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八十一章

　　凰满夷把最后的一块红烧肉咽到了肚子里。
　　凰满夷跟饶克久说：“我详详细细地跟你说吧，事情是这样的——”凰满夷把自己在毕业分配时，为什么没留在省城工作，把夿士林的主导作用讲了个明明白白！回到凤凰县，到了凤翔镇当镇长书记，如何接到瓮柯嫀老奶奶的举报，如何迫使舂青奎、希探财承认了犯罪，搜出了赃款，如何拿到了连联喜的账本，如何知道了舂青奎、希探财杀害了连联喜、瓮柯嫀，管元民如何用吉普车把舂青奎、希探财送回到了凤翔镇，让两个贪官恶官官复原职，舂青奎如何把他自己整到了卫生院停尸间的山房办公住宿等等等等的事情，全部讲给了饶克久——
　　饶克久稳重，沉稳。他到这会也没透露，他就是凰满夷未来的大舅哥！他跟凰满夷说：“凰满夷！你是被省政府门卫士兵押解来的！夿士林说不认识你！夿士林，是组织部部长！你说的话，我还要作进一步核实！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我要调查调查！你就先委屈地在这里待一宿待一天的，也可能更长点时间的。你的事，我是要管的！我不能不管啊！你吃饱了！这不有沙发吗？你就在这沙发上睡吧——”说完话，饶克久又给凰满夷打来了两暖壶开水。
　　饶克久跟凰满夷说：“为了你的安全，我派两位警察在你这门口站岗值班。有什么事，你喊他们就行。我就下班回家了。咱们明天见。”
　　饶克久八点多钟回到了家里。饶克久的家自然也住在市府家属大院。按理他已经自己成家了，不应该再住在市府家属大院里，可他和妻子孩子一直没和父母分开过，依然住在一起。饶克久回到家里，没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他去了妹妹荀克芹的房间。
　　荀克芹正在看书，见哥哥进来了，便放下书本，问道：“哥哥，找我有事吗？”
　　饶克久说：“有事啊！有很重要的事！我是向你报告一个重要情况的。”
　　荀克芹笑道：“哥哥怎么这么严肃啊！报告？报告什么情况啊？你就说吧。”
　　饶克久说：“凰满夷被关在我们治安处了——”
　　荀克芹一下子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满夷什么时候到了省城？为什么啊？”
　　饶克久说：“妹妹，你不要着急，是这么回事——”饶克久把凰满夷为什么到省城来，到省政府，武警士兵不让凰满夷进楼找见夿士林，后来如何在省府门口拦截夿士林的汽车，夿士林恼羞成怒派武警卫兵把凰满夷押解到治安处的经过，讲给了荀克芹。
　　荀克芹问饶克久：“哥哥，你跟满夷说没说你是我哥哥？”
　　饶克久说：“我能说吗？没说的！妹妹，听凰满夷说的，凤凰县凤翔镇问题相当严重啊！这事，咱们该如何讲给爸爸妈妈呢？按理，这不是家事，应该是国家的事情。咱们跟爸爸妈妈汇报，爸爸妈妈不能说咱们是走后门吧？”
　　荀克芹有些着急了，说：“哥哥！你带我现在就去你们治安处！我要见满夷——”
　　饶克久说：“不可以的！明天！明天我们要找夿士林问个清楚。等把事情弄明白了，你再把满夷接到家里来，那才叫顺理成章的。”
　　荀克芹说：“那就听你的！咱们现在就把这事跟爸爸妈妈讲讲清楚。让两位老人家给拿拿主意，看看到底该怎么办吧。”
　　饶克久、荀克芹这时便来到了饶树青、荀静的房间——
　　荀克芹先说话了：“爸爸妈妈，我和哥哥有事要找你们谈谈。”
　　饶树青、荀静都把手里的报纸放下了。
　　荀静说：“克芹，还是谈你到凰舞凤镇当老师的事吗？那事已经定下来了。没几天，凤凰县教委的调函就会寄来了。耐心等等嘛。”
　　饶克久说：“妈妈爸爸，不是这事。还是我来说吧。凰满夷来省城了——”
　　荀静问道：“满夷现在在哪里，怎么不到家里来啊？”
　　饶克久说：“他遇到了麻烦事了，现在正关在我们治安处受审呢——”
　　饶树青很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饶克久从头到尾，把凰满夷讲给他的所有事情，讲给了饶树青、荀静。讲完了，饶克久问道：“管元民马上就要来省城农业厅上任了。这事，你们说，该怎么办啊？”
　　“凰满夷不会说谎的！”饶树青说，“你们都回去吧。这事还真不是家事，我应该过问的，你们放心好了。”
　　饶克久、荀克芹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这几年来，不正之风越来越盛行！”饶树青跟荀静说，“社会风气越来越不正，根子在上头啊！干部离职挂职下海，不能不说是一种推动经济发展的新鲜事物。可下海的干部大搞不正常的人际关系，请客送礼家常便饭，跑官卖官买官，业已成风！这可是危险的信号！一个小小的乡镇镇长书记，竟然如此的敛财卖官卖职！国法何在啊？这事不得了！明天我要召开一个常委会，派出一个工作小组，到凤凰县凤翔镇，作深入细致的调查！这个小组，至少要三人，我建议，就由你们检察院出面吧！”
