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九十二章

　　市纪检委的四位副书记，都比凰满夷年龄大。第一副书记，叫鑫丰琅，五十四岁；第二副书记，叫宣德政，五十一岁；第三副书记，叫玫诚意，四十九岁；第四副书记，叫展串铃，四十三岁，是一位女性。这四位副书记，在凰满夷没到任之前，传说展串铃被提拔为市纪检委书记了。原来的书记仉大君调到省纪检委当副书记了。原本仉大君培养的接班人就是这位女副书记展串铃。市委组干部，已经定下来了。展串铃升职的宴席都摆过了。全山南市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展串铃已经当上了市纪检委书记。只是那书记前面还附加了个“代”字。可在凰满夷上任的前三天，市组干部部长煌长鸣突然找展串铃谈话，告诉她，市委已经取消了她的任命资格。展串铃问煌长鸣部长为什么。煌长鸣告诉她：“市委组干部接到了揭发信。揭发你私自扣押了五十二封人民检举信函。对于此事，我们已经调查核实，这一揭发检举属实。为此，取消了你的任命资格。”当时，展串铃并没有跟煌长鸣部长解释什么，而且当着煌部长的面，大哭了一场，表示坚决痛改前非，不再犯错误！展串铃私自扣押的检举信，内容都是揭发检举市长榕升华的。检举揭发榕升华的信函被展串铃扣押一事的人，是第一副书记鑫丰琅和第三副书记玫诚意。这两位副书记，都曾心怀鬼胎，都在日思夜想着，能当上书记，坐上市纪检委书记的交椅！可偏巧，他俩，谁也没能被组织部门提拔重用，倒是一个工作作风乃至于生活作风都很不正派的女流之辈展串铃，被定为了培养提拔对象。这着实让鑫丰琅、玫诚意嫉妒不已了！也许鑫丰琅、玫诚意心心相印心有灵犀吧：决不能让展串铃当上书记。展串铃私自扣押人民群众揭发检举信的事，实际上，在市纪检委，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三年前，当市纪委接到了第一封揭发检举市长榕升华贪污受贿玩弄女人的揭发信的时候，是纪委书记仉大君让展串铃给扣押起来的。至此，三年中，纪委便常常接收到人民群众揭发检举榕升华罪恶的来信。因为展串铃在纪委，是专门负责接收揭发检举信函的副书记。鑫丰琅曾就处理检举揭发榕升华市长的信，在纪检委的几次会议上，都讲过同样的话：“——榕市长，是一位怎样的市长，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榕市长对咱们山南市的发展建设，做出了多么卓越的贡献，这是山南市妇孺皆知家喻户晓的。改造棚户区，建设小吃街步行街，修筑内环外环通衢大道，抓住了菜篮子工程，等等等等，榕市长功不可没！我们纪检委的干部是干什么吃的？我们不能听风就是雨。是不是？这明显的是有人在栽赃于榕市长的！我们怎么可以没有坚定的立场呢？我们怎么可以帮助那些故意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人，来整治我们的好市长呢！如果我们对榕市长进行立案调查，那无异于是助纣为虐！是干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啊！对于揭发检举榕升华市长的信件，我们的态度是，置之不理！置之不理，就是对那些蓄意陷害栽赃榕市长的人，最强有力的反击！我们纪检委的干部，不仅仅是查处违纪违法官员的，更主要的是，我们还要保护像榕升华市长那样的人民的公仆！决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决不能再在他们的伤口处撒盐抹酱！关于所谓的揭发检举榕升华市长的信件，一律由展串铃同志封存——”
　　看看，看看，展串铃私自扣押揭发检举信的真实性就是这样的。还有一层关系，那也是纪委的干部们都知道的。榕升华市长的夫人缪灵芝是展串铃的亲二姨。也就是说，展串铃的妈妈缪灵荣的亲妹妹就是缪灵芝。也就是说，榕升华市长是展串铃的亲姨夫。在凰满夷到山南市纪委上任之前的两个月，纪检委员会的代书记就是展串铃。尽管只是个代书记，这就让鑫丰琅、玫诚意非常非常地头疼了！在展串铃刚刚担任纪检委代书记刚三天的时候，鑫丰琅、玫诚意就把一纸实名的揭发信，投递给了市政法委书记昰挺正同志。投递完了揭发信件，鑫丰琅、玫诚意都亲自跑到政法委，跟昰挺正反映展串铃的问题。昰挺正，在山南市，是一个被人民称颂的在世包公，一贯秉公办事。看到了鑫丰琅、玫诚意的揭发检举信，听到了鑫丰琅、玫诚意的口头揭发汇报，昰挺正拍案而起！他跟市委书记，市检察院市法院都取得了直接的联系。他亲自调查核实问题。事实清楚，展串铃真是扣押了大量的人民群众的检举揭发信。于是昰挺正建议市委组干部，跟省委组织部申请，从外地调入一位纪检委书记。这样做，是为了更有力地揭露打击那些在本市有着错综复杂关系网的贪腐干部。组干部部长采纳了昰挺正的建议，及时地跟省委组织部申请联系。省委组织部经过考察研究，决定调凰满夷到山南市担任纪检委书记。
　　凰满夷的到任，给山南市纪检委一心一意反腐的干部宣德政带来了希望，增加了信心！与此同时，更给展串铃一类的人，增添了仇视。
　　凰满夷雷厉风行。一散会，他便骑着自行车，到“达四海建筑总公司”进行走访调查了。凰满夷已经知道，“达四海建筑总公司”是山南市最大的一家建筑公司，承揽了山南市市内平房改造的全部工程。一九八八年三月六日上午九点二十三分，凰满夷骑着自行车，赶到了“达四海建筑总公司”。
