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医闹儿牛奋

　　威哥制服了过江龙，声威震于四野，大威公司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一时间门庭若市，各路神仙闻风而动，纷至沓来，纷纷表示愿在威哥的统一领导下，重整江湖秩序，共话美好明天。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有位名叫牛奋的江湖首领，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激动得一夜未眠，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率骨干成员前往省城，投奔到威哥的旗下，哪怕牵马坠蹬也心甘情愿。
　　牛奋何许人？乃唐州市声名赫赫的医闹首领，此人高大威猛，黑脸膛，环豹眼，膀大腰圆，声如洪钟。牛奋虽长相粗莽，却粗中有细，有胆识有主张有计谋，作风凌厉，视野开阔，无论到哪里都能独当一面，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
　　牛奋出生在农村，自幼家贫，高考那年因为生病耽误了学业，后来上了一所民办的三流医校。毕业后到一家乡镇卫生院当临时工，时间不长觉得没意思，钱挣不了多少，也学不上什么好技术，便辞职到唐州市谋求发展。到城里后，他看到无论广告栏、民宅墙还是电线杆上，到处都是专治性病的小广告，心想这个行当专门与人的隐私打交道，一定能挣大钱。
　　他四处打听，终于拜在一位“老中医”门下做学徒。老先生自称祖传，专治梅毒、淋病、尖锐湿疣等男女性病和其它疑难杂症，药到病除，立竿见影。也是运气欠佳，正赶上医疗市场整顿，严打黑诊所，牛奋“技术”没学会多少，还差一点背了黑锅，因为狡猾的“老中医”携黑款闻风而逃，留下牛奋这个“看守内阁”，结果诊所被工商局以非法行医查封。牛奋没钱又身无长物，人家无可奈何，最后不了了之。以后他混迹江湖，当过保安，帮人看过场子，干过私家保镖，还干过一阵子帮人讨债的营生。牛奋长相凶猛又臂力过人，人前一站，半截黑塔一般，颇有些威慑力量，因此逐渐在圈子里混出了名堂。
　　一个偶然的机会，牛奋成了一名职业医闹，并很快拉起了一支自己的队伍。
　　牛奋的大哥长期患高血压病，平时自己不当回事儿，有时到“赤脚医生”那里开一些降压药，隔三差五吃上几顿，症状稍好便停止服用，自己还错误地以为高血压病死不了人，庄户人家没那么娇气。直到有一天，因琐事与家人生气，血压突然蹿升上来，头晕目眩，头痛欲劈，恶心呕吐，站立不稳，家人急送当地医院。因病情发展快，临床症状进行性加重，逐渐出现视物不清，神志模糊，经过紧急抢救，最终无效身亡，最后诊断脑出血合并脑疝。
　　噩耗传来后，牛奋立即赶往现场，目睹感情深厚的大哥转眼间“死于非命”，他从内心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以为一定是庸医害命，要求查办“凶手”，给死者及家属一个公道。院方提出尸检鉴定，有点医学常识的牛奋坚决不同意。他知道，一旦进行尸检，意味着家属将一无所获，于是他组织家人只是一味地哭闹折腾，搅得人家医院日夜不宁，最后忍痛割爱，赔偿一笔钱了事。
　　牛奋从这件事中得到启发，原来闹腾医院也是一条挣钱的好手段，不花什么成本，只要拉下脸皮吵吵闹闹，挣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于是他联络一帮狐朋狗友、闲云野鹤之属，运筹策划一番，很快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公司逐渐发展壮大，牛奋顺理成章成为职业医闹首领。这几年牛奋率领他的部下，披荆斩棘，东征西讨，在唐州地面颇多建树，搅得当地大小医院闻牛奋大名而色变。
　　但是牛奋也清楚，自己来自乡下，缺少官场和社会上的足够人脉，可以说基础不牢；还有就是自己理论水平不高，缺乏来自司法和舆论界的有力支持，想在这个圈子里呼风唤雨并非易事，需要找一个强大的靠山，大树底下好乘凉嘛！这个时候，江湖大威的光辉事迹不断通过各种渠道传入牛奋的耳朵里，他想何不投奔到威哥旗下，在威哥的统一领导下，发挥自己能征惯战的特长，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当大威制服过江龙的消息传来后，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心想这样的人才是自己甘愿终身相随的英雄豪杰。对，奔威哥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牛奋召集心腹手下商量，说出自己的主张，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于是各自收拾行囊，约定几天后在省城聚首。
　　来省城的路上，牛奋一直在想，威哥如今功成名就，升任武林盟主，实力强大无人能比。自己与他并无一面之缘，如今冒然投奔，连个见面礼也没有，人家凭什么接纳你。再者说了，即便人家一时高兴收留了你，寸功未立，一张白纸，人家凭什么重用你，到头来还不是小喽啰一个，被那些势利贰人像小猫小狗一样呼来唤去，还不如回老家当自己的山大王呢。
　　这样想了以后，他与手下弟兄商量，怎么也得带份厚礼去见威哥，一则显示咱们的诚意，二则也显得咱弟兄不是吃干饭的，日后在威哥手下也受重视。大家觉得这主意不错，纷纷点头称是。
　　机会来了，就是小科长管辖区域的市中心医院，前几天住来一位煤气中毒的患者，80多岁，送来时已经昏迷，经过抢救不见好转，几天后死亡。
　　令人不解的是，患者被送来时，几个子女表情淡漠，似乎早已不报希望，连日来除了住院当天交了押金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家中保姆一人守候，偶尔有个把子女来探望，也只是随便问上两句便匆匆离开，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耽搁不得。可是病人死亡那天，几个子女都来了，甚至连七大姑八大姨都到齐了，闹闹哄哄，哭哭泣泣，纷纷指责医院不负责任，庸医害命，要求给说法，其中一位黑脸膛的汉子最为活跃。