　　一九八二年一月十二日，上午八点半，饶树青书记主持召开的常委会，结束了。饶树青很严肃地放出了反腐倡廉的信号！会后，他把组织部部长夿士林留了下来。
　　夿士林很不理解地问道：“饶书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饶树青一脸严肃，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凰满夷的大学毕业生？是去年年底毕业的。”
　　夿士林满脸堆着笑容，说：“凰满夷？知道是哪个系的吗？我还真记不起来了？”
　　饶树青说：“汉语言文学系的班长，师范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原本日报社、省电台，都要他去工作。师范学院也极力要把他留校当教师。学院院长讲，都是因为你的直接干预，那个凰满夷，没留在省城任何一个部门工作，结果回了老家。这事是事实吗？你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夿士林支支吾吾了：“饶书记，您这都是听什么人说的啊！哪有这等事情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凰满夷！凰满夷是谁啊？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能和我扯上什么关系啊？”
　　“昨天下午四点多钟。”饶树青说，“在大门口，是不是有一个年轻人拦你的汽车，被你派士兵把那年轻人押解到了省公安厅治安处了？这事有吗？”
　　“有！有的！这事是有的！”夿士林说，“那个大个子男青年，无缘无故地拦住了我的车，我看他不怀好意啊！应该是个闹事者。所以我当机立断，把那个人送进了治安处。怎么？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
　　“也许吧！”饶树青相当严肃地说，“夿士林同志，我正式告诉你！凤凰县县委书记管元民到省农业厅工作的事，立即终止！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凤凰县组织部，告诉他们，管元民调动暂缓！马上打电话吧！”
　　“为什么啊？”夿士林红头胀脸了。“不是都研究通过了吗？怎么这又变了啊？”
　　“按照我的话执行！”饶树青说，“怎么回事？你心里能不清楚吗？就这样定了！你先回去吧！不要忘了，打电话给凤凰县组织部——”
　　送走了夿士林。饶树青给检察院打电话，询问工作组的事。检察院检察长邢事端说：“我们组织了五人工作小组，由荀静同志做组长。中午就出发。”
　　夿士林刚回到组织部，赖德兴、饶克久就来找夿士林了。赖德兴说：“夿部长，麻烦您点事啊。您昨天傍晚派人押解到我们处的那个年轻人，您真的不认识他吗？那个叫凰满夷的年轻人，到底怎么了？”
　　夿士林客客气气地喊秘书给赖德兴、饶克久沏茶倒茶。回过头来说：“二位请坐！请坐！听我慢慢说。请坐吧！”
　　赖德兴、饶克久坐了下来。
　　夿士林说：“其实也没太大的事情。那个年轻人的行为有些过激。多亏车速慢，要是快了，那可就出人命了。那个年轻人突然拦住了我的汽车，口里喊着，管元民是个贪官，什么的。我想，那人肯定是来省府门口生事闹事的。所以我就当机立断，派武警士兵把他押到了你们那儿。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事，我们知道了。”赖德兴说，“我们来您这，就是请示一下，怎么处理那个年轻人啊？您看看，拟定个什么罪呢？”
　　“也就是破坏公共治安罪。”夿士林说，“这样吧，教育教育，就放了吧！”
　　“那就听您的！”赖德兴说，“我们回去，可就放人了啊！那就这样！我们马上回去放人。再见！夿部长——”
　　夿士林心里窝火啊！他给凤凰县组织部打电话了。告诉老鸿，管元民进省农业厅当副厅长的事暂缓！鸿部长问为什么，夿士林含糊地说，组织决定，没有为什么！
