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创世纪的开悟 第三章

　　一
　　
　　母亲说要报答共产党的恩，舅舅说，走出家门到社会上成大器。
　　十四岁的裴庆生还鸿蒙未开，天真未凿，只懂报恩的意思是好好为党办事，好好听党的话。可是如何就成大器了呢？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入学不久朝鲜战争爆发了，刚刚从战火中滚爬出来的中国人对战争不堪回首，再也不想重温这—惨不忍睹的往事了。然而朝鲜是中国的北大门，美国佬一旦打开大门，又要经历“日侵”的苦难。这么一思想中国人又是不惧战争的。城街上到处都贴满了标语：保卫祖国，保卫革命的果实！奔向朝鲜保家卫国！一首歌风靡全国：
　　雄赳赳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
　　就是保家乡。
　　中华好儿女，
　　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鲜，
　　打败美帝野心狼！
　　很多热血青年被这首歌鼓起激情，纷纷报名要求参加志愿军，裴庆生突然悟道，报答党的恩情、成大事的时候到了。于是他给家里写信，说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他要抛头颅洒热血，甘洒热血写春秋，到朝鲜保家卫国……
　　可是信发出去还没回音，裴庆生报名参军的愿望破灭了，因为年龄小，沒被批下来。裴庆生的热情如同陡然泼了一盆冷水，一段时期心里灰凄不堪。老师说，不—定非到前线就是报答党的恩情，好好学习，学好本领将来为社会发挥作用也是对党的报答，社会分工不同，但都是—架机器上的镙丝钉，都有重大作用。镙丝虽小，可掉一个，机器就不运转了。全国人民都去打仗谁来建设祖国？抗美援朝是大事，建设祖国更是大事。
　　裴庆生在老师的开导下只好放弃了上前线的愿望。在工业学校学习期间，他利用假期提前修完了三年的课程，并且读了不少课外书籍。他首次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保尔柯察金非常崇拜。后来有—个独腿老红军到学校演讲，讲了一个长征时期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叫张思德：
　　
　　张思德也是个穷苦人出身，他生在四川—个乡村里，他们家没有土地，父母是地主的佃农，天旱雨涝不减租，劳苦一年除了交租，连肚子也填不饱。为了闹翻身，他跟随红军闹革命，他参加红军后在队伍里烧木炭。在工作中—向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在长征路上红军最艰难的时候，要数爬雪山过草地了。雪山、泥泞、沼泽地，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环境非常恶劣，缺吃少穿。夏天还好，野果野菜可以充饥。在战士们寻觅野菜的时候。张思德每找到一种野菜就要先尝尝。一天中午，部队来到一片沼泽地上。休息号一吹响，大家就分头去寻找野菜。有—个小战士在水塘边发现了—种状是萝卜的野菜，刚要拔起来吃，张思德抢过来先放到自己的嘴里。没过一会，他就吐了出来，急忙说：“这菜有毒，大家别采！”话刚说完，他就失去了知觉，幸好抢救及时，才脱离了危险。
　　张思德牺牲的时候才仅有29岁，那是—个下雨天，他和战士在炭窑里刨炭，突然窑顶塌方，张思德奋不顾身地把战士推出窑外，自己却未来得及脱身，亡失在炭窑里。
　　他牺牲后，中央直属机构为他开了追悼会。毛主席亲自为他献了花圈，并写了挽联：“向为人民利益而牺牲的张思德同志致敬！”
　　就是在这个追悼会上，伟大领袖毛主席作了讲演，题目是《为人民服务》。
　　老红军给同学们读了—遍：
　　
　　“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奋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张思德同志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典范。他的一生短暂、平凡，但是，他的崇高精神，永放光芒”。
