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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洞庭狂澜>第一章 天子岗钟相施术 悟法堂杨幺拜爷 

第一章 天子岗钟相施术 悟法堂杨幺拜爷 

作品名称:洞庭狂澜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5-09 08:20:52      字数:10080

  话说两湖地区的古云梦泽十分阔大,东部到了大别山麓、幕阜山麓,西部到了宜昌、宜都一线,北面到了随州、钟祥、京山一带,南面越过了长江,到了岳麓山脚下。云梦泽之“泽”,就是水聚集的地方。其实,在古老的楚国时代,云梦泽不单单是指湖泊,《国策•楚策》有云:“于是楚王游于云梦,结驷千乘,旌旗蔽天。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之嗥声若雷霆”。从楚王的游猎生活可见,他这里的云梦也包括了广阔的山林原野。
  虽然是这样,在人们的意识里,大家还是愿意把云梦泽当做水泽来看待,它就是一个储水的大盆,只是,经过了千百年的沧桑变幻,广阔的云梦泽变小了,缩水了。以长江划界,在它的北面生出了洪湖、长湖、梁子湖等大大小小千数个湖泊,在它的南面则生出了一个洞庭湖。
  我们这部小说所讲述的故事就发生在洞庭湖周边各县,而且,故事的脉络还越过了长江,延伸到了湖北的枝江、石首、公安、松滋等地。一句话,这部小说的故事就是与水连结在一起的,湖南境内的湘江、资江、沅水、澧水,还有长江水和洞庭湖水,它们结成了一张巨大的水网,将这个故事牢牢地网住了。
  我们习惯说八百里洞庭湖,这个八百里是纵八百里还是横八百里,抑或是周长八百里呢?没人说清楚过,现代科学却测出来了,湖盆的周长就是八百零三公里。我们说八百里洞庭湖,实际上也是说它的浩大,犹如范仲淹所说“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其实,洞庭湖又分为东洞庭湖、南洞庭湖和西洞庭湖三个部分。靠岳阳、华容这一块的叫东洞庭湖,靠湘阴这一块的叫南洞庭湖,靠沅江、汉寿那一块的叫西洞庭湖,我们这部小说主要发生地就在西洞庭湖一带。湖南省境内湘、资、沅、澧四大河流,有沅水、澧水是直接流入西洞庭湖的,它们自然要和小说故事发生密切的关系。
  小说故事发生在南宋初年,那是皇帝主政的年代,采用的是帝王纪年方法,南宋最初的纪年年号有两个,一个是“建炎”,它用了四年,另一个是“绍兴”,它用了三十二年。建炎元年是公元一一二七年,绍兴元年是一一三一年。我们说故事的时候,一般沿用帝王纪年,大家记着就是了。
  话说沅水发源于贵州省,流经四川、湖北两省后,从湖南的西部蜿蜒流向洞庭湖。它在麻伊洑进入常德市后,经过桃源县,在河洑进入鼎城区,流经德山后,注入西洞庭湖。
  现在的常德在南宋时叫鼎州,那时候,它就是一座府城。在鼎州南面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处村子,名叫水连村,这时候,它在洞庭湖西边一府六州二十县中已经是赫赫有名了,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村子里出了一个土豪人物,他的名字叫钟相。
  这“土豪”可是一种殊荣啊,它不是自封的,不是你想要成为土豪就是土豪的;它也不是评选出来的,没有人组织过这样的评选活动。这种殊荣是人们公认的,也就是周遭千千万万的乡民从心底里认可的。人们不但认为钟相是土豪,钟相有四个儿子,他们分别叫做钟子昂、钟子全、钟子绪和钟子仪,长子钟子昂也被认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豪。我们说土豪不是自封的,也不是谁评选出来的,是因为那时候的人要具备三个条件才可以获得这称谓。哪三个条件呢?一是要有雄厚的资财;二是要有高超的武艺;三是要人家信服你。
  你看这钟相,他的资财在水连村是没得说的,水连村最华丽的正堂屋、横堂屋都是他家的。正堂屋上下六重,横堂屋左右各三重,由此组成一个十字穿堂的建筑结构,再把四个角填满,又各有几个堂屋,这一坪建筑合起来大大小小有一百多间房子。尽管他们家里老老少少也是几十口人了,毕竟住不了这么多房子,就有前面两只角上的两坪房子借给了佃户们居住,一不收他们的租金,二不叫他们出维修费,乐得那些佃户们做梦都会笑醒:哪来的这好事呢?天上掉馅饼了吧,馅饼落我嘴巴里吧!
