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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满夷当官第二十四章

作品名称:凰满夷当官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23 07:54:53      字数:6234

  
  凰满夷继续讲道:“我们都知道了,文化大革命在咱们这儿,也已经开始了。上级说了,都要停课闹革命,停课造反了。老校长告诉我,让我带个头,组织批判斗争,写大字报!好啊!要说咱们凤凰县第一中学,有没有阶级敌人啊?有啊!有没有牛鬼蛇神啊?有啊!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挲步云、商绶嫀就是我们的敌人!这两个人是货真价实的坏蛋!我们要批判要斗争!我们今天就去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劳动改造队,把挲步云、商绶嫀押回到学校,进行批判斗争!咱们一中,就不成立这造反团那战斗队了。咱们还以学生会为组织单位,每个学生都是学生会会员啊!咱们的宗旨是,对真正的坏人,我们要坚决斗争坚决批判,对于好人,也就是好领导干部,我们要坚决地保护!这才叫爱憎分明不是——”
  凰满夷正讲着话呢。一个叫凌凯舜的同学跑进了广播室,告诉凰满夷说:“团委书记宏大革带着二中的四十多个学生进了校园,要揪斗深校长了!快说——咱们怎么办啊?”
  凰满夷对着麦克风说:“老师们,同学们,有坏人借着文化大革命的形势,看准了这个机会要公报私仇!要揪斗深校长!我们绝不答应!我们要坚决保护深校长!我们要把敌人的阴谋公开地揭露出来!高中部所有的男生同学,立刻走出教室,我们要团结在一起,打退坏人的进攻!”
  凰满夷跟着凌凯舜跑出了广播室,到了操场上。高中的男生已经集合在了一起。凰满夷简单地说:“咱们绝不先出手!如果他们要硬来,那咱们绝不客气!走!”
  学校收发室的校工荀长勇,手里紧紧地拿着学校大门的钥匙。两扇大铁门牢牢地关着。大门外面,原来的代理团委书记宏大革用他那已经劈皮拉拉的公鸭嗓,不停地喊叫着:“荀长勇!你不想活了吗?你赶紧把大门打开!一中学生老师不革命不造反,不批判斗争牛鬼蛇神!不批斗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我只有去请求外援了!荀长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赶紧地打开大门!你是一个学校的工人!工人就应该有觉悟啊!快打开学校大门!让我领着二中打狗队进校园把深得新揪出来!我们要把一中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老修正主义分子,大叛徒大特务深得新带走游街示众!快把大门打开——”
  凤凰县第二中学算是一所刚刚建立起来的中学,是一所初中校。被宏大革忽悠带来的四十三名学生,都是初中二年级的。初二一共有两个班级。这初二一班有个叫柄连创的男生,是个班干部。从品质上讲,这个学生不怎么样,实在不怎么样的!可这个人的身上却自然地带着一股人气,男生女生的都愿意围着他转悠。可能是因为这一点吧,就被班主任封了个班长职务。柄连创素来不大学好啊。在班里,总是时不时地挑逗女孩子。要说女孩子和女孩子,那也很是不同的。有的很愿意嘚瑟,总爱在柄连创跟前嘚瑟!以此博得柄连创的好感;可也有的女同学远远不是这样的,她们往往从内心深处讨厌着柄连创的轻佻的行为甚至是不轨的行为。这不吗?就在二中学生起来造反之前的日子里,一天上午刚下第二节课,马上就做间操了。初二一班的学生都往教室外面走,一时间,教室门口处显得比较挤一点。这时候,就见柄连创一把搂住了一个叫裳明珍的女生。要知道前后左右都有学生,男男女女的学生都在往外走啊,柄连创搂住了裳明珍同学的脖子之后,很快地就把自己的嘴唇紧紧地盖在了裳明珍的嘴上。裳明珍强力地挣扎着,狠狠地推着柄连创。柄连创就是不愿意把他那张嘴撤走撒开,依旧紧紧地嘬着裳明珍的嘴唇——
