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五十一章

　　时代果然就变化了。不是不变，不到时限！到了时限，一切皆变！久日以来的阴霾被狂风吹散了！天终归变晴了，阳光灿烂？还谈不上，但确确实实是见到了阳光了！这让人们的心情还是都欣慰一些了……
　　一九七六年，易英梅二十六岁了。父母哥嫂都劝她，应该结婚了。有个从省城来的知识青年，叫麦国财，那是三天两头地往易家跑，非要跟易英梅交男女朋友并信誓旦旦地说：“将来我们结婚，就都一块调回省城。保证给易英梅安排个像样的工作。”
　　易英梅坚决地不予理睬。
　　自打麦国财被拒绝之后，易家又来了不少提亲的亲戚朋友，易家人都一一地婉言谢绝了。
　　易英梅的父母哥嫂都知道，易英梅是在恋着凰舞凤镇的那个凰满夷。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三十一日，易天棣、匡志娣夫妇赶到了凰舞凤镇凰满夷的家里。他们问凰飞腾两口子：“你家凰满夷跟我家易英梅的事，你们知道吗？”
　　凰飞腾两口子说：“知道！当然知道啊！这事由他们自己做主！我们也从未干涉过的！”
　　易天棣说：“那就好办了！既然他们都定下来了！我想啊，咱们也是没地说了！选个日子，就让他们结婚成家吧！他们俩是同岁，都二十六了。就他们一般大小的同学，那都两个孩子了。我说亲家啊！这事不能再耽搁了！这可是大事。你们可不能耽误我们抱外孙子啊——”
　　凰飞腾笑道：“同样的心情！我们也想早点地抱上孙子孙女啊！可这事咱们还是说了不算的。‘志当存高远。’我说亲家啊，你们该明白这话的意义的。满夷到县城还没回来。他跟我们说，他知道了一个特别重大的好消息。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吧？据说上面已经有了意向，要在全国恢复高考了！高考，你明白吗？就是让凰满夷、易英梅他们考大学！你明白吗？”
　　易天棣笑道：“我的消息还真是闭塞。我没听说过啊！啊哦！我说英梅就是不答应搞对象，不同意结婚成家呢！原来根子在你们这儿呢！要是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咱们索性就晚抱上几年孙子孙女。等他们念完大学，再说结婚成家的事！”
　　凰飞腾说：“那是自然的！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我是看准了，我家凰满夷，肯定能考上大学的。他这些年，没有一天扔掉书本的。”
　　易天棣笑道：“不要老凰卖瓜自卖自夸了！我家易英梅，不说是头悬梁锥刺股吧，可那也是一宿常常熬过大半夜的。没别的，就是对书本亲！我家易英梅稳打稳地能考上的。这你就放心吧——”
　　易天棣、匡志娣这下子算是放心了。回到家里，再也不催逼易英梅结婚成家了。凰满夷已成了易家首选的女婿了。他们易家人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
　　到了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七年，易英梅已经足足地二十七岁了，当然，凰满夷也二十七岁了。这一年的年底，他们在地委所在市一道参加了高考……
　　没多久，高校录取通知书就分别寄发到了他们的手中。看来他们填报的志愿，还真是给录取院校参考的。原本凰满夷填报的是理工类大学；易英梅和凰满夷填报的志愿是一类的。也是理工类大学。可完全地事与愿违。他们都被省城的师范大学录取了，易英梅被分到了历史系；凰满夷被分配到了汉语言文学系。两个人按时报到。学校按时开学了。不管怎么说，这大学是考上了。念哪个专业并不重要了。
　　刚开学的时候，凰满夷就跟易英梅签订了一份口头协议，平时不能来往，只有周日晚上可以见上一面。主要还是上学读书的。
　　一晃一个学期就过去了。凰满夷在系里结识了新同学。易英梅也是一样，在系里结识了天南地北的新同学。学院汉语言文学系只招了一个班，四十八名学生。凰满夷当班长。学院历史系也只招了一个班，三十八个学生，易英梅当了班长。这一学期里，凰满夷、易英梅按照口头协议，只是在每个周日的晚上，在大学的图书馆第三阅览室里见上一面。在图书馆里约会，那是不可能谈情说爱的，只能是压低声音，相互询问一周的学业情况。别的那真是什么也没谈过。要说每个人的课程都很多，或许就因为这原因，他们就顾不过来谈个人的情事了。
