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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门礼丹桂返娘家 意外事世交埋祸患

作品名称:赌婚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17-03-30 20:01:02      字数:6408

  且说刘世交正满意地欣赏着李政泽的做工,却忽然慢慢变了脸色。
  原来,李政泽并没有留意师父看着他,他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抬起头打量了一眼南墙根儿的位置。南墙根儿那里便是那棵怒绽的桂花树,而桂花树底下站着刘凤桂,此时的刘凤桂也回头深情款款地看着东屋门口的李政泽,二人短暂的交眸,都瞬间收回了目光,他俩却谁也没有留意刘世交紧紧盯着两人的目光。
  刘世交的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不悦的表情,他能从二人的眼神里看透他们的心事,他高仰着脖子,抖动着喉结,把茶壶里最后一口茶水砸进了肚子,又把茶壶往身侧的木桌上使劲儿一拍,身子使劲前后晃了晃那把摇椅,使自己的双脚沾地,然后猛地站立起来,转身向着屋里走去。留下那把竹摇椅还在那里前仰后合、吱呦乱响。
  其实,刘世交早就看出来了,李政泽和自己的二丫头刘凤桂有情有意。这个李政泽虽然颇得自己喜欢,但是他是不太愿意两个人相好的,他早把李政泽的家世了解得透透的。
  李政泽的父亲早年是刻印章的,在他三岁那年父母害病接连身故,好心的邻居便把他领回家去扶养,他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家里穷得连房舍都没有,住的也是一间公家的马号,如此的境况,连吃饭都是问题,更别说聘礼了,他怎么能让自己的闺女嫁给这么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呢?那闺女嫁过去还不是跟着他吃苦遭罪?
  刘世交已经进了北屋,凤桂娘正忙活着做午饭,把切好的白萝卜片子倒进一口八印大锅里去,她看着刘世交阴沉的脸色,问道,这是咋了?谁又得罪你了?
  刘世交在锅台上磕了磕那杆铜头铁杆的长烟袋,语气沉闷地问道,南村那个刘老三送了聘礼,没说啥时候娶亲吗?
  前些日子南村的张大婶子跑来说媒,她生就一张好嘴,伶牙俐齿把刘老三家说得天花乱坠,说南村刘家二十个大洋的彩礼拿的一点儿也不含糊,看来是家財万贯,深藏不露,闺女嫁过去肯定是享福的。刘世交也略知刘老三家的底细,虽然那老头子为人是吝啬了些,但毕竟是本份人家,又拿来了聘礼,也不管女儿愿不愿意,便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凤桂娘只顾着把一簸萁萝卜片子倒进锅里,并没看刘世交一眼,只是冷冷地嘟囔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个当老子的,关心闺女的亲事还不对了?刘世交话音有些怒意。看来他跟她说话,平常习惯了这种大气哈人的语气,容不得她的反驳。
  大闺女丹桂一个月前刚成了亲,你就急着把二闺女嫁出去,再等等不行吗?凤桂娘冷冷地回道。
  刘世交白了她一眼,丹桂嫁到杨家亏了吗?那个杨丰智还有个卖包子的手艺,我把闺女推到火坑里去了吗?
  凤桂娘不再搭话,她提起了一个厚重的木锅盖儿扣在锅口上,就地盘腿坐下来,抓起一把麦糠填进灶膛,另一只手拉着风箱前仰后合地摇晃着身子,把风箱拉得呱嗒呱嗒直响,那紧促的声音,仿似给站在自己身边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刘世交下了逐客令。
  刘世交很识趣儿,恨恨的眼神瞅了瞅只顾烧着灶火的凤桂娘,转身向着屋门口走去,手刚刚搭上门把手,正欲拉开屋门,厚重的门扇却被外面一股子大力忽然推开了,那个两尺多长的大烟袋正挑在他嘴巴里,门扇推着烟锅猛地一顶,烟嘴儿便直直地向着他的喉管里顶了进去。
  窝!刘世交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怪响,想是那烟嘴儿戳得深了些,疼得他作痛苦状地缓缓蹲下身子,那烟袋杆子猛地顶进他的喉管深处,可想而知的难受,他蹲着身子揉捏着嗓子干呕了几下,抬起头寻摸推门的这个莽撞的孩子,正是他的小儿子刘铁桂。
  刘世交瞅着站在门口搭着门扇懵着眼神的铁桂,举起了手里的烟袋照着他的脑瓜顶就是一烟袋锅子,或是敲得巧妙,铛得一声,像是敲打在了锅沿上,其声竟然很是清脆。
  哎吆。刘铁桂一个健跳退后几步,疼得呲牙咧嘴直吸溜,瞬间堆积起扭曲的五官,一只手狠狠揉着头皮,挤眼撇嘴,表情怪诞,惊恐的声音大声道,爹!干吗打我?