  班主任老师叶长荣老师在学生后面看得真凿的。叶老师是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原本特别地器重柄连创同学,认为柄连创同学特别地会来事,对老师们也特别地有礼貌,特别地团结同学。基于此,叶老师对这个柄连创着实有了偏爱!班里头,早就有几名女生跟她叶长荣反映,说柄连创是个流氓,动不动就扣摸女同学的屁股,还摸女生的胸。这个班主任叶长荣,非但没找班里的学生进行调查,没找柄连创进行谈话教育,反而把向她汇报反映柄连创同学问题的女生们,给狠狠地尅了一顿:“你们也太不要脸了!死不要脸活不要脸的!竟敢在班主任老师跟前,公开地挑拨师生间的关系!还反了你们了!回去好好反思!不要再到我跟前说些个没踪影的瞎话!”至此,学生们都知道,叶长荣是偏向柄连创了,任你怎么反映,也是白费的。所以啊,班里的某些学生,当然大部分是女同学了,受到了柄连创的欺辱之后,只能是忍气吞声了,没有再到叶长荣老师那里去告状了。此时此刻,班主任叶长荣可是亲眼看见了自己选拔的班长柄连创是怎样欺辱女同学的了。一时间,她的心像被利刃刺穿了一般,疼痛难忍了!心里话,原来那些女生反映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啊!还真是如此这样的啊!叶长荣很是生气了,她大喊了一声:“柄连创!快给我撒嘴——”
  叶长荣扒拉开两边的同学,走到了柄连创的跟前。这时候的柄连创已经把自己的那张嘴从裳明珍的嘴上收了回来。
  裳明珍捂着脸哭泣着跑出了教室的大门。
  叶长荣当着周围同学的面,抡圆了右手巴掌,照准了柄连创左脸部位,狠狠地抽了一个嘴巴!“啪——”
  叶长荣骂道:“你还真是个死不要脸的流氓啊——”
  这一巴掌差点没把柄连创打晕了。柄连创捂着自个的左脸,用右手指着叶长荣,骂道:“你个臭老女人!敢打我!看我不整死你的——”
  这时候,有学生已经把教导主任还有学校校长喊到了现场。教导主任班德忠很年轻,三十刚出头,火气方刚的。他不容分说,拽着柄连创的胳膊,就把柄连创连拉带拖地拽到了教导处。班德忠主任真是太来气了,他真真地听见了柄连创威胁谩骂班主任叶长荣的粗话。班德忠未曾教导,先狠狠地踹了柄连创三脚。当然都是踢在柄连创的屁股上的。踹完了三脚,班德忠说:“你身为班长,是班级里的最大的干部。你在公共场合,公开地毫不避讳地亲女生的嘴!你知道你这是典型的流氓动作流氓行为吗?啊!你太让学校失望了!你太让你们的班主任叶老师失望了!你先回班里,写份检讨!要深刻地检讨!之后把检讨书交给你们的班主任叶老师!再之后,听候学校对你的处分!”
  柄连创哪能服帖啊?!决不能的!他回到了班里,不但不写检讨,反而对女生裳明珍进行报复!要说柄连创千真万确万确千真的就是一个混蛋学生,人家裳明珍招你惹你了啊?人家不是没去叶长荣老师那里告状吗?这不是让班主任老师叶长荣赶上了吗?你怎么报复人家裳明珍啊?柄连创天生的就是一个混蛋……
  第三节课一下课,数学科的老师涂福菊还没走出教室,柄连创就薅着裳明珍同学的辫子,打上了。在这个班里,所有的同学都很怕柄连创的,也都很维护这个柄连创的!都管柄连创这个班长叫老大。怎么样?听着喊柄连创老大,这不整个的满带着黑社会的那点意思啊!所以啊,任凭柄连创怎么薅裳明珍的辫子,怎么殴打裳明珍,都没一个同学劝说,没一个同学拉架!
  还没迈出教室门槛的涂福菊老师停住了脚步,扭转了身子,返回到了教室。她把教案课本放在了讲桌上,走到柄连创跟前,伸手来拽柄连创,不紧不慢和风细雨地说:“连创啊,连创,快把手撒开吧,不可以打女孩子的。听话啊,快撒手——”
  看来柄连创还很给涂老师面子的。他终于撒开了裳明珍的发辫,嘴里还骂着:“胆敢反抗我柄老大!我会让你死的——”
  裳明珍哭泣着,趴在了课桌上,抽泣起来……
  柄连创在教室众同学面前,挑逗亲吻女生裳明珍,这绝不是一件小事。学校领导都很重视,校长召开了专门会议,领导们统一了意见,决定开除柄连创的学籍,留校一周查看。这实际上还是没开除的。学校领导大到校长书记,小到教导主任,都很有怜悯之心的,实际上在每个领导的心里,都是不开除柄连创的。留校一周查看,有什么可查看的?不犯大毛病,那这事就算完了!柄连创照常上学读书,照常当班长啊!什么事情也不会有的。实际上,校长书记主任们的善心,是换不来柄连创的真心的。柄连创恨透了班主任!恨透了校长主任书记:“哼!敢给我处分,留校查看一周?等着吧!这笔账我要是不跟你们算清,那我还是柄老大吗?”