　　办公室里没别的人了。他走进办公室的隔间里间，打开了一个乌木卷柜，翻腾着管元民送给他的大礼，十二棵老人参，十六块虎骨，一大块牛黄，五斤鹿茸，还有十万元现金。他一棵一棵地摩挲着老人参，一块一块地摩挲着虎骨。瞧着牛黄，看着鹿茸，一沓一沓地数着人民币……摩挲了半天，看了一会，数了半天。他把这些东西和钱放在了原位，锁上了柜门。这些东西和钱，他还没来得及拿回家里。他的家人还不知道他收了管元民的大礼大钱，才有了省农业厅副厅长的候选提名，以至于就等着一纸调令了。可怎么就出问题了啊？问题出在哪里啊？明摆着啊，管元民的下属舂青奎、希探财问题暴露了，被一个当初自己欲重用提拔的年轻有为的大学生凰满夷给揭露出来了！管元民啊！管元民！真就不会办事！怎么在官场上混的啊！怎么可以再让舂青奎、希探财这样的人恢复原职啊！怎么可以那样地对待凰满夷啊！这事情办得该有多么地被动啊！嗨！别说管元民了，我怎么又可以这样地对待凰满夷啊！我怎么这么糊涂，不认倒也罢了！干嘛要把凰满夷送到公安厅治安处啊？怎么就忽略了饶书记的儿子饶克久了！怎么就忘了饶克久在治安处啊！我好糊涂啊！得了，不认识，就装到底吧！就是不认识不知道凰满夷是谁！爱咋咋地吧！他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地给管元民打了电话：“管书记，我是——”
　　管元民很激动：“我知道，您是夿部长！夿部长，有什么指示啊？我的任命书什么时候送达啊？”
　　“怎么？”夿士林说，“鸿部长还没找你吗？有了很大的变故了——”
　　管元民的心一颤巍：“变故？什么变故啊？”
　　夿士林说：“一会你就该知道了！我已经打电话给你们的鸿部长了。算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吧。你到农业厅的事暂缓！这是省委饶书记的决定！”
　　管元民不解地问：“为什么啊？饶书记为什么这样地对待我啊？”
　　夿士林说：“不是我批评你啊！你做事实在是瞻前不顾后啊！你怎么可以让舂青奎、希探财官复原职啊？那会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事情实在是欠妥的！怎么样？事发了！你不知道吧！凰满夷昨天就跑到省城了，在省政府大门口拦我的汽车，那是要向我告你的罪状啊！我装作不认识他，把他送进了公安厅治安处了。我告诉你吧，省委已经责令省检察院组成了五人工作组，中午就上火车，开赴凤凰县凤翔镇，调查舂青奎、希探财的问题。现在看来，问题相当地严重了！闹不好，你的官位恐怕也难保了。我很想不通，你一个老干部了，怎么如此愚钝啊！做事怎么就那么草率啊！凰满夷那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正统多么有才华多么厚道多么正直善良的大学生啊，你们，你们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就撤了他的职啊！啊！还把人家给挤兑进了停尸间的山房住宿办公！真有你们的——”
　　管元民说：“那都是舂青奎、希探财办的——”
　　夿士林显得很激动：“那也脱不了你的干系！我想好了，你送给我的老人参虎骨牛黄鹿茸还有十万元钱，我一并给你寄回！你注意查收就是了！就这样！我因为你而走到了仕宦的尽头！我要退出这官场了！完全是因为你吧——”
　　夿士林撂下电话，就又走进了隔间，又打开了那个乌木卷柜。他把老人参虎骨牛黄鹿茸拿出来，把十万元人民币也拿了出来。夿士林绝对地想好了，他要把这些东西和钱，都寄回给管元民。之后，他要写辞职报告。这个组织部长，他知道早晚是当不成了，与其让省委公开宣布撤掉，还不如自己主动辞职，辞职，还应该是冠冕堂皇一些的！
　　夿士林喊来了秘书，吩咐说：“赶紧到邮局，按着这个地址，迅速寄出——”
　　秘书二话没说，拿起夿士林办公桌上的一个包裹，就去了邮局——
　　很快地，夿士林的辞职书就写好了——
　　在省公安厅治安处。赖德兴、饶克久按照夿士林的意见，这就要把凰满夷放了。
　　这时候，饶克久心想，是不是请凰满夷到家里去一趟啊。想到这，他给妹妹打了电话：“克芹，凰满夷已经没事了。你是否接他认认家门啊？”
　　荀克芹说：“妈妈说，还是等以后吧！满夷还不知道咱爸妈的身份地位。索性再隐瞒一阶段吧。等五一过后吧。春节我一定要在凰舞凤镇过了！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想我早就应该到凤凰县教委报到了！哥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对吧？”
　　“对对对！”饶克久说，“那就让他赶紧地回凤凰县吧——”
　　“咱妈他们工作组要去凤凰县！”荀克芹说，“中午十二点的火车。没准啊，还能巧遇到一块呢。”
　　“不管那么多了！”饶克久说，“我现在就让他走——”饶克久撂下了电话。重又回到询问室。跟凰满夷说，“没什么事了！你也不要再在省城久留了！跟你说件事，你的大学同学荀克芹向你问好！她正在办调动手续，估计春节前就能到凤凰县报到了——”
　　“怎么？”凰满夷问道，“您认识荀克芹？”饶克久笑道：“我们是邻居！近邻，我们两家就隔着一堵墙。”
　　“啊哦！”凰满夷说，“那就谢谢你了！我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