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沈叶联姻

　　沈督军府到处是一片喜气景象，只见大红的灯笼高高地挂起来了，几个家兵正忙着在大门上贴大红“双喜”字，沈府二少爷沈若飞后天就要迎娶富家千金叶素青。
　　入夜，有点清凉，筱云和冬梅正焦急地不时地在庭轩阁门口张望着。
　　只见沈若飞醉眼朦胧，一路跌跌撞撞地摇晃着，后面跟着小柱子一边跑一边叫着：“二少爷……等等我，别摔着了……”
　　“二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太太一直等着我回话，说老爷白天在生气着。”冬梅差点和跑得气喘吁吁小柱子撞上，她啐了一口小柱子：“死柱子，臭柱子，太太要你好好跟着二少爷，照顾二少爷，你看，二少爷醉成这样子了，老爷太太那儿怎么交待！”
　　小柱子使劲喘了口气，露出一脸的无辜：“二少爷，他……他……我……我……”谁知一急就有这结巴的毛病，越说越急，越说越结巴.
　　筱云和冬梅赶忙去搀扶二少爷，筱云见沈若飞醉熏熏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小柱子，倒酒，陪我……喝……喝……只怕这样子更会招老爷责骂，筱云示意冬梅先去回复太太，在老爷哪儿瞒着：“就说二少爷不舒服，早早就睡了。”冬梅忙和小柱子边打闹着离去。
　　另有小丫头春月和秋菊一前一后地端来热水，筱云一边说着，一边让春月和秋菊各去休息，然后给沈若飞暖胃：“二少爷，何苦呢？看你喝成这样。你就听太太的劝，不要跟老爷倔了，听说素青小姐又温柔又漂亮，又是大家闺秀。”沈若飞却比划着双手：“筱云……来，陪我喝……”“二少爷，别闹了，你喝醉了……”话还没有说完，沈若飞就“哇”地吐了筱云一身.
　　“筱云，对不起，我帮你擦掉……”沈若飞半醉半醒之间。
　　“二少爷，你先休息，真的不用，我自己会弄……”筱云忙扶他继续躺下，沈若飞吐完后，他就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夜已太深，春月和秋菊都已睡下，筱云就自己收拾好身上的秽物，关好门窗，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沈若飞睁开眼睛，见到筱云趴在桌子上，那姣好的容颜，犹如一朵睡莲含苞欲放。他心里立刻涌起一丝爱意，他轻轻地走过去，拿了自己的一件外套盖在筱云身上，筱云猛地惊醒：“二少爷，你醒了，也不叫筱云，快点去躺下，头还晕不晕？”
　　“说过多少次了，筱云，不要叫我二少爷。”沈若飞认真地说：“我一直把你和三妹妹一样的看待，再不许叫二少爷！我们大家都是平等的，还是叫我名字吧。”
　　“三小姐才是你的妹妹，我只是侍候你的丫环”。筱云红着脸道：“二少爷不要拿云儿开玩笑了。叫人听见后，笑话我们督军府家的丫头不懂尊重主子。”
　　“算了，叫就叫吧……来，帮我捏捏，我全身酸痛。”沈若飞知道一下子也让她转不过弯来，督军府的那些家人也是一样。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来传：说大太太打发人来，问二少爷好了没有？早饭是送过来还是去大厅吃。
　　“还是送过来吧”。沈若飞示意筱云，自己连忙又重新钻进被子里。
　　筱云会意，知道他怕见到老爷，就笑着对外面的人说：“打发人送过来吧。”话还没有落完，只听有“格格……”地笑声传来，门外众人忙侍立一旁，原来是大少奶奶梅韵来了。
　　说起这大少奶奶梅韵，真是一个伶俐能干的人儿，娘家以前也是有家底的，只是这几年娘家几个兄弟不争气，渐渐地走向了没落。
　　筱云忙着让座，请茶，和大少奶奶说着话儿。
　　大少奶奶自顾自地笑道：这喜事临近了，二爷咋病了？你那心事，我是知道的，是心病，只是老爷有自己的打算，太太也听老爷的，可惜我那紫桐妹妹没有这命罢了。”大少奶奶端起茶，轻轻地用杯盖拂了拂浮在水面的偶许叶尖，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老爷每天要在军政上忙，也顾不得家里的事，大太太说要我分担些家里的事儿，帮衬着把喜事办得体面些，别给咱们督军府丢了脸，况叶家又是这地方上的财团，多多少少都是场面上的亲戚多一些，若办得寒酸了，让亲友们笑话了。唉……让你大哥搭个手，一天都不见他人影。”
　　明天就要大婚了，他只是以这种方式麻醉一下自己,昨夜第一次喝醉，还吐了筱云一身，这突然听着大少奶奶提起紫桐，心里更是觉得自己怯懦，不能抗争自己的爱情，对于叶家小姐，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子，他能给她幸福吗？
　　不见沈若飞回应，筱云心想可能假装睡着了，忙笑着应道：“是大少奶奶能干，二少爷你还不了解，昨天只是吃坏了肚子，叫人在厨房送些清汤过来，休息下就会没事了”。两人正说笑着，见嫣红急匆匆而来，忙问：“大少爷回来没有？”嫣红点点头，方起身而去，众人也一并散去，筱云送出门外。
　　“大嫂走了……”见没了声响，沈若飞忙探出头：“筱云，你说二少爷是不是很没用？”
　　筱云听见二少爷问，忙答道：“大少奶奶早走了，二少爷，怎么这样问？你其实只是和老爷赌气罢了，我听城里好多人说叶家小姐不错的。”
　　这边大厅，沈鹏沅正和大太太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喝着茶，突地像想起了什么：“昨晚飞儿又装病了吧！叶家虽说不在政，但在这一方园，是个大财主，我们养着兵还得要俸禄。叶家和我们也门当户对，听说叶家小姐也是不错的！不知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明天就大婚了，别出什么乱子来！”