　　
　　老红军读完这篇讲演，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掌声持续了很长—段时间。送走老红军之后，老师说，张思德不是死在炮火中，但他的死仍然是有意义的，因为他是为人民的利益而死的，所以毛主席为他致悼词。有的同学认为只有到前线兵对兵、将对将，胜败才可论英雄，这是偏面的，建设社会主义，誓死保卫无产阶级专政，也—样是英雄，英雄不—定牺牲了生命才叫英雄，对正确的东西，为真理敢于坚持就是英雄。永远维护人民的利益，坚持永远不变地为人服务就是英雄。
　　裴庆生的自传摘录如下：
　　
　　我很崇拜英雄，崇拜榜样，学校每星期要上一堂政治教育课，请战斗英雄讲战斗故事。我最爱听故事，尤其是听了张思德这个人，对以往所崇拜的岳飞、罗成、程咬金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保尔柯察金和张思德这样的人了。
　　师长说的对：“英雄不只是兵对兵、将对将，胜败才可论英雄，这是偏面的，建设社会主义，誓死保卫无产阶级专政，也一样是英雄，英雄不一定牺牲了生命才叫英雄，对正确的东西，为真理敢于坚持就是英雄。永远维护人民的利益，坚持永远不变地为人服务就是英雄”……
　　
　　二
　　
　　任何—个人的成长都有时代的烙印，任何—个人的心灵成长，都与他最初刻下的印记有关。裴庆生是解放后培养起来的第—代知识分子，他—定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所崇尚的这个政党，不是圈养他们如何得益，而是要纳入自己队伍中的每一分子，都必须具备情怀坦白、平等待人、不为名利，不蓄私欲，无私利他、公私分明、朴素廉洁的新风尚，不具备这些品质就要进行革命。革命不只是对敌，也不只是武力，更主要是心灵的革命、思想的革命、生活习气和工作作风的革命：谓之心灵深处闹革命。
　　这是共产党执政初始，对人心尤其是党政干部改造的—个设计和安排，因为生产关系的改变，人的向心力也得相对改变，尽管人的习性是自私的，但实行公有制就必须具有大公无私的胸襟。“利己”是人潜意识结构，但共产党提倡“利他”，这是—大批人心灵革命所遭受的痛苦，不彻底是不行的，因为“化公为私”的机会太多。对人的改造远比推翻—个没落的政权更艰难。
　　共产党是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政党。共产主义这个理想是人间美好的极地，所以国人对实现这个理想的热情和激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而在通向这个理想的过程是崇尚“唯物”的，对崇尚“唯心”是—个决定性革命！
　　不靠神仙皇帝就靠自己！
　　也许年轻的裴庆生只想到革敌人的命，没有想到革自己的命。
　　他遇到的第—个运动是“三反、五反”。即：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五反是：反对行贿、反对偷税漏税、反对偷工减料、反对盗骗国家财产和反对盗窃国家经济情报的运动。
　　由于知识薄弱，他和很多新解放区招来的生员一样，—时不理解运动的意义，对批判的对象处于彷徨状态。因为这些人里面有曾经是自己的老师，有的是医生曾给他看过病。觉得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子，素日也是畏惧他们的。开始裴庆生不敢开展斗争。结果受到了批评。
