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2）

　　
　　2-13工棚子夜内
　　工棚子里死气沉沉，只能听见板铺上赵文轩发出的鼾声。
　　陈达升再也按耐不住了：同志们，我求求你们了。我虽不知道霍队长嘎啥去了，但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会有危险的。如果你们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兄弟，他的同志，你们一定会为他的生命负责。如果你们都不说，万一今天夜里霍队长有个好歹，不光是你们，就连谭主任都得跟着粘包。
　　尚远志压低了嗓音，犹豫地：事情要是传到林场，老霍会挨收（shou）拾（shi）的。
　　陈达升瞪起了眼珠子：老尚，人命关天，现在还说收拾不收拾的，救命要紧呀。
　　大黑瞎子站了起来：那好，告诉你也没啥，咱都在一个林场混，你也跑不了颠儿不了，老霍真要是挨收拾，到时候你也别想着（zhao）消停。
　　陈达升急了：得了，得了，你可别磨叽了。快说吧，都啥节骨眼儿了。
　　大黑瞎子吞吞吐吐：他领两个人早上去山里套狍子去了。
　　陈达升看了看手表：“啥？套狍子去了？都这个点儿还不回来，那还了得？
　　尚远志急急地辩解：他可是为了大家呀！我们已经断粮两天了。
　　尚远志的话不多，但很有分量。
　　陈达升背着手围着大铁炉子踱了起来：我知道他是为大家好，那也不能贪财不顾命呀！这冰天雪地的，真要是冻死在山里，谭主任就得去蹲笆篱子。你们知道吗？哼，这么大的事，还掖着藏着，胆子不小哇！
　　大黑瞎子吭哧瘪肚地问：那咋整？
　　陈达升瞪了他一眼：你说咋整？去找哇！
　　大黑瞎子反问道：这大黑夜头，咱去哪儿找？
　　陈达升一下子懵住了，自言自语道：是呀，这荒山老林的，也没个目标，咱上哪儿去找？
　　尚远志提醒道：陈主任，早上老霍他们是向南走的。我们往南找吧，兴许能有点儿希望。
　　小木匠孙光林也来了神儿：哦，对了，现在是黑夜头，我们走一个山头就在一个山头笼上一堆火，老霍他们没准还能瞅到呢。
　　陈达升兴奋地说道：好，这是好注意。大家都穿好大衣，带上锯和斧子跟我上山。
　　尚远志：老潘，快去灶房多找几块松明子，让大家点着当火把用。
　　去往南山的林子里一片通亮。
　　
　　2-14林班作业区的林子里夜外
　　霍山魁他们在雪壳子里艰难地跋涉着。姚力威身体瘦弱，明显地落在了后面，高云谦掉头回去把他身上的兔子都背到自己身上。
　　姚力威有气无力地：霍队长，咋还没到工棚子呀。
　　霍山魁安慰着：咱们白天走得太远了，别着急，就要到了。
　　姚力威喘着粗气：霍队长，你们先走吧。我腿不听使唤了，等你们找到工棚子再回来接我。
　　霍山魁急了：放屁，少说那些孬种话。等我们来接你？你早就冻硬了。别尿淌淌地，像个爷们儿。就是爬，我们也要一起爬回去。
　　霍山魁摆出要踢他的架势。
　　姚立威一个腚墩儿坐在了雪地上：霍队长，别踢了，你还是留点力气往回走吧。
　　霍山魁和姚力威赶紧回来搀扶他。
　　霍山魁喘着粗气：立威呀，坚持住。不怕山高，就怕腿软，你这腿一软，再就站不起来了。你知道吗？工棚子的兄弟在等着咱们，林场的老婆孩子在等着咱们过年呢，你可千万别趴架呀！
　　姚立威慢慢直起腰身，用双手把霍山魁和高云谦推开，摇摇晃晃向前走去。走出不远，就又瘫在了雪地里。两人赶紧追上将他扶起，三个人在雪壳子里艰难地向前挪着步。
　　
　　2-15林班作业区的林子里夜外
　　陈达升领着大伙举着火把，在山里边走边喊。
　　
　　2-16林班作业区的林子里夜外
　　霍山魁他们三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下子摊在雪地上喘着粗气。
　　高云谦用手闷子捧起雪，大口大口地嚼着。他冷不丁一抬头，突然兴奋起来。
　　高云谦大声地：霍队长，你瞅，你快瞅，前面的山头好像有亮光。
　　霍山魁吃力地把头抬起来，向远处的山顶望了望，又揉了揉眼睛。
　　霍山魁：是，是火光。妈的，人不该死总有救，准是兄弟们找咱们来了。
　　高云谦使劲地晃动姚立威：快，快把头抬起来，咱有救了。
　　姚力威慢慢抬起了头朝远处看了一眼，马上又耷拉下来。
　　姚力威：那么高的山，我可爬……爬不动了，还……还是你们爬……爬吧！
　　霍山魁把姚立威放在雪地上：完犊子，尿蛋一个。
　　几个人坐在雪地上，霍山魁气喘吁吁，想着办法。
　　霍山魁大声地喊高云谦：云谦，有了，有办法了。咱去掰些干树枝子，在这儿也笼堆火，老尚他们准能看见咱们。
　　不大工夫，霍山魁和高云谦就掰回一大抱落叶松树枝子。霍山魁用火柴把树枝子点着，顿时火堆就烧得噼啪直响。
　　
　　2-17林班作业区的林子里夜外
　　陈达升带领大家在山里边喊边往前走着。
　　陈达升：我说老尚，咱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咋还不见人，是不是方向整拧了。
　　尚远志：不可能，咱才走出多远呀，这山林大了去了。再说了，近的地方也不可能有动物，老霍他们不可能在这下套子。
　　陈达升：那好吧，咱继续往前走。