  小王八羔子,是你想谋杀亲生老子,你若是推门再急一些,这烟袋杆子就把我穿嘴而过了。刘世交恨恨地说着,揉搓着还难受着的脖子,烟袋锅子哆嗦着,看样子还想打,却被身后的凤桂娘一把夺了过去,你怎么打孩子没轻没重的,这个玩意儿敲脑壳多疼。
  刘世交表情痛苦,指指门外的铁桂儿,又指指自己的喉咙,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什么,这个时候他觉得还是少说话为妙,因为嗓子眼实在是疼得难受,刚才被凤桂娘指责,想是有些生气,嘴里积攒了一口唾沫,又不得不咽,咬着牙狠狠咽下去,唾沫走过嗓眼儿的时隙,疼得他又是一阵五官乱抖的表情。
  铁桂见娘已经把烟袋抢在手里,爹的手里没有了打人的器械,他也就不再怕他,遂一边朝着娘走去,一边委屈地说着,娘!都给我敲了个大包,你摸摸,这里,这里。
  铁桂低着头给娘看脑门儿,娘抬起一只手爱惜地摩挲着他的头顶,果然见那一块儿鼓起了一个像鹌鹑蛋那么大的肉疙瘩,护犊心切的娘抬起头盯着刘世交,想再把他责怪一番,但看了看他揉着脖子痛苦的表情,终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反而看着铁桂数落起来,你这个孩子也真是,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愣愣的,你着急跑个啥子嘛。
  我,我大姐来了。铁桂回着,仍然揉着脑瓜顶。
  院子里的凤桂站在桂花树底下,早就听见门外有牲口嘶叫之声,她慌忙迎了出来,来的正是大姐刘丹桂和她的丈夫杨丰智。
  姐姐,姐夫!你们来了。凤桂迎上去,甜甜地叫着。
  院门之外站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便是凤桂的姐夫杨丰智。他手里牵着一头小毛驴,毛驴的脑门儿上还拴着一根大红的绸缎,驴背上绑了一根七八尺长的横叉木(旧时的女子坐驴,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在驴背横着绑了一根木棍,一是提防驴子掉进枯井,二是防备毛驴摔倒伤了主人。)一个满面春风的美女子侧身坐在驴背搭着的一块大红坐垫上,脖子上围着一块儿大红围巾,身着一整套大红衣裳,头上插着一朵大红绸缎千层花,修尖的小脚上蹬着一双小巧的尖头红布鞋,白脸微施粉黛,一副俏模样,此人便是凤桂的姐姐刘丹桂。丹桂比凤桂大三岁,二人的容貌却有几分相像,只是丹桂的身形比妹妹略微胖了一些。
  按照这里的风俗习惯,新媳妇成亲整月的时日,小两口要双双回娘家探亲,是为“回门礼”。今天是丹桂成亲回门的日子,又恰巧是中秋佳节,所以丹桂急着赶过来,和娘家人过个中秋节,吃个团圆饭。
  杨丰智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听着凤桂的呼叫,却没搭话,只是一边往树上拴着毛驴,一边回头朝着她傻笑。
  刘凤桂紧赶几步,来到毛驴身侧,双手搀住丹桂欲把她扶下来,却被丹桂拨拉开手臂,笑着说,妹妹这是做啥,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还用你搀扶。说着一个小跳就跳下了并不算高的驴背。
  凤桂慌忙伸出双手把她架住,笑吟吟地说,姐姐可真是灵活,你现在可是千金之躯,我怕你闪着肚子里的小外甥。
  妹妹别取笑,哪有这么快。丹桂紧着回道,双颊绯红,语气娇啧。
  凤桂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姐姐穿着这一身红真是漂亮。说着话,接过了丹桂臂弯里挎着的一个蓝底白碎花的粗布包袱。
  丹桂笑笑,看着她的眼睛,怎么着,妹妹是羡慕了?用不了多久,你也会穿的。她拉住凤桂的手,又问道,对了,你和那个刘青玉的婚事怎么样了?
