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七十三章

　　维拓鸣听见了元建强的说话。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叙述。很不好意思地说：“真还不知道啊，几位领导还没吃晚饭。俗话讲‘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这人活着就都得吃饭不是！这样吧。我现在就给你们做晚饭好了！走吧！都跟我到餐室吧。”
　　维拓鸣领着凰满夷、元建强、呈贡设进到了餐室。
　　维拓鸣打开了所有的灯。顿时，餐室厨房里的灯就都光闪闪地亮了起来。
　　餐室和厨房原本是一大间，被隔成了两间。外间是餐室，里间是厨房。
　　维拓鸣说：“三位领导，稍等片刻。咱们就捡方便的做吧。来一锅热汤面。十来分钟，我保证让你们吃上热乎乎的热汤面。”
　　维拓鸣进到厨房，捅开了灶火。别看这里是村子，这儿家家户户多少年了，都烧煤取暖做饭。维拓鸣炝锅加水，动作起来！他心思着，三个大男人，不能做少了。他加了两瓢水。一会就开了，下面条。得了。还真是话不虚说。也就十来分钟，一大锅热汤面就做得了。
　　维拓鸣把热汤面分别盛了三大碗，一碗一碗地端到了餐桌上。他特别热情地说：“三位领导，请吧。锅里还有的是。你们一定吃饱啊。”
　　凰满夷、元建强、呈贡设，吃着香喷喷的热汤面，心里头啊，真是暖烘烘的。
　　凰满夷、元建强、呈贡设，一人吃了两大碗。
　　凰满夷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五十六分了。他跟维拓鸣说：“维拓鸣同志，耽误你一会啊，我问问你，你们村里，有没有贫困户，也就是缺吃少穿没钱花的人家？说白了，就是很穷很穷的人家！”
　　维拓鸣笑道：“凰镇长书记，没有的。我说过了，我们村，全村人就是一大家人。没有一家贫苦户的。我跟你们三位领导说啊，我们东瀑村，就犟满堂犟伯伯一家，还有陵国栋陵伯伯一家是完全失去了劳动力的人家。可这两家人就是我们村的一家人。我们都是亲人，我们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地照顾着这两家人啊。所以说啊，三位领导，我们这儿，真的就没有你们要访贫问苦的人家的。”
　　“我相信！我很相信的！”凰满夷说，“请你带我们向犟伯伯一家人问好啊！谢谢你了，维拓鸣同志！”凰满夷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三元钱三斤地方粮票，放在了餐桌上。“维拓鸣同志，打扰了！谢谢你了！这是钱和粮票，请你收好——”说完，就往外走。
　　维拓鸣拿起钱和粮票，说：“三位首长，不用给钱给粮票的。这样多不好啊——”
　　凰满夷回过头来说：“这是必须的！吃饭给饭钱！这是天理，天经地义——”
　　维拓鸣拿着钱和粮票，站在餐室门口，望着凰满夷、元建强、呈贡设三个人走出了院子，心里好不感动啊……
　　凰满夷、元建强、呈贡设回到村委会招待间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二十七分了。他们心里当然高兴了。高兴什么啊？高兴的是这个村子，应该说是一个集体富裕村啊！
　　元建强问凰满夷：“凰镇长书记，你说，这个东瀑村，真可以不实行土地承包制了吗？”
　　凰满夷说：“不要着急，明天咱们挨家挨户地访访，再到田地里看看。等把事情搞明白了，咱们再做决定。我认为，良村长的观点很正确的，凡政策，在执行的时候，都不能一刀切。我特别赞同良村长和那几位村干部的观点的。”
　　呈贡设说：“凰镇长书记。依我说啊，还就得一刀切！不然的话，那不就没了王法了吗？那不都我行我素了吗？一切都得听中央的，一切都得听从上级的指令安排。这要是开了东瀑村的先河，允许他们村不搞土地承包到户，咱们将来怎么跟县委交代啊！首先农改办那儿咱们就通不过的。凰镇长书记，咱们还是动员他们把土地分了吧。”
　　凰满夷说：“不行的！咱们得尊重农人们的意见，不能强行。好了！这事咱们就不说了。咱们等明天访访再说看看再说吧。民心所向历来不可违背的！都休息吧。”
　　屋里很暖和。三个人说了一会话，就都躺下睡觉了……
　　一觉醒来，太阳升起。治保主任陕东起老早地就到了村委会。他跟凰满夷说：“今天早饭就到我家吃吧。几位意下如何啊？”
　　凰满夷说：“好的！那就打扰了。”
