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浅尝新婚之苦

　　生活的空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这让秋萍有些不适应。
　　比如，醒来时的清晨里秋萍会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气息，这使得她会有片刻的恍惚，甩甩头才猛然明白：哦，原来自己已经嫁为人妇。
　　比如，冯蛭不安分躁动的鼾声会让秋萍半夜惊醒后无法再次入睡，而独坐到天明。每每这时，醒来的冯蛭看见呆坐的秋萍总会不客气地骂一句“大半夜的，你装鬼吓人啊，神经病！”，含混不清地嘟嚷几句后再次蒙头酣睡。在无边的黑暗中秋萍会默默地自问：这就是生命中的另一半？这就是从此以后将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吗？
　　再比如，熟睡的冯蛭,或者半梦半醒的冯蛭经常会梦呓似地呼唤着“妈妈，妈妈......”。寂静的深夜，这声声入耳的声音会极有穿透力地把秋萍从睡梦中唤醒。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表示着冯蛭的心智还不够成熟吗？或者是冯蛭独特的恋母情结呢？秋平有些苦恼，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春天不知怎么搞的，天空总也不放晴，大多时日都被笼罩在一片淫雨霏霏之中。雾蒙蒙的天如同一位多愁善感,满含幽怨的女子，腮边总挂着一行清泪，更加使然，夜间，也总还伴有阵阵寒风席卷而来，使结着哀愁梨花带雨的女子更显楚楚可怜了。让人不免平添几多伤感，这让秋萍想起了李清照的一首小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惜春伤春之情更浓更甚！
　　
　　婚后已过月余。
　　日子就这样表面平静地从指缝间流过。
　　秋萍知道，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每一天都潜藏着暗潮的汹涌，她想，这巨浪随时都会把自己卷入漩涡中，从而被吞噬掉。
　　还记得新婚的夜晚，冯蛭拥着秋萍激情褪去后，怅然若失的表情毫无遮掩地表露无遗，只不过当时碍于才刚新婚，憋着没有发作起来吧。
　　可是任何一件事情在心头压抑久了总会爆发出来的，更何况脾气本就暴躁易怒的冯蛭。
　　促使冯蛭心里那座火山喷爆而发的导火索是一件小事。
　　秋萍和冯蛭在拧着一条洗干净的床单。
　　冯蛭把他扯着的那头用力地拧成了麻花状，从床单中挤压出的水分哗啦哗啦地直往地上洒。可是秋萍力气太小，整个身子弓着，握床单的手都扭得发红了，也没办法达到冯蛭拧的那种效果。冯蛭从鼻腔中发出一个极不耐烦的“哼！”声，轻蔑的眼神飘向秋萍。
　　秋萍一个慌神，脚步也因冯蛭那头太过用力拉扯而跄踉几步，抓握着的床单便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冯蛭一下子就怒斥而来：
　　“你这个不中用的臭婆娘！拿个床单都拿不稳，你还能做什么事？”
　　“这又怪不着我一个人，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火吗？”秋萍顶了一句回去。
　　这一下彻底惹毛了冯蛭，
　　“小事，哼！什么才是大事？你他妈残花败柳的身子交给我是大事还是小事！啊？你说！你说呀！”
　　“我说呢，你这无名火从这儿出的呐，原来你一直介意的是这个！”
　　“哼！我不该介意吗？有哪个男人会不在乎自己老婆是不是处女！臭婊子！你他妈的真不要脸！”
　　面对冯蛭的咆哮，秋萍脑袋一轰，如遭雷击般的懵了，怔怔地愣在那儿不知所措，只觉得此刻的冯蛭变得好陌生。
　　“你妈**，*你妈！婚前你一副贞洁圣女的摸样，死活不让老子碰你！还以为你是多么的冰清玉洁呢！害得老子在一边偷着乐，暗自高兴捡到了一块稀世珍宝。结果呢？结果你他妈假装清高，故意装纯呐！”
　　“冯蛭，你何必这样污蔑！我装什么了？我整一副假的处女膜骗你了吗？没有吧！婚前没答应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本身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也是本着对婚姻认真负责任的态度！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从骨子里秋萍莫名地反感排斥冯蛭。不过这句话，秋萍并没说出来。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爱慕之情始于对方能让自己萌生性的冲动，这应该是一个先决条件吧。当然，人是高等生物，有了感情的铺垫，心灵的共鸣之后才会顺理成章地激发身心的原始情感。如若抽空情感的架构，或者只是一味直白地追求前者，那就无异于低等动物了。
　　“狗屁！你还不随便吗？你不随便怎么成了一只破鞋？啊！臭婊子，你说啊！”
　　看着歇斯底里的冯蛭，秋萍困难地咽了口口水，
　　“我只不过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开始了我的一场真正的初恋，难道这就罪大恶极了吗？在我们这个年代，你希望二十五六岁的我还是一张白纸，你不觉得你太过牵强吗？再说，在跟我结婚之前，你的感情生活不是很丰富多彩吗？”
　　“你妈**！*你妈！你他妈还有脸没有？你还是不是女人？不知廉耻！老子是男人，搞成百上千个女人都理所应当！你个杂种还敢说到老子头上来了！你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啊？”
　　吼完这些，冯蛭还厌恶地朝秋萍吐了一口唾沫星子。
