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三十一章

　　家里来客人了。四姑姑凰飞英忙乎起来了。拿出自家里最好最好的饭菜来招待凤凰县的大官章程路，招待自己的大侄子凰满夷。四姑姑凰飞英家里一共有五间石屋，虽然都不大，可还是很宽敞的。凤封贵、凰飞英单独地给章程路收拾出来了一间正房。屋里放上了石桌石凳，供章副县长读书写字用。还特意给拿过来一盏马灯。给章程路用来夜间照明。一切的一切安排得都那么的妥帖。
　　凰满夷很放心了。他跟章程路说：“章副县长，您就在我四姑姑家里住着吧！我回县城回学校。等一有什么消息，我就到这儿来告诉你就是了！您就安心地在这里住着吧！我敢说，这里很安全啊！绝对绝对地没人打扰！您要看报纸，我四姑父可以给你带回来的。别看村子小，这里还是通邮的。公社里的邮递员每隔那么三天就要来一趟的。有信送信，没信送《人民日报》、省城日报《红旗杂志》。跟您说，章副县长，这些都是必须的阅读资料！报纸杂志，你完全可以看到的。天下大事你也可以从报纸杂志上得知的——”
　　凰满夷在大榆树村只住了一个晚上，转天离开了四姑姑的家……
　　凰满夷离开大榆树村后，就直接回凰舞凤镇了。看到家里都很好，于是住了一天两宿，就赶回县城赶回学校了……
　　学校里，深得新校长还有其他领导干部，教师们，大都要到学校看一看，有事没事的溜达那么一圈。凰满夷把自己的想法跟深得新校长说了说。深得新表示很赞成。他说：“再等等看吧！不是已经传扬开了吗？省城理工学院的红旗造反团要全员开来吗？这是个大动静。等他们来了之后。你们再决定回不回家。在学校里，我知道，你们也不干待着的。温习功课的时候，哪儿遇到了问题，还是可以找老师们问问的。不是很多老师都还来学校上班吗？”
　　凰满夷特别地尊重老校长的意见。在高一一班，走读生每天都来学校，住宿生一个也没回家。这个班级还保持着文化大革命运动之前的班风。同学们都听班长凰满夷的。可以这么说吧，凰满夷怎么建议，同学们就都怎么做。眼下，凰满夷跟同学们说：“咱们的老师不能给咱们讲课了，咱们可以自学啊！对不对？我爹说了，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那可是自己的。别人啊，谁也拿不走的。“风物长宜放眼量”啊！这诗句有道理啊！我爹常说，天不能总刮风总下雨，天阴终有天晴日的！我爹还说了，凡事啊要看得开，时间就是见证！依我说啊，咱们不要光打篮球打排球了。咱们也正常地在教室里学学课本知识。不会的，咱们老师不还都在办公室里吗？咱们就去问问啊！咱们的老校长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不能在教室里傻等着发生事情啊！傻等着省城理工大学的红卫兵们来咱们这造反不是？咱们就静下心来，哪怕背几首古诗古词，一天做一道数学题呢！这不也是收获吗？”
　　高一一班的同学坚决照办。学生们那是有来道去的上课下课的。在凰满夷的组织下，上起了自习课。遇到问题，就到办公室找老师询问。老师要是不在，就记下来，等老师来了的时候，再问。班里有有手表的，他们就自己掌握时间。上课了，自习功课；下课了，在校园围墙周边巡视巡视。凰满夷带着高一一班的学生就是这样地度着时光。当然在凰满夷的感召下，高二年级的高三年级的，也有不少学生都是这样在学校里如此这样地度日的……
　　别忘了，这些学生一直把凰满夷当做学生干部，依旧当做学生会的主席啊！有老师就说：“咱们一中的凰满夷，他身上就是带着那么一股人缘。很有些时候啊，一些学生可以不听老师的，但绝对地都听凰满夷的。”这话说的可不夸张！就说一件事吧，这是最近的事情了。高二二班有两个学生，一个叫木红柱，是个男生，一个叫羊常娥，是个女生。两个学生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的互爱关系。这两名学生的家里，在省城里都有很近的亲戚。于是高二二班的班主任，一个略微上了点年纪的老教师昌学正，就跟木红柱、羊常娥说了：“我发现你们了。你们是在早恋啊！你们这样，要是让学校里知道了，那是非要给你们严厉处分的！咱们学校对你们这样的学生，处理的是特别严重的非常厉害的！这一点你们应该知道的！所以啊，我建议你们赶紧到省城去吧。转学吧，把学籍转到省城去，住到亲戚家去！省城大学闹得厉害，停课了。中学还不至于像咱们一样停课的。你们都想考大学，那就得上高三接着往下念啊！可咱们一中不行了！不上课了！虽说是不上课了，可你们谈对象，那也是万万不可以的！听老师一句话，赶紧地转到省城亲戚家里。转到省城，可别再继续搞对象了啊！要继续读书啊！”