  钟相的房产自然不止这些,水连村里有一条小河通过,小河的名字叫枉水,河边有一座山岗,名叫天子岗。这天子岗其实就是一低矮的山丘,高不过四五丈,长不过一百五十丈,宽不过八十丈。钟相早年就把这天子岗买了下来,他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庞大的法堂,名叫“悟法堂”,还修了一座长十丈宽四丈的练武场,然后就是修建了几排伙房宿舍。剩余的地方也都铲平夯实了,练武的人天晴在户外练习,又开敞,又放肆。
  光有房产还不能说明钟相的富有,房子可以住旧,它也不能产生财富,只有土地才能说明问题,你富与不富,就看你拥有多少土地,钟相也不能外乎这个原则,而且,他也拥有三百亩水田,一百多亩旱地,这些土地自然是全租出去了,就算一亩土地一年只收一石租谷,那也是一大笔财富啊!
  说完了钟相的财富,自然就说钟相的武艺了。钟相有很好的武功,他的四个儿子更是个个了得,特别是大儿子钟子昂,无论是拳棍,都打得虎虎生风嗷嗷直叫。到这里来练武的徒弟是多少呢,几百还是几千?没有人统计过,人们只知道来了就练,钟相父子只知道有空就教。
  财产和武艺都是看得见的东西,也是容易接近的目标,第三点就不同了,实际上,它就是讲的人心向背。别人服你,心就向着你。这种服是口服心服,不是口服心不服的那种,只有心里服了,心才会向着你。钟相知道一个道理:要使人服你,你就要以德服人。你先要变做一个好人,一个善人,一个有德之人。你如果装善人,装一天两天还可以,天长日久,别人就看出你狐狸尾巴,你还装得下去吗?他还在读蒙学的时候,就把《孟子》读得烂熟了,《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好人善人有德之人不是天生的,它是后天练出来的,钟相和他的长子钟子昂都是从小时候起就严格要求自己,在为人处世上,一定要做个好人善人有德之人。
  我们说了这么多,终于说清楚了钟相和他的长子钟子昂为什么成了一个令人敬仰的土豪,但是,我们还没有说他们是一个做么事的人。
  建炎元年,钟相已经六十岁了,他是一个武师,是一个郎中,也是一个巫师,他曾经读过很多书,是水连村这一带不可多得的人才。钟子昂因为是长子,格外得到父亲的钟爱,他几乎全部承袭了父亲的一切,父亲是一个么样的人,他就是一个么样的人,只是,他不同于父亲的就是他的年轻,这一年,他是三十五岁,正是头发往上长的峥嵘岁月。
  钟相原本不是鼎州的土著居民,他一家人是三十年前从邵阳迁过来的,那时候,他的父母亲还健在,他自己也就是三十岁的样子,他的武艺、武术和医术正处在臻于完善的阶段。
  那年迁徙的时候,长子钟子昂才五岁,次子钟子全生下来才一个多月,路途迢迢,要多艰辛有多艰辛。到了这水连村一看,他们就被这里的地理位置吸引了,两只脚就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都不动了,这真是个好地方啊!它就在枉水之滨,东到石门渡,南到黄土店,西到丁家巷、斗姆湖,北通德山,就是到鼎州也不过二十里之遥。更令他们神往的是这水连村有百口水井,其中,那口叫麻阳井的水井就坐落在正中,也最为有名,它的井水冬暖夏凉,四时涌冒,无尽无竭。
  钟相的父亲也是个郎中,而且也是个武师,他决定不走了,就在这水连村定居下来。那时候的水连村也就十几户人家几十口人,周围的土地是那么的宽阔,还很便宜,买一大块地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住下来的那个晚上,钟相和他的父亲有过一段对话,时间过去了三十年,钟相现在想起来还是一清二楚的。
  父亲说:“相儿,你知道我为么子选在这里定居吗?”
