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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三章 沉默的羔羊 (1) (2)

作品名称:谁在守约      作者:陈亚珍      发布时间:2017-04-09 15:43:05      字数:3396

  第三章
  
  一
  原玉兰急坏了,裴庆生已经七天没回家了。
  省委省政府已被红卫兵封锁,街上全是南来北往的红卫兵游行队伍,打家劫舍,不时出现武斗。原玉兰以为裴庆生凶多吉少了。当时民间有好多秘密传说,说—个人进澡塘洗澡,有—只绿油油的手不时地伸出来,—会儿托—条毛巾给他,—会儿给托—块香皂给他,等他洗完之后突然倒下死了,全身变成了绿色……
  又有—个人进厕所方便,刚进行完毕,—只雪白的手适时托着—张手纸给他,此人大叫—声吓晕了,白手捂了下晕者的嘴,晕者全身变成个雪人死了。如果你面前出现红手套,死后必是全身发红……
  据说,—个叫梅花党的特务组织遍布在全国各个角落,有在党政机关的,有在医院的,还有在太平房隐藏的,甚至大街上扫街的都有可能是特务。尤其是那些爱戴口罩的,爱戴大岩帽并且压得低低的,女的们把大围巾—裹,只露出—双眼睛,这些人都有可能是特务嫌疑。据说,当时人们听了这些传说,—到夜晚就战战兢兢不敢出门了,只怕突然在哪儿出现了红手、黑手或是什么颜色的手。毛主席有句话叫“黑手高悬露主鞭”。传说中的“手”就成了人们警觉的危险信号。当时大街上虽然轰轰烈烈,热闹非凡,但却到处是阴风。—会儿—个高级官员还在台上讲话,转眼就成了特务、反革命……
  裴庆生老家人也听说了省委的状况,都在焦急中顾盼省城的消息。这当儿长治有个大领导身上裹了麻袋片被人扔到井里去了,这个消息传到北石槽村,裴家人一下乱了阵脚,舅舅和外祖母带着裴庆生的大儿子军军也急急慌慌的来打问外甥金锁的事。
  军军睁着亮亮的小眼,看了这个看那个,好像听懂大人的话一样。姥姥把军儿拉进怀里说,军儿懂事了不要吓着孩娃。说完就抹起了眼泪。
  自从裴庆生到省城,最牵挂裴庆生的就是军儿的姥姥了。对裴庆生来说外祖母对他有两代人的恩情,他的童年是在外祖母的宠爱下长大,军儿又是外祖母帮助他们扶养。这当儿听说省城乱了,她夜夜失眠,不是梦见自己掉坑里了,就是找金锁找不见。这一早起来听了长治的传言就坐不住了,跑到北石糟一抹一把地哭起来,非要他们去把她的金锁找回来,说哪黄土地不埋人,干部咱不当了,要他回来种地。
  姥姥的“存在”哲学可说通透。
  裴庆生的妹妹裴云兰是个火爆性子,和大哥性格相似,稳住家人,她连夜赶到太原看大哥,结果大哥果然找不见了……
  原玉兰不怀疑裴庆生会成为反面人物,但她恍惚间听了—些传说,只怕裴庆生也遭到各种“手”的袭击,所以她和云兰到各处批斗会场找了七天七夜没找着失望透顶了。疑虑一天天加重,她们俩每天跑出去看大字报,企图在大字报里发现些蛛丝马迹,然而却—无所获。后来偶见王谦、王大任的秘书才知道,裴庆生被抓去太谷挨批斗去了。
  原玉兰吓了—跳!裴庆生怎么了?他是翻身子弟,21岁入党,他为什么挨批斗呢?
  却原来是在山西文革“1.12”夺权时,省委受冲击,朱卫华病了,裴庆生随朱卫华到晋祠养病,住在小南楼。当时有人前去当说客让朱卫华交权,心愿未遂。结果被招待所的红卫兵轰出来,住到干部疗养院。
  直到1月18日,造反派踢开门要抓走朱卫华。
  裴庆生说沒有中央正式抓捕令不能随便抓人。
  造反派说中央文革王力已表了态,山西省委是个黑省委。
  裴庆生不服气,说朱书纪是1934年的老共产党员,参加革命—直是地下工作者,身兼要职为新中国成立流过血出过力,饱受危险,为党做过很大贡献,解放后始终听党的话,照党的指示办事,他是坚决执行党的政策的忠诚战士。朱书记怎么可能是黑干将呢?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造反派推开裴庆生说,废话少说。
  裴庆生说,不是说大鸣、大放、大字报吗?我说的怎么是废话呢?
  造反派说裴庆生不过是黑干将的黑走狗,不配“鸣放”。说如果还有点革命的良知,命令裴庆生和朱卫华立即分开。
  裴庆生坚决不离开,说没有组织上的正式通知,我不能凭空离开书记、离我的工作岗位。
  造反派说,既然你愿意为黑省委的黑干将卖命,那好吧,一同揪走。
  他们被带上一辆闷罐车,裴庆生怕朱卫华被人推搡,一直护在他身边。在通往太谷的车上,朱卫华推推裴庆生,把开出的工资悄悄递给他,说小裴你家里—直很困难,你拿去花了吧。裴庆生接过钱,抚摸着还带着朱卫华书记的体温的纸包眼里浸出了眼……
  自从跟了朱卫华,朱卫华—直对他的生活很关心,对所有身边的人都很温和,他做事公道,为人正直,纪律严明,工作讲究快捷,他的办公室十二点以前很少熄灯,今天的工作决不会推到明天。裴庆生一直以他为榜样,觉得这么好的共产党人怎么眨眼就成黑干将了呢?他想不通,他—点都不怀疑朱卫华会对党的忠诚。
  裴庆生和朱卫华被一起抓到太谷山西农学院的一座五层楼顶上关起来,朱卫华知道裴庆生是耿直人,私下对裴庆生说,你还年轻,不要为我辩解,以防引火烧身。不用怕,我没事,这是群众运动,党组织心里应该有数。
  裴庆生非常感谢首长的保护。专政人员让他反戈—击,逼他写揭发材料,他一直保持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反戈”。朱卫华有病,他按常规照顾朱卫华的生活起居,陪他一起受审,在审讯中间裴庆生提出朱书记该吃药了,造反派不让吃。裴庆生说就是犯人也有就医的权利,何况我们还不是犯人。裴庆生执意给朱卫华倒水服药,被造反派一阵凌辱、训斥。说他是条忠实的走狗,死不觉悟的保皇派,迟早会被革命的大潮冲向地狱。裴庆生对这种谩骂不理睬,一直尽一个秘书应尽的责任。
  朱卫华很感动,说小裴你真是个厚道的孩子。
  后来中央广播电台播放了中央批准山西夺权后,朱卫华和裴庆生都惊怔了一阵子,朱卫华沉默了。裴庆生有一句话如鲠在喉,可他不好问,这就是说原省委领导果然有问题?他奇怪地瞥一眼朱书记窘困的表情,心里困惑不已也只能沉默。
  他们一道从太谷押送回太原。朱卫华用手压了压裴庆生的肩膀,裴庆生流泪了。两个人没说话,但却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撕裂。
  
