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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满夷当官第十五章

作品名称:凰满夷当官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14 08:15:59      字数:6217

  这一天,也就是一九六五年九月六日,星期一。第一节课,刚打上课铃,书记就让教务干事彷淑华去喊商绶嫀。商绶嫀连跑带颠地到了书记办公室,哭激尿嚎地说:“书记啊,书记,你可得给我一个弱女子做主啊!我一直就要找您汇报,咱们学校那个大流氓盘高山,那是一个禽兽教师啊!他那真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气儿了!对了对了!书记啊!我第一节有课!为了学校的教育工作,为了学生,我忍受屈辱也要上课,我不能耽误课的。书记,您等着我,我上完第一节课,就来跟您说说那个表里不一那个禽兽不如的老东西!我先上课去了啊——”商绶嫀边说着边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书记很受感动,心里赞道:“这是多么好的教师啊!教师的楷模啊!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坚持上课,真是好样的!你就放心吧,商绶嫀啊,我的小心肝啊,为了你,我非把盘高山整下去不可。盘什么高山啊?我非让他下地狱不可!哼哼哼,商绶嫀,这回你还能不应允我吗……”书记坐下来,畅想着与商绶嫀弄事的快感愉悦。他拿起一把木梳,美滋滋地梳理着头顶上那不算稠密的毛发,嘴里这就哼唱起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书记梳着头发,照着镜子,哼着曲子,那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可算是下课了。商绶嫀夹着教案课本就赶到了书记的办公室。书记早就给商绶嫀泡好了一壶龙井:“商老师,快坐下,快坐下,刚上完课,口干舌燥的,来来,喝杯龙井,喝杯龙井,润润嗓子——”
  书记把水杯亲自递到商绶嫀的手上。
  商绶嫀接过茶杯,轻轻地冺了一口,之后就把茶杯放在了茶几上,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哭诉着说:“书记啊,我跟你讲了吧,盘高山他不是个好东西。他太不是个东西了!他多少次预谋要跟我那个,都一次次地被我粉碎了!要说这事也不好拿到证据,可我是个大活人不是?这是典型的人证!我自己就是证明。那天,就是那天吧,这个学期里,刚开学第三天,对对对,下午放了学,老师们都走了,我因为批改几本学生作文,走的就晚了一些。等我批改完最后一本,刚要收拾收拾回家的时候,盘高山突然闯进了我的办公室,还‘咔嚓’一下子,把办公室的大门给反锁上了。之后,就来抱我的后腰,还用嘴亲我的头发。我狠劲地把他推甩开了,问道,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耍流氓?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不白跟你亲近,只要你肯跟我亲亲整整那事儿,这高中的语文教研组长就是你的了。你看怎么样?行吗?’他问着问着,又窜过来抱上我的腰了。我又一次地把他推甩开了。可他就是赖着不走啊,笑嘻嘻地恬不知耻地,还给我跪下了,说的那话啊,书记啊,那可真是难以启齿,难以启齿的,书记啊,我说不出口啊——”
  书记说:“没关系的!我们党的人最讲究实事求是,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是党的干部,我得听实话的。你不把实话说出来,我怎么给你做主啊?怎么给你解决问题啊?你就如实地说出来嘛!快说吧——”
  商绶嫀用手绢遮住半拉嘴,好像多么多么害羞似的,说道:“他说,说,‘你把裤子脱了,整不成亲亲也成啊,让我亲亲你那最美妙的地方,我也把教研组长让给你的!’书记啊,这话多么地下流啊。盘高山真是流氓到家了。他侮辱了我清白的人格,他想以一个小小的语文教研组长来诱惑我,要和我成就那男女之间的好事,书记啊,您说,像我这样的一位正直善良清白如瑕洁白如玉一尘不染道德高尚师德尚佳美誉广播的女教师,怎么能够答应他的如此下作如此肮脏如此龌龊如此无耻如此低贱如此腌臜如此无礼的要求呢!书记啊,我气愤极了,我动怒了,我满腔怒火了,我义愤填膺了,我无可奈何了,书记啊,你猜我怎么着了——”
  “你你,你——”书记坐卧不宁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把他赶出了你的办公室——”
  商绶嫀站立起来,一把握住了书记的双手,特别特别激动地说:“书记啊,书记,你的水平就是高啊,要不您怎么能当书记啊?您猜的没错,我抡起右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嘴巴!我震耳欲聋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快给我滚!书记,我打了盘高山一个嘴巴,我不犯错误吧?书记,你说我打了他是不是就算白打了啊?”
