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那是25年前，在S省的一个小城市，林震在一家纺织厂做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位美丽善良的女孩，她叫江萍，来自B县Y镇。热恋三个月后，他和江萍同居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未婚同居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后来不小心怀孕了，江萍觉得没脸见人就辞职了，林震把她安排在一个小旅馆里。他家里条件好，母亲是工人，父亲是中学老师，他把所有的工资都押在江萍身上了。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孩子生下了，是个男孩；半年后，林震的父母叫他回去，原来家人给他找了份事业单位的工作，因为江萍，林震隐瞒家里说他不去，这里工作挺好的。后来，拗不过父母的再三催促，林震说他找了个女朋友，打算在这里安家。父母一听是乡下人，死活也不答应，老两口撂下狠话，要是把她带回来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儿子！林震考虑再三，决定回家一趟，跟父母面对面商量一下，而这一走他再也没有回来。
　　回到家，一了解情况，林震一下子被那份工作深深吸引了，同时父母还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城里人，教书的，门当户对，女方看了照片说很满意，一直在等他。一见女孩，林震被她的气质和美丽迷住了，比起江萍，的确有一段差距。
　　十几天后，林震说有事要回原单位一趟，父母一听立刻拦下了：“好不容易才把你叫回来，哪有再回去的道理？你不就是为了你那个乡下女孩吗，告诉你，休想把她娶进门！”
　　林震没辙，只好打消念头。日子一天天过了，他和那个女孩有了感情，慢慢把江萍和孩子抛在脑后了。
　　江萍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音信，只知道他是C市人，但没有说具体地址。Ｃ市那么大，她一个女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哪里去找？日子一天天过去，江萍迫于生计只好回了家。一看女儿带着一小孩，老两口一询问才知道女儿背着他们干了这事，羞于见人，一气之下把女儿赶出了门。
　　江萍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只身来到X省N县。一个人身在异乡，还带着个孩子，没有正当的营生，生活一度陷入困境。后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给她介绍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三年里，赚了点钱，自己出来摆了个小吃摊；一年后，厄运再次降临，因为食物中毒惹上官司，赔了所有的积蓄。后来被迫辗转来到一个小镇，嫁给了当地一个农民，怀胎七月，男人因一场车祸死了。江萍痛苦交加，最后还是坚持把孩子生下了，是个女婴；但孩子刚出生就有先天性疾病，大夫说要花一大笔钱，江萍一贫如洗，只有含泪把孩子抛弃了。大概是因为孩子有病的原因，捡到的人又扔了，几经辗转，最终孩子被送到了外县一个叫林庄的村子，福大命大造化大，这个女孩竟奇迹般地存活下来了。她就是后来的林萧然，如今是死是活，身在何处，江萍一无所知。
　　后来，林震和那个女孩结婚了，育有一女。八年后，他的好友、今日天云的董事长，挖他去天云共创大业。他不惜辞掉了工作，来到这里，从部门办公室干起，一路拼搏，才爬到今天天云总经理的位置。
　　一晃25年过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世界那么大，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了自己的儿子，他相信这一定是老天的安排。自结婚后，林震慢慢发现，她比江萍各方面都好，就是任性，毕竟是独生女，叫他忍受不了，但已经为时已晚。孩子大了，他才良心发现，再想起江萍，已经音信全无。他赶到了江萍的老家，老人一听是这混小子害了自己的女儿，抄起家伙什一顿乱打，吓得林震抱头就窜；后来听村里人说，江萍早被父母赶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接下来的这些年，林震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江萍，但始终没有消息。六年前，他的爱人因患乳腺癌撒手人寰，这座荒凉的城市，他和女儿相依为命。爱人的离世，让他倍感孤独，他决心找到江萍，好好用后半生来弥补他当年犯下的错。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一等就是25年！如今意外相遇，让他几多欢喜几多愁。喜的是，找到了江萍，忧的是，他不知道该如去面对他们母子。
　　
　　68、惜得人才升职位
　　国庆前夕，天云集团和往常一样，举办了一场以“迎国庆促发展”为主题的联欢会。台上，江雨辰深情演唱了阎维文老师的《母亲》，以此表达祖国母亲对天云集团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也为她的生日送去深深的祝福；恰逢中秋，一首《母亲》也表达了月圆时节，广大游子对家的深深思念。
　　江雨辰心里，趁着这个机会，他要把这首赞美母亲的歌，送给自己的母亲。父亲走得早，二十多年来，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因为情到深处，江雨辰把自己唱哭了，台下掌声雷鸣。
　　主席台上，总经理林震也流了泪，他不是因为此刻想起了自己的老母，而是为多年前犯下的浑事忏悔。当初要不是因为他的贪婪和无情，江萍不会被赶出家门，也不会至今毫无音讯；他不敢想象，一个没有结婚的少女带着一个孩子，流落他乡，无亲无故，何处落脚？何以维持生计？世人会怎么看怎么想？一路荆棘一路坎坷，她得顶住多少压力多少辛酸，一步步一年年走到今天？！