　　木红柱、羊常娥一时心动，觉得昌学正老师说得很有道理。别看现在闹这文化大革命运动了。那搞对象也是不允许的。还真得赶紧地转学！羊常娥态度比较坚决。木红柱有点疑惑。他跟羊常娥说：“我想咱们班主任昌老师说的话不一定准的。他说省城里只是大学在闹腾，中学没有。他这是瞎猜的吧？怎么可能啊？停课闹革命，全国都一样的，什么大学中学的，就是连小学不是也都不上课了吗？这样吧，常娥，咱们问问凰满夷，他是学生会主席！我们问问他，看看该不该转学。看看还能转学吗？”
　　羊常娥心思，也是啊，全国都停课闹革命了，省城中学就没停课吗？她说：“行啊！问问凰满夷。我们听他的！”
　　于是两个人就到高一一班找见了凰满夷。他们把事情一说，凰满夷笑道：“昌老师是和你们开国际玩笑啊！这是什么时候啊？还转学？亏他想得出来！我给你们一个建议，你们好，当然好就是好了。只是不作出好的出格了过度了，这也是没关系的。学校哪还有精力管你们俩的闲事啊！不可能处分你们的！再说了，现在咱们是自觉自愿地待在学校里，上自习课。这纯属于咱们的自愿！要是不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回家，愿意干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那是都可以的。建议你们，没必要办什么转学！省城中学早都停课闹革命了！没有学校正常上课的了！昌老师那就是蒙你们玩啊！你们愿意在学校上几天自习，就来上上，不愿意来了，咱们也没什么造反团体，那就回家当个逍遥之士，那也是未尝不可的！”
　　羊常娥、木红柱坚决地听从凰满夷的建议，没按照昌老师说的办。他们终归没受到学校的任何处分。实践证明，昌老师的担心就是杞人忧天了——
　　上上自习课，在校周边巡逻巡逻。这样的日子也就过了九天。
　　九天之后，也就是一九六六年六月五日，下午一点二十一分。从省城里来的造反者，那可是真的来了！省城理工学院的红卫兵红旗造反团真的来了一千零三十三个。这是特别准确的数字。因为他们不单是要在这里造反鼓动夺权，他们还是要吃饭要住宿的！整个的县委招待所，县里的大大小小的旅馆旅社都让他们住满了。县机关红色造反团团长璀民贵、副团长卓世梅尽全力招待着从省城来的红卫兵小将们！卓世梅详细地做了人数统计，一点没错，就是一千零三十三人。造反团团长是盛来晨，还有马前卒厦云芃、边政法、庚范青。
　　造反夺权指挥部就设在县委招待所三零三房间。盛来晨说：“璀团长！卓副团长！夺权宣言书，我们已经写好了！不要忘记，这凤凰县还是你们的凤凰县，我们是来帮助你们，把大权从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手中夺回来！夺回来怎么办啊？还要交到你们二位手里！你们是谁啊？你们是凤凰县最最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领头人！没有你们，那夺权斗争就失去了它的光彩，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了！璀团长，卓副团长！我们要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让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早晨八点开始夺权！夺权斗争一旦宣布成功，宣言书向全县人民一发布一广播，咱们的革命委员会就相继宣布成立！夺权斗争就宣布彻底胜利了！看看！已经把革命委员会的领导班子组建好了！崔团长，你是革命委员会主任！卓副团长，你是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其他还有三个委员。你们看，都是你们推荐的，原县法院副院长苟耀任，原工商局供销科科长畜远大；原文教科科员韬本位。革命委员会宣布成立以后，这整个的凤凰县就完全掌控在了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手中了！一切的一切就都要以阶级斗争为纲，带动各项革命工作的进行了！璀团长、卓副团长，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璀民贵、卓世梅连连说，“听明白了！完全听明白了！”
