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再见,小抑郁>第四十六章 坦白

第四十六章 坦白

作品名称:再见,小抑郁      作者:依云轻风      发布时间:2017-05-05 10:22:55      字数:3195

  No.159
  叶溪回来了。明水好几天没主动打电话,信息回复也迟,还极简。看着愣愣的,冷冷的,纳闷和担心又住进了她心里。
  拖着行李箱在学校门口下了车,叶溪顶头碰上明水大姑。淑清正在迎接几位领导来视察学校,看见她只含笑点了点头,没顾上和她说话。
  叶溪到宿舍放好行李,就奔去杨校长办公室汇报学习情况,结果这一天就没见杨校长坐在屋里。
  明水看到了叶溪的短信:“坐上车了,估计十点到,东二环香山书院门口下车。”
  他早纠结几日了,两个自己在撕扯:一个要不顾一切赶去接叶溪,向她摊晒自己的不幸,叶溪会是他期待的绵软云团,可以包裹他,隔离他,给他温暖和安全;另一个要缩回迈出去的脚,拉开和叶溪的距离,也许这一拉开,注定终生不再有缘。
  想到叶溪也许能四两拨千斤,他就按捺不住要去接她,横下心写了假条,又狠狠心撕掉,弄得等着签字的办公室主任一头雾水。
  他最终没有去。他是抑郁症,他宁愿一个人陷在里面吃尽苦头,也不愿让叶溪陪绑。
  他心中涌上的是悲壮,关于是否迎接这样的小事就称得上是悲壮,也只有抑郁症患者才能感受得到吧。
  No.160
  熬到了晚上,明水思前想后,决定跟叶溪谈一谈,就留言给叶溪在广育门口碰头。
  明水是和妈妈一起步行来的。这段时间妈妈又像照顾幼儿园的孩子一样护送明水。
  在拐角的地方,妈妈停住了。如果明水和叶溪没有缘分,她不想去让一个姑娘拘束。
  叶溪仍然站在路灯下,看见明水现身就笑着快步迎过来:“神秘兮兮的干嘛呢,有病是吧?”
  “有病。”明水木然站住,眼泪先涌上来。
  “有病”这个词现在已经有了很宽泛的含义,叶溪说的“有病”和明水说的“有病”很明显不是一个意思。
  明水看到叶溪诧异的目光,强压住喷涌的悲伤又说:“我妈送我来的,因为我病了。”
  “你——病了?哪里不舒服?”叶溪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期待着答案。
  明水看她着急的样子,沉默了几秒钟,他吸了下鼻子,抽出手,开步往前走。
  “我们走走吧,别走远了,我妈还在原地等我。”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临到上场,又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如果过几天就好了呢?他肯定会后悔啊。但是,“复发”“遗传”两个词盘踞在脑海里,他无论如何不能允许自己妥协。叶溪必须知道,她应该找一个健康的伴侣,而不是背上一个令人忐忑不安的精神包袱。
  他们顺着路往远处走,叶溪想起当初吴桐去省城找她的时候百般纠结才说出了真相,她不会催明水,如果难以启齿,就由着他的心意吧。
  明水到底是心思简单的人,他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怎么说也没有直说来的明白,就停下脚步说:“我刚去查过,确诊是抑郁症。三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这段时间发作得很厉害。”
  叶溪的心放下了:“吓死我了,这么难开口,我还以为是艾滋病呢。”她两手合在胸前,脚底蹦了一下,“我学姐尤曼父母车祸去世以后也得过这个病,她都卧到了车轨上,还是我去把她劝回来的。没事,好好吃药,会好的。”她拉起明水的手。
  明水把手抽出来,黯然地说:“她那是因为巨大变故造成的,而我是遗传。我奶奶就有,我爸爸因为这个病死于车祸,我最近也非常快地陷入到自杀倾向中。我担心还会传给下一代。”
  “自杀?明水,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吧?什么大事会让你想放弃生命?”叶溪惊讶极了。
  “没有大事,但我得了这个病,小事也是大事了。”明水凄然。
  “明水,你确定你没骗我?”前两天还好好的,这才一二十天就整出这样的病来,“你有别的原因,拿这病来搪塞我吧?”
  “不,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把药拿给你看。这不是简单的感冒发烧,很快就能痊愈。它有可能终生带病,一辈子都不愉快。”
  “‘可能’是吧?就为了‘可能’,你就不想活了?!”
  “这个病就是这样,它能让你……”明水斟酌了一下措辞,“生不如死。对,这个词最准确。我不想让你……”
  “不想让我痛苦是吧?杨明水,你真是圣人。以前你撮合我和吴桐,现在你身边有人的话,你又会撮合我和别人吧?”叶溪面带愠色,但是她心里其实是心疼的。她经历过和吴桐的分手,对痛苦有了切身的感受。一个人连生命都想放弃,那种痛苦一定是无以复加的。
