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五章

　　
　　谈成鹏的电话总算是打通了：“喂喂！喂喂喂——总机吗？交换台！交换台吗？总机啊，给我接公安局！快接公安局啊——我——我这里出了人命了啊——”
　　隔了那么一分来钟，交换台总算给接上了公安局。
　　谈成鹏喊叫着：“公安局吗？你们快来人啊！我这里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公安局那边接电话的人问道：“你不要喊了！请问！你那儿是什么单位，在什么地址？快说——”
　　谈成鹏赶紧说：“镇南柳条编织社！你们快派人来啊——”
　　完了！鹤庆生真的就把雨伞贵给打死了——
　　谈成鹏俯下身子，扒拉扒拉雨伞贵的脑袋，左扒拉往左一歪，右扒拉往右一斜。他又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着试了试雨伞贵鼻孔的出气进气：“完了！这人彻底的完了！没气了——”他站起来，指着鹤庆生的鼻子，吼道，“自古道，杀人偿命！你等着吧——”
　　鹤庆生依旧喘着粗气，横道：“他就该死了！死了活该！爱咋咋地——”
　　“爱咋咋地？”谈成鹏说，“这回你算是完了！你摊上人命官司了！别看你是个什么抗美援朝的功臣，这回啊，你就走着瞧吧，你是啥臣也救不了你了，你就等着被枪毙吧……”
　　“枪毙就枪毙！”鹤庆生满不在乎。“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枪毙有啥了不得的，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老蠢驴啊！”谈成鹏冷笑道，“嘿嘿！人死如灯灭！什么二十年后啊？二十年后不用，一年后你的骨头就烂成粪了！哪还有什么好汉啊！你就等死吧！你也太狂妄了！你啊——”
　　鹤庆生看了看死在地上的雨伞贵，又看了一眼谈成鹏，说：“不用等公安来了，我现在就去自首好了——”
　　谈成鹏怒道：“你哪儿也不能去！你必须老老实实地等在这里，等公安局的人把你抓走！”
　　鹤庆生跟谈成鹏说：“老谈，请你给县中学总务处打个电话，告诉总务处主任辽中正，跟他说，我去不了学校了，请学校赶紧地再安排一个收发员吧。”
　　“你还有这心思啊。”谈成鹏又冷笑了一阵。“嘿嘿嘿。算了吧！打什么电话啊！你是个杀人犯，我没这个义务替你打电话。”
　　“那我自己来打！”鹤庆生这就要抓电话上横放着的传话筒，还没等他拿起来，谈成鹏就把电话机挪移到了另一边。“你没资格用我们的电话！有什么事到公安局说去吧——”
　　此时的鹤庆生，头脑似乎冷静下来了，他看着那部黑色的电话机，心里想，我这是干的什么事啊，我怎么就把雨伞贵给打死了啊，我这不是造孽吗？唉，我好糊涂啊，好糊涂——
　　公安局局长森兴山带着两位公安人员，开着一辆吉普车，来到了柳条编织社。森兴山简单地跟谈成鹏问了问情况。谈成鹏却详细地讲述了鹤庆生整个的打人过程。没什么好问的了，鹤庆生就是故意伤人。森兴山跟谈成鹏说：“我们留下一位同志，帮助你把雨伞贵的尸体安置一下。”
　　谈成鹏说：“是不是要去雨伞贵的家里告知一声啊？”
　　森兴山说：“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谈成鹏说：“他住在他哥嫂家里，一个哥哥一个嫂子，他哥哥对他还行，嫂子不行，跟雨伞贵关系很僵的。嗯，他哥嫂家有三个孩子。别的就再也没有什么人了。”
　　森兴山说：“那你就受累，通知他的哥哥，到公安局去一趟吧。”
　　森兴山把鹤庆生带走了。鹤庆生看到了自己停放在院子里的那辆自行车，跟谈成鹏说：“你有时间，给我们总务处打个电话，让辽主任把自行车取回去。这车是学校发给我的。我把它还公了——”
　　谈成鹏没搭理鹤庆生。
　　鹤庆生被带到公安局后，究竟怎么样了，谈成鹏就不知道了。
　　
