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九十三章

　　凰满夷一下子就拿到了榕升华市长索贿的证据。
　　十一点多一点，他回到了纪检委书记的办公室。他刚坐下，副书记宣德政就来找他了。
　　宣德政说：“凰书记，你回来了。刚才市委书记甘为法打电话找你。我说你外出搞调查了。他说，让你下午一点半到他办公室。他等着你，跟你谈事。”
　　凰满夷笑道：“甘书记找我谈事？那好吧。我按时去就是了。”
　　宣德政的脸色不好看，他说：“凰书记，我跟你讲一件事。就在你刚离开办公室，去达四海建筑总公司的时候，你前脚刚走，展串铃就打电话给了甘书记，说你刚来，屁股还没坐下，就查榕市长的问题。说你来这是没事生事，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说你在故意给榕市长脸上抹黑，给山南市抹黑。那帽子扣得可不小的。凰书记，我估计，甘书记找你准是为这事。你刚来，你还真就不知道，虽然没有举报揭发甘书记的信件，但我觉得，甘书记本身是绝对不干净的。甘书记和榕市长是一对铁腕搭档。榕市长接受贿赂乱搞女人的事，他甘书记肯定是都知道的。榕市长干事爱张扬，好事如此，干坏事也很张扬。比如在一些大场合的宴席上，他当着众人的面，跟在场的人，介绍他身边的情人，他就这样说，侯雅丽，这是我的情人。他绘声绘色地说，没有女人的英雄，不是真英雄；同理，没有几个情人的市长不是真市长好市长！你听听。榕市长当着甘书记的面，往往也这么张狂地讲话的。甘书记听后，非但不加以制止还附和着说，榕市长很有见地，思想开放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听听！这还是一个书记吗？所以我说，咱们调查榕升华，甘书记肯定要百般阻挠百般干扰的。凰书记，我只是提醒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据我这三年的暗访调查，山南市市委领导班子，几乎是全窝腐败了。问题不是一般地严重，真是相当地严重啊。要端掉山南市市委的窝腐，必须跟省纪检委取得联系。光靠咱们自己的力量，那是没办法惩治那些个贪官的！所以啊，我跟你建议，或者我，或者你，最好还是你，得马上去一趟省城，直接找省纪委的领导，把咱们山南市市委主要领导腐败的事实，报告给省纪检委。请求省纪委派出调查组，跟咱们联合办案。只有如此这样，我们才会有胜利的把握。否则，我们将功亏一篑的。”
　　凰满夷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说：“宣副书记，你的建议非常好。下午我去见市委书记，你抓紧汇总材料。我明天就去省城。”
　　中午凰满夷没回家，在机关食堂吃完了中午饭，在办公室里，接着查阅人民群众的检举揭发信件……
　　下午一点二十五分，凰满夷提前来到了市委书记甘为法的办公室。说实在的，凰满夷来到山南市，还没拜会过这位市委书记。这是第一次见面。凰满夷自我介绍说：“甘书记，你好！我是新来的纪检委书记，我是凰满夷。”
　　甘为法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洋洋不睬地问道：“你就是凰满夷？你坐下吧——”
　　凰满夷坐在了甘为法书记办公桌的对面。凰满夷说：“甘书记，我刚一到任，就接到了人民群众的举报揭发信，便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没能及时向你报道。请你谅解。”
　　甘为法用右手食指，抠了抠鼻孔，说：“嗯！你这种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其精神还是很可嘉的！但是，你的工作权限，你必须清楚的！我知道，你过去，仅仅是一个万把人口的小镇镇长兼书记。那个小镇，你就一人说了算了。山南市，可不能跟你当一把手的那个小小的凤翔镇相比了！在我们国家，一切都要听党的！党是领导一切的。党委书记就是党的代表。你是纪检委书记，但你是有上级的！你的工作，是要请示你的上级领导的。我是市委书记，我就代表党的。我是你们的上级领导！你所干的工作，每一项都要向我请示向我汇报的。你这个倒好，正像老人家说的，下车伊始，不经请示，就对一个市长，私自展开调查！请问凰书记，这是谁给你的权力啊？你的胆子很大是不是啊！我告诉你，这是山南市，这不是小小的凤翔镇！接到一封所谓的举报揭发信，你就敢立案调查！你怎么敢保证，那揭发检举信，不是诬蔑陷害信啊？所以啊！我看在你刚刚到这工作，两眼摸黑，没一点经验，你这样急躁，你这样贪功好利，还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但是有其一不能再有其二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建议你，立刻放弃对榕升华市长的立案调查！