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62、喜得女儿喜得家
　　8月25日，这一天，对林雪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的孩子降临了，是个可爱的女婴。
　　天气晴朗。医院里，林雪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眼泪簌簌滑落，泪水夹杂着喜悦，夹杂着忧伤；她的降临，宣告了一段孽缘暂时告一段落。
　　十月怀胎，十月艰辛，伴着痛哭和泪水，冷嘲和非议，孤独与恓惶，林雪坚持了下来。没有人能理解，她满身的伤，满心的苦，看到的依然是她赐给别人的一串串微笑和一脸若无其事的平静。
　　这份天大的喜事，她却不能和母亲分享，也不能告诉林萧然，还有她的同事和朋友。所有的喜和悲像一杯陈年老酒，浓浓的醇香里带着十足的辣，她彻夜独自品尝。
　　因为是顺产，医院无需呆太久，林雪打算一周后出院。白天，有同事照看，晚上，孩子为她做伴。第五天的时候，史哲东来看她了。
　　原来史哲东是来帮忙的，他知道林雪身在异乡，没有亲人。刚生了孩子，月子期是需要人照顾的。史哲东告诉林雪，明天出院吧，回家。
　　林雪一愣，苦笑道：“你挖苦我，天涯海角，何处不是我的家？”史哲东一脸认真：“真的，没有骗你，明天就带你回家。”林雪以为史哲东在说回他家，笑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你老婆，回你家刘梅不吃了你？”
　　史哲东笑说：“我家肯定是回不去，我是说给你找了个家。”林雪一愣，以为史哲东给自己暗地里找对象，她不需要这样的同情心。虽然未婚先孕会遭人非议，但自己不至于轻贱到随便找个人嫁了得了。她赶紧回道：“你就别瞎折腾了，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完笑，你管好自己便是，我不会再找的！”
　　史哲东假装生气说：“好你个没心没肺的林雪，人家好心给你找了个对象，怎么，你还不愿意？我给你说，人挺好的，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明天安排你们见一下面，趁着热茬子办事办了，双喜临门！”
　　林雪瞪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史哲东忍不住笑了：“跟你开玩笑呢！是这样的，我考虑你生孩子后不是没人照顾，一个月前我东奔西走，终于找了一户人家……”
　　“你是说给我找保姆？”林雪打断了史哲东的话。
　　“有点类似，你先听我说完。在Ｌ镇五里外的王家庄有户人家，五保户。老两口婚后一直没有生养，膝下无儿无女，六年前老伴死了，家里只剩老太太一个，今年66岁，信佛，菩萨心肠。我跟她说了你的情况，老人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说等你生了一定到她家来，怕是城里来的姑娘会嫌弃咱，如果不的话，她愿做你的干娘，好好伺候你，也圆她这一生没有子女的梦。情况大致这样，你考虑考虑。”
　　林雪又惊又喜，一阵热泪涌出眼眶：“史老师，你说的都是真的？先谢谢你。什么考虑不考虑的，怕是给人家添麻烦，这几天我正愁这事呢！你这不是雪中送炭吗！”
　　史哲东掏出兜里的卫生纸，递给林雪：“好好的事你哭什么，都是朋友谁没个难处，赶紧擦了！”
　　林雪接过纸巾，一阵感动。她清楚，这是个好男人，如果当初不是刘梅横插一脚，嫁给这么有心的男人，一定会幸福的。
　　史哲东像是看出了林雪的心思，他站起来说：“林老师，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我和王大妈来接你。”
　　史哲东走了，林雪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一个转身，只为了隐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出了门，史哲东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下。他真的很爱她，他不忍心看到心爱的女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虽然和刘梅结婚了，她也很好，但他们的婚姻是一厢情愿，还有一半是为了不违背父母意愿。注定这辈子得不到她，他只能通过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忙，来延续他对她的爱。