  二
  朱卫华被隔离审查。
  裴庆生离开了书记,内心狂风骤起,省委怎么一下子就全黑了呢?朱书记也成了黑干将,他对个人的前途,国家的命运充满了困惑。他回到机关正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覆盖了太原的大街小港。裴庆生好像走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那些认识他的人也好像不认识了。那种态度,那种眼神,是冷漠、是歧视……他看一眼能打一个冷战!几个秘书都抬不起头来。《太原晚报》上有一副漫画,一棵庞大的树上挂着前省委的首脑,各首脑下面挂着随身秘书,裴庆生自然也在期中。秘书们这时也各有其志,纷纷寻找出路。
  裴庆生和朱卫华联系不上了。想去看望朱卫华的家属进不去。家里被监管,家人失去了自由。
  裴庆生告诉原玉兰,朱书记给了他—笔钱要他花。他说朱书记—家遇难,咱再困难也不能花书记的钱,得想办法给送进去,顺便看看家人的情况。
  原玉兰同意裴庆生的说法,说不能做墙倒众人推的损事。可是原玉兰有些疑惑,说朱书记到底有没有问题?
  裴庆生说不知道,从我个人感觉朱书记的所作所谓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是中央有指示,咱们到底该信谁呢?裴庆生显出极其苦恼的样子。说我已经好多天睡不着了,一睡就做恶梦,不是坡陡爬不上去,就是梦见地震。但他对妻子说,不管怎么样,钱是一定得设法送进去。
  可是怎么就送进去了呢?两个人商量了半天对策,先是到朱家远处等,想插空溜进去,可是昼夜有人站岗不行。裴庆生不能进去,只好让原玉兰在换岗的交接口找漏洞,假伴成朱卫华的家人试—试。
  那天早晨两人到菜场买了些菜放进篮子里,站在不远处,等到换了岗,原玉兰适当做了些掩饰就进去了,临到门口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团结不要分裂。”
  站岗的回:“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原玉兰又说,刚出去买了些菜回来,刚才不是你站岗吧?出去的时候还是那高个子,回来就换了?站岗的人信以为真居然没有细问就让她顺利进去了。
  原玉兰进了朱卫华的家,并没有像原玉兰预先想像的状况,全家人都很平静。朱卫华的妻子招呼原玉兰坐下,原玉兰对朱卫华被隔离审查忧心忡忡,说他和裴庆生也不知道朱书记的情况,打问不出来。朱妻也是个老革命,安慰原玉兰说,不怕玉兰,老朱不会有事的,共产党就是搞群众运动起家的,经不住审查还叫共产党,放心吧。让小裴保护好自己就行。谢谢小裴一直照顾老朱,听说有的秘书早不跟领导了。
  原玉兰说,那是他的工作有什么好谢的。原玉兰如数把钱还给他们,告诉他们如果出入方便,她会经常来看他们,朱书记的情况他们继续打问,有动向会来告诉他们,也让他们自保。
  那次原玉兰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裴庆生说,这些“闯将”们也太麻痹了,像你这么资浅的女地下工作者也能阴谋得逞?裴庆生竖起大拇指表扬:兰儿,好样的。
  原玉兰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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