第二十六章 罢工

　　时间就这么过着，正月很快完了。每逢星期天我依然会过出租屋去，但杨盛萍依然没来，而且也没有她的消息。刘梅见每一次我过去，与她在一起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便在一个星期天，独自早早地过来守在了我们的厂门口。
　　我下班后在厂门口打卡时就看她在那，出去问道：“你怎么在这？不加班吗？”
　　她摇摇头说：“不加。我想要你带我去玩，我想去市内。”
　　我想了一想，反正晚上也不上班，而且去山屯那边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就点了点头说：“我去冲凉换衣服，你等会。”说完转身进去。
　　今天冲凉往外跑的人特别多，我因为出去了一会，所以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冲凉房。冲凉后人就精神多了。出来便带着她往搭车的地方走去。
　　星期天，不管是哪个月，搭车的人都比平时多。到了市区我带她去了人民公园，运河商场和DG广场后的商业街，一天也就过去了，回到山屯已是五点。在山屯街上找了一个小饭馆走了进去，照例的是我点了菜。等菜上来的时候刘梅忽然对我说：“刘英与张今强来了。”我回头看了看，看到她俩还在门外商量，我就平淡地对刘梅说：“她们来就来呗，怎么了。”
　　刘梅局促不安地说：“要是她们发现我们在一块，不知会怎么想。”我正要说话，刘英她俩却进来了，发现了我们后刘英就走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说：“我要不是亲眼看见，怎么也不会相信你们会在一起。”
　　我看她一眼淡然地说：“请加上吃饭两个字。”
　　她恨恨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好上了？”
　　“你猜。”
　　“好上了。”
　　“你再猜。”
　　“没好上。”
　　“你再猜。”
　　她眼一瞪说：“要么好上，要么没好上，还有什么好猜的。”
　　“还有好几种可猜的，1、我们正在好上的路上，2、我们是作为老乡刚好遇上就一起吃饭，3、我跟她很普通的在一起玩了一会，然后我请她吃饭等。”
　　她被我说得一愣一愣地，接着却突然冲我一笑说：“我管你那么多，今天你们不请我们吃饭，我可管不住我这张嘴。”
　　“那还不坐下来，点你们想吃的菜。还说是她姐妹，自己好姐妹的男朋友做坏事，一餐饭就可以收买了，嘿！杨盛萍交友不慎呀！”说完便重重叹了口气。
　　她就说：“哪里呀？我知道远乡哥不是那种人。”然后就回头对刘梅说，“是吧？刘梅。”
　　刘梅笑笑说：“我们是在拍拖。”
　　刘英满脸大写的不信地说道：“信你们才有鬼。远乡哥，我可要点好吃的菜了，你们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宽。”说完问我们点了啥，然后点了两个菜。
　　吃完饭，我将刘梅送回，她知道我一晚一天没睡觉，就也乖乖地回了。
　　星期三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家里写来的信，说是老爸在家帮我弄了一份工作。信看了良久，不知该怎么办。就把信放了下来，继续自己的打工生活。
　　农历二月完了，也没听说杨盛萍来，信也没有。渐渐地不知是该想她还是不该想她，或者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记了。刘梅在这个月里，也开始了加班，我们也不怎么见面。
　　一个星期天，刘梅来找过我，我们又去了一次市内。她要去买几件春天穿的衣服。买后我们便回来了，也没怎么逛。只是回来后又在山屯街上吃了一餐饭，陪她聊到晚上。关系不前进也不后退。
　　我们厂从过年后就没有发过工资，还好我没回家手上有钱用。回家来的就惨了，天天盼着发工资。在这个月发工资的最后一天，我刚走出宿舍准备上班，门口却有工友说：“今天不上班了，罢工。”