　　县中学总务处主任辽中正来到了鹤庆生的家，见家里没人啊，便去问了问鹤庆生家的邻居。邻居们把鹤庆生家早晨发生的事情，跟辽中正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之后告诉辽中正，说鹤庆生拽着乎三妮，去了乎三妮的工作单位，到现在也没回来呢。我们以为鹤庆生把乎三妮带到单位，在那边就直接去中学上班了呢，原来他还没去学校。这呀，可就保不齐在柳条编织社里，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了，别忘了，那个乎三妮可是个半精不傻的缺心眼子啊！是个用文词说的智障人啊……
　　听完了邻居们的述说，辽中正的心里很有那么一点不安了。他赶紧骑上自行车就赶往柳条编织社。到了柳条编织社，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社长谈成鹏点滴不漏地把鹤庆生打死工人雨伞贵的经过讲给了辽中正。辽中正听后，后脊背都凉了：“哎呀哎呀，怎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啊！人命啊人命关天啊——”
　　“我得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谈成鹏跟辽中正说，“正好你来了，我问问你啊，杀人犯鹤庆生已经被关进公安局了，已经绳之以法了。他的媳妇乎三妮怎么办啊？那可是个大傻子啊。鹤庆生一被关起来，她家里可就没人了，谁照顾那个大傻子生活起居啊？鹤庆生是你们单位的人，他的媳妇，你们不能不管吧？”
　　“嘶哈——唉——”辽中正心想，这下可真就遇到大麻烦了，他嘬着牙花子，叹着气。说，“这事得等我回学校之后，跟领导商量研究之后，才能有办法的。我现在是没有任何办法的。要不你们单位就给照顾一下吧。”
　　“你说的可真轻巧啊！”谈成鹏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是残疾人厂，可以说没有一个全活人，大都自己照顾不了自己的生活。你看看我，不也是个坡脚吗？我们单位又怎么能够照顾乎三妮那样的傻子啊。你呀，辽主任，还是赶紧回学校，跟你们的校长商量商量吧。这眼看着就要下班了，那个大傻娘们，还不知道他那个愣子爷们成了杀人犯了！中午的时候，她还找那个雨伞贵呢，还跟雨伞贵要孩子呢！我根本没把实情跟那大傻娘们说。别看傻娘们傻，要是真知道了雨伞贵死了，那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啊——”
　　“你说的也是。”辽中正说，“这事还真马虎不得啊！这样吧，我用用你们的电话，先在电话里跟我们的校长说说，看看怎么办啊？”
　　“你打吧！”谈成鹏说，“反正这事你们必须管了。要说，我也不能不管的。等你打完了电话，我也给民政局打个电话。我们这个小厂，就是民政局给办的。你先打吧！”
　　辽中正摇了好一会，才接通了县中学。辽中正说：“深校长啊，果然不出你所料，鹤庆生因为家庭矛盾，把柳条编织社的一位残疾工人雨伞贵打死了——”
　　深得新一听啊，这浑身便是一颤：“鹤庆生现在是不是在公安局啊？”
　　辽中正说：“早就被公安局带走了。别的话我也不说了，有一件事，不好办啊。你知道，鹤庆生的妻子乎三妮是个智障人，鹤庆生这一被抓，乎三妮怎么办啊？柳编社的谈社长让咱们想办法，我跟你请示一下，你看怎么办好啊？”
　　“这事归民政局管。”深得新说，“还是让民政局出面吧。实际实在没办法的话，可以先把乎三妮送回下瓦房村的娘家。你先让柳编社谈社长给民政局打个电话，说说情况，请示请示怎么办，之后再说吧。”
　　辽中正说：“那好吧！谈社长正要给民政局打电话呢。那就先这样吧。等回学校我再做检讨吧——”
　　谈成鹏跟民政局通了电话。局长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你们不用管了。我们现在就派人去，把乎三妮送到县养老院去。在养老院里，让她自己做点力所能及的活计，还是自己能养活自己的。就这样吧——”
　　有了民政局局长这一决定，谈成鹏放心了。辽中正更放心了。
　　辽中正跟谈成鹏说：“我回去了。不在这里等民政局的人了。”
　　谈成鹏说：“鹤庆生让你把他的自行车带回去。”
