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残酷有情（2）

　　湘阴一村中，五个新党员，一个杨开慧，密密党组织成立。忽然，看家狗狂吠起来，紧接着一声枪响，狗垂死的哀鸣声。不好，搜捕杨开慧的来了！急中生智，快，大家抬开棺材盖，叫扬开慧同志躺进去！我们赶紧装作打麻将！
　　九个团丁进屋，诈问：“你们把扬开慧藏到哪去了？交出来，好领赏！”
　　“长官，你们来的这么快，我们就藏人也来不及呀，我们也想抓个扬开慧领个赏元呢！”
　　一头目说：“看看你们几个赌棍逑样，也不像他妈的共党，走！”
　　长沙一山上，一行二十个人的农民游击队。扬开慧讲话：“农友们，我们相互今后以同志相称，比如队长同志，张小丰同志。同志们，我现在教会你们唱《国际歌》。我的嗓音不是唱歌的料，请同志们谅解哈！”
　　教唱正酣。放哨的来报，大约有百多人，保安团兵上来了！这是怎么走漏消息的？来不及追究，这仗不能打，撤退，分散隐蔽！
　　扬开慧随一大妈与儿子去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山民之家。茅草房，鸡、狗、猫、猪俱全。搜山的兵来了。“她是什么人？”领头的瞅着扬开慧问。上峰下达命令，最近毛泽东的夫人扬开慧与其它几个共党份子在这一带活动，具报山上有游击队。但看眼前这女人，脸黑扑扑，发长长，而扬开慧照片是不同世俗的短发，可脸型又有点儿像扬开慧。原来，大妈年轻时有一头好长发，曾剪掉收藏起来。她也知道官军正在四处捉拿扬开慧。灵机一动，回家抢时间，弄脏脸，将长发用女性自然的发结给扬开慧扎紧接起来，上紧下飘，反而显得美妙。儿子说：“她是我媳妇儿，是哑巴。”哑巴？媳妇？兵丁们嚷道：“亲一个看看！”扬开慧反应快，立即给了小伙子一个鼓励的眼神，小伙子勇敢地上了。
　　敌兵没看出破绽。“哈哈哈哈！那黑样，没兴趣，走了！”
　　时光走到1930年10月。
　　牵挂孩子的感情使扬开慧失去理智。她没有化装，以本来面目回湖南板仓看望母亲和孩子。国民党密探发现了她。凌晨，80余敌人团团包围了杨开慧的家，8岁的儿子毛岸英死死抱住妈妈不放，连同保姆孙嫂一起被抓。曾得群众掩护，杨开慧躲过了几次危险，这一次……
　　当晚，扬开慧被关在国民党的“清乡司令部”，怕有人劫狱，转移到长沙陆军监狱。转移时，押签上注明：“最严重的政治犯，女共党杨开慧一名，附小孩一名，女工一名。”
　　带着长子毛岸英坐牢，面对穷凶极恶的国民党长沙警备司令部“铲共队”。棒打、压杠子，严刑拷打，面对亲人她是那么温柔，面对敌人她坚贞不屈，大义凛然：“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要想从我的口里得到你们满意的东西，妄想！砍头只像风吹过！死，只能吓胆小鬼，吓不住共产党人！”
　　地下党和开慧的亲属们得知杨开慧被捕，四处设法营救，许多知名人士也出面保释。叛徒任卓宣，曾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向何键献策：“杨开慧如能自首，胜过千万人自首。何健迫于压力，对下属交代：只要杨开慧同意登报声明与毛泽东脱离夫妻关系，就可交保释放，其他问题都可不再追问。”
　　杨开慧回答：“我死不足惜，唯愿润之的事业早日成功！”敌人要她公开宣布与毛泽东脱离夫妻关系，杨开慧回答：“要我与毛泽东脱离关系，除非海枯石烂！”
　　如果杨开慧得知毛泽东早已另结连理，她还会说“唯愿润之的事业早日成功，要我与毛泽东脱离关系，除非海枯石烂”吗？
　　会。革命的信仰是共同的，并非为某一个人。
　　敌人只有枪决杨开慧了。
　　1930年11月14日，秋风肃杀。早饭以后，特务四连的值刑官、也是监斩官之一的晏国务不断地吹哨子，边发号施令：“今天办人办的是共犯要人，大家要特别注意警戒。”
　　士兵荷枪实弹分两列面对面站立在清乡司令部的“法堂”里，形成了两三尺宽的一条人巷。
　　不久，罗国林、姚楚忠、黄正榜等四五人押来了杨开慧。此时，杨开慧仍旧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面不改色地穿过“人巷”，走到执法处长李琼的面前。李琼板着面孔，向扶绑的罗国林、姚楚忠做了个手势，二人给杨开慧松绑，然后，脱下杨开慧的青色毛衣和旗袍，只留下一件也是青色的单薄内衣。
　　李琼拿着一张状子向杨开慧宣读，接着，从桌上提起一支粗大的毛笔，在血红的砚台里蘸饱，对着“标子”上白纸黑字的“杨开慧”三字从上至下一笔勾下，旁若无人地掉头走进了里屋。杨开慧重又用麻绳绑紧，宣判过程，不到5分钟。
　　行刑的队伍从位于教育坪的清乡司令部出来，由北正街到南正街，然后在学院街口的马路上停留了片刻。此时，特务兵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部黄包车，他们将杨开慧架到车上坐下，爬到天心阁，绕到浏阳门外，向识字岭刑场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号兵谭青云和唐冬初，后面是晏国务和清乡司令部的监斩官钟吕潜，他们骑着大黄马，杀气腾腾。马后，便是坐在黄包车上的杨开慧，在她的身后，是两列全副武装的士兵。
