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难解的信

　　说也奇怪，李姗姗自打接受了马继承那一束苦涩的玫瑰后，不知道是妊娠反应已过，还是得到了上帝的庇护，居然不再呕吐了，要不然那可逃不过马继承狡猾的眼睛。
　　李姗姗就要结婚了。
　　黑夜报复似的赶走了白天的绚丽，一切景物都被涂上了墨色，各种喧闹的声音都躲进黑色的幕帐里。夜寂静阴森，一盏孤灯下李姗姗构思着那难以落笔的信……
　　怎样写才能让刘辉的心平安着陆呢？写我不再爱你了？不行，我自己也不答应，刘辉也不会信。照实说，我们有了爱的结晶，为了不影响你的前途，我不得不？更不行，刘辉肯定会放弃学业的……灯芯已结了第三朵灯花，地下躺着满地纸团，李姗姗终于落下了笔……
　　
　　当刘辉接到李姗姗的信时，已是李姗姗结婚第三天下午放学的时候，这是她有意迟发的信，她怕刘辉来搅局。
　　刘辉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拆开了这封信……
　　“刘辉，你知道吗?你第一次说爱我的时候，我神色是慌张的，心里是幸福的。”刘辉眼睛读者，心里笑着，“刘辉，我忘不了小河旁、柿树下，你那眼神让我发晕，你的体温让我心醉”刘辉读得心里麻酥酥的，“刘辉，我更忘不了那块疯狂的玉米地……”刘辉的心就要蹦出来了，“可是，就在那玉米地之后，我的梦又蹦出来站在我面前。”刘辉有点摸不着头脑，继续往下看，“那个梦我曾经给你讲过，前面乐队开道，你头戴礼帽，身穿礼服，骑着马紧随其后，我坐在八人抬得花轿上。这时，我们结婚的队伍正前进着，突然一只老黄狗咬散了队伍向往冲来，我在惊叫中醒来。我的梦不想醒，可是，那玉米地的疯狂之后我不得不含泪醒来。”
　　李姗姗写这段话，含蓄地道出了要分手的原因不是不爱，而是爱出了果实。为了不影响刘辉的前途不得不做出了痛苦的选择，这是李姗姗留给刘辉的谜语，谜底需要他以后慢慢去揭。
　　刘辉继续读着，“刘辉，你太累了，我舍不得把爱靠在你的肩膀上。世界上诸多事情走到最后都不能回到初时的美丽，我只能退到你看不见的角落。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完以后的路，原谅我今后不能陪在你身边。我把爱装在心里，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刘辉，为了你的幸福，别怪我狠心；为了我的幸福，你要好好把书读下去，那才是我的幸福……”
　　刘辉如梦初醒，这不是分手信吗？太突然了！为什么？是因为“玉米地”和我分手？不至于吧？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呀？是不是马继承在作怪？不行，我得问个清楚！他看看天，乌云已在西边天空迎接着归来的夕阳，很快，夕阳把乌云镶上了金边，太阳要落山了。刘辉无奈地眼含泪水，拖着慎重的步子回到寝室，一下子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同学们的说笑声渐渐消失在时间里，香甜的鼾声此起彼伏，月儿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地爬上了树梢，为大地洒下了薄薄寒霜。此时此刻，刘辉心寒如霜，窗外几片落叶“嗖嗖”地敲打着他流泪的心。刘辉回想着那封信，分析着李姗姗与自己分手的原因。李姗姗以前做的噩梦给自己讲过，这与分手没有因果关系呀？是不是她在和马继承的接触中产生了感情而拿“梦”说事儿来开脱自己，说那梦是分手的预兆？……
　　刘辉分析来分析去，就是没分析到那次玉米地的“疯狂”使李姗姗怀了孕，李姗姗为了他的前途而忍疼割爱。
　　刘辉心是痛苦的，然而大脑却是兴奋的，长夜怎么也催眠不了他，以前的往事一个个都活跃在他眼前。从达小一起拾柴、一起玩耍，到一起上学、一起复习功课。更是那小河的牵情，柿子树下的温馨……
　　
　　刘辉走在回家的路上，前面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姗姗”，刘辉撒腿跑了过去，李姗姗也跑了过来，两人相拥在一起，用体温诉说着离别的相思。
　　“姗姗，你为啥写那封让人看了流泪的信？”
　　“对不起了，那是我对你的试探，看你会不会因失去我而流泪。”
　　“姗姗，以后可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让人受不了。”
　　“刘辉，你能为我流泪我已心满意足了，我为你的付出也值了。我认命了，我要从你的心里消失掉。”李姗姗说完便从刘辉的怀里消失了。
　　“姗姗！姗姗！”刘辉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叫声也惊醒了同在一个寝室里的同学们。
　　“刘辉，咋了，做啥春梦哩？”……被惊醒的同学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刘辉。
　　“唉，做了个噩梦，对不起了，影响大家休息啦。”
　　“还休息啥呀，天都要亮了，马上起床钟就要响了。嗳刘辉，昨晚我就看你不正常，老早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是不是有病了？”挨近刘辉的一个同学说。