　　“当然！革命的成果我们也是要享受的！”盛来晨说，“我们要在这里设立一个联络站！这样有利于你们以后的革命领导工作！有利于我们的监督！一旦你们不能以阶级斗争为纲地干革命工作了！那我们就有权利，再把权力重新从你们的手中夺过来，交给真正的在阶级斗争风口浪尖上勇于拼搏斗争的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璀民贵、卓世梅连连答应，“我们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好！”盛来晨说，“前些日子，大革命开始不久的时候，我们几个曾经来到过这里。这里的第一中学，依旧是一潭死水，没有一点点革命的生气！告诉韬本位，这以后他就是主管教育卫生的革命委员会的委员！告诉他，把一中的革命造反工作落实下去！把一中的阶级斗争的盖子揭下来！该斗的斗该批的批！斗批改同时进行！这一点，你们听明白了吗？啊？一中很成问题的！”
　　“我们知道了，我们知道了！”璀民贵、卓世梅加倍小心地回答着。
　　盛来晨说这是先开个务虚会！他指示璀民贵、卓世梅要好好犒劳犒劳省城来的造反夺权大军！要让红卫兵小将们吃好喝好休息好！养精蓄锐，明天八点开始夺权……
　　让一千零三十三个革命的红卫兵红小将们吃好喝好休息好啊？璀民贵、卓世梅，还有将来马上就要当上革命委员会委员的苟耀任、畜远大、韬本位，都赶紧地积极行动起来了。他们跑遍了整个县城的大大小小的餐馆酒店、招待所、旅馆旅社。命令着各家招待所食堂、餐馆酒店，必须把最好的饭菜酒肉全部拿出来，给红卫兵小将们吃喝……
　　这个从省城里开来的红卫兵红旗造反团的成员，可不全是理工学院的学生。真正理工学院的学生也就三百七十一人。余下的，可就复杂了。有社会上的小流氓小混混小阿飞，有不少中学里闲极没事找事的逍遥学生，有没有工作的闲散青年。要说这个盛来晨也是真能忽悠，他跟璀民贵、卓世梅吹嘘说都是他们理工学院的学生。可等到一吃晚饭的时候，璀民贵、卓世梅、韬本位、畜远大、苟耀任们就都看到了知道了，很有一些红卫兵，在饭桌上喝的是酩酊大醉丑态百出了。嗨！这哪里是来支援凤凰县的夺权革命斗争啊！这是跑到这里喝大酒来了！更有甚者，男男女女的搂搂抱抱的做着色相——璀民贵没说出来，卓世梅说：“这哪里是红卫兵啊，这不都是流氓吗——”璀民贵赶紧捂住卓世梅的嘴：“住口住口啊——可不准污蔑革命的红小将们！革命造反也得要生活啊！这是生活——”
　　盛来晨已经反复强调过了，要在一九六六年六月六日上午八点正式宣布夺权！凤凰县机关革命造反团、省城来的红卫兵红旗造反团，全员都要集中在县委大院，进行史无前例的夺权斗争！
　　这一时刻终于来到了！璀民贵、卓世梅、苟耀任、畜远大、韬本位一宿都没回家，都没合眼啊！他们就待在了县委机关的办公室里了。他们中间，除了卓世梅基本算是被动的造反革命者之外，其他四位，那可都是从骨子里就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东西！这四个家伙，昨天晚上就派人把灏正义、郑山林看管在一楼的秘书处打印室里了！没给郑山林、灏正义吃晚饭，也没给他们一口水喝！这两个人刚刚当上了书记县长，这才几天啊？人家就来夺他们的大权了！敢情他们当了替罪羊了啊！真正的书记管元民、真正的县长王昶友，还有真正的副县长章程路都不见了踪影了，都逃之夭夭了啊！灏正义无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心，自语着：“我这完全是自找倒霉！自找倒霉啊！”
　　王昶友更是后悔莫及：“可不是嘛！急急可可地非要当县长啊！这下好了！还不知是死是活啊！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也算是吧！六月六日，造反派们集聚在了县委大院。边政法、庚范青、厦云芃清点红卫兵人数，这一查点啊，一千零三十三人，才来了六百一十三个人！边政法向盛来晨报告说：“咱们的人只到六百一十三人！你我都算上了！”
　　盛来晨急头白脸地说：“管来多少呢，按点进攻！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不来就不来吧！”
　　前两天，县委大院的宣传批斗台子就搭建好了。仅高音喇叭就假设了十二个！
　　盛来晨跑步上了批斗高台！在麦克风前，他高声叫嚷着：“凤凰县的革命群众！所有的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我代表凤凰县机关革命红色造反团，代表省城理工学院红卫兵红旗造反团，向凤凰县全体人民宣布！夺权了——我们正式夺权了——喊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