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九十八章

　　当天晚上，凰满夷没回家啊。
　　要说纪检委的办案员向元丽，人还真不错的。她给凰满夷的妻子荀克芹打了电话。是晚上六点十五分的时候。她在电话里跟荀克芹说：“凰书记被省检察院带走了。我打听了，现在被看押在省委招待所五零七房间。隼照铎主任给我们开了会议，讲了，凰满夷是一个大贪官，在山南市无恶不作。他刚到任，山南市纪检委就把凰书记的罪状寄到了省纪检委员会了。这事问题严重了。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是相信凰书记的。凰书记是一个真正的反腐英雄！可就我一个人相信，那实在是微不足道的。现在是整个纪检委都在诬陷凰书记，省委主要领导当然是诬陷凰书记的始作俑者！我的直觉告诉我的！省委主要领导都是贪官！荀老师，你看看，能不能动用一下老书记的老关系，把凰书记保出来啊？”
　　荀克芹一脸茫然了。她说：“谢谢你了！我都知道了——”
　　荀克芹撂了电话，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是很沉重的！太沉重了！
　　晚上八点，荀克芹来找父亲饶树青。她把凰满夷被关押隔离审查的事情，讲给了父亲饶树青。饶树青很气愤。他无奈地说：“我不在其位了。我怀念伟大领袖啊！那个时代虽说穷了一点儿……我——嗨！省委书记天丰山，现任省长，常务副省长维保贤们，都是很腐败的。解放初期，刘青山、张子善被镇压枪崩了！眼下啊，已经有多少个比张子善、刘青山还张子善、刘青山的贪腐官员啊！怎么就反不得治不得啊！我先给省长妥石清打个电话，说说情况吧。”饶树青说完就给现任省长妥石清打电话。饶树青很直接地跟妥石清讲述了凰满夷的遭遇，请妥省长能过问一下。
　　妥石清笑道：“老兄啊！你打这个电话之前，我已经过问了。是纪检委的一个叫向元丽的办案员托人找了我。老兄啊，凰满夷的问题很严重。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纪检委的正常工作，我这当领导的怎么好直接干预啊。没有道理的。我只是让隼照铎主任再复查一遍。隼照铎工作是十分认真的对党是十分忠诚的！他已经带着四个同志，赶赴山南市了。隼照铎同志表示，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当然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的。老兄啊，我知道，凰满夷是你的女婿。这事啊，你也不要着急嘛。等隼照铎他们一回来，凰满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干部，也就一清二楚了。现在是隔离审查。还没做最后的处理决定嘛。好了，我很忙的。就这样吧。”妥石清撂了电话。
　　饶树青叹了一口气，跟女儿荀克芹说：“反腐败干不过腐败了！真的已经是无官不贪了！反贪腐的官员真的就没有好下场了！腐败已形成风气！腐败已成气候了！满夷啊，难证清白了！眼下已经没有清白存在的余地了！贪是好官！不贪那就是异类！反贪官那就是自找死路！党啊国家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一九九四年三月十日，下午三点，省纪检委主任隼照铎带着虚假编造的所谓的证言证据，凯旋而归了。他立即向省委书记、省长、副省长等省委领导做了详细的汇报：“我们在山南市对凰满夷的腐败问题，做了极为广泛极为深入极为细致的调查走访。我可以肯定地说，凰满夷的八大罪状，条条属实。凰满夷原本就是一个虚假的反腐败英雄。可以肯定地说，凰满夷的腐败程度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不惩治不足以平民愤——”
　　“那就从快从重严肃处理吧！”省委书记天丰山指示道，“依据党纪国法，符合那一条，就按照哪一条治罪！要毫不手软的——”
　　常务副省长维保贤指示隼照铎：“一定要树立政风！谁来说情也不行。省委要开个全员大会，把凰满夷当做一个反面典型，为我们所有的领导干部敲敲警钟——”
　　省长妥石清指示隼照铎：“你要立即行动，跟检查院、法院联合起来。我看调查材料里，凰满夷也涉及到了刑事犯罪，像他强暴女秘书，就是典型的强奸罪嘛！你也要跟公安部门联合。这样吧，省公检法加上你们纪检委，联合办案，要办成一个铁案！不要拖泥带水，你立即就去办吧——”
　　听完了隼照铎的汇报，看完了隼照铎给凰满夷捏造的所谓八大罪行证明证言材料，对隼照铎做完了指示，省长妥石清马上给老书记饶树青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老领导啊！我们的老书记！实在是对不起了！凰满夷确实是罪大恶极！他不仅索贿受贿，还犯有强奸罪，出卖国家科技机密罪。我跟你讲啊，老领导，无论是谁，也救不了凰满夷了。等待凰满夷的只能是法律宣判了。好了！就这样，你好自为之吧——”
