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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是哥不懂芳心

作品名称:红尘惊梦      作者:杨门五爷      发布时间:2017-04-02 20:52:50      字数:3628

  清清的龙门溪绕盘龙寨前拐了个弯弯,似一匹白绫,曲曲折折地向北流去。龙门溪发源于湘西八百里雪峰山西北麓的大山深处,注入麻阳河(即辰水),汇入沅江。
  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龙门溪虽然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溪流,但生活在龙门溪畔的乡野山民喝着龙门溪水长大,自然对龙门溪别有一份感情,小孩子爱它,夏天可以扑进龙门溪里尽情地遨游;打渔人爱它,每天可以打捞起三五斤活鲜鲜的虾米鱼儿去盘龙寨市街上换一些油盐柴米;浣衣女爱它,可以把脏渍渍的衣服在清澈的溪水里洗涤得干干净净。
  马府的丫鬟小翠每天去龙门溪里洗衣服,洗完后,还舍不得那一潭清澈见底的溪水,总要对着溪水照照自己的容颜。她是穷人家的丫头,没有资格去对着那圆镜子梳妆打扮。在马府做丫鬟,她偶尔对着马夫人的梳妆圆镜看看自己,总觉得很不自在。只有对着龙门溪这一面大镜子照看自己,她才觉得舒坦,可以毫无顾忌尽情地欣赏自己的容颜。每当从清清的龙门溪水里看到自己那娇美的脸蛋,俏丽的身子,她的心里就涌起一股股说不出舒坦和甜蜜。
  早晨起来,小翠服侍好老爷、夫人和少爷,不用主人吩咐,照常自觉地拿过一些主人的脏衣服去洗。此时,太阳升起丈多高了,阳光明媚,春风和熙。田野上,牧童短笛,鸟儿啁啾;龙门溪里,渔歌婉转,捶衣声悠扬,这些景象使得这万木吐绿百花盛开的春日早晨更加显得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小翠在河码头一边洗衣服,一边想着心事。一大堆脏衣服,被小翠拧着,捶着,淌着,一件一件洗涤好。
  人长大了,所想的事儿很多。男人想的是功名,金钱,娶一个乖老婆。女人想的是嫁一个好郎君,终生有一个好依靠。小翠此时所想的正是她那不可告人的少女的心事。转眼间,小翠到马府来做丫鬟又有两年多时间了。两年前,爹娘送她来马府做丫鬟,是因为家里穷,人口多,养不起她,就把她送来马府做丫鬟好让她不饿肚子,也好让她在富裕的马府拖上二三年长得丰润起来就把她嫁出去。这两年来,爹娘见女儿长得丰润俊秀了,就打算把小翠找婆家了,但小翠却一直还不愿意嫁出去。前不久,又有人来家里提亲了,对方是邻寨一户有钱的窑火人家。爹娘三番五次催小翠回去相亲,前几天,小翠回去了,仍旧不愿意,她对爹娘说:“爹,娘,女儿还不想嫁出去哩。”爹说:“傻女儿,你都快十八岁啦,不找婆家还等几时?”娘说:“那儿郎也不错,只大你十来岁,不算大,是一个窑火客,屋里条件可好呢。翠儿,你就答应这门亲事吧。”小翠说:“爹,娘,您们不要说了,反正女儿还不想嫁人呢。”爹说:“翠儿,爹和你娘给你许了四五个好佬(方言:富裕)人家,你都不愿心,你是不是有了如意郎君?”小翠红了脸儿,说:“哪能呢。”正如小翠爹所猜想的,小翠迟迟不愿嫁人,她的心里的确是有了意中人儿,他就是马府的下人狗旦。小翠和狗旦相互有意,也不是一天二天了,早在小翠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就开始注意这个膀阔腰圆老实忠厚的麻阳小伙子了,经常给狗旦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纳鞋垫,做鞋子。而那狗旦自小翠进马府做丫鬟以来,他时常表现出对小翠特别的关心和疼爱,小翠去龙门溪里洗被单褥垫,一个人拧不动,他只要看见了,就主动去帮小翠拧,小翠缝被时偶尔被针尖扎了手,他看见了,就疼在心头。狗旦对小翠所表现出的关心与疼爱,小翠当然明白狗旦无疑是对她有那层意思,她一个人独处时想起来心里就甜滋滋的。自小翠和狗旦互相有意以来,二人的心里都保持着一种默契,谁都不愿先说出来。尤其是那狗旦,平日里跟伙伴们有说有笑,时常爱唱“流水码头洗细沙,颗颗流到石岩崖。郎妹连情闷在肚,杨梅结子暗开花。”的山歌野调,然而面对小翠,却胆胆怯怯,显得木木讷讷,说话吞吞吐吐,根本无法对小翠闯开他的情感世界。这使得小翠也就羞于对狗旦道出她那少女的心事,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深爱着这个朴实的小伙子。那狗旦在小翠面前越是楞头楞脑,她越是觉得狗旦可靠,在她看来,那狗旦是一扇可以倚扶的高墙,是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小翠当狗旦是自己的相心人,以前她爹娘每次叫她回家去相亲,回马府后她都要把情况告诉狗旦,看狗旦有什么反应和对她有什么表示。小翠说:“狗旦哥,我爹娘要把我许配人啦。”狗旦说:“那是好事哩。”小翠说:“我不答应呢。”狗旦说:“咋哩?”每次都是这样的对话后,狗旦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恼得小翠扭身进屋坐在床沿上生闷气,骂那狗旦道:“真是一个柳木脑壳!”