  钟相说:“老爷应该是看上了这地方的水井。你看这井水清澈得就像镜子一样可以照见人的影子,怎么舀它都是满满的,井水还清甜的,我估计喝了它还能治病祛灾。”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那就是这里四通八达,老爷行医多有方便。”
  “不是的,不是的,你再猜猜。”
  “我猜不着啊,也许是老爷看中这里的土地便宜吧。”钟相一边说自己猜不着,还是一边在猜着。
  父亲说:“你不知道呀,这里有一块地方叫天子岗,我今天去那里看了一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
  “老爷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还能有么子东西吓着您老人家的,说出来我听听。”钟相真的是不相信老爷能吓着。
  父亲说:“这天子岗呀,虽然不是很高很雄峻,可是当我爬上去以后,放眼四望,发现这周遭尽在它的脚下,抬头可听见来自天上的罡风,俯首可看见枉水在潺潺流动,群山长着青绿的树木,一条条山川贴在这一片图画上,一般人只会看到这里环境的优美,我却是嗅到了这里的天子气!”
  “天子气?您是说这里会出天子!”钟相惊愕了。
  父亲说:“当然,要不这里怎么叫做天子岗呢!我也是懂一点风水的,在我们的皇土上,有几条大的风水带是出天子的。这里虽然够不上一条带,却是一个点,能不能出天子也尚未可知。”
  “啊,您老是说,只有一半的把握,还一半是捉摸不定的。也就是说,不能确定,只能估摸。”钟相这样理解着。
  “是的,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事在人为。成功者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顺应天道,一个是自己的努力。不成功者也只能是两个原因,要么是逆天而行,要么是自己修炼不足。”父亲进一步补充着自己儿子的理解。
  钟相说:“您老的意思是我们家也可以出天子?”
  “万事皆有可能,你是读过司马公文章的。一个人做人要有远大的志向,也就是要有鸿鹄之志。一个人做事还要有精卫之勤愚公之韧,方能成就大事。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将来,你要买下这天子岗来,要让这天子岗姓钟,天子岗不出天子,还能叫天子岗吗?”父亲把话说的这样明白,钟相就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分量,是千钧还是万钧,抑或是无限量?他说不清场了。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父亲也死去十年了,钟相奋斗了三十年,终于使自己变成了一个土豪,土豪自然不是天子,它们之间还有多少距离,是近在咫尺,还是远隔万里?钟相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建炎元年元宵节这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这一天,一个叫杨幺后生子要来悟法堂“拜爷”。
  这一天,当时还不叫建炎元年,而是叫靖康二年。
  靖康二年正月间,金兵攻破汴梁,将帝都劫掠一空,然后押着北宋王朝的徽、钦二帝以及几千名朝官宫女太监十万名匠工百姓一路北去。这一年的五月初一日,赵宋皇室的赵构在群臣的拥戴下于南京应天府即位,他就是宋高宗,也由他开启了南宋一朝,并且把靖康的庙号改为了建炎。
  不管是建炎也好,靖康也罢,这一年就是公元一一二七年。
  还在头天夜里,钟相就对长子钟子昂说:“子昂,明天幺郎要来拜爷,你要把仪式搞得隆重点。”
  钟子昂说:“这有么子不同吗,和平常拜爷有区别么?”
  “就是有区别,这幺郎不是一般人,我已经和他打了几十次交道,他是个有志向有硬气的人,不在你我之下。我们现在重要的就是网罗人才,要把这样的人弄进自己的圈子,让他觉得我们的心和他的心是贴在一起的。”
  “好的,我听老爷的吩咐就是了。”
  四小子钟子仪说:“老爷,谁是幺郎啊,我见过没有?”
  “幺郎就是祝家岗的杨幺,你应该见过的。”钟相闭着眼睛回答,也不看这个问话的小儿子。
  一夜无话。元宵节那天早上,钟子昂很早就起床了,带上三个老弟就奔天子岗而去。钟子昂的任务就是和钟子仪布置法堂,钟子全和钟子绪的任务就是组织徒众。
  钟子昂一边走一边对钟子全说:“二弟,你要记住,要有三百个徒众参加仪式观看。”
  “没问题,莫说是三百个,就是三千个也不在话下。”钟子全一边应允一边急匆匆走着。
  “别吹大了牛皮哇,你以为吹牛不要钱啊!”