　　放暑假了。易英梅委婉地问凰满夷：“咱们一块回家吧。你顺便到我家里，看看我爸爸妈妈。之后，咱们再一块去你家里看看你的爸爸妈妈。”
　　凰满夷说：“我不回家了。等寒假再说吧。我要留在学校里，利用假期时间，研读一下外国文学。”
　　易英梅没再说什么，不知为什么啊，她的脸上倒是露出了很高兴的神色。易英梅买上火车票，上车走了。凰满夷也没去火车站送送易英梅。
　　回到五马驾镇的家里。因为易英梅曾在信里告诉过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要凰满夷一块到家里来。这眼睁睁地就没看见凰满夷的身影。爸爸妈妈哥哥嫂子都不停地问啊：“怎么？凰满夷没跟你一道回来啊？出什么事了吗？啊？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放暑假，就一块来咱们家吗？这是怎么了啊？”
　　易英梅很平淡地说：“他不回来了，留在学校里，研读外国文学了。”
　　易天棣笑道：“这个凰满夷，还真就是一块学习的料，一点时间也不浪费。英梅啊，你可应该好好地跟人家学学啊！我看好了，凰满夷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就在易英梅刚回家后的第四天，也就是一九七八年八月五日星期六农历七月初二。易家刚要吃中午饭，全家人刚坐在餐桌旁，就听到院里有人喊话问话：“请问！易英梅同学住在这里吗？”
　　是个男青年的声音，很好听的。全家人以为是凰满夷来了。可又都一想，不对啊，凰满夷对这个易家太熟悉了。谁也记不清楚凰满夷来易家给易英梅辅导功课，究竟来了多少回了。不是！肯定不是凰满夷啊！
　　易天棣说：“英梅啊！找你的！备不住是你的大学同学来了。快出去迎迎吧——”
　　易英梅听出来了，是她们班级的辅导员老师步政经。易英梅乐不可支了！她说：“爸爸妈妈，哥哥嫂子，我知道了，是我们的辅导员步政经步老师来了！我这就去迎迎——”易英梅走出了屋子，到了院里，很热情地跟步政经握手道：“你来了！步老师！我真的想死你了啊——”
　　步政经跟着易英梅进到了屋里。全家人的眼光都紧紧地注意在了步政经的身上……
　　步政经老师，一九六五年在京城某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了这个省城师范大学当了讲师，那时候才二十五岁。这会三十六岁。步老师的家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县城里。是当地一户有名的读书之家。在明清两代，都出过秀才举人，步政经的太爷爷曾当过大清的什么知州。因为步政经的不正经，有着一个人民教师不该有的爱好，那就是好色的原因，步政经和他的原配妻子苟尚菁不得不离婚了。苟尚菁是步政经的大学同学，在省城商学院当老师。是一个很正经的女子！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步政经和苟尚菁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孩子都跟了苟尚菁，现在都在苟尚菁的父母家里，由苟尚菁的父母照看着。
　　世上的人们都知道的，这大学闲置了一些时日之后，便招来了工农兵大学生，那时候称为工农兵学员。步政经在历史系里一直就给工农兵学员当辅导员老师，实际就是班主任。工农兵学员的文化程度年龄都参差不齐的。一九七四年，步政经所带的班级里，有一个三十一岁的女干部，叫盘铎囡。在到这所大学读书之前，是同和县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这女子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在班里，步政经就指派盘铎囡当了班长。盘铎囡是个已婚女子，长了一副令男子谁见谁爱的模样。不到两周，步政经就在盘铎囡的单人宿舍里，跟盘铎囡搞上了！这一来二去的，步政经竟然大着胆子，把盘铎囡领回到了家里。在苟尚菁回娘家的时候，步政经就把盘铎囡留在了家里苟合过夜。事有凑巧，一次，本来带着孩子回娘家看望父母的苟尚菁，一下子想起来，忘带一本经济学的教科书了。