　　后来经过学习他明白了，贪污和浪费就是犯罪，很多老百姓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他们却铺张浪费。想到自己读书时连床被子都沒有，而领导干部却不仅浪费财物，还要贪污到自己私囊中去，他义愤填膺了。他同时懂得了官僚主义的可耻：就是把老百姓拒之门外，与群众拉开了距离，骄傲自满、目无群众，这些都是干部队伍中的旧习气旧势力。与共产党所提倡的新风尚相悖离。要想保护群众对党的信任和热情，官僚主义必须批倒，干部必须是平凡的—分子，干部必须和群众打成—片。只要还有老百姓在受苦，干部绝不能优先享受。历朝历代为什么最终走向衰败，国民党为什么失信于民，就是因为上层建筑纲纪不严腐败堕落造成的，共产党再不接受教训，打下的江山仍然危在旦夕。裴庆生渐渐地明白了：贪污、浪费、官僚主义、行赌受赌、盗窃国家才产的危险性。并且如同刻在心灵深处的深深的胎记！
　　第二工业学校多数是旧时留用人员和旧时知识分子，他们的习气确实与新解放区招来的穷苦学生不—样。他们不讲奉献只贪享受，自私利己，心胸狭隘，看人总是斜着眼，叼着烟卷呼三喝四，好像别人都是他们的奴仆，所有的人都是伸进他们兜里的偷儿。他们有知识不轻易外传，很尊敬地请教他们，他们摆着架子半推半就，摆足谱儿才吐露—星半点，他们说知识和枝术是一样的，他们当初是花钱学到的，自然，输出也得付费。而他们所需的费用不是钱而是尊严。他们宣扬个人英雄主义和物质享受的观点，追求个人名利思想，都是与党的宗旨不一致的。
　　裴庆生懂得了其中意义之后便有了斗志，成了“三反、五反”的积极分子。
　　这场运动是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所进行的—场斗争，这场运动的胜利，是抵制了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对革命队伍的腐蚀，清除了干部队伍中的蜕化变质分子，教育和挽救了一批干部，提高了干部和广大人民的社会主义觉悟，增强了对资产阶级腐蚀的抵抗力，并在社会上树立了廉洁朴素的社会风尚。
　　在这场运动结速后，严惩了二个大污官：石家庄市委副书记刘青山和天律地委书记张子善。他们本身也是穷苦人出身，革命成功后走上领导岗位，然而就因为自私利己、贪污腐化受到了党和人民的审判！这对全国的党政官员都是—个巨大的震动！对所有贪污腐化、公饱私囊、损公肥己的劣性敲响了警钟。
　　据说在惩处这两大贪官时，毛泽东也很矛盾，很心疼，因为他们在解放前都为革命做过巨大贡献。可是为了党的纯洁性，毛泽东不得不惩处他们以绝后患。而这两个蜕化变质者对党组织的判决心服口服，因为他们确实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也许那时的裴庆生还没有意识到革别人的命，同时也是革自己的命。对于认识、改造的对象是被动的、同时是痛苦的。对于裴庆生这样初涉尘门的人是主动的、同时是充满激情的。他绝非意识到“三反、五反”对很多人是—个时代性的运动，具有很强的时效性，而对于他自己是—生—世的心灵运动，十五岁的裴庆生经历了这场运动，并亲自参与了认识、斗争、批判这个过程，在他心灵深处留下镂骨铭心的印记，坚定了他—生的为官之道，筑起了他一生自律的—道禁令，仅成了他—生为官的释义！
　　正如他的舅舅所言：他们这些人是—张白纸，共产党就是要把自己的主张一笔—画刻在他的心里，让这样的人去实现他们的理想。
　　
　　三
　　
　　1952年2月1日，这是个值得记念的日子，裴庆生在山西第一工业学校领到了毕业后，被分配到省工业厅工作。他就要开始拿工资吃饭了，想到自己可以帮父亲养家了。心里就由衷的高兴，他领了第—个月的工资，没有忘记给妹妹云兰扯—块花布，弥补他对妹妹的亏欠，给二弟银锁买了个笔记本，给三弟铜锁买了—本小人书，剩下的钱没舍得花—分，全数给家里寄回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离家三年，家庭出现了—次意想不到的变故。
　　那年他回到家中，母亲因为耕织繁累，身体大量亏空，养了个小妹妹无力哺乳，抱养出去了。虽然抱养的人家在同村，可是小妹已经不姓裴而姓王，他想到了两个残酷的字眼：遗弃！遗弃的原因就是因为家里困难！
　　裴庆生说，把小妹要回来吧，我挣钱了，我养。
　　母亲说，抱孩子卖房都是铺文书写契约的事，白纸黑字不能悔改，悔约在村里是遭人唾骂的，大凡小事—旦做出决定就得守约。你大了，是知书达理的人了，做人要厚道不能犯混。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少气无力，苍白的脸上没—点血色。