　　我笑笑说：“罢工？你们罢呗。”说完往车间走去，却被两个组长拦住了，他们说：“工资没发上个屁的班。人人都不去，你去干什么？”我便站在那里，一会老板上来了，阳台上的工友都闪往一边，我也想进宿舍去，却被一个组长从后挡住，站我前面的夜班组长，也一闪就进了宿舍。结果就我与老板面对面。老板就问我：“你们为什么罢工？”我不知怎么回答，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说：“没发工资。”我转身想看是谁，却发现身后全是湖南人，我想把那个说话的让出来，却发现被挤着不能动了。我想动手，但身边全是平时玩得好的，小雷也在。老板这时转头就回去了，工友们也散开了。我就走回宿舍。
　　叶师傅自从那个电脑台的姑娘没来后，就和阳先彬谈了一段时间的那女人好上了。过年这段时间基本上没看见他。我刚坐下他却走了进来，问我为什么罢工。我说：“我不知道呀。好像他们是因为没发工资吧。”他“哦”了一声就出去了。厂长与一些管理都上来劝这些员工上班，但楼口却被几个人堵住，不准下去。两个组长也假惺惺地来与他老乡沟通了一会，就走去回话了。下午的时候，听说治安队的人来了，抓走了小雷与一个叫郑刚的人，因为罢工是从上一个班就开始了的。郑刚是上一个班的，好像是那一批从劳务市场招来工人的头；而小雷则是参加了的。晚上七点的时候，一个警察与三个治安出现在我们宿舍门口，那警察进来叫我道：“你是不是叫姚远乡？”
　　我点点头说：“是呀！”
　　他就说：“那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要调查点事。”
　　我说：“好。”就跟着他们下楼走去。出了厂门，其中一个治安将手铐拿出来在手里面晃一晃。我心想这罢工就算是我搞起的，劳务纠纷也是劳动部门的事，你们掺和进来干什么，摆明就是收人家好处了。你们要敢铐我，我就摆平你们这几个。然后眼瞄向周围，发现了一根铁管。其中一个年老的治安就问道：“你是什么地方的人。”我如实说了。然后他们就叫我上车，我就叫他们先上，我自己就坐在吉普车的车门边，如有意外好跳车。不知在家跳拖拉机的技术，今天会不会用上。
　　上了车，他们却将车开到一个野地里，我心里想：荒山野岭，傻B是自己找死呀！他们便开始问起来：“你为什么要带头闹事，违反治安。”我一边默默计算好我与那带枪警察的距离，一边斜眼看着他的肩，如果他肩有拔枪的抖动，我就会在第一时间，他枪刚离开套子的那一会儿，将枪抢过来。因为那个时候他手指还未伸进扳机那里，是握得最松的时候，一边说：“厂里不发工资，员工在厂内不上班，这不是劳动部门管的吗？而且这也不是违反治安呀！”
　　那一个年轻的就吼道：“我说你违反治安就是违反治安，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铐上抓起来。”
　　我心想，就你这几个傻B！但嘴里依然说道：“我一个高中生，共青团员，法律还是懂一点的，我不知道我哪里违反了治安条例。”那年轻的还想吼，那个老一点的制止了他。那老一点的说：“拖了你们多久？”我说：“二个月。”
　　他就说：“才两个月你们就罢工？”
　　我就反问道：“那要拖多久才可以罢工？”
　　那一个年轻的就又吼道：“你怎么说话的？”我就不说话了，将身上微微往一侧挪了挪，找到一个最有利的位置。这样万一不好情况出现，就可以两步冲过去后捡起那一块石头，打残那一个中年人。然后从他身侧擦过，将带枪警察打晕。那个警察阻止了那一个年轻治安的开口，然后就一直沉默。十分钟的时间，我眼余光一直看着那一个带枪警察的肩，看他很从容，我也就不动。因为要不他们放我回去，我可以回家看妈妈；要不就是搞定他们，我也才能回家看妈妈。我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面。你们要想你们的家人不会失去你们，你们就要像一个执法者的样子，否则我也不想我妈失去我。最后那警察说：“回去吧，没事的，以后认真工作。”