　　近一小时的示众，行刑队伍出了浏阳门。打眼一望，马路那边便是丘陵山地识字岭了。杨开慧，大义凛然，沉默而泰然，不是俗常人能具有的心境。她下黄包车的步伐从容，从容地赴死。
　　秋野一片荒凉。一声令下，尾随杨开慧的刽子手帅保云抬起驳壳枪，朝杨开慧的背心两枪。杨开慧应声扑倒在地，转脸瞪了帅保云一眼，帅保云低着头罗国林和姚楚忠松开杨开慧的绳索……
　　这一年，杨开慧28岁。
　　 牺牲的当晚，一伙夜行人在活动。杨开慧的尸体被远方舅舅偷运回家。
　　七岁的毛岸青和三岁的弟弟毛岸龙抱着妈妈的尸体大哭。
　　十几天后，毛岸英被营救出狱。
　　掩埋扬开慧的遗体，三兄弟岸英、岸青、岸龙与妈妈难舍难分，痛哭不已，毛岸龙撕扯着哭着嚷道：“我要和妈妈在一起，我要和妈妈在一起……”所有在场的人痛哭失声。8岁的毛岸英第一个止住眼泪，他擦了一把眼泪对两个弟弟说：“我们要懂事，要为妈妈报仇！”
　　岸英、岸青、岸龙得地下党送往上海交由上海地下党抚养。不久上海地下党遭敌破坏，三兄弟流浪街头。后我地下党人只找到了岸英、岸青，岸龙永远失踪了。
　　不久，正在江西指挥红军反围剿的毛泽东，从敌报纸上得知前妻牺牲的消息，痛彻心肝。
　　伟人，你怎么这时才心痛？
　　毛泽东给杨家写信说：“杨开慧之死，百身莫赎”。
　　或许二十七年年后，毛泽东一首经典绝唱律诗能够聊慰一下自责感。“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绵绵哀思之情，亡妻泉下可慰？
　　杨开慧归葬棉花坡。毛泽东寄30块银元，以与杨开慧所生三个儿子的名义立碑。
　　1934年，中央红军被内部极左幼稚错误指挥，正中外部蒋军下怀，内外“配合”，终于把剩余的中央红军逼出瑞金根据地，被迫拼死突围大转移而求生，贺子珍随毛泽东踏上了漫漫长征路。长征出发，红军突破三道防线，惨败于第四道防线湘江。
　　战争太危险，不能把小毛带在身边，只能先把他寄养在他的奶妈家，以后再做打算。临别，贺子珍忍着泪意，拉着奶妈的手说：“小毛就麻烦你了，我们安顿好了再写信来。”小毛听懂了，妈妈又要走了，还要把他留在奶妈家，就哭起来：“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不留下！”贺子珍强忍泪水，转身而走。她哪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能见到孩子，战争从她的手里夺走了孩子，小毛从此下落不明，再也没找到。
　　遵义会议终于让毛泽东上了战争舞台的前台当导演，舒展世上经典高超的军事艺术，逆向思维，率红军成功四渡赤水，使红军起死回生。又挥师南渡乌江，威逼贵阳，日夜兼程，很快来到滇黔交界的盘县境内，将进入云南省境。只要北渡金沙，红军就可以突破敌军的重重包围、扭转被动局面了。
　　盘县一个普通的小山村，红军总卫生部休养连来到。
　　中午时分，天空响起了嗡嗡的飞机群声，警卫员吴吉清急忙让贺子珍隐蔽，贺子珍喊道：“别管我，组织伤员隐蔽！”
　　一阵机关枪扫射后，一颗颗炸弹落下。贺子珍从烟尘中爬起来，发现一担架暴露在梯田地，担架员已牺牲，担架上的断腿伤员挣扎着。敌机又一次俯冲下来，千钧一发，贺子珍一个箭步飞身扑到伤员同志身上。伤员得救了，贺子珍被炸得遍体鳞伤，身中十七处弹片，战友们悲情呼唤。贺子珍醒来，说：“我负伤的事请你们暂时不要告诉主席。他在前线指挥作战很忙，不要再分他的心。你们把我寄放在附近老百姓家里，将来革命胜利了再见面……”说完，又昏迷过去。 
　　战友们是不可能丢下她的，何况她是主席夫人，又身怀有孕。
　　一个主席的夫人，你该高高在上，像自古以来的皇后，可你真心地认为是普通一兵，舍身救人。旷古铄今的红军精神啊，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天下无敌，惊天地，泣鬼神！
　　贺子珍体质好，踏着大部队辗转的步伐治伤，虽愈，但身上永远留下了两块弹片。国民党军重兵围杀，红军左跳右闪，进入了云南贵州交界处。在这行军的山路上，追兵就在几十里外。而红军战士的背包上，多背着一个小识字板，让身后的战友一边行军，一边认字。记着了，再换一个字，红军扫盲办法一绝。一路竟然欢声笑语。路边，几个女宣传员一边打快板一边齐朗诵：“同志们，铁脚板，趟河流，踏大山，牵着敌人鼻子走，回头揍得你人马翻！”
　　忽然，贺子珍欲临盆了，战友们紧急护卫，找个地儿，围作一团。
　　贺子珍生下一女。她只看了一眼，留下13块大洋，写了一张字条，女婴便被抱走，从此不知所向……
　　或许成为贫家女，或许已早离人世。
　　这不是无情。
　　这不是残忍。
　　残酷有情。
　　红军精神因何而生？天地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