　　只要开心，一切便安好。
　　第二天早晨，林雪收拾好东西，等待史哲东接她回家。
　　车子来了，史哲东和王大妈进了医院。女人第一次见林雪，心里甚是欢喜。看着林雪一副城里人的打扮，再看看自己，土里土气，王大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王大妈帮了林雪天大的忙，但在老人眼里，能认这么一个美丽的城里人做女儿，她似乎觉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占了人家便宜。
　　车子开到了王家庄，下了车，村里人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王大妈高兴地解释说，这是我女儿！人们问，这是哪门子的女儿？王大妈说，这是城里人，咱们镇教书呢！她拜我干娘了！村里人指着史哲东说，这是女婿吗？王大妈一挥手，一边去，这是咱镇的史老师，我干儿子！众人笑了，史哲东也笑了。有人尖叫起来：“王姨，你是不是特想当娘啊？”王大妈做个鬼脸：“废话，我做梦都想呢！”大家起哄：“人家叫过你干娘没？是不是刚认的！”王大妈一下子紧张起来，脸红地看着林雪和史哲东。他们反应过来了，赶紧大声喊道：“干娘好！”
　　王大妈迟疑了片刻，赶紧回应：“哎，都好着呢！”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人们笑了，因为王大妈哭了，当着大伙的面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笑完之余，人们也默不作声了，因为大家都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66岁了，说不准哪一天嘎嘣就嘎嘣了，活了一辈子，没有享过一天天伦之乐，老伴死了，她注定要寂寞地度过晚年了。这下好了，有了干儿女，日子也就有滋味了，有奔头了。
　　院子不是很大，都是老房子，但屋里的陈设都很齐全，是个家里该有的她都有。床上铺的盖的，虽然旧了，但很干净，很整齐；地上都铺了砖，一尘不染；院子中间，有个砖头搭叠的花园，有刺玫花，有冬青，有梨树，有杂草；门口一只大黄狗，后院养了几只鸡；门前有一口水窖，庄后有一块菜园……老人的生活竟是如此惬意，要不是因为没有儿女，她该是个完人了。好地方，好地方！林雪心里暗暗叫道。这里很清静，远离了大都市的喧嚣和纷扰，是个修禅念佛的好地方，像她这样受过伤的人，能在这里静养最适合不过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然，这个功夫是费了史哲东的。
　　王大妈是个信佛之人（非完全素食者），这里的一切，禅意悠悠，让林雪由衷地对她产生了一阵敬意。
　　这一夜，林雪和干娘聊到了深夜。老人像哲人一样，用佛家的道理，给她讲了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与沟沟坎坎，一切只不过一念之间，累是因为想的太多，看得太重，放下便是；烦是因为心动，心动则烦恼丛生，静心便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们不是仙，做不到事事皆随我愿，有何看不透？老人的一席话，像灵丹妙药化解了林雪心里的疙疙瘩瘩。
　　老人说：“我有了女儿，有了孙女，这都是缘分，阿弥陀佛，这辈子完满了！”
　　这一晚，连雪林雪吃了干娘做的饭菜，喝了干娘烧的鸡蛋汤，睡了干娘为她烧的热炕；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没有反应过来，熄了灯只有两行热泪，洗了枕头，化了千愁……
　　
　　63、丈人状告不忠婿
　　王家庄是个不大的村子，但这里的夏天很美，大山、绿草、花儿、羊群，像一片安静的世外桃源。心闷了野外走走，捡捡野菜，看看忙碌的人们，听听欢快的小溪，最惬意不过了。
　　干娘有几亩地，都被人租种了，仅剩的一块菜园，一半种着土豆，一半种着蔬菜。闲着也是闲着，她和干娘一起浇浇水，除除草，因为精心料理，菜园长得很好。