　　妥石清结束了电话通报。微笑着，自语着：“就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凰满夷，逞什么英雄啊！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怎么连无官不贪的最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明白，亏你也是个大学生啊！学什么了啊！就你也敢在官场里混，真是不自量力啊，这也真是悲剧，悲剧啊——”
　　隼照铎带着四个人，在山南市大吃大喝游荡了那么两天。给凰满夷编造罪过证明材料，还是请纪检委书记吉牵耀和吉牵耀的小舅子怀来水闷在办公室里胡编的。什么证言证词证明材料，都是怀来水一个人变着法变着笔迹瞎整的。这次完事后，怀来水跟姐夫索要一万元辛苦费。纪检委书记吉牵耀不傻，给内弟的辛苦钱，他才不肯出呢。于是他就跟省纪检委主任隼照铎要。
　　隼照铎说：“这简直就是敲竹杠嘛。太多了！这样吧，四千元钱，再多一分也不给的！”
　　吉牵耀从隼照铎手里接过来四千元钱。他拿着这四千元钱，到了内弟家中。原本怀来水的妻子羊徰俪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干的坏事。羊徰俪，三十三岁，是山南市合力中心小学的教导主任。这个人向来主持正义。为人正直，性格善良，看不得身边的一点苟且之事。前两天她丈夫怀来水跟她说要外出开两天教研会议。她信以为真。实际上怀来水被吉牵耀请进了市委招待所四一九房间，闷在房间里，给凰满夷捏造假证明材料。这不，这天晚上刚回来，姐夫，也就是纪检委书记吉牵耀就来给他送钱了。
　　这个吉牵耀也真是的，上次还知道避开羊徰俪，在外面把三千块钱给了怀来水。今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非得把钱送到家里。羊徰俪在厨房里忙活着。吉牵耀跟内弟怀来水在客厅里谈事。这个怀来水接过钱来那么一数啊，和原来定下的价钱差六千呢。于是怀来水急眼了，放高了声调：“你们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啊！我费多少功夫啊。那是多少字啊！就是按照文艺稿件的字数核算，要一万都算少了！可就这一万，你们也舍不得出。得得得，你把钱拿回去吧。把我编造的那黑材料还给我。本来我的良心就坏了，那么好的一个领导，让你们那帮败类，给搞得一塌糊涂。你们就是往死里整人家凰书记啊。我缺德了！你们是最最缺德的！你们这样如此地诬陷人家，将来会遭报应的！吉牵耀！你把钱收回去，我觉悟了！我不能跟你们一伙了！你们都是些个贪官污吏！唯独凰书记一个清白正直为人民服务的好领导，你们还要给人家抹黑。整死人家！行了行了！你赶紧地把我整的那些黑材料，赶紧地还给我！不然的话，我也会遭报应的——”
　　“你急什么啊！”吉牵耀说，“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钱。你不就是为了钱在外面搞女人嘛。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拿那六千元钱——”
　　在厨房里洗刷碗筷的羊徰俪听见了丈夫怀来水跟吉牵耀的争吵。他们的话，羊徰俪听得是一清二楚。羊徰俪急眼了。还没等吉牵耀走出客厅，羊徰俪就赶来了。她大声喝道：“你们做的好事！你们干嘛要诬陷一个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好书记凰满夷啊！吉牵耀，你算什么纪检委书记啊！你们为什么要无中生有地整人家凰书记啊！怀来水！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你挣钱挣疯了啊！什么样的钱你都敢挣啊。还在外面养女人！你也配当人民教师！吉牵耀，现在我跟你走，把怀来水给凰书记编造的黑材料，全部拿回来——”
　　“拿不回来了！”吉牵耀说，“都让省纪检委员会主任隼照铎给带走了。凰满夷死定了！你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你瞎掺和，没你什么好处的！”
　　“你们也太阴损了！”羊徰俪义正辞严，“你们都是共产党员！尤其你吉牵耀，在山南市那也是大干部了，大官了！纪检委员会书记！真正的贪腐官员，你们不去查办。相反倒要往死里整凰书记这样的人民的好领导！你们哪里还有点党性原则啊。今天，让我知道了，让我赶上了，我就是要把那黑材料要回来。好吧，你不是说黑材料让省纪检委员会主任隼照铎带走了吗！那好吧！吉牵耀！你先回去吧！我和怀来水，明天就去省城，去省委，去省纪检委，把怀来水编造黑材料的事，设法跟省委领导讲清楚。把怀来水如何为了挣黑钱，给你们当造假的工具，都一一地跟省委领导说说明白。你们就等着吧！你们也真是无法无天了！吉牵耀，你快滚吧——”