  姐姐一提起这档子事,凤桂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刚才那种欢喜的神情已荡然无存。丹桂似乎察觉出了她微妙的神情,轻声问一句,怎么了?妹子。
  凤桂没再搭话,好像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只是搀着姐姐的胳膊向着院子里走去,丹桂亦看出她的心思,微微笑笑,没再追问。两人并排着踏进院门,后面的杨丰智紧紧跟上。
  姐姐,你这包袱里装的什么好东西,怎么还感觉热乎乎的。凤桂捏了捏软软的布包袱。
  咱爹喜欢吃你姐夫蒸的包子,所以我们特地蒸了一屉笼,给爹娘尝尝。丹桂笑着说。
  凤桂扭过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杨丰智,抿嘴一笑,姐夫可真是有心呐!你这个女婿当得可真是称职,懂得讨老丈人的欢心。杨丰智嘿嘿憨笑两声,挠挠头皮,没言语。
  丹桂也扭头瞅着杨丰智,语气有些微啧,妹妹问你话呢!怎么就会傻笑。
  凤桂扯扯丹桂的衣襟,笑着说,别这样,我姐夫是个老实人,不爱说话,我晓得。
  丹桂白了杨丰智一眼,回过头来看着凤桂,还老实人,老实人知道拿着包子哄人开心,当初要不是他的包子讨了咱爹的喜欢,我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闷葫芦。
  凤桂咯咯地笑了,笑得很甜,看来姐夫的葫芦里是藏着香包子呢!说着,瞅着杨丰智表情俏皮地问着,对吧,姐夫?
  杨丰智仍然不说话,只是嘿嘿地憨笑着。
  说着话的工夫姊妹二人已经进了院子,院子里的那帮后生们都停了手里的活计,不约而同地扭头打量着两个人。这姊妹二人可是口埠村的一对桂花,那美妙的姿色十里八村没人能比得了。那帮学徒的后生们都是光棍汉,又有哪个不会贪恋美色多瞅上几眼呢?
  院子里的徒弟们都停了手里的活计,举首凝神细看,就连东屋门口的李政泽也忍不住朝着这里张望,所有的呆板脸都像是向着阳光扭转的向日葵。随着二人的巧移金莲缓缓转动着脑袋。
  只有一个人没有如此,正是那个董武,他弓着腰,低着缠着绷带的脑袋,拉动着手里的木锯,似乎是不会为之所动。其实,没有谁能比他看得更清楚了,这小子的一对斜愣眼,总是给人造成视觉上的错觉。别看他目光斜视,看东西却是格外清晰,且比正常人的视力还要强上几倍。自从凤桂站在南墙根底下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一直没从她身上摘下来。
  此时的他,貌似专注地锯着踩在长凳上的方楞木,眼睛早就把缓步进院的如花儿一般的姊妹二人盯死了,嘴角竟然垂下了一缕唾涎。蹲在他旁侧的李士华手里握着墨斗,瞅了瞅院门口走进来的二位美女子,又看了看董武的一副馋模样,随手举起一块木条戳戳他的大腿,五哥,看傻了?