  书记紧紧地抓住了商绶嫀的双手,摩挲一会,抖动一会,颤微微地说:“你没错误!你是自卫!你是自我保护,是防卫,不过当!不过当——”
  书记猛地抱住了商绶嫀,把热乎乎的厚嘴唇子贴在了商绶嫀的红润润的嘴唇上,咂咂咂地使足了劲儿,嘬了几口……
  商绶嫀不算很粗暴地把书记推开了,说:“这大白天的,要是撞进来一位老师,这多不好意思啊。商绶嫀把反锁的大门给下了锁。说:“书记啊,不要这样的,这是贼不打自招的,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大白天的,反锁个大门干什么啊?书记啊,您不要着急,等把盘高山处理了,把高中部语文教研组组长给我当了,到那时,我就把你请进我的家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耍什么花样都行的,那就要看你的能耐有多大了不是?我倒要试试你的钢枪有多么地锋利!书记,快说吧,您打算怎么处理老流氓盘高山?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深校长、珙主任通话,把盘高山拿下来,最好连班主任、连教师都不要让他当,叫他到收发室看个大门,那样的话,我才会解心头之恨的,我才能满意地当好高中部的语文教研组组长。我这可都是为了咱们学校的工作啊!我是一点私心杂念都没有的!书记啊,伟人都说了,多少事从来急,一两天太久,要只争朝夕——”
  书记赶忙更正道:“说错了,错了!那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商绶嫀笑道:“我知道,那一万年那可不是太久了吗?我们是要活学活用,在我这儿,等待盘高山下台,等着他被开除出教师队伍,等着我做高中部语文教研组组长,要说一时一会都太久了,要争分夺秒才对的!书记啊,这可就看您的办事效率了!你效率高,你想着我那点事儿,自然也是要争分夺秒的吧!快办成了我的事儿,你的那点事也就立马就成了啊。书记,我跟您谈完了,诉说完了。您应该找深校长、珙主任了吧?我说了,像咱们学校里,嗨,也不光咱们学校,实际上哪儿都一样的,一摊上一点点男女关系的这点事,无论你是谁了,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他盘高山摊上我了,那他是浑身是嘴,他也辩白不清了!书记,您忙吧!快召开会议吧!我回去了,我分分秒秒等待着您带给我的好消息——”
  商绶嫀拿起教案书本,夹在了胳肢窝下,扭扭搭搭地走出了书记办公室。
  书记两只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商绶嫀那两个浑圆的大屁股蛋,不禁打了个激灵,裆下里便湿漉漉地冒出了一股粘稠的东西……
  有电话的,书记想马上给深校长打个电话,再给珙主任也打个电话,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盘高山犯了严重的男女作风错误,犯了调戏猥亵女教师的严重错误!要立即停止盘高山的教育教学工作!书记刚拿起电话上的传话筒,又马上撂下了。他又想了想,还是应该先找盘高山谈话才对,要把他的错误夯实了!要让他无话可说!跟他谈话了,他盘高山是不承认也得承认,跟我一块谈话了,我就跟深得新珙世林说,盘高山全都承认了!有记录在案啊!再有商绶嫀本人的口述,人证啊!那还真是的,你盘高山肯定是没咒念了。你就得乖乖地下去了,那语文教研组组长就让给商绶嫀当了,商绶嫀就立马把我请到她家里,我们就可以成就人间最美好最美好的好事了!书记想到这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实在的,这一站起来,裆下挺不舒适的,皮肉有点凉,渣渣飒飒地不太爽利。他用右手揉了揉拍了拍裆下,看看裤门儿,挺平整的了。于是他便走出了他的办公室。他亲自去喊盘高山老师,他要和盘高山谈话,要告诉盘高山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书记到了盘高山的办公室。正在备课的一名女教师告诉他说:“盘老师有课。有事你就到高一一班教室找他吧。”
  书记走出了高一年级组办公室,心想,是不是进教室喊他啊?对!进教室当着班级里所有学生的面,喊他,就像公安人员传唤犯罪嫌疑人一样,从教室里把他喊出来,那他便在学生面前无地自容威风扫地了!对对对!就从教室里把他喊出来——
  书记来到了高一一班教室门口,门也不敲,冷不丁地拉开了大门,进到教室就喊道:“盘高山!你犯了男女作风上的错误!学校领导委托我找你谈话!快!快走!到书记办公室——”
  盘高山正在组织学生分析课文《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
  同学们把目光一下子投向了擅闯教室的学校书记,心里都产生了厌恶情绪,还书记呢,怎么连一点起码的道德礼貌都不懂啊?