我用我的党籍我的人格担保，榕市长是山南市建设的大功臣，是一个两袖清风的新时代的大清官！你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一封检举揭发信所迷惑！据我所知，展串铃副书记跟我汇报过，草木县柳林镇副镇长韩元起在镇里一家饭馆吃饭，拖欠七十三元饭钱。我已经批准了，责成你们立即到柳林镇展开深入调查！这还了得啊！吃饭交饭钱，住店给店钱！自古就是这个理！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党的干部，怎么可以吃饭不给饭钱啊！三大记录八项注意，早就规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啊！韩元起的问题性质是很严重的！很恶劣的！你们绝不能姑息养奸！事实调查清楚之后，立即责令韩元起把饭钱还给人家饭店老板，给人家老板赔礼道歉。好了！你千万不要做什么解释！我不听任何解释！有令则行！你回去吧，回去之后，马上组织人员，马上动身，去柳林镇处理副镇长韩元起的问题！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凰满夷看了看这位书记甘为法大人，五十多岁，中等个子，一副臃肿肥胖的身材，大脑壳，秃头顶，一张大饼子脸，嵌着两只老鼠眼。人不可貌相的。就这副尊荣也能当党委书记！凰满夷没言语，走出了甘为法书记的办公室。原本凰满夷要把自己所看到的揭发检举信里反映的问题，还有自己上午亲自调查走访的结果，汇报给这位市委书记。可一接触这位书记，这位甘为法书记，根本就不给他一点说话的余地。一个是拿了好几百万的索贿款的市长榕升华，他不让查办；一个是欠了一顿饭钱的副镇长韩元起，却要百里迢迢地去查办！甘为法书记啊，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这样的书记，还是共产党的书记吗？凰满夷在心底里发出了质疑！再说纪检委的副书记展串铃，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在纪检委任职啊？这可真成了大问题了——
　　凰满夷要找展串铃直接谈谈——
　　展串铃没在办公室，凰满夷没见到展串铃。只见到了资料员柯淑娟。他问柯淑娟：“展副书记到哪里去了？”
　　柯淑娟回答道：“展副书记到柳林镇调查查办副镇长韩元起吃饭欠饭钱的问题去了。她是这么说的。具体的去没去，去哪儿了，我也就不太知道了。”
　　展串铃没去柳林镇。下午一上班，她先去了达四海建筑总公司，找到了暴何钢的男秘书宰任光。宰任光是展串铃的小情人！俩人勾搭成奸多少年了。她这次大白天的在“咪咪咖啡馆”跟小情人相会，主要是问问查查，上午凰满夷到达四海建筑总公司里，都问了什么问题。
　　这一问不打紧，宰任光跟展串铃说：“凰满夷拿走了一盘录音带，不得了的！是建委主任羊皑前、市长榕升华，索要贿赂的录音带！那可是最最有力的证据！我正要打电话告诉你！你可算是来了！你呀！得设法把那盘录音带，设法偷回来，设法毁掉！不然的话，仅就那盘录音带，也就得把榕市长送进大牢了！阿姐啊！你会有办法的！对吧！阿姐啊！这个新任纪检委书记的凰满夷，是个什么来头啊！这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敢往榕市长身上烧！他好大的胆子啊！”
　　展串铃说：“来头？凰满夷的来头肯定不小的！省委组织部新老部长，听人说，都是他的后台靠山！你不知道！就那块料啊，大学刚一毕业，在凤翔镇当镇长书记，第一把火就烧掉了前任老镇长书记舂青奎，还有派出所所长希探财！紧跟着第二把火，就烧死了县委书记管元民！你说那小刺老厉害不厉害吧！有传说，凰满夷还有更大的靠山呢！不知是真是假。我前天才知道，我妹夫苏更生在省晚报社当记者，打电话来询问，告诉我说，他是凰满夷大学里的同系同班同学！他把凰满夷好一顿夸奖呢！说凰满夷在大学里是班长，是学生会主席。还说，听说，听说凰满夷的妻子，是老省委书记饶树青的女儿！我问我妹夫，那到底是不是啊！他后来肯定地回答道，是！千真万确！我问他，凰满夷的妻子荀克芹不姓饶啊！他说荀克芹是跟她母亲姓的。你说说，这个凰满夷，后台实在是太硬了！”
　　宰任光笑道：“阿姐啊！你管他后台硬不硬啊。自古道，县官不如现管！关键的是，你得赶紧地把凰满夷手里的录音带整回来！或者销毁了！那才是保护榕市长的具体表现。那才是实际行动！”
　　展串铃说：“我也不知道，那盘录音带，凰满夷会放在哪里了啊？”
　　宰任光说：“阿姐啊，肯定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了呗！他还能整天地揣在兜里啊？不可能的事！你瞅个机会找个时间，把凰满夷办公桌的抽屉，翻腾翻腾，没准一下子就找出来了！找出来了，麻烦不就没了吗？对吧？”
　　展串铃笑道：“阿弟啊！你的主意很好。可要是翻不到那盘录音带，又该怎么办啊？”
