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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众口铄金 忧郁成疾(一)

作品名称:坎坷的历程      作者:武陵樵夫      发布时间:2017-05-08 19:49:16      字数:5775

  俗话说“墙有缝,壁有耳”,“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柳月圆爱上就业人员这件事很快地不胫而走,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成为人们闲聊的话题。一些爱饶舌的女人,对这件事更是津津乐道,在茶园釆茶或者车间上班时,总是爱交头接耳,切切私语,唠唠叨叨,对这件事说长道短,有时候还用白眼对她母女俩扫视一下。对这些人的各种评说和投来的轻蔑而又刺人的眼光,柳月圆很不以为然,总是埋着头,不声不响地帮妈妈做事,任凭她们喋喋不
  休的嘀咕。这些人则以为柳月圆是“做贼心虚”,胆小怕事,就更肆无忌惮地唠叨起来。有的人甚至还捕风捉影,画蛇添足,添油加醋,事情越编越玄。他们用一些刻毒的话,把柳月圆说成几乎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各种闲言碎语不一而足。
  “唉,一个读大学的妹子,怎么会看上一个就业犯啊,太没有志气了,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有的人边叹气边摇着头说。
  “就不是看上了人家长得帅,又会写会拉会唱,没想到人家是阶级敌人。唉,觉悟这么低!女孩子光外表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哦,俗话说‘绣花枕头一包草’,外面好看里面没有货!跟阶级敌人划不清界限,实实在在的大草包!”有的人连连摇摆着手说。
  “听说她还给那个男的写信,表示要以身相许,信里写的话听起来还很肉麻,不知这妹子心里是怎么想的,真不知羞耻!真可惜啊,白读大学了!看样子大脑有问题,神经不正常。”有的人用手轻拍着自己的头说。
  “呸,真不是个好东西!那么多根正苗红又有工作的年轻人不找,偏偏要找个‘就业犯’。好歹不分,太没出息,可能是心理变态吧!”有人朝她指指点点,吐着口水说。
  这些嘀咕声虽然很小,但是特别剌耳,柳月圆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摇头、摆手、指指点点的小动作,虽然没有触及到她身上,但是她觉得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不断地捅在她的心上,她痛得实在不堪忍受。为了摆脱这种痛苦,她对这些说长道短的人狠很地瞥了一眼,然后便离开母亲,愤然离去。
  这些说三道四的人,是以当时风靡一时的“规矩”来作为判别是非曲直的准则。他们认为柳月圆不识时务,跟不上形势,丧失了阶级立场,敌我不分,已成为不折不扣的“异端”,看不顺眼。认为一个读了大学的女孩子应该阶级立场坚定,敌我分明,但是她的言行竟然这样离奇古怪,完全悖逆了当时的常理,完全与现实社会背道而驰,要么是被资产阶级思想腐蚀而堕落了,要么是被阶级敌人拉下了水而变质了。在这些人心目中,柳月圆已是个彻底“离经叛道”的人,她的一言一行,与他们相去甚远,格格不入,无法容忍,把她视为一文不值的异类,于是才对她大加声讨和挞伐。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有一些家属在劳动中闲谈时,认为就业人员也是人,法律也没有规定他们不能恋爱。既然如此,他们可以去爱别人,也可以被别人所爱。许多就业人员遵纪守法,勤劳刻苦,有的还有一技之长,为避建茶场出过力,流过汗,作出过贡献。现在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找个对象结婚成家也未尝不可,况且茶场已有先例。不然,这么多年纪轻轻的就业人员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吗?觉得干涉别人恋爱太不近人情,管得太宽。她们看到如此冷酷无情地对待不谙世故的柳月圆,认为太苛刻了。柳月圆生活中的好恶,是她个人的私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找对象不一定硬要“公主配驸马,佳人配才子”。男女相爱是个人私事,不必小题大作,更不应该兴师问罪。她们看到柳月圆在一些人的“讨伐”声中痛苦不堪的处境时,对这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也产生了怜悯之心,也想为她解围,有的人还大胆地为她说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青年男女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只要两人喜欢,情投意合,也没什么不可以在一起的,哪管他贫贱富贵!”
