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鸽公关初露锋芒

　　第十二章白鸽公关初露锋芒
　　
　　林业局的大门口是个永不萧条的市场。卖小吃食的，卖烤肉的，卖玩具的，卖小服装鞋帽的,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向林业工人兜售。卖烤苞米的借助先进的科学技术，不但赶在时令前面把新鲜苞米拿出来卖，还在小烤炉旁边安装了电动吹风机，嗡嗡嗡不停地欢叫，给小市场平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近来又有了个摆摊算卦的，是个中年男子，每天安坐在路边，面前摆一张八卦图，不急不躁也不吆喝，一副先哲的模样。没见到有人找他算过。人们都忙着挣钱，争先恐后地到市场上尝试，没功夫向他讨教。
　　白鸽和林业局职工一样，是常在地摊前出现的过客，只是她从不买地摊上的东西。她嘴里经常嚼着口香糖。口香糖地摊上没有，那是进口货。她不是林业局的职工。但林业局的职工和大门口的摊主们都知道，她比任何一个职工都神气，都阔气。她常骑一辆山地车。车轱辘挺宽，轮胎挺厚，货架挺窄，车把是直的，一看就知道这种车只能骑人不能带东西。据说这种车是从美国引进的，价钱比普通自行车贵好几倍。白鸽买它不仅是看它比普通自行车稀少高贵，骑起来还另有一番萧洒。两手推着横把，上身向前倾伏着，屁股在窄小的车座上骄傲地撅起来。因为有变速档，两脚蹬得不慌不忙，可是车跑得风快，旁若无人地在行人和普通自行车当中穿行，把它们纷纷甩在身后。
　　
　　这两天，白鸽骑着她的山地车在景阳镇街上跑了好几趟，有两件迫在眉睫的事让她着急。
　　一件是晓华和韩东的事。两个人处了几年朋友，彼此都有好感，可关系总也不明确，想不到半路又冒出个徐丽丽，弄得晓华茶饭无心，工作也受了影响。白鸽和马军分析认为此事有诈。韩东不是那种喜欢拈花惹草的人。徐丽丽的风流韵事接连不断，脚下踩着不止两条船。可是徐丽丽说的那事又怎么解释？这只有韩东说清楚了。马军问过韩东，韩东赌咒发誓说没有。要他向晓华解释，晓华拒绝和韩东见面。于是他们商量决定，给韩东凑点钱，让他出来自己做事，开出租车，离开劳动服务公司，离开那间宿舍，不再和徐丽丽来往，让徐丽丽死了心，待条件成熟了再和晓华好好谈谈。
　　另一件是赵春盛向镇税务所告了马军的状。这是她的一个朋友和她说的。都知道赵春盛喜欢告黑状。她那个朋友看见赵春盛上税务所去了好几趟，还请税务所的人吃饭，知道没好事。果然，没过几天税务所就往青河打电话找马军。在这之前，他是先上林业局告的，没见林业局有什么动静，这才找的税务所。开始的时候马军他们也没在乎。因为这种事太多，不足为奇，谁也说不清楚，又都是林业职工，局里不愿过问。赵春盛不甘心，又上税务所告。
　　税务所和林业局可不一样。税务所是专管收税的。税就是钱。在外面是钱，到了他们那里就是税。眼见得市场经济红火起来了，发的发了，富的富了。可是国家没见着什么钱。他们这些税务官也没见着什么钱。依法纳税是公民的义务。偷税漏税是违法行为。税务官在收税收钱上绝不手软，说收就收，说罚就罚，成倍地罚，直到罚得你倾家荡产。这不是见别人发财眼红，是对国家负责。
　　马军、白鸽他们倒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违法的事。谁作生意不为了赚钱？赚了钱就违法？你赵春盛不为赚钱整天开着拖拉机来回倒腾啥?就因为你赚得少，嫉妒，才到处告状。和税务所不能这么说，但又要把事情整明白，不能吃哑巴亏。白鸽跑了几趟税务所，目的是和他们人混熟，人熟了就好说话，后面的事也就好办了。