　　治保主任陕东起家也是五间砖瓦房。嘿！看来全村家家户户的房舍基本是一样的。凰满夷他们吃完了早饭，照样的，凰满夷付了钱票粮票。陕东起没客气，如数地收下了。他说：“这才是好干部嘛！我们决不能怂恿你们不给钱不给粮票的。那样做会惯坏你们的！老镇长书记舂青奎到底是他自己原来就坏，还是下面人把他惯坏的，这里面就有文章了啊！”
　　凰满夷说：“陕主任，你真是太有头脑了啊！我向您学习！陕主任，谢谢您啊！我们现在就挨家挨户地走走问问吧。”
　　“那好那好！”陕东起说，“你们爱怎么走就怎么走，爱到哪家就到哪家吧。我们村干部就不陪你们了。你看看，什么时候召开全村村民大会，你们就说一声，我就通知，大喇叭一喊，就立马到齐了。要是不开，就拉倒了！”
　　“看情况吧。”凰满夷说，“等到时候再说吧。”
　　凰满夷、元建强、呈贡设离开了陕东起的家。
　　走不多远，凰满夷说：“这村子不算小，咱们三位，干脆分开。这样访谈的会快一些。到了人家，就直接征求意见，愿不愿意承包土地。今天，咱们就整清这个主题。抓紧点时间吧。元建强，你从后面那一趟街东数第一家开始；呈贡设，你就从这趟街东头数第一家开始，陕主任家就跳过去吧。我到前面那一趟街，也是从东数第一家开始。”
　　凰满夷、呈贡设、元建强分别走访东瀑村住户人家了……
　　凰满夷来到了前街东数第一家。院里有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在玩耍。
　　凰满夷问道：“小朋友，你们家大人在家吗？”
　　两个小朋友走到院门口。小女孩仰脸问道：“你是谁啊？你找我爸我妈干什么？”
　　凰满夷俯下身子，说：“我是镇里来的客人，到你们家串串门，看看你爸爸妈妈啊。怎么样？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小女孩笑了，说：“那你是我们家亲戚了。进院吧。我爸爸妈妈都在家。”
　　小女孩说完，自己拉着小男孩的手先跑进了一间房子，喊爸爸妈妈了：“爸爸妈妈，有亲戚从镇上来了！是个大个子啊——”
　　这家人家户主姓柊，叫柊国铠，三十二岁，妻子叫汶冬梅，三十岁。凰满夷还不知道，这个柊国铠是他在县一中时候的同学，是高一二班的。同学不同班。刚一文革，柊国铠就回到了村里，彻底与那场血腥的大革命脱离了。回到村里，跟村里人一道耕田种地，一道搞副业生产。没多久就跟村里的姑娘汶冬梅结婚了。这不，俩孩子了，一个九岁，一个七岁。有了这两个孩子之后，他们自作主张，决定不再生育了。汶冬梅到县人民医院做了结扎手术。他们的父母也都很开通，很支持他们的计划生育。柊国铠的父母身体都很好，老早的就都上山溜达去了。现在他们一家六口人，住着五间大瓦房。生活还是很富裕的。
　　听见了女儿说有亲戚从镇上来了。柊国铠、汶冬梅赶紧走出屋子，迎接亲戚。走到了院门口，柊国铠打眼这么一看，定睛这么一看，这不是老同学，县一中学生会主席凰满夷嘛：“哎哎呀呀！凰满夷！凰满夷！是你是你——”
　　“你——柊国铠！柊国铠——”凰满夷跟柊国铠又是握手又是拥抱——
　　柊国铠、汶冬梅的两个孩子在一边出神地看着。汶冬梅也注目地看着凰满夷。
　　凰满夷、柊国铠好生地寒暄了一会。
　　柊国铠跟妻子温冬梅说：“冬梅啊！这位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凰满夷，我的高一时候的老同学啊！”
　　汶冬梅初中毕业，当初没考上县高中。她大大方方地跟凰满夷握了握手：“欢迎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柊国铠跟女儿儿子说：“快喊，凰叔叔，这是你爸爸我的老同学，凰满夷！凰叔叔——”
　　两个孩子，女孩叫柊清丽，男孩叫柊清华。两个孩子高声地喊凰满夷：“叔叔！叔叔！”
　　柊国铠、汶冬梅把凰满夷迎进了屋里，让座倒茶。便开始说话。
　　柊国铠问道：“老同学啊，你不是考上省城师范学院了吗？毕业了，分到哪儿去了？”
　　凰满夷笑道：“分回来了——”
　　没等凰满夷把话说完，柊国铠拦话道：“回县一中当老师了！那也不错的！很好的！我呀，以为你那么优秀，大学一毕业，肯定就留在省城了。”
　　“我还没说完。”凰满夷说，“我不是分回一中了。我被组织分配到凤翔镇了——”
　　这时候，只见柊国铠一拍后脑勺子，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前些日子，就都疯传，老镇长书记退休了，新来的镇长书记是个大学毕业生。哎呀啊呀！原来就是你呀！你来我们凤翔镇当一把手了——”
