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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集

作品名称:阿狗外传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7-04-10 12:53:40      字数:8497

  1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晚上,阿狗坐在房间的桌前,还冲着小妹的书信发愣……
  
  ……狗哥,把你最得意的婴幼儿服饰寄几件给我,我以你的名义去参加一些比赛,希望借比赛这便捷的途径,使你尽快地跻身婴幼儿服饰行业的圈子内。如果得以实施,那将会事半功倍!
  我期待着你的答复……
  
  韩朝秀抱着孩子来到桌前,望了一眼桌子上的书信:狗哥,你真想给小妹寄去呀!
  阿狗:既然小妹有这种想法,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韩朝秀:你是当家的,你想试一试,那就试一试!
  2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阿狗还没有来得及将服饰发出,小妹又给他来了一封信。小妹在信中说:最近要举办一次“全国刺绣艺术大奖赛”,望狗哥尽快地将刺绣成功的婴幼儿服饰,寄两至三件到大赛办公室。
  于是,阿狗便将妻子刺绣成功的婴幼儿服饰选出了几件,按照小妹提供的地址,寄往广西桂宁市“全国刺绣艺术大奖赛”办公室,希望能够通过这次刺绣大奖赛,给自己带来好运。
  3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朝耀上大学的那一天,盘龙大队和盘龙小学组织了锣鼓队,对新生的学子予以热烈的欢送。
  韩国清率全家倾巢而出,一直将韩朝耀送到断崖边上,才相继停下。这时,一家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朝韩朝辉的坟墓望去——韩朝辉的坟墓上,已经长出了茵茵杂草。
  阿狗的内心:那坟墓里,躺着的是韩朝辉吗?不,不是。那坟墓里,埋葬的是罪恶、是淫邪!那坟墓里,埋葬的是,永远也洗刷不掉的耻辱!
  韩朝耀的心也展开了想象的翅膀:如果小弟能够和我一样,克己之所欲,刻苦向上、勤奋钻研,今天,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胸戴大红花,被锣鼓队欢送着去上大学呢?果真如此,他也就不至于触犯法律而英年早逝啊!
  韩朝耀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过来拉住姐夫的手:狗哥,我走了以后,家里就全靠你了。爹老了,思想也老化了,也跟不上形势了,维系乡亲们的关系,就全靠你了。
  阿狗望了一言不发的岳父一眼,真诚地对大舅子:你安心地读书吧,我们大家一定会携起手来,协力把这个家维持得井井有条的。需要什么及时给狗哥写信,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韩朝耀:我会的狗哥。你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去做,就让爹代你去做好了。爹虽然有了一些岁数,他毕竟手脚健康、行动便利,多担待一些也是应该的,你也不必顾忌了。
  阿狗笑了笑:其实,好多事情都是爹妈去做的。我是能说会道,就是不能行动。你姐拖着一个孩子,也是想做也做不了。往后,爹妈的辛苦,肯定不会太少。
  母亲插进话头:望着你们都平安和睦,爹妈就是再辛苦也值得!(她嬉笑着用指头挠了一下小外孙的柔嫩脸蛋儿)你说是不是呀韩兴?
  小家伙被妈妈抱着,欢笑着冲奶奶咿哩哇啦地呱嗒得欢畅。
  母亲:是的呀?你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呀!
  韩朝耀对姐姐:姐,我这一走,孝敬爹妈就全靠你了。而且,你还要照顾狗哥,还要带孩子,你的担子可是不轻哩!
  韩朝秀笑容可掬地对怀抱里的幼儿:跟舅舅说,说舅舅你就安心地去上大学吧!妈妈会孝敬爷爷奶奶的,妈妈也会照顾好我的狗爹的,也会照顾好狗爹的儿子的!是不是呀?哦,是的呀!
  韩朝耀从姐姐的怀抱里接过小外甥:好,韩兴真乖!听妈妈的话,快快地长大;等舅舅在大城市里安定下来,就回来接爷爷奶奶,接爸爸妈妈和韩兴到大城市里去享福!哦,是的呀,接韩兴享福去哦!
  锣鼓声骤然紧促,这是催促韩朝耀尽快动身的音符。
  韩朝耀将小外甥还给姐姐,又过来握住姐夫的手:狗哥,我走了!
  阿狗:去吧,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爹妈对你的期望!
