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补习费

　　晓锁在家中吃过午饭，带起东西，哭哭啼啼回学校去了。
　　晓锁走后，无计可施的龙嫂，便让婆婆把她拉到卫生院附近的公用电话店里，给张龙打了个电话，说了说孩子们的事情，张龙那边沉默了好一阵。
　　龙嫂一向泼辣，急了：“你死了，说话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边打的可是长途，费很贵的！”
　　“锁他妈，我这里也没有钱啊！”
　　龙嫂一愣：“怎么回事啊？”
　　“工地上不到年终，不给结账。每月只给一百多元的生活费，现在就是和工友们借也借不到……”张龙又是一阵沉默。
　　龙嫂无奈：“那好吧，算了。我再想办法……照顾好自己……干活要注意安全……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龙嫂听到了那边传来丈夫哽咽的啼哭声。
　　龙嫂痛心地挂了电话。热泪止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要可怜！她的男人就是这样！
　　张青铜相问，龙嫂只得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他，说到后来，竟忍不住伤心地落泪，张青铜的眼圈也红了。
　　“要不，娟娟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帮你先垫付吧！我现在留着钱也没有什么大用！要是大嫂过意不去，等孩子有了本事儿，挣了钱，再还我，怎么样？要不，明天我给娟娟打个电话，让她回来陪陪你！”张青铜诚恳地看着龙嫂。
　　“那怎么行啊！我不会要你的钱的！”龙嫂盯住张青铜，眼中满是母性的柔情，“我怎么要你的钱啊！以后你碰到好的女人，可以再娶一个，好照顾你一世！”
　　张青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从龙嫂的眼中读出了一种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那就是真诚，不带任何杂念的真诚！
　　他还能说什么？盯住龙嫂一会：“大嫂，要是你实在没办法，就听我的！回头我跟龙哥说说，算我借给你们的！上次大家和你开玩笑才导致你骨折的，或许那晚请我的事儿让她们知道了啊？说起来我还是罪魁祸首呢！……今后我们还是少单独在一起，本来我们干净得一尘不染，别人别想歪了，坏了你的名誉！……还是让孩子回来一个伺候你吧！”张青铜颇为忧虑地说道。
　　张青铜这样善解人意，龙嫂看他，眼睛潮红，感激地说道：“谢谢兄弟，你真是好人啊！其实大嫂无所谓，就怕那些长舌妇说出去，害了你的名声！”
　　“我是男人，什么都不怕！可是我得替嫂子着想啊！”
　　“那就多谢兄弟了啊！”龙嫂尴尬地笑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啥都不怕！”
　　张青铜看看没有什么事儿了，安慰了一会龙嫂，就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张青铜早早但到学校去了。
　　晓锁竟骑着那辆破得不能再破的自行车从学校回家来了，不过张青铜没有见到他。
　　龙嫂见到儿子晓锁，愣住了。
　　“晓锁，你怎么回来了？不用学习了吗？”
　　“不是……”
　　没等晓锁说下去，龙嫂就打断晓锁的话：“不是，你干嘛回来？”
　　“奶奶打电话告诉我你腿断了！我想回来照顾你，我是跟老师请假的！还有……”晓锁委屈地哭着说着。
　　龙嫂心中埋怨婆婆，不该告诉孩子，让孩子担心；可事已如此，再埋怨也没有了办法。但她听出了晓锁话里还有话，自然要问：“晓锁啊，可是什么？是不是老师和你要补习费了？”
　　晓锁点了点头：“老师说，暑假过两周了，补习费也该交了！”
　　龙嫂想了想：“晓锁，你回学校好好学习，你告诉老师，妈妈的腿断了，现在还不能下地，我一能走，一定弄到钱，给他送去！我昨天委托你张青铜叔叔到学校和老师说说，再给咱缓几天，你放心好了！但你必须回校，不能耽误学习！我有奶奶照顾，再说隔壁的张青铜叔叔也能帮帮忙，别担心妈妈！记住了吗？”
　　晓锁看出妈妈的坚决，流着泪，什么也说不出来，使劲地点了点头。
　　后来李奶奶来了，做好饭，晓锁吃过饭，就被妈妈赶去学校。
　　中午，张青铜从镇上回来，在半路上遇到回校的晓锁。看着眼泡子哭得通红的孩子，他关切地问道：“晓锁，怎么眼睛都哭红了啊？给叔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晓锁把妈妈腿断了，不让他照顾，最后还说老师跟他要补习费，妈妈病了没有钱的事儿。
　　张青铜明白龙嫂的心思，拍拍晓锁的肩膀，笑着说：“叔叔上午到学校，没见到你班主任，见到了其他老师，讲清楚了你家的情况，估计现在不会和你要了！晓锁已经成大人了，要理解妈妈！妈妈让你好好学习，你可不能伤妈妈的心啊！”
　　张青铜也怜惜这个清秀要强的孩子，何况龙嫂已经答应让孩子做他的干儿子呢！看着晓锁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向学校跑去，他点了点头，便向家中走去。
　　张青铜连家里都没回，径直去到龙嫂家中，和她汇报道学校的情况。
　　龙嫂的婆婆拾掇好家务，先回去了。
　　龙嫂一个人躺在床上，生着闷气。
　　“生谁的闷气呢？”张青铜笑眯眯地问。
　　“生谁的生谁的？生你的！”龙嫂连声答道，还一边抹了抹眼泪。
　　张青铜多日的照顾，使得龙嫂和他越来越亲密了，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