  宣布对柄连创如此处分的这一天的晚上,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书记,他们的家里的门上窗户上,都被柄连创带着二十多名同学,泼满了大粪……
  校长书记教导主任班主任正要研究对柄连创做出最严厉的处分的时候,县里第二中学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在省城来的特派员联络员的煽动下,柄连创带着四十多名男女学生,殴打游街批斗了学校的校长书记教导主任还有班主任老师!柄连创带着一伙男女学生,直打得书记校长班主任老师皮开肉绽了。他们这些人被柄连创关进了学校的一间杂物仓库,到现在也没放出去呢!
  昨天晚上,一中的代理团委书记宏大革跑到了二中,找见了柄连创,把他自己的阴谋和盘托出,讲给了柄连创这位造反先锋人物。柄连创连连答应,支援宏大革在一中造反革命,坚决打倒深得新!把深得新手里的大权夺过来,交给宏大革!这会儿,宏大革带着柄连创一伙救兵,猖狂地呐喊在一中学校大门门前……
  凰满夷请校工大叔打开了大门。他派出的三名男同学到公安局去喊警察了。凰满夷冲着宏大革说:“宏老师!你很愚蠢啊!你以为你搬来的是救兵吗?你越陷越深了!你已经触犯国家法律了。我昨天晚上,白跟你说了!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凰满夷看了看大门前参差不齐乱乱糟糟的四十多个男女学生,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流氓学生柄连创,实际上凰满夷是不认识也根本没见过柄连创的!可为什么一眼就认出来了啊?那是因为,柄连创手里举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大字:二中红卫兵造反打狗队。柄连创举着这样的一面造反的红旗,站在这群不知就里的学生的右面,一声不吭地看着凰满夷,看着大门里面那一个个怒火中烧的、一中的、高中部的、全体男生。这会儿,看得出来,柄连创那举着红旗的双手,很有些发抖了。他的脑袋已经耷拉下来了。不知为什么,大概是人们所说的邪不压正吧,或许他已经意识到跟着宏大革来冲击一中是一种罪行了吧。反正他现在是真的很害怕了,也有些后悔了——
  凰满夷走到宏大革跟前。宏大革不敢正视凰满夷,歪着个脑袋说:“凰满夷同学!你知道我们这是革命吗?我们在造反吗?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你应该知道的!你不要阻挡历史滚滚前进的车轮!你想阻挡,那只能是螳臂当车,你要被碾得粉身碎骨的!看到了吗?你不领着一中同学造反革命,我可以请求外援!二中的红卫兵造反打狗队,帮助我开展一中的革命运动!识相点,把道路让开,让校工把大门打开!让高中部的同学们都闪开,我们要揪斗修正主义分子,反革命大叛徒大特务深得新!凰满夷,你快闪开!再不闪开,我们红卫兵造反打狗队可就不客气了啊——”
  凰满夷笑道:“宏大革啊!宏大革!宏老师!你可真是鬼迷心窍了!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了!你娶不上媳妇,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干嘛要整深校长啊?瞧瞧你那副德行啊,哪还有个老师的模样了啊!我劝你在学校宿舍里或者办公室里待着学习看书,或者干脆去省城找那特派员边政法、庚范青!你就是不听啊!看来你非要进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劳动改造大队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定位于一个坏分子!你不是地主富农右派反革命分子,你很坏的,当然就是个坏分子了!坏分子也在劳动改造之列!宏大革,你看看你的救星,那个举大旗的人就是所谓的打狗队队长吧!你瞧他那副熊样吧!一个地道的小流氓!你知道的,一中的十九个小流氓地痞女阿飞无赖,不都被公安局押进了劳教大队了吗?我跟你说,你还学历史呢?你懂得历史吗?历史告诉我们,世界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劳动人民靠双手劳动,走正道!人间正道是沧桑!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啊!我们一中,没有牛鬼蛇神,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没有叛徒特务,你揪斗谁啊?你说深校长是修正主义分子,是叛徒特务!你那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一中有牛鬼蛇神,在五类分子劳动改造大队里劳动改造呢!我们正准备把他们揪回来批判斗争呢!宏大革,怎么样?一块去五类分子劳动改造大队,把商绶嫀、挲步云揪回来?好吗?”