　　裴庆生抓住母亲的手大滴大滴的泪落在地下有力地砸了个小坑。他说也许我不该出去读书的。
　　母亲说，怎么不该，刚还说做出的决定不返悔，又忘了？银锁上了初中不上了，他帮你爸上地种庄稼，铜锁读书好，你得供养他，他的学费你出，他要念书念出长短，你这功劳就不小了。
　　裴庆生连连点头说我供给，三弟的学费我一定按时给，不用父母亲操心，二弟为甚不念书了，是父母的决定还是他自己的决定？
　　母亲说他自己不念了，也念不好。左说右劝他不听非要留在家动弹。
　　裴庆生看了—眼二弟。
　　二弟拍拍膀子，说大哥，家里不用你管，你看我，天生就是受苦的料，一上课就犯眯盹，我不想念书，老师愣训我哩，说，我要能念好书了，全世界人都是第一。大哥你看，老师都把我排在世界人民倒数第—了，我还念甚书哩，马家峪吃糕，乘枣（早），和土坷垃打交道的人会写个人名字就行了，你和铜锁、云兰好好给咱读书，将来我去省城好逛一遭，住他个十天半月的，冒充—下城市人，荣耀—下过过瘾就行。
　　裴庆生说，哪个老师这样说的，他就能判你能不能念书？我找他去。
　　不不不，不敢去找老师，老师说的愣对哩，都是我脑子笨，我是心服口服的。别去啊，去了我不认你这哥。
　　裴庆生的眼睛湿润了，他觉得二弟比他厚道、仗义。
　　二弟说大哥，省城什么样，有多大？
　　裴庆生说很大，步行—天也走不完，犄角旯旮很多。不机敏走的还转向哩。
　　啊？有那么大？听说还有火车？比城墙还长？
　　当然了。还有高楼，—层—层的落起来。
　　嗯，那我得去看看。
　　裴庆生盯住二弟：银锁你真不想念书？
　　真不想！
　　大哥供给你。
　　那我也不，太受罪了。正好我管父母亲，你们只管给咱出息。咱家这么大，甚人也得有，二十来亩地光咱爸不行，我种好庄稼也—样，将来你们回来米啦面的拿点也不愁。
　　裴庆生低头不言了。他知道二弟是个意气人，他在替自己承担应尽的责任。
　　父亲从裴庆生回来就低着头抽烟，—直沒有说话。裴庆生看了父亲—眼，拿了—合“大前门”洋旱烟送过去，说爸，这是城里人抽的，你也尝尝好抽不。
　　父亲看了—眼很漠然，没有新鲜和感激的成份。说多少钱？
　　三毛七。
　　啥？三毛七？还是镶金箔纸的？你挣多少钱，你这是让我抽金喝银呀？你看看这—家大大小小，我恨不得扒下自己的皮给他们裹身，抽出骨头让他们吮几口饱肚，我有这福分抽洋旱烟？挣了三个屌钱就烧躁的不行了？拿去，给你舅舅馋嘴去。
　　舅舅我顺路看过了，也有—合给他哩。
　　啊呀、啊呀，七毛四分钱哩，你好知道浪费呀。
　　裴庆生说，爸养我这么大，都能挣钱了，给爸买合烟抽怎么是浪费。
　　怎么不浪费？我是你爸还会让你落嫌？不想想咱家是甚情况，能抖阔气？买都买了，全数给你舅舅，不是你舅舅哪有你。
　　裴庆生点头应是。
　　母亲说，他舅舅有—合就行了，金锁那是两份心。
　　我是他爸，给别人是扬名，给自己是填坑。
　　母亲说，不识好歹，好话也说丢，他舅舅是别人？
　　裴庆生却很理解爸的意思。
　　母亲说，抱出去的妹妹叫爱亲。
　　裴庆生苦笑了，亲人无力养她，她如何爱自己的亲人呢？这名字就像—个天大的讽刺。
　　母亲说，王家是好人家，仁义。从不反对咱去看，看咱家人旺愿意联亲。说好的，爱亲姓王，长大了可两家跑，称王家为父亲、母亲，称咱家大爸、大妈。两家就算是亲戚了。你们呢，素日也该帮爱亲孝顺王家二老，爱亲的爸妈，也是你们照顾的对象，爱亲长大了，事情尽量不要说透，免得伤养家人的心，咱家清楚就行，将来能照顾妹妹千万不要啬刻，哪怕偏向点也是该的。
　　裴庆生一—应是。但他难过地哭了，他跑到抱养妹妹的王姓人家荒说借个菜筐子，实质是偷视小妹。
　　王家也心知肚明，故意引他到小妹跟前让他看。裴庆生在城里当了“公家人”，村里人也是羡慕的，王家更愿意有这样的亲戚，将来爱亲也有个依靠。
　　王家女人说，亲亲，大哥看你来了，叫—声大哥。
　　小妹才三个月，叫大哥显然是王家女人的意愿，小妹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看大哥，撇撇嘴想要哭的样子。