于是就赶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好嘛，活生生地就把步政经、盘铎囡堵在了被窝里了。这还不离婚？怎么可能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于是，苟尚菁就果断坚决地跟步政经离婚了！步政经好色是很有名望的！要说这事，苟尚菁还到师范学院找了学院的领导。领导呢，像是很重视，正要下大力度处分步政经老师。可学校领导们不知道的，盘铎囡的舅舅，而且是亲舅舅，居然是省军区参谋长，这官大啊！盘铎囡找来了亲娘舅舅，那么一说和，步政经不但没受到处分，还当上了历史系里的副主任了。这事整的啊！真是太有点意思了。盘铎囡在这所大学里当了三年的工农兵学员，溜溜地跟步政经老师不明不白地睡了三年觉。这还没有意思吗？三年的工农兵学员生活结束了，盘铎囡回到同和县当县委书记了。步政经在学院里开始涉猎新的对象。这个对象不是别人，就是师范学院历史系班长易英梅。易英梅考到师范学院历史系的时候，步政经已经是系主任了。步政经长得很帅气，一米八一的大个，浓眉大眼的，身材又匀称。在易英梅眼里，那简直是太帅气了，她说：“我从来就没见过这样英俊的男子！凰满夷差远了！步政经老师太有气质了！太帅气了！没治了！凰满夷可是没法比的！也不能比的！”在历史系里，十九个女生中，易英梅是最最漂亮的了。到学院报到的第一天，步政经一眼就看中了易英梅。在登记表上，步政经知道易英梅还是个未婚女子！换句俗语讲，那还是个处女啊！步政经是教中国古代史的。还没开课，他就找易英梅谈了三次话，询问易英梅的家庭状况。许愿叫易英梅当班长，让易英梅写入党申请书，说不到一年，保准让易英梅成为预备党员，毕业前一定转正。易英梅深深地被步政经的若干许愿打动了。她万万分地庆幸，自己遇到了好老师好辅导员（班主任）。当开学第一周周末按口头协议，跟凰满夷在图书馆第三阅览室会面的时候，她在凰满夷面前，悄没声地大夸步政经老师如何如何对她好！凰满夷轻轻地一笑，说：“不错！你遇到好人了，相见恨晚啊！努力珍惜吧！”凰满夷这话里已经透露给易英梅一个信息了，实际上让她多加小心了。易英梅把凰满夷的话都当正面的东西来听了。于是她和步政经老师走的关系，那是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密了！步政经恨不得立马把易英梅领到家里成就他和易英梅的好事！步政经在给学生讲课的时候，那真叫风度翩翩，学问十足！白话起来，头头是道，从不在讲堂上看一眼讲稿，看一眼教科书教学笔记。步政经的普通话讲得颇好！他的家乡是北京大兴的。讲课时满口的京腔的普通话，着实吸引了易英梅和她的所有同学。步政经，别看不正经，他在爱色的问题上，还是特别讲究原则的，那就是玩弄一个的时候，那就是专心致志地玩一个，绝不涉猎第二个第三个的。等什么时候玩完了，那再另选目标，再行专一地玩弄另一个。像那个盘铎囡，他就玩弄了三年啊！历史系的女同学，真的就有那么五个女学生，争着抢着地要嫁给步政经，有的写情书给步政经，有的干脆单刀直入，把自己的心里话到办公室跟步政经讲明！有的甚至公开地表露说，愿意白白地陪步老师睡觉……这个时候的步政经，变得实在是很正经，那是一本正经三本正经了。他还要板起面孔大肆训斥这些个女同学：“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殊不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有女儿跟父亲胡来的啊！这不是乱伦吗？乱伦，那是要遭到天谴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好自为之吧！”行了！在系里学生中间，步政经美名传扬啊，步老师是真真的正人君子啊！难得的正人君子！从未见过的正人君子！
　　还有啊，他步政经瞄准了易英梅，那都是避着他人的，从不张扬地暗暗地操作着的。尽管生理心理都急需易英梅的抚慰！可步政经能够克制这种急躁的情绪，方寸不乱地而且是有条不紊地达到目的，最终要让易英梅主动地跟他要求整事——