  董武愣了个神,嘴角一吸溜,把泄涎重新嘬进嘴巴里,瞪了李士华一眼,别胡说八道,快干活。说着,又歪歪扭扭拉起木锯。他虽是干着活,眼角却仍然不断向着姐妹两人瞟着,凤桂早就察觉了他色眯眯的眼神,连瞅都没瞅他一眼,与他擦身而过的当隙,还故意轻咳一声。
  凤桂一踏进屋里就觉得三个人表情不对付,爹揉着脖子一脸的痛楚感,铁桂搓着脑门儿呲牙咧嘴,而娘却站在他们中间,双手揽着铁桂的肩膀,表情严肃。
  你们这是怎么了?凤桂环顾一圈儿,把众人挨个打量一番问道。刘世交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指指自己的喉咙,轻轻啊啊几声。
  这个当隙,跟在二人身后的杨丰智进了屋子,看着刘世交喊了一声,爹。
  杨丰智这样惜话如金的老实人,能叫这么一声很是难得,刘世交亦是想应答,喉管里却是隐隐作痛,终究是没说出话来,朝着杨丰智苦笑一下,微微点点头算作回礼。
  爹!我给你捎来了你喜欢吃的肉包子,杨丰智亲自给你包的。刘丹桂说着,笑着抖了抖手里提着的那个碎花布包袱。须知,女婿多久没来了,他馋这一口都馋了一个多月了,喉咙虽疼,嗅觉却灵敏着呢!他们还没进门,刘世交早就闻到了那香喷喷的肉包子的味道,
  刘丹桂一提这个,刘世交更来气,喉咙疼得这么厉害,看来是无福消受了,想到这里他就窝火,快步走到凤桂娘的身边,从她的手里一把夺过那杆长烟袋,一转身出去了。
  娘!我爹这是怎么了?凤桂看着娘问道。
  刚才铁桂进屋急了些,碰到了他的烟袋,烟嘴儿或是顶着他的喉咙了。娘说着,扭头瞅着丹桂,大妮儿,别再提包子的事了,看来这次他是吃不成了,吃不成,他还会不恼?娘说着,从丹桂手里接过那个包袱,转身放在灶台上的一个盛着煎饼的大簸箩里。
  灶口红彤彤的,虽然多久没填麦糠,灶膛里依然窜着微弱的火头,那口八印大锅的锅盖缝隙里飘袅着一缕缕的水蒸气,那里面炖了满满一锅的猪肉萝卜片子,屋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味道。
  凤桂娘瞅着铁桂,娃子,喊他们来吃饭吧。
  铁桂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朝着院子里亮开嗓子喊着,哥哥们,都来吃饭了。
  院子里的乒乓之声随即停了下来,徒弟们都停了手里的活计,陆续向着屋门口走去。
  刘世交出了屋门,扭身去了东仓储房,这可是他积攒了半辈子的全部家当。他信步走到仓房的最里角,把手搭在一块巨大的油布上,掀开了一个角,里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瞅着那个物件出了神儿。
  那可是他爷爷留下来的唯一值钱的宝贝:檀木棺材。他爷爷那一辈是开棺材铺子的,爷爷死后,爹便改了手艺开始专注做车轱辘,一直传承至今,听爹说当年爷爷的生意做的也很大,县城里的达官贵族们都来他家订制棺木,就连京城里的皇亲国戚都慕名而来。
  当年,爷爷花重金买了一块檀木,花费了毕生的心血做了这口棺木,临死的时候爷爷嘱托爹用这口棺木把他盛殓入葬,爹痛哭流涕,连连应喏,岂知爹却动了私心,并没有用这口棺木把他入葬,而是连夜用楸木赶制了一口棺木把爷爷下了葬。这是藏在爹心里的一个秘密,二十年前爹临咽气的那一刻拉着刘世交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用这口檀棺盛殓自己的遗体,刘世交当时虽然也是满口答应,但他也犯了跟爹同样的毛病,也学着爹的做法瞒天过海,连夜做了一口楸木棺材把爹埋了。
  俗话说“人死为重,死者为大”,要说这三代人都连续欺骗死人,本是不该发生的事,但是这祖孙三代人谁也经不住这口檀棺的诱惑,单说它精致的做工、稀有的木料也是世所罕见的无价之宝。
  爷爷用了将近四十年的时间精心雕刻这口万工棺,这样的物件埋在土里腐烂实在是可惜,它更像是一件绝顶的艺术品,棺盖儿镂空雕刻了龙凤呈祥的大图案,四周又配以线条流畅的四方祥云、飞禽走兽,栩栩如生。棺首是一具立体雕刻的龙首,龙首的嘴里含着一颗雕刻出来的圆珠子。