  他妈的,还有这样的病!她一脚把路边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
  “叶溪,我们只能是朋友了。以前我还奢望能更进一步的,对不起。”明水说,这话听起来非常坚定,但这是个标志以后各奔东西的决定,他的心真如锥刺刀割般的疼。
  叶溪歪头看着他,看着这个一门心思为她考虑的人。她想不通命运为什么这样安排,明明是她希望有一些时间来忘记吴桐,逐步和明水成为纯净的恋人,现在她却又要失去这个机会。
  眼前这个人,身材不失高大,灵魂不失伟岸,却自我感觉卑微得像颗浮尘。
  抑郁症。嗯,上次她因为有鱿鱼中毒的经验救了明水,莫不是这一次又需要用尤曼的经验来救他?
  “你不会从此不理我了吧?”她眯起眼睛,不想让泪水流下来,“我可以陪你一起治疗,我还可以陪你跑步,我可以让尤曼给你介绍医生,我们一块面对。好吗?”
  “不,别这样……”明水扭过头去,不想让叶溪看到也泪流满面,“如果你是个男的,怎么都行。可你不是。你该早一些开始新生活,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回去了!”
  “不——”叶溪抓住他的手,拽住他的胳膊,让他转过身来,并进而抱住他的腰,“你不能这样对自己,也不能这样对我!”她把头埋在明水怀里,两手紧紧箍住明水,生怕一松手就此失去了。
  明水两手张开着,这突发的状况让他反应不过来。他想紧紧拥住这温热的身体,他想每时每刻都这样相拥,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这么自私地让心爱的姑娘去重走妈妈的艰辛路,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他们就这样僵了很久,明水慢慢拿开叶溪的手,向来路走去;叶溪失神地站在原地,看他的影子在一盏盏路灯下长了,短了,长了,短了,最后消失在拐角。
  那滞重的脚步,僵直的身体,还有满眶的热泪,满腔对命运捉弄的怨气都一并消失在拐角。
  No.161
  不管你心里装了多少事,是经历哪个季节,现实的生活都在继续。
  明水仍然在人群中,看无数的笑脸在身边,学生的,同事的,家长的,每一张笑脸都让明水觉得自卑。
  “嗨,明天周末了,去槐河买衣服去吧?”这是年轻的孟老师,家境很好,喜欢花,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像花一样。
  “哦,我们要回老家,孩子老奶奶生日。”中年的张老师,朴素,热情,每天都有很多事;有时候是外甥的事,有时候是侄子的事,有时候是婆婆的事,有时候是孩子的事。
  办公室里都在谈论周末的计划。
  “我看天气了,明天阳光明媚,我去潮县文玩市场逛逛,上次那几个伙计也一块去,你去吧?”这是美术组的相老师,他喜欢木雕,最近又开始接触菩提子的加工,周末时间就钻进自己的兴趣里。
  “这回没空,我老爹盖房子,我得回去看看。他就是个老顽固,就想怎么省怎么来,这么大年纪了,现在不享受不知道还等什么时候。”这是赵老师,老家在离县城最近的村子。
  明水站在门厅的台阶上,看着同事们三五成群地离开学校,奔向愉快的周末,他觉得周围的一切忽然都离自己很远了。
  每个人都在忙碌,不管是休闲、家务,还是学习,工作五天了,谁不期待周末的轻松时光呢?
  但是,对明水来说,周末却不是轻松的。他现在不想去任何地方,因为他在惊险的车流中、在熙攘的人群中、在琳琅的货物中都会莫名的紧张、燥热;而在家里,他是个病人,除了在奶奶面前装样子,他基本就是呆坐着或者傻躺着,他不想看电影电视,那都是各种成功的集合体;他也不想看书,书也是成功人士的智慧结晶,他失败透顶,他在别人的成功中会更心烦意乱。
  他怏怏地往外走,周末也还是有好处的,就是暂时告别误人子弟的自责。他现在上的每一节课都是索然无味的,学生们总算不用再待在这样的课堂上,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妈妈站在门口,微笑着陪他一起走。
  “下午想吃点什么?”妈妈问。
  “都行。”明水说。
  “买松花蛋吧,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行。”
  于是他们拐到菜市场,人多的地方妈妈就伸手拉着她。明水觉得难过,按说他们现在的画风应该是高大的他四处看车,拉着妈妈的手照顾妈妈,现在却反过来,他似乎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巨婴,对,就是这个词。
  该做的做不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能得个什么病猝死就好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