  “你不要在这里转移斗争视线!”宏大革指着凰满夷说,“商绶嫀、挲步云是明摆着的!深得新是暗藏着的阶级敌人!我们就是要把他揪出来,把他批倒斗臭!我们就是要揪斗深得新!你不要当资产阶级修正主义分子的保皇派——”
  “你快住嘴吧!”凰满夷告诫宏大革,“宏大革!你现在离开还不迟!晚了,你恐怕是就要进五类分子劳动改造大队了!不信,你就等着吧!现在的凤凰县,不是无法无天的世界!正义是打不破的!好了!我不跟你说了!”
  凰满夷走到两手发颤举着大旗的柄连创跟前,说道:“你就是柄连创?你本来就要被二中开除出学籍了!你以为文化革命了,你就有了救命的稻草了?你错了!咱们凤凰县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你真的打错了算盘!你跟着个坏分子宏大革来一中捣乱!你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我给你也指出一条光明大道,回家自省,什么坏事也不要再干了,也不要参与了!那你还有救!你要是执迷不悟,那你就会被送进五类分子劳动改造大队了,或者被送进青少年劳动教养所!你想想看吧——”
  “我!我——”柄连创看了看宏大革,之后跟凰满夷说,“宏老师给了我二十元钱十斤全国粮票呢!我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我要跟着宏大革老师,把一中的深得新校长押走的!我,我不能白拿宏大革老师的钱和粮票的!凰满夷,你快把深得新喊出来吧!我们把他带到二中,让他陪着我们二中的校长主任班主任老师一块批斗!我求求你了!你就开开恩吧!快把深得新交给我们吧——”
  “看来你也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混蛋了!”凰满夷说,“那好吧!一中的大门,你们是闯不进去的了!你们又不走!那就等着县公安局来警察了!等着吧——”
  凰满夷让校工大叔打开了大门。凰满夷回到了校园,站在高中部男同学中间,说:“公安局警察一会就到了!我想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吧!树倒猢狲散!一会儿,那个举大旗的柄连创,还有那个不知锅是铁打的宏大革,肯定都要被抓起来的!余下的都会被遣散的!二中的打狗队,也算是打完了两条狗,打完了这两条狗,也算是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了!”
  同学们正在说着高兴的话,县公安局副局长盘正义带着五位警察,开着一辆南京“嘎斯”汽车,赶到了一中校园大门前。五名警察在盘副局长的指挥下,一举给宏大革、柄连创带上了手铐!真像凰满夷说的那样,胁从不问首恶必办!盘副局长跟二中那四十几个学生说:“你们都是受了柄连创、宏大革的蒙蔽!觉悟了,认清了宏大革、柄连创的本质,不再做与人民为敌的事情,就可以了!你们都走吧!都走吧——”
  二中的那四十多个受了柄连创宏、大革蒙蔽的学生,纷纷地跑走了……
  
  宏大革就要被公安局警察带走了。凰满夷走上来,跟宏大革说:“你心术不正啊!你永远没有个好结果的!学好吧!做个正派人!即便是不教学不当老师,干哪一行,都要心正的!满肚子的坏水!把心泡坏了!好好地改造改造去吧——”
  宏大革低着头,一声也没吱,耷拉着个脑袋,上了汽车,就被带到五类分子劳动改造大队去了——
  当天下午,凰满夷带着全校老师同学,在大操场上,开了个批斗大会。批斗谁啊?当然是挲步云和商绶嫀了——
  也不能完全说是做做样子。老师们同学们的发言,还真的触及了挲步云、商绶嫀的灵魂深处了。对这两个曾经是一中的领导、教师的“人”,还是很有触动的。
  凰满夷跟全体学生老师讲得很严格,绝不准触碰挲步云、商绶嫀一个手指头。批判时候,言辞激烈点,没什么,就是不要打人不要骂人!老师们同学们,有的写了发言稿,有的没写发言稿。一个年级组委派一名老师代表发言,一个班级选派一名学生发言。你别说,一个个的批判发言,差不多都是一个模式,还真是流行的,流行的东西啊就是快!每位发言人的发言都是三段式,先是背诵搭了边际或者不搭边际的毛主席语录,之后便揭露商绶嫀、挲步云的所犯罪行和错误,结合几句分析批判。最后喊上三五句口号!这样的三段式,也没人刻意地教学,嗨!都会啊!全都这样的!奇了吧!啊!真是奇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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