  “爱情不能用金钱多少或职位高低来作交易,男女双方都能在艰难困苦中互相厮守,同甘共苦,相濡以沫,这才是纯洁真诚的爱情,时间越久,感情越深,就如同一坛陈年老酒,更加香醇。”
  “是的,爱情不分贫富贵贱,人家王宝钏宁愿嫁给贫困的薛平贵做妻子,即使父亲把她赶出门,她也心甘情愿,独自一人在寒窑苦守了18年,人家都无怨无悔。18年,不容易,人一生有几个18年啊!”
  “人世上能共患难的糟糠之妻也不少啊!”
  “捆绑不成夫妻,强迫不成买卖。只有一个心甘,一个情愿,才会棒打不散。”
  “说得对,捉的鸡娘不抱蛋。”
  “……”
  这些人通过对自身婚姻的感受认为,青年男女选择自己所喜爱的对象,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大多数青年男女都是这样,是人的天然本性,是人所具有的正常感情的表露。这很正常,是家常便饭。这就如同人们吃东西一样,酸甜苦辣咸,各有所好。假若人为地干涉,好像有点“不近人情”,“不通人性”,青年男女若真诚相爱,情投意合,就应成人之美,不必区别贫富贵贱,也不须讲求门当户对,不应设置樊篱。但是,受当时的“大气候”的影响,谁也改变不了这种现状。
  柳月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涉足当时的“禁区”,爱上就业人员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不管他在哪里露面,都有人向她投以冷冰冰的目光,这犹如利刀剜割着她的心,不堪忍受。各种指责和嘲笑声不断袭来,柳月圆从此陷于了“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中。为了突出重围,她也曾拼命作过一番痛苦的挣扎,但是因为势单力薄,一切都是徒劳。最后她只好在各种流言蜚语的泥淖里愈陷愈深,不能自拔。虽然也还有一些大胆的人在为她“解围”,但是力不从心,只能对她深表同情和可怜。在当时,这种同情和可怜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不可能把柳月圆从所陷的痛苦的泥淖里解救出来。看到柳月圆可怜无奈的样子,这些好心人就改变方式方法,委婉曲折地提醒柳月圆的父母,劝告他们不要再用过激的行为对待女儿,应顺其自然,并告诉他们一些物极必反的事例,千万不要把女儿逼上绝路,否则就后悔莫及了。因此,柳月圆的母亲看到女儿眼前痛不欲生的处境,也觉得她十分可怜。出于母爱的本能,首先对女儿的态度也逐渐有所好转,敢于抵制柳永忠对女儿的责骂,为女儿能在家里比较平静地生活,争来了一席之地。
  为了回避别人的嘲讽和蔑视,柳月圆再也不敢出门了。她觉得“人言可畏”,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一条无形的绞索,紧紧地勒在她的脖子上,她感到窒息,精神开始慢慢崩溃,情绪一落千丈。惭惭地,精神恍惚,行为异常,时常产生幻觉,好像许多面目狰狞的怪兽在她面前张牙舞爪。不管白天在房间里坐着,还是晚上在床上躺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有一些人在她的四周走來走去,人影晃动,一个个用手指着她叽叽喳喳地数落着,说这说那,喋喋不休。有嘲讽的,有挖苦的,有指责的。有的人揺头叹息,有的人轻蔑狞笑,有的人投以鄙夷不屑的目光。这时,柳月圆觉得自己仿佛在狂风暴雨的黑夜,乘坐着一叶扁舟,漂泊在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上,起伏颠簸,辨别不出哪里是登陆的海岸,找不到哪里是躲避风浪的港湾,感到时时都有没顶之灾,即将葬身鱼腹。
  自从父亲给柳月圆“画地为牢”之后,再加上外面又时传她的各种闲言碎语,她只好足不出户,孤零零地呆在卧室里。她心烦意乱,有时连毛线衣也不想织,常用迟钝的目光望着窗外。有一天,她发现窗外柳树枝上有一只大蜘蛛正在结网,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地来回忙碌着。她不眨眼地看着,觉得这很有趣。没多久,一张圆形网就编织完成了,蜘蛛呆在网的中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这时,一只美丽的彩色蝴蝶,翩翩飞了过来,一头撞在蜘蛛网上。蝴蝶拼命地挣扎着,竭尽全力想摆脱蛛网的束缚。就在这时,盘踞在网中心“守网待蝶”的蜘蛛,察觉有动静,就飞快地爬过去,用几只长脚抓住蝴蝶,用两只后腿把腹部末端源源不断地“吐”出来的丝,在这自投罗网的蝴蝶身上缠了又缠,一直到缠得严严实实,看到蝴蝶渐渐不能动弹了,蜘蛛方才罢休。