  龙首下面还有能活动的二门小橱,上置灯台,故又称神龛;棺体围满雕花图案,皆是古典名著、民间故事、神仙等,譬如八仙过海、梁祝化蝶、寿星献桃,也有动物,都是古代神兽,譬如貔貅、麒麟、饕餮等等,也有植物,譬如松柏、牡丹、荷花等。­
  刘世交每天都来打量一番这口棺木,这似乎已经成了他默认的一个习惯。这也是它无比喜爱的一件宝贝,他甚至想象着自己作古以后躺在里面,众人围观着这口棺木表现出的惊讶的表情,但让他头疼的是,他的四个儿子会不会乖乖听话把他盛殓在这里面,他们会不会也像自己当年那样欺骗老子,像自己老子那样欺骗他的老子。刘世交考虑再三,决定不把这口棺木的来历告诉他任何一个儿子,以免发生像自己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连锁效应。
  其实,他的儿子们都知道他珍藏的这口棺材,只是不知道它的真实来历,刘世交曾经绞尽脑汁地编过谎话,说这是爷爷专门给他留下来的,你们要遵循祖宗的遗训,等我百年之后,就用它盛殓我。
  四个儿子除了老大老二其余的都信了他的话,这个并没有让刘世交感到高兴,信了的因为都还是不懂事的孩子,不信的都已经有了思维能力,这本来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琢磨出一百个为什么来,为什么爷爷精心雕琢这么个宝贝,自己不用反而留给儿子呢?
  刘世交重新放下那块油布将棺木遮盖严实,他坐在仓储房的一条长凳上,从腰里的绣花荷包里捏出了些许的烟丝填进烟锅,着力摁实了,一头叼在嘴巴里,划着洋火点上,只抽了一口就不断地咳嗽起来,他揉了揉还疼蚩蚩的喉管儿,赌气地将刚刚点上的烟袋连续不断向着凳子上磕去,那些烟丝便都散落在地上,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刘世交抽了抽鼻子,似乎是闻了闻从北屋里飘出来的一股子香味儿,然后转过身出了院子,路过院子正中的时候,飞起一脚,把一个木凳踢出老远。刘世交万万没料到,他这个不经意间的举动,给他带来了一场无法预料的灾难!
  东屋门口的李政泽还在那里忙活着,他把熬成稠黏状的松胶正仔仔细细地刷在刨好的木板上,认认真真地将它们对接在一起。他看着刘世交赌气而出的身影,暗自嘟囔:师父这是怎么了?这个当隙,屋门口出现刘凤桂的身影,她是瞅着爹在仓库里打了一个逛荡出了院子,随后才抬脚向着东屋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政泽哥,先吃午饭吧!有什么活儿下午再干。凤桂的声音很小,但是透着委婉的柔情。
  李政泽抬眼看着她笑了笑,那对墨黑的眉毛挑了挑,你们先吃吧!熬好的松胶得一鼓作气用上,冷了可就糟蹋了。说着,又拿起那把毛刷子沾了沾黏糊糊的松胶,在一块木板上仔细刷了起来。
  刘凤桂没挪步子,只是低头看着他,政泽哥,今天是中秋佳节,我娘可是特地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我知道,谢谢师娘了,我真的丢不下手里的这个活,你先回去吃饭吧!我得等一会儿才能过去。李政泽回道。
  刘凤桂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缓缓向着屋门口走去。李政泽抬起头,看了一下她走去的背影,神情有些凝重地轻叹一口气,又低头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两人说话的这一幕情景,却被站在屋门口一个人看了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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