  前几天,小翠被爹娘叫回家去相亲,小翠依旧不答应这门亲事,回到马府后,她想把情况告诉狗旦,可开春以来,马府的事儿很多,狗旦整天都在忙碌着,早出晚归,夜间也没有找借口去她的房间里找她,她也就一直没有机会把回家去相亲的情况告诉狗旦。
  此时,小翠的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想爹娘要给她许配的那个大她十岁的窑火客是什么样子,一会儿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狗旦那纯朴憨厚的身影。
  河面上有几只水鸟掠过,漾起一道道涟漪。
  小翠洗完衣服,收拾好棒杵和洋皂,准备回马府。水面平静如镜,望着水里面自己那俊美的脸蛋,俏丽的身段,小翠今天却无心尽情地去欣赏,她只希望能找一个机会告诉狗旦她这几天来不愉快的心事。
  小翠提起衣篮子,正要离开河码头,却看见那个这几年来一直让痴迷让她晕眩让她愿意付出所有,却又呆得让她感叹的柳木脑壳狗旦挑着水桶踏着石阶朝河码头走下来了。小翠的心里很高兴,却又有些羞怯地招呼狗旦说:“狗旦哥,挑水呀?”
  “唔哩。”狗旦见到小翠,也显得很兴奋。随即,他又习惯性地变得木讷起来了,语无论次地跟小翠搭话:“翠妹子,今儿洗,洗这么多衣服呀?”
  狗旦是犁田打耙的行家里手,在马府做事,一般都是做田地里的活计,今天他不去田地里干活,却来河码头挑水,这让小翠感到纳闷,她问狗旦道:“狗旦哥,今天你怎么不去田地里做事?”
  狗旦说:“今天一早起来有些不舒服,老爷和潘管家就让我歇下来啦。刚才我去厨屋一趟,见水不够用了,就帮老刘来挑水哩。”
  小翠听说狗旦病了,心痛起来,忙问狗旦哪儿不舒服。狗旦说:“脑壳有点儿痛,不过现在好多了,没问题的。”
  “到抓些药吃了没有?”小翠问道。
  “小病小痛的,没事呢。”
  狗旦嘴上跟小翠搭着话儿,他的心里却慌乱得要命,他不敢正视小翠,好像小翠是老虎,要吃了他似的。他把水桶打满水,便对小翠说道:“翠妹子,你随后来,老刘正在等着水用,我先走啦。”
  狗旦挑着水急着要回马府,小翠知道狗旦怕面对她才是真,厨师老刘急等着水用是借口。此时能够与狗旦单独在一起,小翠觉得这是告诉狗旦她那少女的心事的最好机会。于是,小翠颤颤悸悸地喊狗旦:“狗旦哥,你等等。”
  “翠妹子,有什么事儿吗?”狗旦打住脚步,回头问小翠道。
  “狗旦哥,给你说个事儿呢。”小翠低下头,绯红着脸。
  狗旦说:“什么事?”
  小翠说:“狗旦哥,我前几天到家里一趟,又是去相亲呢。一直想告诉狗旦哥,可就是没有机会。”
  狗旦一怔,随即又镇定了下来,说:“翠妹子,这是好事儿哩,相成了没有?”
  小翠说:“我不答应,没去相呢。”
  狗旦说:“终身大事,是,是应该好好把握。哦,翠妹子,我得走啦。”
  言罢,狗旦慌慌张张地蹬上了河码头。
  “哎!”小翠喊道。
  狗旦没有回头。
  小翠望着狗旦那纯朴的身影,又好笑又好气,跺着脚嘟哝道:“柳木脑壳!真是个柳木脑壳!”
  狗旦挑着水晕晕乎乎地直往马府奔走。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儿都有,他恨自己真是没用,怎么就如此的不敢面对小翠。说实在的,他是很喜欢小翠的,做梦都梦见小翠,他时时刻刻都想和小翠呆在一起,欣赏她俊美的脸蛋,欣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可他每次鼓起勇气去找小翠和偶然碰见小翠,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慌乱,不敢直面小翠,好像小翠患有大麻风似的,要把大麻风传染给他,致使他像躲瘟神似的逃也开去。
  狗旦喜欢小翠,他也看出小翠也很喜欢自己。狗旦不敢接近小翠,不是他不解芳心,而是他有他的难言之隐。狗旦的难言之隐,并不是他的长相像一个丑八怪。论长相,狗旦虽然称不上一个美男子,但他生得高大魁伟,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算得上一个标标直直的后生小伙。像他这样一个生得标直纯朴憨厚的后生小伙,不会不受女人青睐的。不说小翠喜欢他,麻阳吕家坪(今麻阳县吕家坪镇)一个开茶铺的老板娘很是喜欢狗蛋。
  吕家坪是湘西麻阳县一个重镇,狗旦每次往返于盘龙寨和他的老家麻阳高村,途中必经吕家坪。有一次,狗旦回家有事儿,走到吕家坪的时候,天就黑下来了,他只得去镇郊一家店铺里住宿。店主人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美妇人,妇人开的是茶铺,不是饭馆,本来她是不想收留狗旦的,但她见来人是一个标直的后生小伙,便忙招待狗旦。那妇人在招待狗旦的时候,不时对狗旦暗送秋波。半夜里,狗旦醒来,口渴去找水喝,叫醒隔壁的妇人。妇人说:“客官稍候,我这就去弄水来。”狗旦就点燃洋烛坐在床头等候妇人取水来。不一会儿,妇人弄水来了,仅披着上衣站在狗旦跟前。人非草木,熟能无情,狗旦见了妇人的穿着,顿时慌乱起来。妇人倒是很大胆地对狗旦说:“客官咋的啦?没见过女人?”狗旦晕晕乎乎的,不知说什么好。
  那天夜里,在妇人的撩拨下,狗旦醉倒在妇人的怀里。
  事后,狗旦像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他想到了他喜欢的和喜欢他的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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