看到这里,柳月圆慢慢双眉紧皱,仿佛“心有戚戚焉”,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她便拿起扫帚,站上窗台,狠狠地将蜘蛛网扫掉。蜘蛛拖着长丝掉落在地上,毫发无损,很快地爬走了,但是蝴蝶还是死去了。柳月圆目不转睛地看着死去的蝴蝶,心情显得很十分沉重。一会儿,一群蚂蚁纷纷爬来,把蝴蝶肢解后就搬走了,成了它们的美食。柳月圆成天在狭小的卧室内呆着,苦闷地度着时光,送走了一个又一个黄昏,迎来了一个又一个黎明。她百无聊赖,白天有时就在卧室里静坐或者彷徨,有时就看着窗外柳枝上的蜘蛛结网和各种昆虫落网。晚上总是睡不着觉,有时好不容易才入睡,但顷刻又被噩梦惊醒,吓得一身冷汗,怦怦心跳。这时她就猛然坐起来,将灯打开,用惊恐的目光把卧室四周扫视一遍,好久难以平静。
  自从有关女儿与就业人员恋爱的这些风言风语传开以后,柳永忠更加恼火气愤,总觉得女儿太不争气,出了丑,丢了他的面子,没有脸面见人,同时还使他正在精心打着的算盘受到影响,就经常责骂女儿。妻子见女儿经常遭责骂,情绪低落,况默寡言,也心痛女儿,就声色俱厉地顶了他几句。于是,两口子也经常争争吵吵,唇枪舌战不断,有时甚至一连几天都互不说话,家庭少有和睦宁静的日子。从此只要妻子一袒护女儿,柳永忠专横拔扈的行为不但不收敛,反而咆哮如雷地吼叫:“好,好啊,你的宝贝女儿你管,与我无关,我走开,我眼不见为净!”从此,因为女儿的事和妻子一发生争吵,柳永忠就一连几天不回家。
  柳月圆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在不断的吵吵闹闹的家庭环境中生活着,异常痛苦,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她身子慢慢消瘦,面容日益憔悴,整天沉默寡言,暗暗流泪,神情慢慢地显得麻木痴呆。看到以前乖巧活泼、口齿伶俐的女儿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母亲心里特别难过。女儿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于是,她对女儿的埋怨也一天一天减少了,最后甚至同情、可怜起女儿了,总是想方设法来安慰她。女儿已经一连三天没吃东西了,母亲心里非常焦急心痛。为了女儿能动口吃饭,就专门给女儿炒了碗她平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但是把鱼放在女儿面前时,女儿却视而不见,母亲怎么哄劝,女儿都没有动口吃一点。从这以后,柳月圆有时就不吃饭,不喝水,有时甚至还唧唧咕咕地自言自语,或者痴痴地傻笑,这时母亲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看到女儿两天没有吃饭,一天睌上,母亲给女儿煮了几个卤鸡蛋,轻言细语地哄着叫女儿吃,但是女儿看也不看。母亲看到女儿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暗暗哭了,用手抹着眼泪说:“妹子,人人都有不满意的事,哪会十全十美呢?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很多,但是不一定都能够称心如意啊。俗话说‘算路不依算路来’。人的一生也恐怕是命运注定的吧,‘万事由命不由人’,人们都经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妹子,别想那么多,以后怎么样,那就由命运来安排吧。俗话也说‘瓦片也有翻身之日’,坏运走到了头,好运也就会到来,这是说人总会也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天。你还这么年轻,就慢慢等待吧。噢,把心放宽一点,要保重身体,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不行。身体不好,心里想得再美,也没有能力办到,一切事情都是枉然啊!只要有了好的身体,以后再慢慢地去做所想要做的事情也还不为迟,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妹子,起来,妈给你喂鸡蛋。”母亲把煮的卤鸡蛋放在女儿嘴边,但是女儿仍然没有丝毫反应,呆呆地躺在床上。
  “妈,你看他来了!”躺在床上的女儿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指着敞开的卧室门说,“看,看,他来了!”
