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远远看见老崔冲着小超市比划着走过来。温和赶紧几步迎上去。
　　“先说好，我可没钱——”温和说。
　　“我有。你就来吧——”老崔大量的一拍衣兜。
　　“我可没时候还——跟你说。••••••”
　　“记着呗。早一天晚一天的，能怎地。”
　　两个人刚走到超市门前，一胖一瘦两个女人挤过两人进了门。温和顺势掐了姓牛的胖女人屁股一把。荡笑着：“这么大个屁股跟484似的你也能驮动？！——”
　　“——你个小温死狗！你等着，赶明让我家老牛把你给膳了，我让你骚性！看你还玛咋跑骚••••••”
　　“想膳了我，给你，来呗，来啊——”
　　“你就损吧！•••”
　　“咋的，不行啊！”
　　“——哎妈呀温和，你怎么才来啊——”一进超市，绘美就嗲嗲的叫着。
　　温和立刻骨头就软了。
　　这当，明宇正开了大货驶过来。停在温和家门前。
　　温和的家住的是三间老砖房。因为旧房改造，建房有补助。温和的父亲建了新房。和老儿子温馨搬过去。便把老房腾给了老大温和。
　　明宇走进屋子。屋里很杂乱。姐姐明燕忙里忙外。没有很多时间打扫。
　　明宇走进里屋。暖暖一个人躺在土炕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海绵垫子。小脸偏向一侧。小小的人像小虫一样蜷缩着。
　　明宇把东西放到炕上。坐在暖暖身边。伸手抚着暖暖的小脸。孩子的脸是青紫的。嘴唇黑紫。静静的，悄无声息。只有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证明孩子还有气息。还活着。
　　感觉到明宇的抚摸，孩子缓缓张开眼睛。见是明宇，便兴奋地张大眼睛。因为瘦弱，孩子的眼睛显得出奇的大。
　　明宇攥着孩子的小手，轻轻揉捏着。孩子的手脚都显青紫。
　　“暖暖，看，老舅给你带这么多好吃的。还有这个，看看，是什么——”
　　“——是熊大——”
　　“喜欢吧。”明宇把熊大放在暖暖怀里搂着。
　　明燕这时回屋来。她不管怎么忙，都会不定时的回屋来照看下儿子。
　　“小宇，你来了。”
　　“姐。”
　　“又出车了？”
　　“嗯。顺路来看看暖暖。”
　　“吃饭没？姐给你做去。”
　　“不用，我一会回家吃。姐夫呢？”
　　“出去了。”
　　坐了一会。明宇站起身，想走。却听见暖暖微弱的声音叫着：“——老舅——”
　　明宇俯下身，见暖暖试图想起来，望着老舅，眼里满是不舍。
　　明宇赶紧抱起他，把他柔弱的小身体整个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着。
　　“——暖暖，听老舅说，老舅去挣钱，等挣够了钱，老舅就带你去把病治好。然后老舅天天开车拉着你到处跑好不？•••”
　　孩子眼里泛出奇异的光。
　　“——暖暖，听见老舅说的了•••”
　　“嗯。”孩子闭上眼，一会又缓缓张开来，满含希望的看着这个最疼他的舅舅。
　　“好，老舅保证，一定把暖暖的病治好！等着老舅！”
　　明宇说着，把脸贴在暖暖的小脸上。听着孩子艰难地喘息。他轻轻摩搓着孩子的脸颊。安抚着。许久，感觉孩子平稳了些，才轻轻放下。
　　明燕把弟弟送出屋。
　　“家里活忙不过来，就让我姐夫帮你一把。好好跟他说。别张牙舞爪的。”
　　“嗯。”
　　明宇打开车门，准备上车。见姐姐欲言又止。
　　“姐，有事？•••”
　　“嗯•••小宇，暖暖这几天不好，我怕••••••我想把这拨猪卖了，就去给暖暖做手术。钱不够，到时还得你想办法••••••”明燕说着，泪水泉涌出来。
　　“我知道姐，别担心。有我呢。啊，姐。回去好好照看暖暖，啊••••••”明宇帮姐姐擦了泪水。
　　“嗯。我没事。走吧。回家去看爸妈吧••••••”
　　明燕抹着眼角，看着明宇的车走远。
　　明宇没回家。而是直接出了村子。拐上了公路。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刘，给我找几付套子，——价钱，按最高的给••••••”　　
　　雨声被电话铃声震醒。朦胧中接起，电话里传来明宇急促的声音：“生子，快想办法捞我。我被森保科扣了••••••”电话一下子挂断了。
　　雨声惊得一虎身跳起来。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3点。他扶了下额头，想着明宇到底干了什么？•••
　　早晨8点刚过。雨声已经在林业局森保科转了一圈，出来了。
　　虽然不是一个口。但也还是有一些熟人。雨声已经通过关系很快见到了明宇。知道明宇铤而走险，因为运卖原木被森保科扣押了。
　　“对不起，生子。我又给你找麻烦了••••••”明宇很内疚。
