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卫石碏大义灭亲

　　话说石厚才胜得郑国军队一场，便传令班师回国。卫国诸将都不理解，一齐禀告姬州吁说：“我军锐气旺盛，正好乘胜进军，怎么就要撤退？”
　　姬州吁也觉得疑惑，召来石厚询问。
　　石厚说：“臣有一言禀告，请求国君叫左右人员退下。”
　　姬州吁叫左右人员退下。
　　石厚说：“郑国兵马素来强盛，而且它的国君过去是王朝卿士。如今为我军所胜，足以立威了。国君刚刚确立，国内事情尚未安定，倘若我们久在外面，恐怕会有国内变乱。”
　　姬州吁说：“不是爱卿说起，寡人没有考虑到这里。”
　　一会儿，鲁国、陈国、蔡国将军，都来祝贺胜利，各自请求班师回国，于是解除了对荥阳的包围而去。从开始包围到解围，不过五天时间。石厚自恃有功，命令三军一齐唱着凯歌，拥护着姬州吁得意洋洋地回国。只听得山野之人歌唱：“一雄毙，一雄兴。歌舞变刀兵，何时见太平？恨无人兮诉洛京！”
　　姬州吁吃惊地说：“国人还是不能与我们和谐，怎么办？”
　　石厚说：“臣的父亲石碏，过去官居卫国上卿，素来为国人所信任、佩服。国君若是能够征召他入朝，与他共同打理国政，您的地位必定就巩固了。”
　　姬州吁叫人取出白璧一对，白粟五百钟，前去问候石碏，随即征召石碏入宫议事。
　　石碏却说自己病势严重，坚决推辞，不肯接受。
　　姬州吁又问石厚：“爱卿的父亲不肯入宫，寡人准备亲自前去问计，怎么样？”
　　石厚说：“国君虽然前往，我父亲未必就肯见您，让臣以国君的命令去见他。”于是回家去见父亲，致上新国君敬慕的意思。
　　石碏问：“新国君召唤我，想做什么呢？”
　　石厚说：“只因为国内人心尚未和谐，恐怕他的国君地位不稳定，想求父亲给他决定一个良策。”
　　石碏说：“诸侯即位，以禀告朝廷并获得王命为正统。新国君若是能够觐见周朝天子，得到周王的钦命以及黻冕车服等物品，奉命作为卫国国君，国人会有什么说法？”
　　石厚说：“您老人家这话原本不错，但卫国新国君无故入朝，周桓王必然起疑心，必须先得有人向他疏通陈情才可以。”
　　石翚说：“如今陈侯忠顺周桓王，朝见和聘礼从来不缺乏，桓王非常赞赏和宠爱他。我国与陈国历来又相互亲睦，近来又有借兵作战的友好，若是新国君亲自前往陈国，央求陈侯向桓王陈情，然后去入觐天子，又有什么困难呢？”
　　石厚立即将石碏的语言，告诉了姬州吁。姬州吁大喜，马上准备了玉器、丝帛，叫石厚护驾，往陈国而去。
　　石碏与陈国大夫子针，平时非常友好。立即割破指头，沥下血液，写下一封信，秘密派遣心腹中人，直接去到子针那里，托他转交陈桓公。信中说，卫国不幸有了弑君的祸事。篡位虽然是国君的弟弟姬州吁所为，却是在自己儿子石厚的帮助下进行的。这两个叛逆国家的坏人不除掉，乱臣贼子将要接二连三地横行于天下。他的年龄大了，力量不能制约他们，因此有罪于被弑害的卫国国君。如今两个叛逆都进入陈国，其实是石碏的计谋。请求陈国将他们拘拿治罪，以端正做臣子的人们的纲常，这确实是天下的庆幸，不单独是卫国的庆幸！
　　陈桓公看过信，问子针：“这事情应当怎么办呢？”
　　子针说：“卫国的这种恶人，也是陈国的恶人。如今他们来到陈国，是自己前来送死，不能放纵了他们。”
　　陈桓公说：“好。”
　　于是他们定下擒捉姬州吁的计谋。
　　却说姬州吁同石厚到达陈国，却不知道石碏的计谋。一君一臣昂然而入。陈桓公派公子妫佗出城迎接，安置在客馆中；又说根据陈桓公的安排，约定与他们第二天在陈国的太庙中相见。姬州吁看见陈国礼意殷勤，不胜欢喜。
　　第二天，陈国在太庙中设立庭燎，陈桓公站立在主人的方位，左傧右相，摆列得非常的整齐。
　　石厚首先到达，看见太庙的门首立着白色的牌子一面，上面写着“为臣不忠者，为子不孝者，不许入庙”。他大吃了一惊，问陈国大夫子针说：“你们树立这块牌子是个什么意思？”
　　子针说：“这是我们的先祖舜帝的训词，我们国君不敢忘记它。”