　　“也没啥事儿，就是想家了，我们要回家一趟，顺便那几件衣裳，天也凉了。你帮我请个假，理由你编，我现在就走。”
　　那个同学知道刘辉心里有急事，也不便多问，答应了刘辉
　　清脆的集合钟声把同学们都催到了操场上。刘辉那焦急的心无法让他再多停留一分钟，他怀揣一个窝窝头，心里装着一个个问号踏上了回家的路
　　
　　老木匠刘顺水和白翠花看着儿子那满脸的不高兴，也不知道该向儿子说什么好，他们也不知道儿子刘辉是否知道李姗姗的事，所以也不便提及。
　　“爹，妈，李姗姗莫名其妙给我写了一封分手信，我要去问个明白，究竟是啥原因让她变化这么大！”刘辉气愤地说。
　　“儿子，不要去了，这样的女孩儿不值得你去爱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你看他父亲李三是啥人？地痞流氓！她还能好到哪去？一家人不知道好歹，李三死后，留下她们孤女寡母，互助组都给她们堵到门外了，你爹和王富山看她们母女俩怪可怜的，就拉她们到咱互助组来。你平时也对李姗姗不错，你看看，她这山望着那山高！”白翠花劝说着刘辉。
　　“是呀，你妈说的对，不要去想他了，不值得。她无非就是村里个打杂的，有啥了不起的？你好好把学上完，肯定比她有出息，好女子多的是。”老木匠也劝刘辉说。
　　“不管咋着我要去问个清楚，不然我心里不安！”
　　“问个啥？人家都结婚了，问问起啥作用？”王富山边说边走进了屋来。白翠花赶紧让座，老木匠把旱烟簸箩递给王富山：“这烟冲，你爱这个。”
　　王富山接过旱烟簸箩，按了一锅烟，借着老木匠已燃的旱烟锅把火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嗯，好，这烟冲。”
　　刘辉听王富山一说心如刀绞：“这么快？跟谁结婚？冰冻还要几日寒！无缘无故就把我蹬了，跟别人走了？这里边肯定有原因！”
　　“啥原因？水性杨花呗！那不是看马继承是村长，人家有权有势，跟着人家享福呗！再说了，年轻人经常在一起搅和，时间长了不出事才怪哩。你不想想棉花见火能不着吗？”王富山接着把村民的描绘，一个个都再现在刘辉眼前。说通讯员隔门缝看到马继承给李姗姗点眼药，接着就拥抱在一起，然后看到马继承抱着李姗姗走进了里间。又说李姗姗结婚前就已经住进马继承家了……
　　王富山最后说：“你不想想为啥闪电似的就结婚了？再不结婚肚子就大了。”
　　刘辉听着王富山的描述，脸都气青了。心里想着玉米地的那一幕，那不就是对我一个“爱”的报答吗？打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读书，背着你过河……哪能一次“爱”就可以结束多年来的感情？感情可是用时间、用爱凝聚起来的呀？哪能风化得这么快呀？刘辉有气、又急、又不理解，不行，我还得让李姗姗亲口给我一个解释。
　　“我现在就去找李姗姗，让他给我一个说法！”刘辉边说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孩子呀，这种女人你还挂恋她个啥？人家心早就飞了，肚子里都有了人家的孩子了，并且已经结婚了。你去要说啥？别去丢人现眼了！”白翠花挡在刘辉前面说。
　　小弟弟刘丰年也跑过来抱住了刘辉的腿说：“哥，别去了，你教我写字好吗？”那稚气声是那么可爱，刘辉又坐了下来。
　　王富山深深吸了一口烟，语重心长地说：“刘辉呀，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给你聊聊。大伯知道李姗姗在你心里的位置，可是她和马继承木已成舟了，咋说都晚了，不重感情的人是拴不住的。再说了，她有啥子好？不就是在村里跑跑腿、打个杂什么的，那有啥前途？现在多缺识字的，你的前途跟明镜似的，以后肯定有出息！我还等着占你的光呢？不要再为这个事烦恼了，不值得！赶紧回学校去吧，可不要为这事儿让学校处分你！”
　　“是呀，刘辉，你大伯说的对呀，‘没权没势，低三下四’从古到今都是这个理儿。李姗姗为啥跟马继承跑了?不是看中他的人，而是看重他的权。你要是把学上成了，领个仙女回来气气她，也压压马继承的嚣张，他为了升官儿发财，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不是你富山大伯四处奔波，虎子一家可就完了。听你大伯的话，不为别的，就为咱老百姓想想也要把书念完。”老木匠也劝说着刘辉。
　　“孩子，听话，妈也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可这是命注定的。你和李姗姗没这个缘分，也是上帝给她的惩罚，让她嫁给马继承去受罪。好了，不想这事了。上午了，你富山大伯也不走了，妈去做饭，让你富山大伯陪你聊聊。”
　　白翠花下厨房去了，王富山起身要走，被老木匠再三挽留下来。
　　
　　午饭后，富山老伴儿来了，接着虎子来了，跟着又有几个要好的邻居来了。老木匠家里顿时热闹起来，他们议论着李姗姗，劝解着刘辉。大同小异，他们都是在权衡利弊地开导刘辉。大家诚恳的劝解、善意的开导，解开了刘辉心中一个个问号的缠绕，驱散了痛苦、忧伤对自己的笼罩。刘辉此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在父母、亲邻们的关爱下，他拿起母亲准好的衣服，披着暖阳，踩着希望上学去了，留下来的是李姗姗那伤疼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