　　“等回头我再来一趟吧。”辽中正说，“我骑一辆车子，不好带着骑的。”
　　这事到这里应该算是了解了。可在县中学里，还得回到凰满夷的身上来。凰满夷跟深校长提的建议，深得新那怎么能忘记啊！学校里一上午，收发室里都没人值班。这分明是辽中正玩忽职守！手下职工鹤庆生出了那么的事情，居然不知道一点点。这还了得啊！
　　转天，深得新召开了学校领导会议，领导们举手表决，一致通过，免去辽中正的总务处主任职务，让辽中正同志到学校收发室当收发员，替代鹤庆生的门卫收发工作。辽中正实际上也就是看大门了——
　　看看吧，凰满夷终于把辽中正给管下去了吧！
　　
　　一九六三年十月七日，星期一。上午第四节课，凰满夷所在的初二一班是体育课。给他们上体育课的老师叫桧国柱。桧国柱老师，三十二岁，一米八的大个子，人长得相当的气派，是省体育学院的毕业生。桧老师教学非常严格，近乎于苛刻了。初二一班的体育委员叫粒征尘，个子也挺高的，跟凰满夷个头差不多，只是比凰满夷还要瘦一些。桧老师很看重粒征尘的，说他将来能进县里的体工大队，当一个专职的篮球运动员。一般的老师对自己所器重的学生要求总是特别严格的。桧老师对粒征尘的要求就特别特别的严格，似乎严格到了不许粒征尘有一点小毛病的地步了。今天上体育课了，桧老师吹哨，把全班学生集合在一起，按例，喊着：“全体注意！立正——向左向右看齐——向前看齐——”
　　三十六名学生，先站成纵队，一队列十二个学生。整完了队形，又变换成横排。
　　桧老师讲道：“今天男生做双杠，女生做高低杠。我负责女生训练，体育委员粒征尘负责男生训练双杠。好！解散分开训练！”
　　咱们早就交代过了，咱们的主角官迷凰满夷那是非常非常爱管闲事的，因为这是当官的作为做派！怎么说呢？开学的第一周，也就上过两节体育课吧！班里就有三个女生跟凰满夷汇报，说体育老师桧国柱很不地道。女同学颡曼嫀说：“桧老师这人太那个了，他让我跟他比个头，我就跟他比了。他摸我的胸——”
　　凰满夷到年岁了，自然明白点儿了，啥摸胸啊，就是摸颡曼嫀的咂儿，就是摸奶子。凰满夷记下了。女同学镸余静说：“做广播体操的时候，他盯在我的身后，我哈腰撅腚，他狠劲地抠了我的腚沟不说，还摸了我尿尿的地方——”
　　得了，凰满夷把这个女同学跟他说的话也记在了心里。
　　女同学嫀玫玫说：“班长啊，上体育课的时候，你大概看到了，咱们站队集合整理队形，其实我站的挺直的，可桧老师到了我的跟前，轻轻地摩挲我的屁股，说要挺胸；又轻轻地摸了我的这两个东西，说要直腰！他这就是耍流氓啊——”
　　得了，凰满夷把嫀玫玫的话也记在了心里。
　　这不是又赶上体育课了吗？咱们的凰满夷就要抓桧老师的现形了！
　　要说凰满夷在班里当班长那是很有权威很有威信的！男同学们不是要训练双杠了吗，他跟体育委员粒征尘说：“我今天就先不训练了。我要看看女生们训练高低杠。你看行吗？”
　　体育委员粒征尘早就耳闻了自己的恩师桧国柱的不雅行为，知道他可能要去监督查看桧国柱的色行。为此他跟同学班长凰满夷说：“满夷，咱们毕竟是学生！老师的行为不归你管啊！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训练双杠吧！”
　　凰满夷说：“你拉倒吧！桧老师就是个禽兽老师！焉有不管不问之理？我今天没准儿就拿他个现行！我要把他清除出县中学的教师队伍！粒征尘，你就等着瞧吧！他真的是禽兽流氓教师，那他可就遇上我凰满夷这个克星了！”
　　粒征尘心里总念着桧老师的好，想去女生高低杠那边跟桧老师提个醒。于是他说：“我跟你一块到女生那儿，看高低杠吧！”
　　凰满夷笑道：“你是体育委员，你要负责咱们一帮男生的双杠训练。这可是桧老师交给你的任务。你怎么敢擅自离开岗位啊！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领着同学们进行双杠训练吧！好了！我的双杠没问题了，上下翻飞都没问题的！我走了啊！”凰满夷跑到了女生训练高低杠的场地旁边，暗暗地观察着桧国柱老师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