　　“生我的？生我的什么啊？”张青铜依然笑眯眯的。
　　龙嫂横了一眼张青铜，说：“别开玩笑了。人家心里烦着呢！”
　　“哦，什么事儿？要不要我亲自出马帮助解决啊？”张青铜低声地笑着。
　　龙嫂破涕为笑，一个劲的翻白眼，瞅着张青铜：“昨天托付你的事办好了吗？”
　　“当然好了，我办事儿，大嫂尽管放心！”张青铜很牛逼地说道，“不过没见到班主任，和其他老师说明了情况，过两天我再去看看！”
　　龙嫂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色了：“有累了，谢谢兄弟啊！”
　　“别谢了，应该的！”张青铜看着神情灰暗的龙嫂问道，“为什么生气啊？为了孩子？”
　　“晓锁这孩子，就会惹我生气！”龙嫂余怒还在。
　　“孩子已经长大了，遇事也可以征求他的意见吧！”
　　“征求他的意见，还不上天啊！我让他好好学习，他请假回来！你说我还能听他的话吗？”龙嫂又气鼓鼓的说。
　　“你可以好好和他说啊，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啊！孩子回来不是关心你吗？再者说，孩子知道你病了，也不回来，对你没有一点爱心，你要这样的孩子还有什么用呢？是不是这个理？”张青铜温和地说。
　　“算你说得对！服你了！”龙嫂脸上挂满了笑容。
　　“有什么事情？要不要我帮忙啊？”张青铜看着她，表情很温柔。
　　“没什么？我能解决！你不用瞎操心啦！”龙嫂坚决地回绝。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可不要瞒我啊，我们都是本家，又是干亲，龙哥不在家，你就拿我当龙哥使唤吧，为你做些事儿也是应该的！”张青铜真诚地说道。
　　龙嫂感动得给了张青铜一个美丽的笑容。
　　张青铜怕龙嫂误会，急忙更正道：“我的意思是有啥事儿，尽管吩咐，没别的意思！”
　　“呵！难道我会向别出想吗？”龙嫂横了他一眼。
　　张青铜知道，龙嫂的心思，也就不再追究啦。
　　“你感觉腿怎么样？”
　　“还好吧！这几天没有了疼的感觉，是不是好了？我能不能下床啊！把人都憋死了！”
　　“下床！不行！不行！除非这条腿你不想要了！”张青铜故意吓唬她。
　　“真有那么严重？要不，我下床试一试。”
　　“吓，那还能假！我报上，遇到一个像你的情况一样的病人，就是不听医生的话，你猜猜结果怎样？”张青铜肯定地回道，有意编个瞎话吓唬她。
　　“怎么样？还能重新做手术？” 龙嫂一脸的不屑。
　　“做手术？你想得倒美！截肢啦！”
　　“没有那么严重吧！”龙嫂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神情。
　　“不信，你就试试！反正我警告过你！”
　　龙嫂见他说得跟真的一样，还真不敢轻易涉险，郁闷问道：“还用吊水吗？”
　　 “吊水，不用了！我问过毛医生。吃点西药吧！”张青铜给龙嫂倒杯茶，把一包药递给她。龙嫂很配合地把药喝下。然后把一张灿若桃花的脸送给张青铜，张青铜心里美滋滋的。
　　张青铜看看龙嫂没有什么事了，自己还要假期自学，就辞别龙嫂走了。
　　过了两天，张青铜记挂着晓锁的补习费的事儿，又去了一趟学校，找到了晓锁的班主任年轻的马明老师。
　　“马老师你好！上次我来，没见到你，我想问问张晓锁的情况！”
　　“张主任，你是张晓锁的爸爸？”马老师热情地接待了他，怪异地问道，心下寻思，张主任不是个老光棍吗？什么时间有了这么大的儿子啦！
　　张青铜不好意思地答道：“马老师别笑话我了！孤家寡人，何来的儿子？我是他叔叔！他爸爸外出打工了，妈妈病了，受他妈妈委托，问问他的情况！”
　　“张晓锁可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啊，懂事，礼貌，勤劳，听话，学习非常刻苦！在我班里，成绩总是数一数二的。人人都很喜欢他！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做家长的可要更加重视啊！”班主任娓娓而谈，他特别在“重视”上加重语气。张青铜知道马老师的言外之意。但不论怎样，他为张晓锁的出色而高兴，就像他是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昨天回去，晓锁和他妈要补习费。今天我就来了！”
　　“一百一十元整！我们班里就他没有交了！如果再不给，我和其他老师也没法交代不是？老师们辛辛苦苦给孩子们上课，不给点补助，也说不过吧？按理说，像张晓锁的情况，可以免收补习费，可要是免收他的，其他的孩子比着不交，事情也难办吧！”马老师摊开两手，显得很无奈，一脸的苦笑。
　　张青铜听到补习费，想到龙嫂的情况，现在要拿出一百多元确实不易，说道：“马老师，你误会了！补习费我们一分钱也不会少的。我这次来一方面是了解了解孩子的学习情况，一方面就是来交补习费的！”
　　张青铜说着，从随身的挎包了，掏出一沓人民币，从中抽出一百一十元整，双手递给马老师。
　　马老师收下钱，笑眯眯地道谢：“谢谢张主任对我工作的理解和支持！”
　　“哪里哪里，还得谢谢马老师对孩子的关心和爱护呢！没有你的付出，就不会有孩子的今天！”张青铜很礼貌地回敬马老师。
　　“要是学生的家长都像张主任这样理解我们，就行啦！”马老师很遗憾地说。
　　张青铜看看事情已经办妥，就起身告辞，叮嘱马老师千万不要告诉晓锁和他妈妈钱是他替交的。临走，他邀请马老师吃顿饭。马老师说家中来了客人，拒绝了。
　　本来张青铜也不是真正邀请他吃饭，不过是一种客套，马老师的拒绝正合他的心意。
　　辞别了马老师，离开了学校，就骑着摩托车，顶着烈日向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