　　说起来这也是一种机缘。不经商不知道纳税，不纳税也就不知道税务所。税务所在镇西南角一所很不起眼的房子里，过去很少有人注意到它。现在经商的人多了，要收的税多了，它的地位也变得重要起来。旧房子拆了，盖起了新砖房。
　　税务所只有两个人，一个所长，姓刘，一个税务员，姓杨。在农民的眼里，税务所的人不过就是两个吃官饭的普通人，和农民没什么关系，一辈子也用不着跟他们打交道。现在这两个普通人可不普通了，戴上了大盖帽，穿了官服，还有肩章帽徽，看起来跟警察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在商人眼里，税务员那就是神，得敬他，得请他，要不你早晚有一天得倒霉。
　　要说税务所的人都那么神气也不完全对。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有一个人在大市场里卖菜。刘所长叫他交税，那人不但不交还态度蛮横。刘所长要撅他的称杆子，那人往回抢。刘所长一把将那人推了个跟头。旁边的人忽啦一下围上来，像是要动手。刘所长喝道：“干什么！你们敢暴力抗税？”暴力抗税是犯法的，这谁都知道。那些人被镇住了。这样的事刘所长碰到过不止一两次。经历的多了，他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他的办法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这个办法还真灵。什么样的人他都能收拾。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虽然为这些事他受了上级不少的批评。可是他在收税工作上有成绩，还被提拔为所长。和他一起工作的杨税务员，资格比他老，文化程度比他高。可是他收税从来只动口不动手，税收得少，他就不被提拔重用。
　　马宝林要请税务所刘所长吃饭。经商的人多，请的人也多，税务所在吃请上接应不暇。许多人想请还请不到。全靠白鸽把路子跑熟了，也是林业局劳动服务公司的面子大，这天她把林业局劳动服务公司总经理马宝林的名片一递，税务所的人就请到了。
　　
　　下午六点刚过，白鸽推着山地车带着税务所刘所长和税务员老杨来到了景阳饭店。饭店门口早有两位小姐接了客人的自行车推到餐厅角落锁起来。
　　一进饭店的门，刘所长就向迎候在门口的马宝林等人高声嚷道：“哎呀，喝高了！喝高了！今晌午喝高了，到现在这酒劲儿还没下去呢！”
　　杨税务跟在刘所长后面虽然没说话，但那神气和泛红的脸膛都证明着他们中午确实喝得不少，而且现在还没有完全从酒醉中清醒过来。马宝林殷勤地握住刘所长的手朗声说：“啥喝高了？谁不知道刘所长海量，在景阳镇找不到一个对手。”
　　刘所长打着哈哈，在白鸽引领下来到一个叫作“太阳岛”的雅间，摘下大盖帽，解开领扣。白鸽忙上前接下大盖帽挂在墙角的衣帽架上。杨税务身边也有服务小姐侍候着落了座。今天马宝林特意安排了两个姣好小姐，头上戴着那种牛逼朝天帽，在雅间站立服务。白鸽算是主宾，坐在刘所长旁边随时递烟点火，比服务小姐还殷勤周到。
　　宾主落座之后，马宝林首先介绍他的各位陪客：公司副总经理、经营部经理、供销部经理、财务部经理、公关部经理、后勤部经理、办公室主任、饭店经理等。最后指着白鸽说：“白小姐也算公关部的。她是局里白主任的千金，临时在这里帮忙，明年还准备考学去呢。”
　　白鸽进门后脱去了外套，穿一件大红羊毛衫，小山包一样突起的乳峰上锈着一朵盛开的白玫瑰。马宝林介绍之后，白鸽向客人颔首致意，左顾右盼，满面春风。
　　刘所长在白鸽胸脯上扫了一眼，向马宝林说：“白小姐聪明能干，马总你真是好眼力！”马宝林说：“哪里，哪里。上酒！”