  因为同学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课,所以书记的话语大都没听明白。盘高山走到书记面前,温和地说道:“书记,有什么事,请等我下课了再谈还不行吗?上课,可是头等的大事啊!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的!”
  书记板起面孔:“不行!你犯了严重的作风错误!现在必须停课!赶紧地跟我到办公室接受调查询问,等候学校的处理!”
  盘高山笑道:“行了行了!书记,别说我没犯您说的那样的错误,就算是我真的犯了您说的那样的错误,您也得等我下了课再进行什么谈话询问调查的。好了,不要耽误同学们的时间了,请您赶紧离开教室,我们还要上课的——”
  “你必须——”书记上来就要拉扯盘高山了——
  凰满夷从第四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迈着大步,走到了书记跟前,伸出手来,拉住了书记那正在拉拽盘高山右臂的一只手,很平常地说:“书记,您是做人的政治思想工作的领导,请您放尊重一些!您知道,我们正在上课。据我从资料上看到过的史实,联合国规定,战争时候,任何国家的军队,都不得轰炸任何国家的学校教室!您听明白了吗?那就是说连战争时期,任何人都不准干扰学生上课的!我们正在上课!盘老师不是跟您讲明白了吗?您自己也应该知道的,别说是我们班主任语文老师没犯任何错误,就是犯了像您给编排的那样的莫须有的什么错误,那也要等到盘老师给我们把课上完了,您才能跟他谈话。好了!书记!我是本班班长,是学生会主席,这您是知道的!现在我代表我们班全体学生,请您立即走出教室,离开教室!请您不要干扰我们的课堂!请您立即从教室里出去——请出去——”
  “请出去——”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冲着书记呐喊起来了,“我们要上课——”
  看这阵势,眼下是不能把盘高山喊出教室了。书记皮笑肉不笑地跟全班同学说:“好的好的!我很讲究民主的!同学们说等下课,那就等下课吧!好吧好吧!你们继续上课!下课后,盘老师立即到我的办公室——”
  书记灰溜溜地撤出了高一一班的教室,回他的办公室了。
  第二节,一下课,盘高山连办公室也没回,就直接来到了书记室。
  书记室里,还就书记一个人,正在那里气势横横地喝茶水。他见盘高山走了进来,便放下茶杯,说道:“盘高山!我们党的政策你是完全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现在代表学校领导,代表组织跟你谈话,调查询问你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绝对的不允许你为自己狡辩!好了,我开始问你问题。你曾多次猥亵调戏女教师商绶嫀,你要老实交代,一共猥亵调戏了多少次,都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你要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犯错误的事实,你不能再胡说八道胡乱狡辩了!好了!你回答问题吧!你不要忘了!我是书记,我代表党组织跟你问话!你要保证说实话!”
  盘高山笑道:“书记啊!这是莫须有的事情啊!我从来也没做过像你说的那些什么调戏猥亵的罪恶的!我的回答完毕!”
  “嘿嘿嘿……”书记拉下脸来阴阴地笑道,“好了!你都承认了!这些事情嘛,就先问到这儿!我再问你——”
  盘高山说:“书记,你在说什么啊?我承认什么了啊?我什么也没承认啊!”
  “嗯!调戏猥亵商绶嫀老师的事,你都承认了!你已经对你的错误供认不讳了!”书记冷冷地笑道,“你注意了!听下面的问题!我问你啊,你利用你手中的权力,你是高中部语文教研组组长。你曾用语文教研组组长的职务,当做诱饵,哄骗商绶嫀老师,你说只要商绶嫀让你整整那事儿,你就拱手把高中部语文教研组组长这职务,让给商绶嫀!这错误有吧?啊?就在商绶嫀老师的办公室里!没一点错吧?”