  钟子绪说:“大哥,二哥还真没吹牛皮,他就是个徒众王,大家都很喜欢他。”
  “照你这么说,大家就不喜欢我了?”
  钟子绪说:“不是的,不是的,你当然是摆在第一,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你是天皇老子哟!”
  钟子昂在钟子绪脑壳上弹了一指甲,钟子仪跟着大哥又在三哥身上揪了一把,两个人奔悟法堂而去。
  这悟法堂原本是不需要布置的,每个旬日就有一次拜法活动,初五、十五、二十五,每逢五必拜,各式仪仗都是现成摆放的。钟子昂想,老爷吩咐今天的拜爷仪式要隆重一点,怎么个隆重法呢,无非就是仪仗多一倍、观看徒众多一倍吧!
  宽大的悟法堂窗明几净,摩尼的巨像端坐于法堂的正当中,人立于像前,才及它的肩膀,铜质金面的摩尼菩萨微微笑着,默看着芸芸众生。
  走进法堂,钟子昂吩咐门童将法堂打扫一遍,又将菩萨擦拭一遍,再从库房里搬一些仪仗出来,又多插了十竿幡幢。
  钟子仪说:“大哥,这法堂里插幡做么子啊?”
  钟子昂说:“还能做么子,增加威仪么,或者也是一种台面吧!”
  “青崔白鹄舫,四角龙子幡。”钟子仪念出了一句古诗。
  “哦,你还会背《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呀,我没看出来啊,你的书还读得不错哇。”
  钟子仪说:“我是谁啊,我是东海龙王四太子,无所不能!”
  巳时一到,杨幺的拜爷活动就开始了。
  只见钟相穿一身红袍,手执一柄象牙拂尘,他在法堂摩尼雕像前往两边踱着步,一边走一边念: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他一边念,和尚一边敲击木鱼,木鱼发出脆响,回荡在空旷的法堂里,应声又让原声增大了效应,相当悦耳了。
  跪在法堂里的三百个徒众,也在嘴里默默念着,他们早把这首《下部赞》的摩尼诗背熟了。每个默念的徒众都准确掌握了发音的大小,那就是他们集体的声音不能大于老爷的声音。
  钟相最后一个字念出来后,木鱼重重地一击,法堂寂然无声。才瞬间,锣鼓声一齐响起,又重锣重鼓敲击了十下。,所有的鼓乐声都停止了,钟相也端坐于法堂正当中摩尼巨雕前的太师椅上,只听见司仪叫了起来:带弟子入堂!
  跪在地上的众人一齐高喊:带弟子入堂!
  杨幺其实早就来到了天子岗,同他一起来的还有茅堰一位叫王靖之的财主。这位财主王靖之就是杨幺拜法前先要找到的“爷”,他拜了“爷”,得到了“爷”的认可,“爷”便赐了他一套红色的法衣,今天,杨幺就是穿着这套法衣来的。
  钟子昂在门外早就给拜爷的杨幺蒙上了眼睛,这蒙眼睛的也是一块红布,他不知道蒙眼睛是么子原由,他只知道老爷一直是这么做的,自己照着做就是了。
  钟子昂用一根红带子牵着杨幺走进了法堂。
  司仪喊着:“进门走右道,不得入中道。”
  钟子昂低声对杨幺说:“我们得走右道,进门时,你右脚先进门。”说完后,就牵着幺郎进去了。
  司仪喊着:“弟子献礼,有经卷献经卷,有金帛献金帛。”
  钟子昂将杨幺带到钟相座椅前,让他跪在一个湖草蒲垫上,杨幺从袖里拿出三两银子,双手捧着,献给钟老爷。
  司仪喊着:“拜爷!”
  钟子昂点了三柱香递给杨幺,杨幺朝着钟相笔直地跪着,双手捧着香,然后用平抑的语气说:“龙阳祝家岗弟子杨太谨拜钟相大人为老爷,并诚心加入老爷的明教。”
  钟相闭着眼睛说:“在拜弟子,你可知道这是何地?”