　　达四海建筑总公司总经理暴何钢，山南市人，五十三岁，人长得很威猛高大。文化不高，小学五年级的程度。这个人堪称八面玲珑，是个天才企业家的坯子。虽天性八面玲珑，但也具备直爽豪放的一面。用他自己的话讲，那就是不说谎话，要讲诚信，诚信为本啊，没有诚信，搞什么企业啊！凰满夷直接走进了总经理暴何钢的办公室。当然，是经过门口秘书允许了的，不然，是不能进到总经理的办公室的。暴何钢文化实在不高，聘用的一男一女两个秘书，那可是正而八经的大学毕业生。尤其是那个女的，岚彩晶，还是法学系的硕士研究生呢。岚彩晶，三十一岁，京北人，长的很靓丽！一米七一的个头，身条匀称。会讲一口流利的母语普通话，也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日语、俄语。总经理办公室很大很大很大，进了大门，是一条走廊，要进到总经理办公室，必先经过女秘书的办公室。这办公室设计得很独特。走廊中间又是一道大门。凰满夷拉开这道大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两个小门，一左一右。左面的是男秘书的办公室，右面的是女秘书的办公室。暴总经理的办公室需要走进女秘书的办公室。女秘书办公室有个后门，打开女秘书办公室的后门，进到里面，才是暴总经理的办公室。女秘书详细地询问了凰满夷姓名、工作单位、职务，问完了，还要查验凰满夷的身份证。凰满夷没带身份证。此时，凰满夷不知道这房间里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姓谁名谁。他说：“请你给纪检委打个电话吧。”岚彩晶是真认真，真的就给市纪检委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第二副书记宣德政，他在电话里证实了凰满夷的身份。问明了正身，岚彩晶这才打开后门，把凰满夷领到了暴何钢的跟前，介绍说：“暴总！这位是市纪检委员会书记凰满夷。他找您调查一些事情。您就接待接待吧。”
　　岚彩晶小姐回秘书室了。暴何钢站起身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凰满夷，问道：“你就是从凤凰县刚刚调到本市纪检委的书记？”
　　凰满夷回答道：“是的！暴总经理，咱们开门见山吧！我找你核实问题。请问，你们公司可有一个叫岚彩晶的员工吗？”
　　暴何钢说：“有啊有的！真有的！”
　　凰满夷继续问道：“这位岚彩晶曾在去年五月份写信给纪检委，说你，也就是暴何钢，拿钱贿赂本市市长榕升华三百万元人民币，为的是承揽本市平房改造的全部工程。我问问你，岚彩晶反映的问题是事实吗？”
　　暴何钢给凰满夷倒了一杯茶水，说：“没错没错的！一点也没错的！是事实！我跟你说，门外办公室那位女秘书，就是岚彩晶。嗯，新来的纪检委书记，凰书记，凰满夷书记。是我让秘书写信向纪委举报的。”
　　凰满夷问道：“暴总经理，你可知道，收受贿赂的人有罪，行贿的人也有罪吗？”
　　暴何钢笑道：“凰书记，我当然知道了！可我这事啊，不是那么回事的！我傻啊，我拿我们公司的钱，给他榕市长？那是他向我们公司强行索要的。我可不是主动行贿给榕市长的。这说话是三年前了。咱们市振兴区大李庄一片平房要改造成楼房。要说实力，那就是我们的达四海建筑总公司了。市内当然还有很多建筑公司，都要承揽这个大工程。我们公司当然是当仁不让了。就在市内大大小小的建筑公司，都在跃跃欲试地争抢这个大工程的时候，振兴区建委主任羊皑前找到了我的头上。羊皑前毫不隐晦开门见山就跟我说：‘只要你能给榕市长三百万元的回扣，给我一百万元的好处费。大李庄一带的平房改造工程，就全部给你们达四海建筑总公司了。你好好叫你们财务部的人翻来覆去地算算，反反复复地算算。你拿了这个工程，能挣多少钱吧！’我当然不傻了！这是丢个大枣捡回个西瓜的买卖！我何乐而不为啊！我一口就答应了羊皑前主任！转天就把现金，送到了羊皑前主任的家里。我不放心，怕羊皑前匿下给榕市长的三百万元，所以就没让羊皑前主任转手。羊皑前把我领到了榕升华市长的家里，我把用编织袋子装着的三百万人民币放在了榕市长家客厅里的沙发后面了。榕市长、羊皑前，说话算话，真的就把大李庄平房改造工程全部交给了我们的达四海建筑总公司。凰书记。我不但只是说说，是羊皑前、榕升华索贿，我有录音证明。是我的女秘书岚彩晶出的主意——”说到这里，暴何钢走到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叫道：“岚秘书，把你的录音机拿出来，把那盘带子给凰书记放放——”
　　岚彩晶从卷柜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录放机。又从一个小小的卷柜暗格里找出了暴总经理要的那盘录音带，装进了录放机里，递给了暴总经理。暴何钢摁了摁扭，不一会，凰满夷果然听到了暴何钢所讲的事情——
　　“暴总经理。”凰满夷说，“这盘录音带可以交给我吗？”
　　暴何钢说：“那是必须的！这就是证据嘛！当然要交给你们纪检委的干部了。我说凰书记。我们给纪检委的揭发检举信，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了。纪检委就从没人过问过。这下好了！你这一来，就动真格的了！好啊好啊！你可不知道，这当大官的，吃拿卡要，都成了家常便饭了！谁敢不给啊！这要是没人来制止他们，我们的企业那就得活活地被他们吃光要光的啊！谢谢凰书记！凰书记，真的太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