　　原来这一幕是牛奋一手导演的。那天手下人汇报了患者的基本情况后，他想方设法联系到家属，见面后直接说明来意。起初人家子女尚有顾虑，只因连日来老人住院，一应费用早已超支，保姆电话告知他们后，子女们觉得老人按年龄也该“到站了”，这次病得这样重，估摸着也不会有太大希望了，因此对老人的治疗态度极为消极，谁都不愿多掏一分“冤枉钱”。
　　拖欠就拖欠吧，反正都是公家的钱。无知且狡黠的市井小民们这样想着。
　　有了这种想法，这些子女无论谁到医院探望，都是行色匆匆，生怕被逮住了催缴医疗费，挺麻烦的。这次听牛奋煽呼，不但欠费可以不缴，一旦老人病故，好像还可得到一笔不小的意外银两，子女们心花怒放，觉得这挺好。
　　等到老人去世，接到保姆的电话，子女们相约着一同前来，未及院方索要拖欠费，他们却恶人先告状，争相质问父亲的死亡原因，说老爸来院时除了神志不清外，其它“一切都好”，到你们这里却越治越重，愣生生把个好人给治死了，你们什么蒙古大夫，简直谋财害命！院方领导说，老人来的时候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生命体征很不稳定，几次下病危通知单，你们子女都不在场，许多救治措施和非常规用药都需要家属签字，因找不到家属，错失了许多可能的机会。尽管你们拖欠费用不缴，我们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尽最大可能进行救治，虽然最终老人因病情危重去世，但我们的医务人员为心无愧，这一点你们家的保姆可以作证。
　　主管领导的一席话，说得几个子女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牛奋一看要坏菜，便挺身而出，说道：“虽然您讲得似乎很有道理，但人死在你们医院总得给个说法吧。老人住处离省中心医院最近，那里的医疗条件、救治水平比你们医院要好很多，你们的医护人员受利益驱动，强行拉到这里，耽误了最佳抢救时机，还让老人失去了接受高水平救治的机会，能说老人的死亡与你们无关吗？你们光惦记挣钱了，视患者死活如同儿戏，还讲不讲一点职业道德！”
　　真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牛奋的一番话直指对方软肋，令院方人员大吃一惊，更令家属们自愧弗如，心说幸亏遇到这个好心人相助，光凭咱几个小老百姓，哪里有这一套高深的理论呢。
　　“因此我们以为，贵院对患者的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家属强烈要求赔偿损失！”牛奋趁机提出医疗赔偿。
　　牛奋学过两年医，当过几天黑医生，这几年又专攻医闹儿行当，虽说达不到张智那样的炉火纯青，但较之一般人等也算相当水准了。面对这样的高手，院方不敢大意，由主管领导牵头，专门组织一班人与患方进行了一场认真的“探讨”，最终的结局是双方各执一词，谈判破裂。
　　第二天，在牛奋的策划布置下，医院门前摆上了灵堂，一应道具俱全，由死者亲属和牛奋手下弟兄组成的“亲属团”，一个个围坐在灵堂前，纷纷攘攘的吵闹声搅得四邻不安，只是人数少了点，形不成较大威慑力，院方来了个不予理睬，爱咋的就咋的。牛奋急得抓耳挠三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一仗如果拿不下来，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还有何面目去见威哥。
　　这一切都被冷眼旁观的张智看得真切，他觉得纳闷，咦，这一带不是小科长的地盘吗？怎么不见他人影呢？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得啥药！
　　其实小科长此时正在一个角落里哆嗦呢。只因昨天贪杯，又与老赖、狗子们到夜总会厮混了一宿，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接到手下情报，他急忙赶到现场还是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了。他以为威哥知道了此事生气了，故意弃他不用另选他人，可到了近前一看，这些“医闹儿分子”没一个是他认识的，尤其那个黑脸膛的汉子，看样子属于骨干分子，可在公司从没见过此人，真是奇了怪了！
　　张智见此情景，料是遇到同行了，却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威哥的虎口里也敢拔牙。而且看这架势不像本地人，就更不可思议了。为了把问题弄清楚，他悄悄走到近前，把牛奋拉向一旁，悄声说道：“这位英雄，请问您是那个山头的，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牛奋把张智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此人绝非池中物，情况不明他不敢放肆。他知道万事开头难，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敢轻易得罪当地同道，便试探着打问：“敢问这位兄弟，这里是否威哥的地面？您又是那位老板？”
　　吆呵，知道是威哥的地盘还敢抢占生意，看来此人不可小觑！
　　为进一步搞清缘由，张智邀这大汉到附近一家酒馆小酌细谈，终于搞清了来龙去脉，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张智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大威，大威一听十分高兴，嘱咐张智全权负责料理，调兵遣将，运筹策划，大力支持这位远道而来的兄弟圆满完成这一不同寻常的任务。
　　事情的发展从此一帆风顺。文有张智、周扬，武有老赖、狗子，各路精英从不同方向赶来增援，把事件搞得声势浩荡，逼迫院方签下了屈辱的壇下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