  “这是钟老爷神圣的天子岗悟法堂。”
  “在拜弟子,你可知道这里的规矩?”
  “弟子初知,法堂者,神圣之地也,不得随便践入。即便入门,不得走中道,进右道右脚先入,进左道,左脚先入。入堂可带教经和贡物,不能带其余俗物。只有诵经、礼拜、打扫、添香时才可进入,其余时间不得进入。入堂前先要净身净手净心,入堂后不得东张西望,随处观瞻,礼拜后方能瞻仰圣容。堂内不得高声喧哗,不得谈论俗务,不得欢笑,只能谈经闻法。堂内不得倚壁靠桌,不得叉腰托颚,不得涕唾污秽,只能跪坐或者盘腿就地坐。堂内不得打呵欠吐唾液,逼不得已时,退出堂外。”
  钟相说:“你说的不错,这只是基本的东西。凡入教者,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教义,要尊敬圣象,你知道多少?”
  “这些,弟子也略知一二。不得枉言圣像,经过圣像前要整衣礼拜或者合掌问候。见有圣像损坏要着手修复。上香时,用大拇指、食指将香夹住,余三指合拢,双手将香平举至眉目,观想圣像显现在我们眼前,接受香火供养。看见圣像或者经书不洁处,应当净手处置。”
  钟相说:“好啦,你可以去掉蒙眼罩了,我们可以谈一些与教有关的问题了。”
  钟子昂帮助杨幺解下了蒙眼罩,他轻轻地打了一个结,交给了一位门童。
  钟相说:“我们摩尼教又叫明教,信我们的教,做我们的教徒,就要明了我们的教义,如果不明了我们的教义,那就是一个瞎子。我们的教义,核心是二宗三际,你知道么子叫二宗三际吗?”
  “弟子愚拙,不曾与闻,愿听其详。”
  钟相对长子钟子昂说:“你给他讲讲。”
  钟子昂说:“二宗是说世界的两个本原,黑暗与光明,善与恶。三际是说世界发展的三个过程,初际、中际和后。光明与黑暗、善与恶是互相对峙的两个王国。光明在上方,黑暗在下方。在光明或善的王国里充满着爱、信、忠实、崇高、贤明、温顺、智慧、了解、秘诀、洞察等德性,主宰这个王国的最高神是大明尊,他是清净、光明、威力和智慧四种德性的显现者,因此摩尼教徒称之为四大尊严或四寂法身。大明尊的僚属有五明子,即净气、妙风、明力、妙水、妙火和十二使者等。在黑暗的王国里,弥漫着愚痴、淫欲、自大、乱他、嗔恚、不净、破坏、销散、死亡、狂惑等罪愆。管理黑暗王国的是魔王及其所属的五类魔即浓雾、熄火、恶风、毒水、黑暗等。”
  钟相说:“在拜弟子,你听清楚了吗?”
  “弟子听清楚了。”杨幺跪在那里,仍然没有抬头。
  “听清了你就复述一遍,么子叫二宗三际。”
  “二宗是指世界的两个本原,黑暗与光明,善与恶。三际是指世界发展的三个过程,即初际、中际和后。”杨幺不敢怠慢,立即回答。
  钟相说:“你不要以为自己会背二宗三际就懂得明教教义了,要懂得这个教义,就要从心里彻底了解它,尊崇它。我们明教教义以琐罗亚斯德教之善、恶二元论为基础,将一切现象归纳为善与恶,善为光明,恶为黑暗,而光明必会战胜黑暗,人类若依宗教之真理与神之志向,终必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而无始以来明暗相交,恶魔恒于暗界,纷扰不息,致今之世界依然善恶混淆,故人当努力向善,以造成光明世界。此教因之才有明教之称。摩尼教之神具有爱、信、诚、敬、智、顺、识、觉、秘、察等十德。信徒之修养功夫以禁欲守默为主,素食、斋戒、祈祷为日常功课。”
  “弟子愚拙,但是弟子有一颗向善之心,弟子一定谨遵老爷教诲,慢慢领悟我教教义,终其一生追求光明,修养十德,做好日常功课。”
  钟相说:“你知道摩尼教为么子又叫明教吗?”