　　原来，陈国是西周时期的诸侯国，是舜帝的后裔。周武王消灭商朝以后，访求前代帝王的后裔，找到了舜帝的嫡系后裔妫满，并把自己的长女太姬嫁给他，封他为陈国国君，让他奉守舜帝宗祀，是西周朝首任舜帝奉祀官。在此之前，妫满担任周文王的陶正职务，后来又是西周首任舜帝奉祀官。从妫满开始，陈国已经历过十二个国君了。他们能够在周朝立国，完全是因为舜帝的功德，因此他们时时奉行舜帝的训示，石厚便不再怀疑。
　　一会儿，姬州吁坐车来到，石厚导引他下了车，站立在宾客位置，傧相启动，请姬州吁入庙。姬州吁佩玉秉圭，刚要准备鞠躬行礼，只见子针站在陈侯旁边，大声喝道：“周朝天子有命令：只捉拿弑君贼子州吁、石厚，其余人员都免罪！”话声未毕，陈国武士首先将姬州吁擒下。
　　石厚急忙拔佩剑，一时间慌忙，剑不能出鞘，只好用手格斗，打倒了陈国武士两个人。太庙左右壁厢里，都埋伏着武士，一齐拢来，将石厚绑缚了，跟从他们的卫国的武士和外面战车里的士兵，尚然在庙外观望。子针将石碏的来信宣扬了一遍，卫国武士方才知道：姬州吁、石厚被擒，都是石碏的主意，只是借了陈国君臣的手实施，也是天理当然，于是纷然散去。
　　陈桓公准备将姬州吁、石厚正罪杀戮，群臣都说：“石厚是石碏的亲儿子，不知道石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如请卫国自己来人定他们的罪，这样才不会以后有别的话说。”
　　陈桓公说：“诸位爱卿的话是对的。”便将姬州吁、石厚分作两处监禁，姬州吁囚禁在濮邑，石厚囚禁在陈国国都，使他们音信隔绝。又派遣人员，星夜驰报卫国，投奔石碏。
　　石碏自从告老以后，未曾出过门户，看见陈桓公有使者到达，立即命令下人驾车伺候；同时派人通知卫国诸大夫在宫中相见，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石碏亲自出面召集，各人不免骇然。
　　石碏到达宫中，会集百官，这才将陈桓公的书信开启阅读，知道姬州吁、石厚已经被拘执在陈国，专等卫国大夫到达，共同议罪。
　　百官齐声说：“此等社稷大计，全凭国老主持。”
　　石碏说：“两个逆贼都罪不可赦，只能明正典刑，以谢先君之灵，谁肯前往担任这事情？”
　　右宰丑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丑虽然不才，私下里也有公愤，逆贼姬州吁的杀戮，丑当前往施行。”
　　诸大夫都说：“右宰足够办理此事了。但首恶姬州吁既然已经正法，石厚是附从逆贼，可以从轻议罪。”
　　石碏大怒说：“姬州吁的罪恶，都是逆子石厚替姬州吁出谋划策酿成的，你们请求将石厚从轻发落，是不是怀疑我对石厚还有舐犊私情？老夫若是还有舐犊私情，就不会设计让他们去到陈国，让他们在陈国受到逮捕！我必须亲自前去，亲手诛杀了这个逆贼，表明自己的心意，不然我就对不起国人，也没有面目去见先人宗庙！”
　　石碏的家臣獳羊肩说：“国老不必发怒。石厚毕意是你的亲生儿子，大家替他向你求情也是人之常情。你心地公正，大家都明白。但让你亲自杀死自己的儿子，未名太过残酷，太让你伤心，让我代替你去执行吧！”
　　石碏只好同意，便叫右宰丑前往濮邑，杀姬州吁；獳羊肩前往陈国国都，杀石厚。一面又整备好法驾，在邢国迎接卫国公子姬晋。
　　右宰丑同獳羊肩一同到达陈国国都，首先谒见陈桓公，感谢陈国帮助卫国除乱之恩，然后分头办事。
　　右宰丑赶到濮邑，将姬州吁押赴市曹斩首。
　　姬州吁看见右宰丑，便大叫道：“你是我的臣子，怎么敢加害我呢？”
　　右宰丑说：“卫国首先有了以臣弑君的人，我只是效仿他！”
　　姬州吁只好俯首受刑。
　　獳羊肩在陈国国都，斩杀石厚。
　　石厚说：“我的死亡是分内之事，但请你将我押上囚车，让我见一见父亲的面，然后就赴死。”
　　獳羊肩曰：“我奉你父亲之命，来诛杀他的逆子。你如果念及父亲，我会带着你的头去见他。”于是立即拔剑斩了他。
　　卫国公子姬晋从邢国回到卫国后被大臣们立为国君，他将诛灭姬州吁和石厚的事情祭告了太庙，又重新为卫桓公发丧，他就是卫宣公。卫宣公尊称石碏为国老，让石家世世代代作为卫国卿大夫。
　　从此陈国、卫国越来越相互亲近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