  韩朝耀:放心吧狗哥,我不会给爹妈丢脸,也不会令狗哥和姐姐失望!
  韩朝耀说罢,潇洒地一转身,犹如出征的勇士,慨然而去。
  望着韩朝耀那潇洒的背影,阿狗的眼前又浮现出了蒋爸爸生前送小妹上学的情景;又浮现出了,阿狗送小妹上学的画面。阿狗的内心,不禁悲喜交加。
  阿狗抽出了搁置已久的竹笛,尽情地吹响,将欢乐与悲哀吹奏出来,将祈祷与祝福融会贯通,融会成一曲别具情韵的乐音,奏响在断崖之上,萦绕于峡谷之中,久久不肯散去。
  阿狗相信:那乐音一定会随韩朝耀而去,为他营造吉祥,也会为我的小妹带去祥瑞……
  4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韩朝耀上大学的第二天,阿狗接到了“全国刺绣艺术大赛”办公室的信函通知。阿狗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作品居然获得了二等奖。
  晚上。
  蒋阿狗的房间里。
  阿狗面对获奖通知书,既像是对妻子,又像是自言自语:盘龙山这个边远的山区,离广西桂宁有几千里路,往返的路费令人咂舌;而且还要耽误许多工夫,别说是爹不会同意,我自己也不愿意去。
  韩朝秀对咿哩哇啦的幼儿:爹是当家的,爹怎么说都行。是不是呀韩兴?噢,是的呀!连我们韩兴都说是的,那就是的了!
  阿狗当即拿起笔来,给大赛办公室写信,将自已的特殊情况予以说明……
  5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最近一段时间,阿狗经常从收音机里听到有关冤假错案平反的消息,到家里来买鞭炮的人们,也常谈论有关冤假错案平反的事情。但是,阿狗却弄不准他的爸爸妈妈当年被捕入狱,到底是罪有应得,还是冤假错案?即使是冤假错案,究竟该通过什么渠道,为爸爸妈妈平反昭雪?
  小妹住在省城,消息一定比较灵通,也一定知道通过什么方式,为爸爸妈妈平反。
  阿狗给小妹写了一封信:希望小妹替我拿拿主意。
  6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全国刺绣艺术大奖赛”大赛办公室,给阿狗寄来了奖金和《荣誉证书》。奖金虽然不多,只有两百元,但是,单凭那烫金的《荣誉证书》,就足可以令人鼓舞,也使阿狗坚定了信心。
  小妹获悉狗哥的作品获得了“全国刺绣艺术大奖赛”的二等奖,非常高兴。她来信鼓励狗哥:狗哥,坚持创作,争取在书画上取得一定的成绩。
  7
  省城。
  武汉大学中文系。
  蒋小丫对狗哥的父母含冤入狱的经过比较了解。
  寒假期间,蒋小丫又没有回家过年,而是以蒋阿狗的名义写了一份详实的材料,寄到省教育厅,希望对阿狗的爸爸妈妈当年的案情,进一步地调查核准。
  8
  省城。
  经过了蒋小丫的不懈努力,省教育厅协助公安机关,经过了多方面的调查取证,证实了汪朝良和傅成菊夫妇当年被捕入狱,属于冤假错案。
  9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一九八一年春,蒋阿狗接到了一封公函——
  阿狗的爸爸妈妈终于平反昭雪,不仅恢复了名誉,而且还补发了工资。家乡政府经过多方面调查,终于找到了阿狗的地址,来函催促阿狗去领取爸爸妈妈补发的工资,并接受顶职交接。
  阿狗接到这一消息,既没有感到高兴,也没有悲伤。
  一家人围坐在火塘里。父亲还是吧哒他的旱烟锅,母亲依然做着她的针线活。韩朝秀仍然是不间断地逗着呀呀学语的儿子:就是你狗爹的狗样,一点也不差,这鼻子这眼睛,还有这吧吧的小嘴儿,没有一样不像你狗爹的——活生生的就是你那狗爹的狗样!
  阿狗低着头,冲火塘里的火发呆。
  母亲将针尖在头发上擦了擦,望着女婿:阿狗呀,按说这是好事呀,你怎么还闭闷不乐呢?
  阿狗:妈,说实话,对于我的爸爸妈妈,我仿佛已经淡忘,我也不想再去触及那一撕心裂肺的往事。而且,我这么一个在地上爬行的人,又只有这么点文化,怎么去顶职?