  “因为它追求光明,反对黑暗。才叫明教的。”
  “你的理解不错,你知道吗,朝廷为么子禁止这个教的传播?”
  “因为它追求光明、反对黑暗,就要造反,而朝廷是不允许造反的,才禁止它的传播。”杨幺不卑不亢地回答着。
  “你的回答很准确,不光是我朝禁止它,历朝历代都禁止它的传播,皇帝老子都怕它的教徒起来造反。尽管如此,还是有张角、母乙、方腊和王念经的起义。特别是张角起义,那可是响当当的啊,他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谁有这么大的口气啊!”
  杨幺说:“老爷,我们是不是也要造反?”
  “大胆弟子,不得胡说八道!我们信教,只是为着追求光明,别无他意,你不要乱猜!”钟相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是声色俱厉,但是给杨幺的感觉却是皮里阳秋,只是他不敢说破。
  “我和子昂把教义说得这么琐碎,你一时也是记不住的,其实,我捉摸了二十几年,把我们的教义简化了,它就是八个字,清净、光明、大力、智慧。你只要记住这八个字,照着它去做就行了。”
  杨幺说:“弟子谨记在心,清净、光明、大力、智慧。”
  “我们教众中有农民、秀才、吏员、兵卒、绿林好汉、江洋大盗、武林俊彦等。教徒白衣乌帽,秘密结社,共同尊奉明使为教内尊神。为了避人耳目,免遭官府的查禁,我们的教名有很多别称,浙江称摩尼教,福建称明教或揭谛斋,淮南称二桧子,江东称四果,江西称金刚禅,我们称么子呢?我们就叫悟教。”
  钟相又喋喋不休说了这么一路,杨幺低着头从咯肢窝里往后一看跪在地上的教众,还真是的,他们穿着一色的白衣,戴着一色的乌帽,倘不是跪在这里的观看拜爷,乍一看,还以为谁家死了人呢。
  钟相说完了,就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身子一动不动,脸上是那么的安详,无欲无望,祥和极了。
  司仪这时候叫起来:“拜老爷开始!”
  “一拜老爷,天地交泰,万物咸亨!”杨幺双掌合起,伸出来打开手掌,拜伏在地,这一拜就是拜的摩尼老祖。
  “二拜老爷,国富民强,安居乐业!”杨幺再次拜伏在地,他不知道这一拜是要拜谁,是当代的国君还是国民?
  “三拜老爷,精神矍铄,体态安康!”杨幺第三次拜伏在地,他知道这最后一拜才是真正的拜老爷,便拜了下去,将头伏在手上,久久地不起身。
  钟相说:“起来吧,起来吧,和大家见个面,互相打个招呼。”
  钟子昂去把杨幺拉扯起来,杨幺跪了几个时辰,脚杆子都跪麻了。
  司仪递过来一盅茶,杨幺接了,趋前一步递给钟相,然后说:“老爷,请您喝茶!”
  钟相笑眯眯地接过茶,一口就喝完了,然后说:“你拜爷的仪式完了,也敬茶了,也喊老爷了,今后你就是我的孩儿,也是千千万万教众中的一员。”
  钟相又对跪在后面的三百教众说:“孩儿们,你们也不跪了,盘腿坐着吧。今天叫你们来这里观看杨幺拜爷仪式,就是想让你们认识认识这个人,他叫杨太,因为他在家里兄弟中排行最小,又叫杨幺,今年十九岁,别看他年轻,在他们祝家岗一带可是个角色,你们都要和他交朋友。”
  教众们一起低声叫了起来“杨幺,杨幺,杨幺!”因为是低声叫喊,又有三百人众,所以发出的声音就像闷雷一样,沉沉的,震动心弦,法堂也为之一颤。
  钟相对着教众说:“裴宥,你过来一下,给幺郎教点么子。”
  那个叫裴宥的汉子走上前去,他的大手握住了杨幺的手,很有劲道,然后说:“摩尼菩萨是我们的大圣,我们要尊崇他,老爷是我们的教主,是摩尼菩萨的化身,我们要像尊崇父亲一样去尊崇他。”
  想了一会,裴宥又说:“你是龙阳人,我是湘阴人,我们隔湖相望,会成为好朋友的。”
  杨幺望着这个热情的人,笑了笑,裴宥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钟相又说:“王善,你过来一下,给幺郎说点么子。”
  王善这时候四十来岁的样子,已经很成熟了,在教众中,他是拜教最早的一个,也一直是钟相传教最得力的助手,他走到杨幺面前,鼓着一双牛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杨幺迎着他的眼睛,没半点怯意。
  王善说:“老爷给你讲的教义是正法,我们的悟教是正法门,我们的老爷就是正法王。你要知道,天地间的真理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你心里始终要有个‘正’字,为人处事要记住这个字。”