　　宰任光笑道：“阿姐啊！据我所知，榕市长的三小子榕录，那可是个市井无赖！整天价跟一些个狐朋狗友狗男狗女勾搭连环，不干一点正事。现在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了。据我所知，一共二十九人，三个女的，二十六个男的。三个女的都是外省市来这儿的惯偷女贼！二十六个男的，包括榕录，身上都背着大大小小的案底，几乎都是些个无恶不作的歹人。实在不行啊，你就派人找找榕录，为了他爹啊！他得出力不是！就让榕录出头想办法，吓唬吓唬凰满夷。凰满夷家不是也住在市委家属大院吗？榕录带几个人，吓唬吓唬凰满夷的妻子孩子！人嘛，都是贪生怕死的！让榕录那帮小痞子们出头，对荀克芹还有他们的小女儿，一威慑一吓唬，我想啊，那个凰满夷自个就得把自个刚刚烧起来的火苗浇灭了。他就不敢再调查榕市长了。你说这办法靠谱吧？”
　　展串铃想了想，说：“还很靠谱！虽然下作！有点下三滥！但我们要的是效果。有了效果，那就不择手段了！对吗？可这事啊，我出面去直接找榕市长家三公子，不太好吧。你看看，能不能在你们公司里找个人，找个跟你贴心的人，去给榕录通个信。详细地说明就里！可以吗？”
　　“阿姐说的是啊！”宰任光说，“阿姐必毕竟是公务员，国家干部，光荣的共产党员啊！你出面直接找榕录，影响还真不太好的。那好吧！这事就交给我了！咱们双管齐下！你找录音带，我安排榕录震慑威慑吓唬凰满夷的妻子女儿！这事就这么定了！为了表达阿姐我对你的谢意，今晚上老地方，我完全属于你了——”
　　“好好好！”展串铃笑得合不拢嘴了。“凰满夷，待不了几天，不滚蛋，才怪呢——”
　　
　　凰满夷离开了甘书记的办公室之后，就来找宣副书记。他说：“宣副书记，你说的没错。甘书记让我立即停止对榕市长问题的调查工作。他要我组织咱们的人，到柳林镇，去查办副镇长韩元起欠一顿饭钱的问题。这可真是本末倒置轻重不辨了！这样吧，你那部分材料汇总完了吗？”
　　宣德政递给凰满夷三个牛皮纸的档案袋。说：“都汇总完了！都是真实的一手材料。它足以引起上级纪检委的重视。”
　　凰满夷说：“谢谢宣副书记！我现在就去火车站买车票。”
　　“没不要的！”宣德政说，“你呀，就坐明天的第一班客车。七点半发车，十一点就到省城了。比火车快一个多小时呢。这事眼下要保密。不能让那几位副书记知道，最起码不能让展副书记知道的。”
　　“我记住了！”凰满夷拿起宣副书记给他的三袋材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把秘田田、暴何钢交给他的录音带，也放进了其中的一个档案袋里。凰满夷把三个档案袋，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下班后，他把这个装着三个档案袋一盘录音带的公文包，小心翼翼地带回到了家里——
　　
　　展串铃一回到纪检委，就来找玫诚意。她说：“玫副书记，柳林镇副镇长韩元起拖欠饭钱的案子，你负责调查一下吧。”
　　“好的好的！”玫诚意说，“我明天一早就坐客车去柳林镇。展书记啊，我坚决听从你的指挥。要我说啊，你就应该担任咱们纪检委的第一书记。可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事谁也没想到谁也没料到啊！”
　　“好了好了！”展串铃说，“咱们不管凰书记嘛！凰书记那是省里有靠山的！我怎么能比啊！我全凭自己的政绩啊！这，纪委的同志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工作第一，不图名利。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为做官，只图为民——”
　　展串铃跟玫诚意瞎侃瞎聊，胡说八道。下班了，玫诚意说：“展书记，我可要回家了！明天我还要出差啊！调查核实柳林镇韩元起副镇长啊——”
　　“那就辛苦你了！”展串铃说，“你先走吧！我还要回办公室，加加班，还有一些材料，我要亲自动手汇总啊！忙啊！就是一个忙啊——”
　　纪委的同志们都下班走了。展串铃没有走！她找见了负责给各书记室打扫卫生的内勤杂务工韩姐：“韩姐啊，还没回家啊？”
　　韩姐叫韩旭芬，四十三岁，是一个很厚道的女杂务工。她笑着说：“展副书记，你还没下班啊？”
　　展串铃说：“韩姐，我找你，请你把凰书记的办公室的大门给打开——”
　　韩旭芬看了看展串铃，问道：“展副书记，你干嘛要进凰书记的办公室啊？”
　　“我要加班汇总材料。”展串铃说，“凰书记早就走了。没来得及喊住。他那里有我要汇总的资料。我急用啊！不能耽误的！麻烦你了——”
　　“那好吧！”韩旭芬不得不到楼里打开了凰满夷办公室的大门。
　　“韩姐，你就回去吧！”展串铃说，“等我找完找齐了资料，我把门给带上，不就结了吗？”
　　韩旭芬说：“那好吧！展副书记，你可别忘了把门锁好啊！”
　　韩旭芬走了。展串铃开始翻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