　　我心里想：这操的哪门子心？然后就一起上车。回去到了厂里，他们便进办公室去了。
　　我回了宿舍睡去，宿舍里也没人，工友们都出去躲了！晚上十点的时候，有人来叫我结工资，我一愣就明白过来，我被炒掉了！我就去将工资结清，回到宿舍十一点了，我就躺下睡去，准备明天早上再去找地方住。
　　睡到十二点多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老板带着三个保安与两个组长一起走了进来，我们那个组长指了一下我的床，岛佬就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床外拖。我赶紧一把抓住床沿。他拉了一会拉不动就说：“谁叫你还睡在这里的？还不给我快滚蛋。”
　　我鄙视地看了他那如肥猪一样的样子说：“你拉什么拉？我马上走，谁稀罕。”说完将床单四角往中间一扎，便将床上所有东西扎成一个大包，将床下的鞋穿上，走出厂去。出了厂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一猫腰就进了草丛。
　　找了一个地方，将东西铺开就躺下，幸好这里的春天不冷。正睡了一会，一辆警车就开了上来，然后又开了回去，在厂门丁字路口那里又停了一会才走。幸好我躲了，难道你们还敢来抓我？
　　天一亮，我整理了一下东西，将毛毯与被子扔了，将剩下的东西用床单包起来，往外走去。想想这样真像一个乞丐，就又将东西藏在一个比较深的草丛里，然后走出来向山屯村走去。先去街上买了一个包回来。回来走到我放东西那里，将东西装好，便又往山屯走去。到了出租房，正好有人在那里。
　　我将东西放下，几个老乡才来的我也不认识，跟他们说了一下后，出来往恒月电子厂走去。到了那里却发现还早，便去伟一电子厂想找刘梅说一声，可是她们又都在上班，只好到市场买点海产品准备带回家，家里人都没吃过这边的东西呢！
　　买了一条大干鱼和一斤小干鱼后走回恒月电子厂，准备站在厂门边跟宏红说一声我回家了的消息，省得她以为我失踪了。天气还有一点凉意，路上找工作的人也很多，恒月电子厂门口很多女孩子在等着应聘，我就站在一边靠着墙。想到昨晚上的事，忽然深深为组长他们那样的人悲哀！
　　到了中午，我就站在恒月电子厂的宿舍门边，运气不错我竟然远远地看到了她。我冲她挥了挥手，她也从下班的人丛中向我看来。
　　一会儿宏红出来，我将事情跟她一说，然后问她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家的，她回答了一声：“没有。”
　　我也没有再耽误她吃中饭，跟她告别后往出租房走去，准备拿东西赶路。在出租房那里却见到了杨盛金，他看到我就说：“你要回家？不准备再找一个厂？”我就将家里来信给他说了，同时自己也很想家了。他说：“那你明天回去也行呀，现在去不知有没有车。而且能不能帮我带三百块钱回去，明天才有。”
　　我点点头说：“那行吧，我明天早上走。”
　　他就喜道：“这才是嘛！回去那么急干嘛？晚上我们喝酒。”我点了点头，他便上班去了。我在屋里坐了下来，新来的人也多，我也就懒得打招呼了。找了一个角落，将包挪过去，靠在上面准备睡一会，昨晚没睡好。可是因为没有了工作吧，一种自由的感觉在心里漫延，心情也就比较愉快。而且回家还能去找杨盛萍，心里便自美起来，一会就睡过去了。
　　到了下午五点，一个人出来向伟一电子厂走去。到了那里，厂大毕竟不好找人，就傻傻地等着，看有谁出来，好帮忙进去叫一下刘梅。
　　回家了，要是没有给她说一声，好像也不好。等了一会，杨小促与杨六妹出来了，看我站那里就过来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倒是没见过的稀奇事，终于准备移情别恋了？”
　　我闷闷地说：“我明天回家了，工作没了。”
　　她俩一愣说：“做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干了？”
　　我无比郁闷地说：“厂里闹罢工，我是被炒掉的！”