　　凰满夷喝了一口茶水，平稳地说：“是这样的。我来你们村，是来落实土地承包到户的。昨晚上就跟你们的村长良喜奎同志，还有治保主任陕东起，妇女主任甄秀翠，老支书尚梁崴，了解了一下情况。他们讲啊，你们村的情况特殊，不宜搞土地承包到户。我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说说吧，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柊国铠看了看妻子汶冬梅，说：“老同学，我说句实话啊，我们村有我们村的特殊情况。三大片整齐的田地，不能再分割开来。我们村里走的是大机械化农业的道路。早年间，村长良喜奎有个亲戚在东北的北大荒农场，来我们村村长家串门，跟良喜奎讲了他们那里的生产队啊，就二十几个人，是用大机械种田，能种两千垧地。就为这事，良喜奎亲自跟着他家的那位亲戚跑到北大荒农场参观学习。到那儿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于是良喜奎受到了启发，就在我们的东瀑村搞起了大机械化种地。买那些个大机器，那得老鼻子的钱了。村里人一时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我们村治保主任陕东起，他哥哥陕东雷在峡口市是个什么大企业家。于是陕东起就去找陕东雷。陕东雷自己借给我们村一部分购买机械的钱，他还联络了他的朋友，借了一部分钱。于是我们村就购买了一些大机械。是真好啊！用了大机械种地不发愁了。我们的劳动力从田地里解放出来了。于是我们就办了中药材种植基地，在山里，种起了中药材。还办起了大型的养鸡场，请的是峡口市的专家指导。光种药材办养鸡场，几年下来，借的那些钱早就还完了。我们村现在是只有十四个人负责种地，其余的都干副业呢。老同学啊，你说说看，像我们村这样的情况，还用得着把土地分包给各家各户吗？用不着吧！你已经是镇长书记了，我们是同学，咱们去掉这层同学关系，公事公办，你看我们村的情况，你说说，还用不用土地承包到户了？”
　　汶冬梅也说：“我觉得吧，我们村集体发展，挺好的！我觉得吧，我们村是真正的走社会主义道路呢。你也看到了，我们村，家家户户都住的是亮亮堂堂的砖瓦房。每天吃的都是稻米白面。鸡鸭鱼肉都不少！每月每人都开四百元钱。分不分地吧，依我说，那是万万不能分的。还有啊，我们村虽然分家而居，可过的就是一大家人的日子。我们的村风就是这样的，祖传下来的。你可以调查调查，问问，就我们村的人，从没有打架吵嘴的。用句时髦的话，我们村的精神文明建设，那是第一流的——”
　　柊清丽在一边插嘴说：“叔叔！我爸我妈说的都是真的。我爸爸我妈妈都是村里的老师呢。我们村的孩子可愿意学习呢——”
　　柊清华也说：“叔叔，你是个大学生。你留下来给我们当老师吧。好吗？”
　　凰满夷看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笑了。
　　柊国铠跟两个孩子说：“你们的凰叔叔，现在不能教你们。他是镇里的干部。人家有很多很多工作要做啊。你们到外面玩吧。我和你们的妈妈跟凰叔叔再说一会话啊——”
　　柊清丽、柊清华笑呵呵地走出了屋子，到外面玩耍去了。
　　屋里，凰满夷又跟老同学柊国铠说了一会话。这就离开了柊国铠的家。他走进了这趟街的第二家第三家……
　　好嘛，凰满夷每走进一家，家里的主人，对土地承包到户的问题，看法意见都和柊国铠、汶冬梅一样。没有一个赞成土地承包给个人的。这一趟街，三十多户人家，十一点五十八分，凰满夷全部访谈完了。不用说了，没一家，没一个人赞成土地承包到户的。
　　十二点十七分，凰满夷、元建强、呈贡设三个人集聚在了东瀑村的招待间。
　　元建强说：“要我说啊，这个东瀑村就是一个社会主义集体化的典型！这个村子，根本就不用把土地分包到户了！这里早就机械化经营农业了。凰镇长书记，咱们总不能强逼着人家，把那大片的土地，一块一块一片一片地分割了吧？我赞成东瀑村的干法。这的确是社会主义在农村的一面旗帜！我建议，应该把东瀑村当个典型，在全乡镇在全县推广经验。何必把土地承包到户啊！”
　　呈贡设也说：“我这回算是服了！服服帖帖了！你说要是村长村干部们让每家每户每个人都这么统一口径说话，这不可能啊！就我访谈的这一趟街的人家，我一谈承包土地到户，那对我的意见可就大了。可这里的人真是文明，就是跟我讲道理摆事实啊。不急不火的温温和和的。嗨！这儿的人可真是太有修养了啊！文化素质真是太高了太高了啊！我服了！我赞同村干部和全村农人的观点，这里没必要把土地承包到各户——”
　　凰满夷、元建强、呈贡设正说的热闹。外面有人喊上了：“几位领导，该吃中午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