  母亲:你说的倒也是啊!再说,你没有读到书,没能上成大学,这也不能怪你呀!
  阿狗:妈,这不是怪谁的问题,而是我该怎么去顶职?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毕业,都是高中老师,我所学的这点知识,怎么能够登上高中讲台呢?
  父亲磕掉了烟灰,接过了话头:这里面的事儿我们还真是不懂,也不能乱说话。
  母亲立即附和:是呀,这里面的事儿我们还确实不懂,的确不能乱说话。阿狗,你的文化大,人也聪明,脑瓜也好使,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阿狗:我现在大脑很乱,乱得像一滩浆糊,确实一点主意都没有。
  母亲:你看,连你那么聪明的人都没有主意,我跟你爹,就更是没有主意了。
  韩朝秀对怀里的儿子:爷爷奶奶没有主意,爹也没有主意,我们韩兴也没有主意。是不是呀?哦,是的呀!连我们韩兴都说是的,那就肯定是没有主意。没有主意我们睡觉去,说不定明儿天一亮就有主意了!
  母亲:阿狗,那就早点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哩!别着急,慢慢来——啊!
  10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阿狗和妻子回到了房间。
  阿狗对妻子:秀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想法?
  韩朝秀叹了口气:狗哥,你不用问我了,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阿狗:我这个主意究竟该怎么拿呢?
  韩朝秀:我知道你是顾及到爹妈的事儿。
  阿狗: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韩朝耀在省城读大学,即使是毕业以后,也未必分配到竹溪工作;我和你这么一走,爹妈该怎么办呢?是让他们随我们一起搬回故乡,还是让他们留在这断崖之上,继续以制作鞭炮为生呢?
  韩朝秀这时候也无心逗儿子了,而是默默地解开上衣,将奶头喂进幼儿的嘴里。
  阿狗:让爹妈随我一起回故乡吧,恐怕也很难行通——他们在高山上生活了大半辈子,让他们突然告别亲友,告别土豆、红薯和大豆、高粱,背井离乡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面临陌生的环境、面临陌生的人们,过那种陌生的生活,他们能够接受吗?他们又怎么能够适应平原上的生活环境与生活习性呢?
  韩朝秀并没有搭言,而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阿狗:让爹妈留在这断崖之上,继续以制作鞭炮为生,那种寂寞的凄怆,他们又怎么承受得了?就算是两个老人能够承受那种远离儿女的孤独与凄怆,身为女婿的我,也是于心不忍啊!
  善良而贤淑的妻子,对丈夫面临的难题愁眉不展、束手无策。她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一难题,也无法化解我此时此刻的忧虑与愁困,而只能陪同丈夫忧郁叹息。
  阿狗:还有,根据国家的有关规定,我的父母同时含冤入狱,同时死于监狱,也是同时平反昭雪,要顶职,你也有顶职的权力。可是,你连小学都没有念完,你又有什么资格去顶职呢?
  韩朝秀嗓音哽咽:狗哥,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阿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阿狗的老婆,是我儿子的妈,怎么会拖累我呢?
  韩朝秀眼眶溢泪:我没有文化,肯定顶不上职,外头什么都要花钱买,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阿狗忽然豪气横秋:怕什么呀,那么多槛都蹭过来了,到那应城地带,可谓是一马平川,我更不用担心摔跟头了!我还真就不相信了,在那人熟地熟的应城,凭你狗哥的能耐,还养不活自己的老婆孩子!
  韩朝秀满眼含泪,居然咯嗤一声笑了起来:狗哥,你总是那么乐观!
  阿狗:那是,谁让我是你狗哥呢?
  11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韩国清和女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12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白天。
  父亲放下饭碗,便从墙上取下他的“烟枪”;母亲收拾了桌上的碗筷之后,又去喂猪子;韩朝秀搁下饭碗,便给幼儿喂奶;阿狗则坐到了擀凳上,准备擀鞭筒。
  父亲吧嗒了一阵旱烟之后,显得豁达开明,声平气和:阿狗呀,我昨夜想了一宿,想来想去还是那么个结果——舍不得还是要舍!你们去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将来后悔都来不及了!
  阿狗神情忧郁:爹啊,我们都走了,您和妈怎么办?