　　服务小姐拿来了两瓶杜康酒，打开了瓶盖。刘所长说：“哎呀！不要喝酒了吧，中午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呢！”马宝林说：“你不知道，只有酒才能解酒呢。曹操不是还作过诗吗，何以解酒，唯有杜康。我今天特意给你准备了杜康酒，有酒解酒，没酒解忧，你放心喝吧！”说得刘所长和杨税务哈哈大笑。
　　说话间，八个冷盘摆到了桌子上。白鸽和服务小姐依次给刘所长等人斟满了酒。马宝林举杯站起来说：
　　“今天敝店略备小酌。刘所长杨税务大驾光临，马某人不胜感激之至。我先请二位喝一杯聊表敬意。来，干杯！”
　　全体陪客像听到命令一般，一齐端着酒杯站起来。如此庄重的敬酒刘所长和杨税务也用不着客气，连忙站起来和马宝林等人一一碰杯把酒喝干了。
　　刚放下酒杯，白鸽便把各色凉菜夹到客人面前的碟子里。服务小姐立刻就给各人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刘所长夹一口菜送进嘴里慢慢嚼着。马宝林说：
　　“我们这个劳动服务公司刚刚成立不久，很多业务还没开展起来。将来的方向是工商并举，木材加工和木材经销同时发展。在服务业方面搞一条龙服务，有餐饮、发廊、歌舞厅、娱乐健身，还要搞桑拿浴呢。”
　　刘所长点头说：“好嘛！你们这个劳动服务公司是咱们景阳镇改革开放和发展经济的排头兵。自从你这个公司一成立，全镇的经济眼看着就发展起来了，真是一片繁荣景象。老百姓都拍手叫好呀。从国家来说，只有经济发展了才有税可收，只有税收多了国家才能富强。所以你马总的贡献不仅是对景阳镇的，也是对国家的。”
　　马宝林说：“夸奖，夸奖。我们成立不久，规模还小，谈不上贡献。在这方面还需要税务方面多加扶持，多加支持。来，我再敬二位一杯！”
　　喝完了酒，刘所长说：“现在的问题是公民的纳税意识不强，这是个普遍现象。光知道挣钱不知道纳税。有的是真不懂，不懂税法，不知道还有上税这一说；有的不是不懂，是装糊涂，明知故犯，偷税，还胡搅蛮缠。这方面的问题我见得多了，还有不少举报的。”
　　马宝林接着说：“这也是市场经济带来的新问题。刘所长说的对，首先要增强纳税意识。纳税是对国家尽义务，致富不忘国家嘛。我们公司就特别注意这个问题。我们财务部有专职报税员，每月按时报税，增值税、营业税、所得税一样不落。”
　　刘所长点了一下头。
　　马宝林又说：“这还得感谢刘所长和杨税务给我们的指导和帮助，使我们这方面的工作走上了正轨。今后还希望继续对我们多加帮助指导。所以，我再敬刘所长杨税务一杯！”
　　刘所长说：“所有的经营者都像你马总就好了，我们的工作也好做了。咱们景阳镇的市场环境太差，太乱，经营者的素质太低。就路东那个大市场，那是咱们景阳镇市场经济的象征。你到那里边去看看，唉，脏、乱、差，简直就是垃圾堆，下点雨就成了烂泥地，根本没法走。要不是为了工作，我宁肯不吃菜也不进去！我跟镇上领导提过几次了，把地铺一铺，哪怕垫一些炉渣也好。”
　　杨税务插话说：“他们说没有经费。”
　　“没有经费？”刘所长把嘴一撇。“让他们自己说说，他们一年的招待费花多少钱？我在饭店查税的时候，净看见镇政府的发票，哪个饭店都有，还都是大额的。一年下来还不得几万块！”
　　马宝林说：“政府机关嘛，要开展各方面的工作，开支一些招待费也是必要的。”
　　刘所长接着说：“市场秩序极度混乱。没人管嘛！个人的摊子，想往哪儿摆就往哪儿摆，都知道找好地方，卖老鼠药的跟卖驴肉的挤在一块儿。还有的把他那个三轮车往道当间一停，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走路。这些问题应该由工商所来管。我跟他们提过，咱们来个联合执法，共同管理。可是人家根本不理。”
　　马宝林说：“初级阶段嘛，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