  “谁来了?别糊里糊涂讲梦话!”母亲放下盛着鸡蛋的碗,把女儿伸出的手轻轻地放进被子里。
  “你看,郝治平来了,戴着眼镜,背着网袋。网袋里装着一把新马头二胡,还有一条‘南瓜烟’呢,他带着微笑,慢慢地向这里走来……”
  “妹子,别胡说,家里除了你和我两个,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人呢?”母亲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臂膀说,“妹子,睡吧,现在别想那么多,好好地休息一下,等明天精神好子,妈再给你多煮几个卤鸡蛋,当饭吃。”
  女儿的这些胡言乱语,像一把利刀剜着母亲的心肝,她已意识到女儿神志有点不清,精神有点失常。柳母心情沉痛地坐在女儿床边,望着女儿蜡黄而憔悴的脸庞。待女儿睡着后,她便转过身去,暗暗地轻声抽泣着说:
  “天啦,妹子怎么一下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才20几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这一辈子怎么得了啊!”她愁眉苦脸、心情复杂地陪着女儿,仔细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通宵都守在女儿床边,始终没有合眼。
  第二天早上,柳永忠双手十分吃力地提着一大捆报纸和一捆传单回到了家里。一到家,就把笨重的报纸和传单丢在沙发上。报纸是造反派“湘江风雷”所创办的大报,毛体的《湘江风雷》报头四个鲜红的大字分外醒目。他头上冒着热气,浑身汗涔涔的,便大步走向放在茶几上的凉茶桶,用搪瓷把缸从桶里舀起满满一缸凉茶,“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喝完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便打开电扇,坐在沙发上,解开衣服,敞开胸,对着电扇吹起来。
  妻子听到客厅里好像有响声,就带着满脸浓浓的倦意,接连打着哈欠,从女儿卧室走出来。走到柳永忠的身边,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你回来了?这几天可把我急死了。”
  “有什么可急的?看你这副惊惶失措的鬼样子!”看着疲惫不堪的妻子,柳永忠很不耐烦地问。
  “圆妹子病了。”妻子低声说。
  “什么病?”柳永忠吐着烟圈,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
  “她神志有点不清,说话稀里糊涂,无头无脑,行为也有些异常,有时候饭也不吃,是不是去医院看看?”妻子十分忧心地说,“若拖久了病情就会加重,更难医治,早治早好。妹子还年轻,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啊,不要担心,她在装神弄鬼,她是用来吓唬人的,这套把戏我见得多了,不要管那么多,死不了的!”柳永忠一想起给他丢了脸、出了丑的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抽着烟。叼着的烟头快要燃完了,烫着了他的嘴唇,他才连忙拿下来,用力往窗外使劲一抛说,“看她能装多久!”
  这时,门外由远而近地响起了高音喇叭播放的“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的语录歌曲,嘹亮的声音传进了屋里。不一会儿,就有人在柳永忠的屋外,对着敞开的窗户高声大喊:
  “柳部长,你安排的宣传车我们准备好了,报纸和传单可以散发出去了,批斗会场也布置好了,大家等着你呐!”柳永忠听到喊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扛着那捆报纸和传单,匆匆地走了出去。
  妻子指望着丈夫会把女儿送到医院去治病,但他却一走了之,对病情如此严重的女儿置若罔闻,她感到寒心。看着女儿病成这个样子,柳母心急如焚,坐着沉思了一会儿后,认为再也不能延误治疗,女儿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也还很长,若不趁早治疗,就会影响她一生。她想来想去,就来到了平素与她非常知己的好友储英姐家里,把女儿生病的事,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对她说了,想求她帮忙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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