　　每隔一段日子，史哲东就骑着摩托车来王家庄看看她，送点水果，鸡蛋；聊聊天，看看孩子，也帮王大妈干干活，这样的日子，老人很满足，有儿有女，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们的好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时间长了，孤男寡女的，难免有人背后捕风捉影。有人说，史哲东老师和林雪暗地里搞破鞋！这话传到了刘梅的耳朵里，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背包回娘家了！
　　刘老汉一听有这等事，本来对这个女婿有偏见，这还了得。刘老汉一气之下把史哲东告到了Ｌ中学校长处，说史哲东为人师表，生活作风却不正，影响我女儿婚姻不说，也影响学校形象，是该好好处置处置了！
　　牛校长一听，笑说：“你别多想，刘老师什么为人，想必全校师生都心知肚明。眼下林雪老师身在异乡独身一人，刚生了孩子，作为同事照顾照顾是可以理解的，要不你问问，学校好多老师不都去了吗？”刘老汉一听这话，火上浇油：“要不你亲自去去，你老婆什么反应？”老牛哈哈大笑：“我不是没去过，你这话倒提醒我了，下午我还真就去看看她呢！”
　　刘老汉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这是歪风邪气，这样下去，学校早完了，还教什么学生，关闭得了！”
　　老牛装得一本正经说：“你说得也是，那这样，你先回去，他人来了我问问，再派人暗地里调查调查，若事情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没二话，立马报教育局把他撤职了，回家种土豆去！”
　　刘老汉急了：“那……那也不至于那么严重，我就是听说，好像……也许……可能有点问题，也不至于到撤职的一步吧，我说牛校长，这事我再琢磨琢磨。”
　　一听牛校长说要砸女婿的饭碗，那还了得，老刘赶紧赔罪，生怕真把事情惹大了，那不真害了女儿么！
　　刘老汉走了，牛校长透过玻璃窗看着他慌乱的脚步，忍不住笑起来：“这老汉，真拿女婿开刀，有你的！”但校长又想想，之前听人传过，史哲东和林雪走得很近，那是以前的事，现在史老师已经结婚，该不会还藕断丝连吧？
　　史哲东回到学校，校长叫他办公室，把刘老汉早上来的事说了一遍，问这事你怎么看？史哲东先是一脸严肃转瞬又“扑哧”一笑：“我这老丈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捕风捉影的事都敢在这里坏我名声！牛校长说，不过你也理解理解他的心情，关键是管好自己。同事之间互帮互助，这是我乐意看到的，咱都是过来人了，为人师表，得注意自己的分寸！不过你的事我倒省心了，有个意外，有你老丈人顶着！”“哈哈”两人大笑起来。
　　回到老丈人家，史哲东给刘家说明了情况。刘老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子管好你的裤腰带，幸亏我今天打听了，这事要真有个眉目，人家局里砸你饭碗呢！注意着点！”史哲东既气又好笑，看着老丈人一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得意，他一下子没气了，笑着说：“多谢岳父搭救。”老汉吐了一口烟：“赶紧给女子道歉去！”史哲东连笑带哄，刘梅这才原谅他，但以后不准男人独自去，要去也要带上她。史哲东无奈，只好答应。
　　史哲东心里，虽然还是那么爱着林雪，但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刘梅的一片真心，父母已经年迈，他不想在婚姻上再出意外了。
　　以后的日子，史哲东都是带着刘梅一起去的。林雪似乎看出了端倪，临走前，她暗示史哲东以后不要再来了，免得影响二人的感情。后来，史哲东很少去了，刘梅倒不适应了：“你怎么不去看看人家？林雪这人命挺苦的，都是女人我能感受得到！”史哲东盯着女人发愣：“这是我们家刘梅说的话么？怎么好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梅瞪了一眼：“以前是我小心眼，现在想想，林雪是个好人，谁没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吧！你呢，想去就去，免得人说你是妻管严！但记住别给我沾花惹草。”妻子刘梅的一席话，让史哲东颇为感动，虽然心里还留着林雪，但他更加明白自己必须忠实婚姻，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