  岳父:我和你妈现在还刚劲,靠这做鞭炮的手艺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你们过得好,爹妈受再多的委屈也值得!
  阿狗望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妻子,希望她能拿拿主意。谁知妻子却显得极为平静地对儿子:爹是当家主事的人,爹怎么说都行——是不是呀韩兴?
  儿子在她的怀抱里,冲她“哦哦”地像是正回答着妈妈的问题。
  韩朝秀接着又对儿子:噢,是的呀?爹怎么说就怎么办哪!
  岳母将猪子喂了之后回到堂屋,坐在旁边又忙碌于她的针线活儿,静静地聆听着翁婿俩的交谈。她见女儿将怀抱里的幼儿逗得起劲儿,不由得停下手头的针线活儿,对那幸福的娘儿俩微微一笑。随即,她对女婿:是呀阿狗,你爹说的是哩!老人一生奔生奔死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儿女过得好点儿吗?只要你们从今往后过得安逸,比什么都好!
  还没有等阿狗张口,韩朝秀又对怀抱里的儿子:我们韩兴想爷爷奶奶怎么办?是不是呀?哦,是的呀?到时候肯定想爷爷奶奶!
  母亲笑了笑:你们想爹妈的时候,就回来住些日子。到过年的时候,你们就回来过年,爹妈不是就不孤单了吗?
  阿狗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回故乡接受遗产,子顶父职:那行,我们先去,等安顿下来,再回来接爹妈。
  母亲:爹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就这土鳖模样,哪能见得了场面呀?
  阿狗:咱妈稍微收拾一下,不把那陈冲比趴下算是怪了!
  母亲:陈冲是谁呀?我怎么就不认得呢?
  阿狗笑了:陈冲是大明星,就是演小花的那个。
  母亲:看把妈比的——跟人家拎草鞋,恐怕人家还嫌妈的手糙呢!
  阿狗心中叹惜:这就是大山深处的女人,与生俱来的自卑感。
  13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阿狗既然已经决定回故乡顶职,就得办理相关的证明材料。而且,阿狗和韩朝秀结婚只是办了几桌酒席,连《结婚证》都没有拿。虽然这里的人们不拿《结婚证》也无人追究,可是,到了外面恐怕就行不通了。阿狗将情况写明了以后,由岳父从大队到公社,将所有的证明材料和《结婚证》办理齐全。
  接下来,阿狗要把自从他掌管家庭财政以来的所有账目,向岳父交接清楚。库存的鞭炮不多,大约有五百多挂。家里现有的现金有三千多块,和账目上的现金完全吻合。阿狗将账目和现金,一并交到岳父的手里。岳父当时就给了阿狗三千块,阿狗却只收了五百块。
  岳父:如今办事儿不要钱?你不送礼,谁愿意为你办事儿?这三千块能把事情办妥,那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阿狗:这类事情我从来没有经办过,究竟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而且,我很少接触社会上的事情,对官场上的事情更是两眼抹黑,完全不谙此道。对于办理父母的工资补发、接受遗产,以及子顶父职,到底需不需要花钱送礼?即使是需要送礼,究竟该送多少礼?又该用什么形式送礼?我都是一窍不通。
  岳父:为了防范于未然,多带一些钱总是有好处的。
  阿狗接过钱:爹,这钱算我们先借,等我领到了爸爸妈妈补发的工资,再还给您。
  岳父:阿狗,那可是我给秀丫头的嫁妆,你怎么还?
  阿狗心里嬉笑:岳父将这笔钱以嫁妆的名目给了我,那还真是不便还了。嫁妆一还,将意味着也要将他的女儿归还给他!我不会那么傻,岳父岳母也不会答应,我的妻子也绝对不会同意。
  于是,阿狗对岳父:我们这次回故乡落实父母平反,还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未知数,谁也不能担保中途不会出现变故。因此,我们必须有长远的打算,为了节约开支,回去也只有暂时住在小姑家里了。
  母亲将腊肉取了几块下来:带上给小姑当见面礼。
  女儿首先提出疑问:狗哥拿不了,我抱着孩子,还要背一包衣服,哪里拿得了这东西呀?那么远的一条路,是近还好办点儿。
  母亲:再远的路又不要你背,放到车上就算是到了。
  阿狗:还别说,路上转车一上一下可是麻烦。关键是秀儿她抱着孩子,可是不敢大意!