　　她俩“哦”了一声，也不问原因就沉默了一下说：“那你在这里干嘛？”
　　“找刘梅，给她说一声，省得她不知道，又去找我。”
　　杨六妹眯着眼说：“不是说你与她没关系吗？”
　　我摇摇头说：“她应该是很喜欢我。但你们知道的，我喜欢杨盛萍。”
　　杨小促在一旁说：“姐有一个个人的意见，其实你与刘梅蛮配的。杨盛萍那小妮子，她现在应该还不懂感情。”
　　“这应该不会，我觉得她挺成熟的。”
　　她俩笑笑说：“纯是建议而已，别的还是不说了。我们去帮你看一看，她在不在宿舍！”说完她俩就进去了。一会儿，刘梅跟着她俩出来，我看得出来，她明显很急的样子。
　　她走到我身边，眼有点楞楞地看着我。杨小促与杨六妹就说：“你们聊，我俩去街上逛去了，一会你们过不过来吃饭？”
　　我点头说：“我们马上过去，你们不加班？”
　　她俩说：“加啥？我们这一个星期都不会加班，前面车间跟不上，人少。”说完就走了。我就对刘梅说：“你不加班吧？”
　　她点头说：“加，但我不去了。”
　　我摇摇头说：“这怎么行？你去请假来吧，我们一起去那边吃饭。”
　　她神色显得很黯然说：“那我去给组长请假，你在这等我。”我点了点头，她就进去了。
　　十多分钟后她出来了，我们就一起向出租房那里走去。在路上她说：“远乡哥，你就不能不回家吗？在这里重新找一个厂吧！”
　　“家里来信要我回去，不回去也不好，我也只是去看看，如果不好我还是会回来的。”
　　她闷闷地问：“那你会不会来找我呢？我以后还不知会不会在这里！不过我去哪里我会留地址在这里。”
　　我点点头：“好的，我如果再来DG，我就来找你玩。”
　　“嗯，不许你骗我！”
　　“不会的，就是不知还来不来。”
　　她冲我笑一下脸坚定地说：“只要你来，就一定要来找我，否则以后我去你家里找你麻烦。”
　　我微笑说：“那么远的事，咱们还是不说了吧！”就完就看见前面要过十字路口了。我们走过去，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出租房那里。
　　杨六妹已经做好饭了。吃饭的人不多，因为那些来的人都有吃饭的地方，只有其他地方住满了或住着不安全，才会来这里睡觉。因为这里有杨小促的本地仔保着，没有人来这里查夜。所以吃饭就只有我们五个人。我与杨盛金每人一瓶白酒，喝完后已是七点。然后他就递了三百元钱给我，让我带回去给她老婆，便回厂加班去了。
　　与她们三人聊着天，慢慢地这几天住这里的人，就从他们亲戚朋友那里回来了。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她们就也回去。我跟她们一起出去，到了伟一电子厂门口，杨小促她俩促狭地看着我们说：“你俩还有话就多聊一会儿吧，那我们先进去了。当然如果是请吃东西的话，我们陪着。”
　　我淡然地说：“这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又没冷饮。”
　　她俩鄙视地说：“小气就算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进去了。我就对刘梅说：“你也进去了吧，别理她俩疯疯颠颠说的话，我明天就走了，也许就后会无期。”
　　她摇摇头说：“不，我不相信，我会回家的。”
　　我叹着说：“好吧，随便你，时间会让你明白的。”说完就准备回去。她却不愿，说：“我想陪你到十一点。”
　　“你不觉得这天气比较冷吗?还是算了，感冒了不好。”看她依然不乐意，就说,“我回去，如果工作稳定了，我就写信给你。如果不工作，我就来这边，到时找你，怎么样？”她点了点头，然后依依不舍地进去了，走了几步回头来说：“远乡哥，你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啊！”我使劲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厂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