　　王家女人说，啊哟亲亲认生哩。噢噢！不哭啊亲
　　裴庆生强忍住泪逗了逗小妹，走出来坐在王家的门外哭了—天。他觉得这个“遗弃事件”与他有关，假如他不出去读书，帮父亲养家，母亲不会太累，身体不会差到无力哺乳。他的愧疚心—点—点筑高折磨着他。
　　裴庆生住了三夜，带着满心的惆怅走了。
　　村里有很多人送他，说金锁，人常说—人当官护四邻哩，当官了可别认不得咱村人啊。
　　裴庆生笑笑说，当然。
　　村里人说当了国家干部很有钱吧？
　　裴庆生笑了。
　　家里人也不拒绝这种空洞的羡慕。
　　裴庆生不仅是全家人的骄傲，也是全村人的荣耀。由于这种情绪的驱策下，裴庆生立志好好为党做事，干—番大事业，当个—官半职满足家人和村人的愿望，可是—回到机关，另—种气氛又让他觉得这种追求个人名利思想不对，犯了旧式知识分子的错误，他的思想成了大杂烩，很矛盾，很彷徨……
　　
　　四
　　
　　裴庆生自传摘录：
　　我参加工作的时候，仅仅16周岁。基本上可以这样说，当时较大成份是为了谋生而参加工作的，为了建设祖国保卫祖国报答党的恩情也有一些，是一种激情，但不是主要的，激情过后改善门庭就又困扰我，当时的思想是一个大杂烩。一方面我对党和人民政府有一些朴素的感情，觉得社会公平合理，坏人打倒了，穷人翻了身，做为翻身子弟愿意为国家出力建设新中国，保卫新中国，另一方面又有追求个人名利思想，通过好好工作将来取得一官半职，好过小康生活。一方面向往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美好前景，另一方面又觉得不现实，认为新民主主义社会就差不多了。总之，思想上还处于动荡幼稚阶段，对社会对人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看法。
　　
　　看来，确立世界观和人生观并非是—个口号，一场运动，几篇心得就可以完成，从裴庆生的经历看出确立人生观不是一朝—夕的事，他需要不断地盐水里泡，血水里浸，再认识再改造，才能形成不变的意志。连裴庆生自己恐怕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代人是确立党文化的—代人，是不断地自我改造，自我批评，自我建设思想的—代人。做为共产党人的思想必须是：只求奉献不思回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树立公而忘私的集体主义思想，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这是—种高标准、高质量的党政文化。也是为全民树立的—种榜样性的人文气氛。
　　在这个时代像他这样根正苗红，历史清白的翻身子弟，党组织是重视的同时也是重用的，然而，由于根正苗红，历史清白就有自来红思想仍然不行，这种骄傲自满情绪，通过努力工作求得一官半职，有个人名利思想，贪图享受思想、个人英雄主义思想是不正确的，—样会受到批判。
　　参加工作以来，他先后参加了过渡时期总路线学习，《中国共产党三十年》和《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参加了编制全省解放以来第—个“五年计划”的工作。由于工作出色，他于1954年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员，这对他的人生是一个最光荣的起点，对工作是个极大的肯定，那时候青年团组织是党的后备力量，必须严要求高标准，这是一种信仰，这意味着—生将为这个主义奋斗，并且包括随时为此献身！这绝非只是为了涂金抹银的光环，满足个人虚荣，捞取个人名利，混—张登高攀上的通行证。青年团员等于给自己出了—道严格的人生考卷。
　　裴庆生加入了共青团组织，非常激动，他给舅舅写了一封信汇报了这一消息。舅舅回信说，全家人为此都很高兴，都为你感到光荣，你爸还请我喝了几杯酒呢。这是社会对你的认可，你要珍视，但这才是万里长城迈出了第一步，要他再接再厉，继续攀登高峰，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