  母亲:活这么大岁数了,我也没有坐过车。转车那情形,我也不知道。你说带着碍事儿就不带了。你说你这么多年没有回去,秀丫头又是头一次见小姑,这两手空空也不好看哪!
  阿狗:我们到地方了再买些礼品,既省事儿也体面,免得他们小瞧咱山里人,把我们都看成是土里巴几的乡巴佬!
  母亲:是是,还是阿狗想事儿精准。那就这么定了,可别让人瞧不起咱山里人!
  14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阳春三月,山里的气温已经是很温暖了;倘若走出山外,气温会更高。
  可是,韩朝秀却生怕冻着了,将大人和幼儿的衣服,往包里塞了又塞。阿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你还是少带一些衣服吧,免得到时候烦躁起来,丢掉又舍不得,拿上却又烦心。
  韩朝秀:打小就没有出过远门,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外头是冷是热?万一冷起来怎么办?
  阿狗:我向你保证,应城那地方比这断崖上头暖和得多!
  韩朝秀似信非信:哦!
  最后,通过精挑细选,每人选上两套衣服,两双鞋和两双袜子,再加上毛巾和幼儿的尿布,就是这,已经是满满的一大包了。
  15
  盘龙山断崖之上。
  蒋阿狗的房间。
  夜里,阿狗一觉睡醒,见妻子坐在床上默默落泪。阿狗知道她是舍不得爹妈,也担心爹妈。阿狗坐起身来,将她轻柔地搂进怀里:你这是为什么呀?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把爹妈接过去。
  韩朝秀忍不抽泣:长这么大了,还没有离开过爹妈半步,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爹妈那么远,心里怪难受的!
  阿狗:这种心情可以理解,换了我也会有如此的心情。其实,我的心中并不平静。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一想起小姑父和小表弟当初对我的情景,不禁伤悲而又愤慨。可是,我却又不得不去面对他们。我真不敢预料见到他们以后,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我也无法预料他们对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态度?
  韩朝秀抽泣着:狗哥,要不,我们就不回去了行吗?
  阿狗:说什么傻话呢?这时候哪能打退堂鼓呀!
  韩朝秀抽泣着:万一回去了不受待见怎么办?
  阿狗强作镇静:有我哩,你怕什么?睡吧,明儿还要坐好长时间的车哩!车上的汽油味也是够呛,很容易引起晕车;如果晕车,那可是够受的呀!
  韩朝秀:坐车还晕吗?
  阿狗:怎么不晕呢?觉没睡好更容易晕车。赶紧睡吧,不然晕起车来真是难受哩!
  16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第二天凌晨,母亲老早起来做好了早饭。
  阿狗要妻子:尽量多吃点儿,否则,还是容易晕车的。
  韩朝秀也尽可能地多吃了一些东西。
  吃了早饭,母亲将预先摊好的烙饼用报纸包上,装进包里,还特意嘱咐女儿:不要忘了。
  韩朝秀笑得牵强:妈,怎么会呢?妈烙的烙饼香极了,到哪儿都忘不了!
  17
  盘龙山断崖之上。
  天气晴朗,丽日融融。
  韩国清的家里。
  岳父要用背篓将女婿背起,而阿狗却坚持着要在地上爬行。
  盘龙山断崖之上。
  一家人来到断崖上。韩朝秀拿着祭品,陪丈夫来到蒋爸爸的坟前,将香蜡点燃。
  阿狗默默地跪倒在坟前,纵然是热泪盈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阿狗默默地给蒋爸爸磕了三个头,扭身爬上了断崖之上。
  韩朝辉也被埋在断崖边上。他的所作所为纵然是令人厌恶、令人不耻、令人痛恨,但是,毕竟兄弟一场,兄弟情谊依然可贵;而且,他也曾经帮阿狗办了不少事情。阿狗想前去同他道别,可妻子却伸手将阿狗拉住,不让他去招惹那畜牲,阿狗也就只好作罢了。
  阿狗默默地注视着将他阻隔多年的断崖,凝望着崖下升腾而起的浓浓雾霭,百感交集,难以平静……
  
  啊,断崖!
  被压在盘龙山下的龙太子,终于挣脱了枷锁,冲出了樊笼,回归了大海。但是,龙太子的回归,却给盘龙山下的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而今,我蒋阿狗要走下断崖,走出大山,回到故乡,但愿不会给这里的人们,造成任何伤害!