　　面对冯蛭的强词夺理，冯蛭的不可理喻，秋萍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哭！你他妈还有脸哭！老子捡了一个破鞋！我向谁哭去？打死你个烂货！”
　　就这话的当口冯蛭快速地扇了秋萍两个耳光，秋萍猝不及防,来不及反映什么，也太过意外冯蛭竟然会直接动起手来，秋萍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两个重重的耳光。
　　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强烈的痛感，内心的委屈像一波一波的电流刺激着秋萍的神经，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晕晕乎乎的，接连不断的泪水也像永不干涸的泉眼，疯狂喷涌而出，模糊了秋萍的视线。
　　而冯蛭恶毒的辱骂还在朝着秋萍劈头盖脸地砸来，她再也无法忍受了，感觉整个身体都快要炸裂般的难受，秋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秋萍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秋萍的泪流干了，也走累了，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坐在小河边的石阶上，秋萍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
　　她拿着小灵通把李岚的号码一次一次地翻出来，可是一次也没有摁下呼出键。昨天李岚就跟她通过电话，说今天她们有一场同学聚会，那么现在李岚也许正玩得愉快，自己何必大煞风景地去扫她的兴呢？再说要怎样去跟李岚说，新婚之初就上演这样的戏码。一切都是自己选定的路，要怨谁，怪谁呢？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秋萍无力地摇摇头，苦涩一笑。
　　此时，华灯初上。渔民也都该收网回家了吧。
　　小河中，一只小渔船还在河面缓慢地前行着，那么是否如同我一样找不到搁浅的港湾呢？秋萍心里一阵悲恸，期期艾艾地想着。
　　抬眼望去，对面楼房中，每一户人家的窗户都投射出了温暖的灯光。只是，只是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一室温馨，秋萍无限怅惘。
　　笼罩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中，秋萍感到是那么的孤寂无助。这就是婚姻吗？这就是自己所嫁之人吗？这就是还处于新婚的自己吗？秋萍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自问。
　　秋萍跑出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以为冯蛭会不放心自己而跟着追跑出来，可是，冯蛭没有。秋萍也以为冯蛭会打来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可是，“茉莉花”的音乐一次也没有从小灵通里响起来过。这更让秋萍黯然神伤，伤心欲绝。
　　很久，很久，秋萍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冰凉的石级台阶上。周围过往的人声也渐渐从喧嚣归于宁静。
　　秋萍正两眼迷离瞪视着远方的时候，小灵通在她手上振动着，冯蛭的号码闪现在屏幕上，她摁下了绿色接听键。
　　“秋萍，对不起，别再生气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在外面干什么？”
　　冯蛭平静的语气从话筒中传来，好似先前并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秋萍听着冯蛭波澜不惊的语调有些迷糊，冯蛭啊冯蛭，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秋萍沉默着没有做声，她想以此传递给冯蛭一个讯息，自己还在生着气。
　　冯蛭低低的略带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饭也不回来做，我自己弄了吃的，都已经睡了一觉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赌什么气，快点回来！”
　　传进秋萍耳朵里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使人舒服，就像一泓清澈透明的山泉浸润着人的心田，也像一场具有巨大能量的电磁波吸引着秋萍，让她有片刻的心神眩惑。可是，这声音的主人为什么会是冯蛭呢？冯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呢？秋萍迷惑了，纠结了。
　　她的心也纠结在了一块儿。
　　这件事就被冯蛭这样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秋萍有些哭笑不得，欲哭无泪了。
　　唉!算了，秋萍习惯性地咬咬嘴唇，重重地甩了一下头。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不是吗？谁让自己交给冯蛭的不是完好如初的身子呢？在这件事情上，秋萍觉得有些愧疚，是亏欠冯蛭的。
　　秋萍认命地、隐忍地叹了一口气。
　　踏着清冷的路灯光影，沿着冷寂的街道，秋萍心情复杂的，朝着所谓的家，租住的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