　　大太太笑着劝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爷，飞儿只是还没顺过弯来，不是和你作对，等叶家小姐嫁过来，他们两口子慢慢相处，就会好起来。”
　　“现在时局不稳，不能由着他，早点成家立业，然后来军中安排他个参谋长职务。〞沈鹏沅顿了顿又对大太太说道：“着眼现下，各地都纷纷拥兵自重，扩充势力，对我们也是一种威胁，我也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
　　“难为老爷了。”大太太宽慰道：“等飞儿大婚过后，一切依着老爷就是，我也会劝劝他，多学学他大哥聪儿。”
　　第二天一早，沈府门前已是热闹非凡。
　　“沈督军，恭喜、恭喜！二公子和叶小姐喜结连理，真是郎才女貌。”乡绅名流都来捧场，沈家是地方督军,叶家又是地方豪绅，沈叶联姻，自然都恨不得早早来巴结，沈鹏沅和大太太两人笑脸相迎，大少奶奶和沈大少爷也忙着招呼客人，军中一些士兵和丫环老妈子们穿梭于中，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独有沈若飞在一旁却心不在焉，好像成亲与他无关似的，还时不时像在寻找什么。
　　小柱子匆匆而来，神色慌张：“二少爷，方少爷不在码头，船早就走了，可能他在来的路上了……”
　　沈若飞敲了一下小柱子的头：“人呢，在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新娘来了……快看……”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只见沈府门前人山人海，鼓乐阵阵。
　　在喜娘和珠儿的搀扶下，素青从轿子里走出来，她轻轻掀起一角盖在头上的大红喜巾，只见沈府门前两只大狮子正傲然地立着，琉璃朱红的大门高挂着红红的大灯笼，那红红的两个“喜喜”似乎在迎接自己将走进这座督军府邸，成为人人敬仰的二少奶奶。
　　这时，一阵风儿吹来，素青头上的大红喜巾被吹落，在半空中飘浮起来，督军府邸前开始人群攒动，人人都借着这机会来瞻仰新娘的娇容，鼓乐声霎时停止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大太太，还有二太太，梅大少奶奶都被怔住了。
　　还好沈鹏沅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他命鼓乐手继续吹起来，于是，鼓乐声又热闹地响起来。
　　“二少奶奶真漂亮！”春月和秋菊两人一边笑着，一边窃窃私语：“二少爷真有福气”。
　　方子民被拥挤的人流推搡着，红红的喜巾突地从天上飘下，正落在他的肩上，今天是沈若飞大婚之日，他刚刚从上海赶回来，还来不及进入沈府，想不到竟遇到这么尴尬么的事儿。
　　他向新娘叶素青望过去，素青微微地感激地一笑，两人四目一对，方子民竟觉得似曾在哪儿见过，心中掠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喜娘从他手中接过喜巾，又重新给素青盖上，这时，沈若飞披着一身红色喜袍被小柱子和筱云等众多人簇拥着过来，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还不知情。
　　这边二太太如月樱见到方子民，心中呆呆一怔，似有相识又说不出为什么。
　　“方少爷，这边请。”筱云见到方子民正傻傻半天地站着不动，方子民才恍然大悟醒过来。沈若飞一眼瞅着，连忙与子民递给眼色，等拜过天地后，两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紫桐还好吗？”沈若飞问道。
　　“还好，她找到我，说不回来了参加你的婚礼了，并让我带了一封信。”说完，方子民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他拆开来，里面只有一行娟秀的文字：若飞，见字好，祝你永远幸福！方子民见他神情恍惚，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一种安慰。
　　直到深夜，客人才渐渐散去，热闹了一天的沈府终于沉寂下来，新房里，素青端正地坐着，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等待着沈若飞的到来，为她揭下红盖头。
　　许久、许久、不见人进来，她就这样等着，红红的蜡烛开始流泪了.....门外有轻敲门的声音，还伴有一个女子的的说话声：“二少奶奶，二少爷喝醉了”。原来是筱云和春月搀扶着二少爷站在门外，而沈若飞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素青忙揭下红盖头，一并搀扶了进来，筱云帮着安顿好，随后掩上门说：“二少奶奶早点休息，有事叫筱云。”
　　没有一丝睡意，素青心里涌起几许惆怅，这个男人就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吗？在新婚之夜，没有他的温存，没有他的问候，对于他的一切，是多么的陌生！她曾想着他会亲手替她揭下红盖头，他会笑着端详着她的脸，吻着她的眉，牵着她的手，想到这儿，脸不禁红了....突听得梆子连敲三下，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她坐在床头，倚在床架上和衣而眠。
　　红红的蜡烛跳跃了几下，慢慢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