  
  由断崖之上,到断崖之下的公路上,是一条极其陡峭而险峻的崎岖小路,由上而下望上一眼,便会令人头晕目眩。阿狗不便爬行,也不敢爬行。当年,阿狗那善良而苦命的蒋爸爸收养阿狗和小妹的时候,就是用背篓将阿狗背到断崖之上。
  今天,阿狗的岳父,也是用背篓将阿狗背上,将他送下断崖……
  18
  盘龙山断崖之下。
  岳父坚定而稳健地背着阿狗,手扶石壁,一步又一步地挪动,那坚定而稳健的脚步,使阿狗对他有了新的发现、新的认识。阿狗突然发现他的岳父那精于算计、也善于抠门儿,其实蕴藏着看似浅显,却又极其深奧的人生哲理——那每挪动一步,都要算计精确;每挪动一步,都要有那种抠门儿的吝啬把握分寸,甚至于精于毫厘——那看似不起眼的毫厘之差,往往蕴含着生与死的抉择!
  阿狗突然对他的岳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崇敬!岳父这瘦削的肩膀,扛起的是重如千钧的大山、是重如大山的生命、是丝丝缕缕割舍不断的温馨与亲情、是重如泰山的父爱、是对儿孙未来的希望与光明!
  啊,父亲!这就是我一直认为精于算计、却又抠门儿的父亲!这就是我的用最土俗、最原始的方法保护儿孙、养育儿孙,常常被误解、被怨恨,却默默承受,既平凡,也土俗,而尤显伟大的父亲!
  韩国清将女婿背下断崖,已经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当他蹲下背篓,阿狗立即爬了出来,跪在他的脚下,痛哭失声:爹……
  韩国清情真意切地弯下腰去,将女婿扶起坐在地上:乖孩子,起来吧!爹这一辈子总是想占个光鲜,也没有占上几回光鲜。爹这一辈子做得最光鲜的事儿,就是顶住了亲戚朋友的反对,让你当了我韩老抠的女婿!
  阿狗嗓音哽咽:狗儿今生今世最大的福气,就是做了您的女婿!
  韩国清蹲在女婿的身旁,亲切地为女婿擦干眼泪:别哭了,待会班车来了,让人看见我的女婿这样哭哭啼啼,又要让爹背上是非了。
  韩朝秀面对她的母亲泪水涔涔,欲诉不能、语不成音。
  母亲替女儿擦干眼泪,将孩子递给女儿:去吧,去向你们的祝妈妈道个别!
  19
  盘龙山断崖之下。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暴发,将七户人家活生生地掩埋于泥石流之下。由于诸多特殊原因,没有及时地将罹难者的尸体抢救出来。等到当年冬天修建公路的时候,才将那堆积的乱石清理出去,而那些罹难者的尸体,早已腐烂成形式各异的白骨了。郝书记组织人力,根据房子的方位,判断各自的户主、判断罹难者各自的身份,并逐一收殓安葬。
  阿狗的祝妈妈就安葬在断崖下的公路边上。他跪倒在祝妈妈的坟前——他仿佛看见他那善良的祝妈妈就在眼前,对他微笑。他仿佛听见祝妈妈高兴地对他说:红儿,你终于长大了,你也终于熬出头了!
  阿狗突然声泪俱下地呼喊:妈妈……
  韩朝秀跪倒在祝妈妈的坟前,流下了伤悲的泪水。
  20
  盘龙山断崖之下。
  汽车缓缓地停在身边,韩国清将女婿扶了起来;母亲也扶起了女儿,相继送到车上,再一次将外孙抱在怀抱里,亲热得不忍离去。
  最后,在众人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下车。
  汽车启动了,母亲依然追赶着汽车叫喊着嘱咐:秀丫头,可是要好好地照顾好韩兴呀!
  韩朝秀将头伸出窗外答应:妈,知道了!
  母亲:到地方了,赶紧给妈发份电报,报个平安,免得妈挂念!
  韩朝秀:知道了。
  阿狗对追赶着汽车奔跑的岳父岳母:爹,妈,你们千万要保重啊!我们一安置妥当,就回来接你们!
  岳父岳母不约而同地:阿狗,记住给我们发个电报,不要让爹妈为你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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