　　易英梅有男朋友了，那就是凰满夷啊！可每当接触到步政经老师的时候，凰满夷在易英梅的心里，就无形地变得萎缩渺小了！步政经才是高大英俊潇洒有学问有气质的真正的男子汉啊！凰满夷算个什么东西啊？一个乡巴佬而已！怎么折腾也是个乡巴佬啊！于是以往的交情以往的海誓山盟，以往的爱恋……以往嘛那都是以往啊！易英梅全部忘掉了！她选择了步政经！步政经才是她易英梅背靠的大树啊！那简直就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是十二级台风也刮不倒的参天大树——
　　易英梅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火山一样喷涌出来的情潮，在临放暑假前一个星期的晚上，她偷偷地潜入进了步政经的家中——
　　步政经很正经地跟易英梅说：“易英梅同学，你可要考虑好了啊！凰满夷是你的男朋友！你这样的一意孤行非要献身于我！你考虑后果了吗？”
　　易英梅果断急切地说：“什么后果啊？后果就是，我是你的！我永远是你的！我要嫁给你啊！我要终生侍奉于您啊！快来吧！快来吧！我心中的偶像步政经步老师！我要把第一次献给你！我要把我献给您啊——”
　　得了！易英梅终于被步政经占有了。
　　步政经第一次整完了易英梅，在易英梅的耳边说：“我问你啊，凰满夷，你怎么处理凰满夷啊？”
　　易英梅说：“那还用说吗？我就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的心里不再有他！我已经有了新的意中人！不就完了吗？”
　　步政经老师老练地说：“你这样处理不妥的！你应该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地去找他一块回老家休暑假的。你要让他感觉到你还是爱他的，想法让他自己慢慢地疏远了你。那个凰满夷已经是预备党员了，还是咱们大学的学生会主席！那个同学还是很有能量的！咱们的事不宜公开给他的！你明白吗？你眼下，该怎么和他处就怎么和他处。我听说了，他暑假不回家，要跟学院里的赵教授研读世界文学史呢。你索性还是邀请他暑假跟你一块去你们家。我断定，他是不可能去你们五马驾镇的。这样一来，你便尽了心意，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再说你们都是学生！他凰满夷能把你怎么样啊？即便将来有一天，我娶了你，把你留在了省城，留在了咱们学院。这些他凰满夷怎么可以办到啊？我想一个现实主义的女子，当然要看到现实的！现实是凰满夷是农村的大学生，他根本没法摆脱他永生永世的农民身份的！念完了这大学，也就是回到家乡当个中学老师，顶多顶好了到县城中学里当个老师罢了！他终究是没有什么大出息的！对不对啊？你呢！要不是我来搭救你，那命运是要和凰满夷一样一样的！也就是回到你们五马驾镇中学当个初中历史老师罢了！你看准了我了，你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真心实意！我万万不能再拒绝于你了啊！人嘛！讲的就是一个感情！男女感情深女人必献身！对吧！你献身于我了！我就要对你负责任了！你我一结合！那就是你最大最大的幸福啊！凰满夷毕了业，也只能回他的凰舞凤镇中学当个初中语文老师了！他对于你，那也只剩下个羡慕和嫉妒了！你说对不对啊？”
　　易英梅太幸福了！太性福了！她感觉太美了！她紧紧地搂住了步政经的脖子，激动地说：“步老师我的大树！暑假里，你到我家来吧！你能做到吗？让我的父母我的哥嫂，亲眼看看您的伟岸伟大！你是多么地伟岸多么地伟大！您肯去我家五马驾镇吗？”
　　步政经笑着说：“我的心肝宝贝啊！我爱死你了啊！暑假里，你回家了，我找谁亲热啊！我怎么能不去你的家啊？我是一定一定要去的！一定一定要去你家和你啊啊亲亲爱爱——”
　　易英梅说：“要不您就跟我一块走吧！”
　　步政经说：“我还有一个科研研究课题要通过学院审批。等我的课题一通过。我就立即去你们家。我真是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你了啊——”
　　步政经说话还真算话，他的课题一被通过，他就赶到了易英梅的家里，追到易英梅家里来，跟易英梅腻乎来了……
　　走到院子里，易英梅兴奋得不得了了！他把步政经领进了屋里，领到了家里的圆圆的大大的餐桌前，给全家人做着介绍：“爸爸妈妈哥哥嫂嫂！这就是我的辅导员老师，我们的系主任！我们的古代史老师步政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