　　“我刚才已经打听过了。这次的事涉及滥砍盗伐，恐怕事不小。主管我不是很熟。不过你别急，我托人想想办法。•••”雨声说。他知道这时埋怨也没有用。
　　出了森保科。雨声头脑开始运转。想着找谁。自己家的二老头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不会开口的。那二老头，铁面无私，要他徇私枉回法势必登天。古板的行事作风根本不入现下年轻人的眼。连雨声也不是十分赞成。想当初，还是老妈去找了二妈——自己的二婶打着二叔的旗号给自己安排的工作。也许到现在二老头也不知晓。
　　运转了一周。雨声终于想到了一个人。自己的上司王局。自己曾经帮过他，想当时，那位王局因为藏着私密的手机丢了，万分火急，是雨声连夜帮他找到的。解了燃眉之急。
　　去找他，说句话应该有力度。
　　雨声工作时间不长。接触面不广。想想也在没有什么更合适人选。自己没有直接和那位林业主管接触，是怕遭到拒绝，就不好办了。
　　林区距离市区不是很远。驱车也就分分钟的时间。在进入市区的当，却遇到了清水镇政牌号的车。细看，却是志新坐在车里。志新也注意到了雨声。停下，才知道志新是去市里开会的。
　　听了雨声的叙述，志新想了想。
　　“我和你去一下吧。森保科的主任是我的一个同学。•••”志新说。
　　“那太好了。走吧。”雨声欣喜。
　　两人一同进了森保科。
　　森保科长张杨刚上班。听见敲门，抬头见进来的是志新，有些意外。不由站起身。
　　“——你怎么来了？•••”张扬看着志新问。很惊喜。随即注意到了雨声，仔细看了眼。
　　“——坐吧。”张扬转而客气地说到。
　　森保科长办公室比清水镇长办公室要宽敞很多。
　　志新和雨声便在张扬对面的空椅坐下。
　　“——有事吗？•••”张扬边坐边看着志新问。声音很柔和。眼神也柔和。
　　“——我，过来是想听下，看看对李明宇这事，怎么处理•••”志新浅笑了下，说明来意。
　　“哦？——噢，昨晚扣的•••他这事挺严重。•••”张扬颇为严肃地说：“和毁林开荒性质一样，他这是非法盗伐运输国有森林木材。数量已经构成犯罪了。”
　　“噢•••没有点——回旋余地吗？•••”志新也知道，自己作为公务人员，这是在寻求徇私枉法。便有几分内疚。
　　张扬也笑了下说：“——你想让我知法犯法吗？——”
　　志新几分尴尬。几个人一时陷入冷场。
　　沉寂被雨声手机铃声打断。雨声站起身，接听。
　　电话是苏苏打来的。苏苏已经回南方了。她要回校参加毕业考试，考不过的话，还要补考。不过苏苏是有信心的。
　　雨声对电话里的苏苏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歉意的对张扬点下头：“——对不起，我出去一下•••”便走出办公室。门把雨声低低的一句：“傻丫头，欠揍呐！”关在了室内。
　　室内的两人眼神都在门上停顿。数秒，张扬收回眼睛，看了志新，问：“——不是你男朋友？”他已听出雨声在接女朋友电话。
　　志新摇头，她收回眼睛却看了别处。
　　“——你，还单着呢？•••”张扬看着志新，眼里不无怜爱。
　　志新看了张扬。这个当初虽然没有公开明确，但一起相伴几年的恋人。如今又身在眼前。俊秀的样貌多刻了一丝岁月。在没有了从前的青涩，羞涩。那个内向，醇厚的男孩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当初，也是志新拒绝留在市里，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父母和年幼不懂事的弟弟，执意回了家乡。同时也断然拒绝了张扬。
　　几年里，两人也只是偶尔相遇，多是在市政会议。来去冲冲。再没有深接触。
　　大学的几年，两人一同结伴去学校，一同回家。学校里，漫漫车途上都有着张扬的陪伴和照顾。
　　想起以往，志新也感到鼻翼酸涩。
　　“——你呢？成家了吧？过的还好吧•••”志新看着张扬，故作平淡。
　　“我也一个人••••••”张扬垂了眼牟。片刻，他抬起眼，看向志新:“——新•••”
　　“嗯？•••”志新抬眼，有些错愕。久违了的称谓。
　　张扬略显激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偏赶雨声就进了来。
　　张扬有些不悦。闭了嘴。
　　雨声看了两人。感到张扬的不爽。雨声很少求人，更看不得脸色。顿了顿，雨声转向志新：“不行算了。走吧。”又对张扬礼貌地点了下头。
　　志新站起身。
　　“等一下•••”张扬也忙站起身，伸出双手，似乎想拦住志新。
　　“——这个案子暂时还在我手里。还没上交•••”张扬说。
　　“？……”
　　志新和雨声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这个，李明宇，和你什么关系，近么？•••”张扬看向志新。