  “子虚乌有!子虚乌有啊!”盘高山笑道,“这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啊!这完全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污辱我的清白啊!”
  “好的好的!”书记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会,说道,“好好!这事你也有的!你都承认了!你已经供认不讳了!你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还是不错的啊!到底是咱们学校里很有学问的人啊,和别的老师比较,就是不一样的!你敢作敢当敢于认错!好了!今天我找你就谈这些!你回去吧!等候学校对你的处理吧——”
  书记合上了笔记本。挥了挥手,跟盘高山说:“好了!没事了!调查谈话询问完了!你回去吧——”
  这里还没等盘高山往外走,书记却抢了先,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他直接去找深得新校长了。
  盘高山把书记办公室的大门关上了,他笑道:“这书记是真的有病了啊!不用问了,一定是那位商绶嫀下做不成反咬我一口了啊——”
  盘高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深得新的办公室里。书记跟深得新说:“你看看吧,这是我和盘高山的调查谈话记录。我记录得很详细很详细的!有时我跟不上盘高山的说话交代,我就让他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的!所以啊,我的记录都是盘高山自己交代的罪过!咱们可不搞什么逼供信啊!对吧?老深啊,你看看!你看看吧!咱们的优秀教师,咱们的最有学问的教师,这个盘高山怎么就堕落到了这个地步了啊!不过这个人还是很坦荡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大有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气势!似乎还真有点古代读书人的气质哩!你看看,他都全部承认了!本着坦白从宽的政策观念,我建议,把他的语文教研组组长免了。当然,像这样堕落腐朽的老师,课堂?那绝对不能让他再进去了!我建议啊,叫他到收发室看看大门吧!这事咱们还应该开个会议,领导班子成员坐到一块,好好地研究研究。因为必须慎重的,盘高山毕竟是一名很知名的高中语文教师的。对他个人的处分当然要慎之又慎了。老深啊,你看咱们现在就开个会议吧!先开个支部扩大会议。把处理处分盘高山老师的决定通告一下。还有啊,商绶嫀老师历来表现不错,又特别地钻研业务,教学水平也是很高很高的,在学校高中部,那也是没人能比得了的。俗话说‘鸟无头不飞’啊,高中部语文教研组不能一日没有组长的。咱们开会时,顺便也把商绶嫀当高中部语文教研组组长的事情,也一并给定下来!老深啊,你也不会有别的意见了!对吧!既然你没别的意见,那我就马上召集会议了啊!我现在就挨个地通知支部委员,扩大会议嘛,团委书记、工会主席,都得叫上。好了!我马上就去通知了——”
  书记办事何等地洒脱何等地神速啊!书记真的就去挨个地通知了——
  深得新想,书记啊书记,你分明是一言堂,你根本就不给我一秒钟的说话机会,既然你都决定了,你还来跟我征求哪门子意见啊。嗨!这个盘高山,真的就变得那般的腐化堕落了?他怎么可以承认了那些不可启齿的错误啊?难道那些个传言都是真的吗?是真的!书记记录够详细的够细心的了!真还是记得详详细细啊!那次数、那地点、那时间,记得都那么地清清楚楚啊!也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啊!校长深得新很无奈了!他看得很仔细的,书记的记录本上,记下了盘高山自己交代的错误事实,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为什么调戏猥亵商绶嫀,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样的动作什么样的话语,商绶嫀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那可真的是白纸黑字,写的是明明白白滴水不漏的!深得新此时很为盘高山懊悔!同时也在思考着这样的一个问题,那就是盘高山何以就堕落腐化到了这个地步了呢?他要找找盘高山好好地唠唠,以便从盘高山身上总结教训。趁着书记还没召开会议,深得新到了高一年级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部分老师进课堂上课了,还有一部分老师在埋头备课。盘高山正坐在办公椅上,写着教学笔记,总结着《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一文的教学经验……
  深得新轻轻地走到了盘高山的办公桌旁,轻轻地说:“盘老师,跟我来,我问你一些事情——请到我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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