　　陈达升喘着粗气和尚远志他们又爬上一个山头，大伙在山顶笼着一大堆火。
　　陈达升：大家都烤烤火吧，咱走的也不近了。先在这儿抽颗烟、歇歇脚。
　　大家准备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小木匠眼睛贼，他一眼看见了远处山窝窝里的火光。
　　小木匠异常兴奋地：你们快瞅，快瞅，远处有火光。
　　大家把眼光都聚集到远处的火光。
　　大黑瞎子：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老霍这个狗东西，这个时候还跟咱们耍牛逼，他是让咱们下山接他们。
　　尚远志：别瞎嘚嘚了，他们是告诉咱们他们的方位。
　　陈达升：他们跑了一天多了，准是累胎（tai）歪了。咱们快下山。
　　大家举着松明子奋不顾身地向山下奔去。
　　
　　2-18工棚子里夜内
　　大家把霍山魁他们三人搀回工棚子已接近午夜。
　　陈达升吩咐老潘：人都回来了，麻溜给大伙热饭。
　　老潘：饭菜都在锅里，现成的。
　　陈达升：好，太好了，快给大伙盛饭。
　　陈达升进屋走到霍山魁跟前：霍队长，这太险了。
　　霍山魁坐在床铺上，没好气儿地说道：陈副主任，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你都看见了，大雪封住道路，林班已经断粮两天。我要是不领人去山上弄点吃的，你让大家喝西北风不成？
　　霍山魁接着说：险不险是小事，别把大伙儿饿死是大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别在那儿猫哭耗子假慈悲。发昏当不了死，爱咋地就咋地，你明天下山就去革委会告发好了。
　　陈达升有些吃不住劲了：霍队长，你这是发哪门子毛秧？我知道你们在山上饿够戗，可我也没说想咋地呀。
　　霍山魁：还想咋地？一个破坏生产的帽子就够俺喝一壶儿的了。
　　说着霍山魁躺在了板铺上，喘着粗气，没有吃饭的意思。
　　陈达升用平和的语气劝说着：霍队长，这话让你说的，我是来送粮食的，又不是来扣帽子的。再说了，我和谭主任都是林场的领导，你要是出了事，俺俩也得受牵连。门前挖陷阱，坑的不是咱自己嘛。
　　霍山魁还是躺在板铺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陈达升耐心地解释着：我知道你是为大家好，大家会感激你的。等回了林场，我还要找谭主任给你请功呢。
　　霍山魁没动地场：拉倒吧，你可别请功。咱是深山的小庙儿，没见过啥香火，这事能消停过去就不错了。
　　陈达升发誓地说：你放心，霍队长，我要撒谎，出屋就让树给砸死。
　　霍山魁腾地坐了起来：别，你可别，这深山老林的，可别说那些丧气话。我说过了，这功你别请，请不好和告状差不离，有你这话俺就心领了。咱都在一个林场混，在一个锅里搅大马勺，以后多照应点儿就都有了。
　　霍山魁扔掉手中的烟头，挪了一下屁股：来来来，达升，你坐这儿。
　　霍山魁嗓音洪亮地喊道：老潘，你他妈的真没眼力架儿。还不沙棱把昨天烀好的狍子肉端上来，给咱陈主任解解馋。
　　一听说有狍子肉，半睡不醒的赵文轩一骨碌从被窝爬起来。
　　赵文轩睡眼惺忪地说道：有狍子肉，咋不早告诉我一声，我都就着咸菜条子吃了两碗饭了。要不是我开拖拉机上山，你们能吃上二米饭？
　　霍山魁指着赵文轩：赵文轩，你少在那儿起刺儿，牛逼啥呀。那破玩意拴个大饼子狗都会开，你不是会开拖拉机吗？这屋里没你的地场儿，滚你的拖拉机里迷着去。
　　大家瞧着赵文轩。
　　赵文轩用眼睛看了霍山魁一眼。
　　霍山魁：你抹搭啥呀？不服咋地？要不咱出去式把（ba）式把（ba）？
　　赵文轩啥也没说，又躺在了床上。
　　陈达升拍了一下大腿：看我这臭脑袋，差点把大事给忘了。谭主任还让我给大家捎来一桶老白干呢，说给大家暖暖身子。
　　大黑瞎子跑到外屋，把白酒捅拎了进来。
　　大黑瞎子：哈哈，可来救星了。
　　说着，大黑瞎子用他那公鸭嗓子嚎起了《智取威虎山》片段。
　　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
　　怎知道今日里送粮食，进深山
　　救工人，脱苦难
　　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
　　……
　　亲人哪，我不该青红不分，皂白不辩
　　我不该将亲人当仇敌，羞愧难当
　　……
　　大黑瞎子高声地：自己的队伍都蹽来了，今天俺“常猎户”要好好整上两口。
　　尚远志：我说老黑，看你那（nei）点儿出息，一听说有酒，看把嘴咧得像尿盆似地。
　　大黑瞎子急了：滚你老婆的粪！
　　霍山魁：不怪人家损你，你也是，一听有酒就眉开眼笑的。炉子快烧落（lao）架了，去，快去找几块大疙（ga）瘩头，把炉子烧得旺旺的，别冻着咱的革命同志。
　　大黑瞎子：好咧。
　　大黑瞎子答应着，就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工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