　　邻座的老张看在眼里，递给他一张纸巾，轻声问道：“林总，你怎么了？”林总接过纸巾，含泪笑说：“没什么，这孩子太能唱了，把我给唱哭了！哎哟，想起家母了！”老张笑说：“谁说不是呢！句句含情勾人心弦，是个难得的人才！”林总点点头：“上回告状那事，我记得他好像是个水泥厂基层岗位工！这么好的人才，吴总什么眼光！”老张回应说：“以前听说过水泥厂机关有人因为违章指挥，结果两位员工被烫伤，最后当事人调至一线，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林总说：“完了你核实一下这事，能调整就调整下，这样的人才得不到重视，很快就会流失的。”老张点点头。
　　长假结束后，张总监电话联系了吴总，核实了情况，此人正是江雨辰。
　　老张把这事汇报给林总，林总听后指示，把他立刻调回原岗位！三期筹建那么辛苦，两个月就够他受的了，这前前后后五个月还不够吗？再说人家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怎么能这么处罚呢？你们也不看看，天云能有几个这样的唱将？特殊情况就不能特殊对待下吗？
　　林总有些生气，离开办公室。老张赶紧给吴总打电话，把林总的意见讲了一遍，又说林总拍桌子了！老吴听后说立刻照办。
　　挂了电话，吴总点了支烟，猛抽几口：“又是你个江雨辰！”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人才，的确有些虐待了。上回这小子告了我的状，这回又是我没眼光，照这样发展下去，指不定哪天我就栽在他的手里了！吴总暗暗一笑。
　　他亲自来到车间，以巡查岗位的名义去看了江雨辰。那时，他正在忙着清理料子，老吴躲在远处观察。只见江雨辰一车一车地往外拉送，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脸上全是灰尘，汗水留下来，他变成了唱戏的花脸！
　　一会过去了，江雨辰累了，车子像蜗牛一般慢慢滚动。老吴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帮他推了一把，江雨辰差点栽了跟头，回头一看竟然是吴总！他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车，笑说吴总，我可以的！老吴说：“可以个屁，都累成死马了还逞强，我都观察你一会了！坐下歇会，我帮你拉！”
　　吴总拉车！还背后观察我！什么意思？看我是不是偷懒？还是别有用心？江雨辰心里一紧。赶紧夺过车子，浑身来劲，准备走时，老吴喊了一声：“说了叫你停下，歇会，我帮你拉拉！”
　　江雨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一阵发怵，我是不是又犯啥错误了？但吴总这么命令他只好遵从。老吴拉着车子走了，江雨辰怯怯地坐在地上发愣，左思右想，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老吴拉着空车回来了，江雨辰赶紧坐起来，夺过车子推进门去，拿起铁锹开始忙碌起来。没成想老吴一把夺了过去，脸上泛起笑容：“小子，你能不能让我体验体验！”
　　一抹笑容，化了江雨辰所有的疑惑，虽然不知道老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一笑，貌似问题不大。江雨辰也跑出去，去工具房拿了把铁锹帮着铲起来。
　　不一会，车间主任来了，一看吴总在忙，先是一愣，之后赶紧上前夺过他的铁锹。老吴没有反应过来，一看是马主任，又把工具要回来，和江雨辰一起把最后的料子清理完了。
　　老吴坐下来，问江雨辰累不累？“不累！”江雨辰笑说。“真不累？”吴总追问。“真不累！”江雨辰大声回答。“调下来的这半年感觉怎么样？”吴总又问。江雨辰说：“还好，累是累了点，但学到了不少东西，也锻炼了身体，两全其美。”吴总笑了：“臭小子，还两全其美呢！再这么美下去，估计我就要完了！”江雨辰一愣，不知道何意。老吴不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扭扭腰，说：“你们辛苦了。”说完扬长而去。
　　老吴走了，马主任问江雨辰怎么回事？江雨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正干着，人家就过来帮我推车子，还说观察我之类的，不清楚啥意思！”马主任脸突然拉下来：“江雨辰，你小子估计又要坏事，是不是又告啥状了？我警告你给我消停点，少惹事！我总觉着今天不对劲，你以后注意点！”
　　马主任走了，留下江雨辰一人在门口发愣。怎么我美了，他就完了，这什么话？江雨辰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眼皮跳得很厉害：果然不妙，要出事！
　　次日早晨，马主任来车间找他，说王书记找你。江雨辰心里一咯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心不在焉地朝王书记的办公室走去，推开门，怎么吴总也在？他向两位领导问了声好。王书记叫他坐下，并倒了杯水，江雨辰有些受宠若惊。
　　“鉴于你这半年的表现良好，积极上进，经产业党委研究决定，重新恢复你的职位，下午去产业政工部报到。”王书记笑着对他说。
　　“好好表现，大有前途。”吴总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情来得太突然，江雨辰没有反应过来。原以为昨天老吴的异常行为，宣告自己将要破产，没成想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还愣着干什么？收拾收拾东西去！”老吴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江雨辰赶紧站起来，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
　　出了门，抬头望望，天气不是很好，但江雨辰心里全是阳光，暖暖的。
　　想想下午就要离开天华了，半年时间，虽然有点累，但和同事的欢声笑语，和黄乾的形影不离，和老徐的分分合合，包括这里的每一台机器，每一种声音，他都觉得有些恋恋不舍……
　　江雨辰回到天青，重新开始了他的老本行。几天后，林总问江雨辰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老张说已经回到原岗了。
　　林总一个人呆在办公室，在纸上写下江雨辰的名字，雨辰合起来不就是震字吗？江萍是有心的，他想，是该好好补偿补偿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