　　吉牵耀看了几眼羊徰俪，愤愤地骂道：“哼！你知道吗？你要真敢那样做，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那你就等着去死吧——”
　　吉牵耀把那四千元钱装进了手包里，气哼哼地走出了怀来水的家门——
　　怀来水家里。羊徰俪不依不饶地指责批评着怀来水：“你白受这么多年党对你的教育了！你很有文采，可你用的不是地方啊。你居然干起了编写污人清白的黑材料的勾当了！这样的钱你也挣啊！你在外面乱搞女人的事，暂且放在一边！我问你，明天你去不去省城？你给个痛快话！”
　　怀来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去。我告诉你说吧，省委纪检委，已经让凰书记隔离审查了。省委所有领导，都没有敢保凰满夷的。咱姐夫说的没错，凰满夷这回算是死定了。就是我不掺和帮他们瞎编凰书记的黑材料，那也会有别人帮助瞎编的。这钱怎么可以不挣啊？很容易的，比起写学术论文那可简单多了，这也就是写小说呗！比写小说还容易得多的。不到两天，我就拿到一万元。你知道的，编电视剧本，据说编一集，费劲巴拉的也就给伍仟元钱。你瞧瞧我啊，就写那么二十几页的黑材料，一下子就挣一万元，这买卖非常非常划算的——”
　　羊徰俪真是气急了。“你快住嘴吧！你个无耻下流的东西！咱们离婚啊！等我从省城回来，我就跟你办离婚手续。”
　　怀来水也急眼了：“你个不知道好歹的娘们！你个不下蛋的老母鸡！我们早就该离婚！要是我跟别的女人结婚，孩子小学都毕业了！你吓唬谁啊！真是的！拿离婚吓唬人，亏你做得出来！我跟你说吧，你要是不要命，那你就去省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没人相信你的！就凭你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娘们红口白牙说出的话，省里的领导谁信啊，谁能接见你啊，你是谁啊？你算老几啊？你还真把你自己当人了啊！不说废话了。离婚就离婚！你要找死，我才不奉陪呢——”
　　怀来水家住三楼。他跟羊徰俪吵架的声音太大了。楼层共住三户人家。其余两家的主人都过来劝架了。两家的主人都在市教委当干部。一个是市教委人事处处长航铁林，五十一岁；一个是市教委副主任更长风，四十九岁。这两个人身上也都不干净，说白了吧，都有索贿受贿的污点。只是没人举报揭发，没遇到纪检委的调查呢。两个人听出怀来水、羊徰俪吵架的基本内容了。于是这两位教育界的领导干部，便都站在了怀来水的立场上，站在了怀来水的一边。极力劝阻羊徰俪去省城。
　　航铁林说：“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你羊徰俪是一个很正派的小学校的领导干部。你总不能扔下小学校的工作不干，跑到省城瞎折腾吧？还是消停一点吧！你和怀老师，都是自家人，何必要闹僵啊。很没必要的。还是以和为贵的。怀老师到底整没整凰书记的黑材料，谁都不知道嘛。羊徰俪同志羊主任，住住嘴，休息吧。这都半夜了。好了羊同志，不要意气用事了。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到学校工作啊。”
　　更长风也劝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啊。没错，小羊同志，明天不能去省城的。咱们都是教育工作者，要有修养的。你们这么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嘛！都休息。明天还都要照常工作嘛！好了！我们回去了。你们绝对地不能再吵了。我再说一遍，小羊同志明天不能耽误小学校的工作啊！你要是不想做教导主任了，那你就去省城好了。闹什么闹啊？有什么好闹的嘛！凰书记的问题，要相信省领导嘛。省领导能冤枉一个那么好的干部吗？绝对不能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分明。凰书记到底是黑是白，省委的领导自然能给出客观的结论的。好了，你们就休息吧。我们走了。你们不要再吵了啊——”
　　两位邻居离开了怀来水的家。
　　还真行，怀来水、羊徰俪真的就不再吵了。怀来水说：“休息吧！咱们的上司可都说了，不允许你去省城的。你就不要瞎折腾了。愿意离婚，咱们好商量，协议离婚嘛，和和气气的就是了。休息吧——”
　　怀来水躺下了——
　　羊徰俪不再跟丈夫怀来水说话，她想着，明天一定要去省城，把丈夫怀来书受雇于吉牵耀、隼照铎，编造黑材料诬陷凰书记的事，反映给省委的主要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