　　“噢，我弟弟在他那工作。——你知道，我弟弟——那个性子能在一个地方，刹下心来好好干。挺不容易的。虽然不是很熟，但我觉得这个人品行还是不错的。只是事业上刚起步。这次的事也是急于求成而已•••”
　　“行，我知道了。——不过，他这个，情节上，已经构成犯罪。照例说，是要负一定刑事责任的。即使再开脱，也只能免除刑事处分，但罚金是要交的。不然，这个，说不过去的。•••”
　　“我懂。你看着办吧•••”
　　“那，办理一下相关手续吧•••”
　　“谢谢你。•••”志新说，带了感激。
　　张扬笑了下。摆了下手。
　　志新抬手看了下腕上的表，张扬眼神却猛地跳了下，他认出志新戴的表还是当初自己给她买的。只不过花了几十块钱。志新却还在带着。张扬一阵激动。
　　“——你留下来办理手续吧。我还得去开会。”志新对雨声说。
　　“行。你去吧。”
　　“那我先过去了。”志新转向张扬说。
　　张扬点头。
　　“我送你。”张扬说。
　　“我外面有车。”志新说。
　　随着办公室的门关上。张扬却像想起了什么，几步追出去。
　　志新听到办公室的门猛地打开。便转回身。看见张扬追出来。很急的样子。就停住脚步。
　　“——有事吗？•••”志新问。
　　“——新••••••中午一起吃饭，行吗？•••”张扬带着几分乞求。
　　志新看着张扬，笑了。她又看到了当初的那个张扬，那个懂事听话的男孩。处处惟命是从。
　　于是，志新点点头。求人办事，请人吃顿饭也是理所应当。志新想。
　　张扬又是一阵激动。目送着志新离去，消失了身影。才转身进了办公室。
　　办完相关手续。交了不菲的一笔罚金。雨声带着明宇出了森保科。赶往附近的一个林场，明宇的车被寄存在那里。
　　路上，明宇一直沉默。情绪低落。
　　雨声理解。明宇这次损失不小。整车原木加罚金。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雨声减缓车速，从身上摸出张卡递给明宇。
　　“拿着。这里还有点钱。不多。暂时周转一下，应应急。”雨声说。
　　“不用。你刚又帮我交了罚金。”
　　“拿着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身上不能一点钱没有。——我亏欠你的已经太多了•••”明宇很愧疚。
　　“说啥呢！当我是谁呢！别废话！”
　　明宇到底也还是没接。他不想把雨声洗劫一空，弄得和自己一样，口袋比脸还干净。
　　卸掉木材。明宇开车回到清水已过中午。精疲力竭的他没吃什么就躺下，想歇歇，太乏了。
　　雨声先明宇一步赶回单位。处理了一些手头的案子。下午又去下边处理了一起纠纷。在赶回单位的路上，接到明宇电话，很急：“——生子，你在哪？快过来一下，——对，还有，把你所有的钱都带上•••”
　　“怎么了你？•••”雨声急切地问。
　　“是暖暖，暖暖•••”
　　“噢，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去哪？医院还是?•••”
　　“医院。”
　　刚到镇医院，雨声就见到了焦急地在医院门口徘徊的明宇。也从明宇口里得知镇医院大夫已经无能为力。让赶紧转院。
　　“那还不赶紧走！还等啥呀！真是！”
　　“——生子，我刚去了邮行。报挂失。我的卡没了。里面有顾老板打过来的8万块钱。”
　　“什么？——你怎么这么大意！那卡怎么还能丢呢！钱呢？你没查一下？钱取走没有？”
　　“取走3万。”
　　“妈的！你没问问，什么人来取过钱?”
　　“储蓄所的人说，好像个不高，象是个小孩。”
　　“你没让他们调出监控看看！”
　　明宇没言语。他看着雨声，那是你们警察才具备的权利！
　　“——噢是。”雨声知道这点。
　　“在哪丢的？放哪了？怎么就能丢了呢！”雨声说。
　　“就放我衣兜里。在我房间里。接着姐电话，我急着来医院。没穿外套。暖暖转院需要钱，我给顾老板打电话。常互相倒钱周转，他知道我的卡号。就把钱打到我的卡里。我回去取，卡却没有了。怎么也找不到。这事先别跟姐说，免得她急上加急。”
　　“我知道。——他么定是内部人干的！你没问问都谁进过你房间？•••”
　　“老孟说，只有杨志强来过。看我不在，过一会就走了。我想，可能是他拿了。”
　　“就是他没错！特么这小子狗改不了吃屎!你等着•••我他么！——”雨声拨通老金手机：“——你立马打发两人去杨志强家——这小子刚偷了笔钱跑了。要赶快逮着他，免得他把钱挥霍了。——顺路去储蓄所查下监控。定是他错不了。•••”
　　放下手机，雨声看着明宇：“那钱——我身上也不多。你等一下——”雨声拨通手机。
　　“不用。我刚又挪了几万，暂时够用。”
　　两人疾步进了医院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