  王善不管杨幺听懂了没有,说完就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钟相说:“王宗石你过来吧,来见见幺郎。”
  王宗石过来了,他走到杨幺面前,两只手叉着他的肩膀捏了捏,然后说:“你要记住,人是平等的,老天生养我们,原本是没有贵贱之分的,这个龌龊的社会却处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你还要记住,人要有悲悯之心,对弱者、贫者、病者都要满怀悲悯之心,你虽然做不了救世主,你却要救世,因为你是教众中的一员。”
  杨幺说:“我记住了你的话。”这是他在这里第一次回答别人。
  钟相说:“刘衡你过来吧,也来见见幺郎。”
  刘衡过去了,到了杨幺身边,就抓住了杨幺的两只手摇着,然后说:“人活在世上,诚信二字最重要,人不讲诚信就无以立世。还要讲节俭,病了不要服药,死了就光着身子埋掉。其实,信了我们的教,人就不会生病了,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刘衡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钟相说:“杨钦你过来吧,你和幺郎是一个地方人,你说么子他最相信了。”
  杨钦也是龙阳县祝家岗人,他比杨幺大十岁,和杨幺是五服之内的兄弟,他一直把幺郎当做亲弟弟看待。
  杨钦走过去,伸手抱了抱幺郎,然后说:“我们的将来说不定多美呢,没有官府的压迫,没有财主的欺侮,没有豪强的侵扰,我们都来为这个美好的未来出力流汗吧!”
  王靖之不是教徒,原本是不能进入悟法堂的,但是今天特殊,他是杨幺入教的一个媒介,是他赐给了杨幺红色的法衣,便被邀请入堂观看了。他在这里看到了一整套入法的程式,心中老是想着一个问题:这不就是一个严密的朋党么,他们到底要干么子?一个单个的人,再怎么有能耐,他对社会的破坏力也是很有限的,但是这么大一个朋党就不同了,他们要是形成了一股势力,倘若是针对社会,那就会摇撼这个社会了。
  这时候,钟相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他拿着拂尘在身上拂拭了两下,又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然后说:“孩儿们,我们都已经拜投法下,都是教众一员了。人是要有信仰的,我们的信仰就是日月,就是天神,天神现在降灵于我,我的神灵已经通天了,我已经具有了无限的法力,我能救人疾患,谁家有人病了,或者遭遇了么子不幸,只要跟了我,就会祛病消灾,就会康乐和顺,就会安宁。有无数的咒语在我的心里生根了,我只要为你念一念,你的病就会飞走的,你还用服药吗,还去花那冤枉钱吗?”
  “入了法,信了教,你就要一心一意,我说东西你就不能说南北。你不要在表面上信教,骨子里头还是信医。马大头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他家儿子得病了,他原本是抱到我这里来听念咒语的,他老婆没信教,坚持要请郎中去治病,结果怎样,叫那郎中给治死了,可惜啊,真的是可惜了!你们想想,如果是马大头不犹豫,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吗,生养一个孩子容易吗,父母亲对他们充满了爱心,却不知道如何去爱,生病了就找郎中,而不是来听我念咒语,能不死人么?你们看,我行医几十年,主要是靠符咒治病,我治死过谁么?天神在你心中,信则有,不信则无。信则来福,不信则降灾!”
  钟相又说了这么一长路,把那些教众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明白,又好像是糊涂。他们听得懂老爷的话,老爷是说人生病了不要信医而要信他的咒语信他的法,但是,老爷又是行医的郎中,而且是家传的世代郎中,这不相斗么?
  想归想,教众都不敢说破,他们疑惑地走出了法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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