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军和白鸽开办了第一家木材公司

　　第七章马军和白鸽开办了第一家木材公司
　　
　　韩东和晓华很少到舞厅来，今天和朋友一起来到这里，看到马军和白鸽那么舒展，那么萧洒，才领略到歌舞升平的情趣，才感觉到自己过去的生活是多么贫乏，多么苍白，不由地产生了一个愿望，也要像马军他们一样过一种新的生活。
　　韩东回过头来对晓华说：“你做了件好事，成全他们了。你不走，白鸽不会来；白鸽不来，他们也成不了朋友。”
　　“是小姨成全的他们。这叫缘分。”
　　韩东问：“他们是不是早就好了？”
　　晓华摇摇头没说话，不知道是表示他们并没有早好，还是她自己对这件事不知情。
　　舞曲终了，马军和白鸽回到座位上来。白鸽很兴奋，拿起饮料喝了一口，问：“你们咋不跳呀？”
　　韩东说：“等一会儿，先看你们跳。”
　　白鸽说：“原来我们在镇上住，也不常来跳，现在到了青河就特别想跳了。不到林场也不知道镇上的好处，现在可知道了，还是镇上好。”
　　晓华问：“林场的生活很寂寞，是吧？”
　　“可不是嘛。你在那住过你还不知道？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到处漆黑一片，太可怕了。出门不远就是树林，树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藏着，不敢出门，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待在招待所里看电视。你们那时候连电视都没有，那日子是怎么过的呀？”
　　“半导体呗，听听样板戏。”
　　韩东问白鸽：“你们在她小姨那里干得好好的为啥又走了呢？”
　　白鸽说:“你问晓华嘛。她都走了，我还能干下去吗？”
　　晓华说：“我走是另有原因。我其实也没想走。”
　　白鸽问:“啥原因？”
　　晓华没说话。韩东替她说：“她小姨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非让她俩结婚不可。她不干，跑出来了。”
　　白鸽张大嘴巴说：“噢，逃婚哪！现在还有这种事儿？挺浪漫的嘛！”
　　马军说：“她小姨的脾气是挺怪的，跟谁也合不来。我是为了帮她才在她那干的。我爸也叫我去。要不我也不会去。”
　　白鸽问：“她小姨？难道不也是你小姨吗？”
　　马军点头说：“对，也是我小姨。”
　　“那不得了。是你小姨你去帮帮忙还有啥说的？”
　　“是没啥说的。我还从我爸那里给她借了好几千块钱呢。这事她不知道，知道了准不要。”
　　韩东问：“你们都走了，她那个饭馆还能开吗？”
　　马军说：“不卖狗肉，改早点部了。卖早点简单，熬大米粥，蒸糖包子，腌点咸菜，一个人也行。我给她找了个端盘子的小姑娘，不知道能不能干长。”
　　韩东问马军：“你们的木材生意咋样，好作吗？”
　　马军摇头说：“不好作。得顾三头，一头得买出来，一头得卖出去，中间还有个运输问题，缺一头都不行。”
　　“内地上林区来买木材的不是很多吗？”
　　“是不少。可是人家不一定买你的。他们也知道往山里跑，自己找货源。现在放开了，随便买卖；买的多，卖的也不少；谁的便宜买谁的，谁给的钱多卖给谁；竞争，完全是市场经济。”
　　“那也得有点关系吧？钱还能不给自己的熟人挣，瞪眼让给别人？”
　　“那就看谁有本事了，竞争嘛。”
　　又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马军起身邀请晓华，两人相携走进舞池。韩东和白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随着翩翩起舞的人群转动。
　　这是一支快三步圆舞曲，跳舞的人都旋转得很快。韩东想看看晓华在哪里，可是彩灯晃得他眼花缭乱。后来，那一对熟悉的身影终于给他捕捉到了。他发现晓华今天穿的这件浅色毛衣在这些黑魆魆的人群里原来非常醒目，而她那颀长的身材更为出众。她很善于跳旋转的交谊舞。舞动起来的时候，她的苗条身段显得更为婀娜，线条流动起来，呈现一种动态的美。马军舞技娴熟。晓华与他配合默契。两人一进一退，一旋一转，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因为人多，马军和晓华这一对舞伴不可能总在韩东的视线里，可他还是注意到了他们的神情。马军萧洒、自信。他因能够得心应手地驾驭着晓华，让晓华有机会这么痛快地表现自己而得意。晓华也十分投入，把漂亮的身段和优美的动作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遇到了知音，陶醉在欢乐的乐曲和愉快的舞蹈中。在韩东的印象里，晓华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从家里出走时那种沮丧的样子仍然留在他的记忆里。他觉得很惭愧，因为他还不曾给过她这份愉悦。
　　白鸽过来邀他跳舞，韩东才从沉思中站起身来。当他们走下舞池的时候，白鸽问：“他们俩很合适，是不是？”
　　“什么很合适？”韩东未解其意。
　　“跳舞呀，你看。”
　　韩东又朝那边看了一眼。马军和晓华仍在十分起劲地旋转着。他点了点头，心里想，其实自己和晓华才更合适。因为白鸽比晓华矮，而自己比马军还高。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晓华刚才说的缘分。
　　放了几支舞曲之后开始点歌了。点歌的人很少有唱得好的，但他们都唱得很卖力很认真，点歌也十分踊跃，一个紧跟着一个。马军和韩东他们不唱歌，便坐着喝饮料聊天。
　　白鸽向晓华问道：“晓华姐，你就不再帮小姨干了？”
　　晓华说：“不但不帮她干，连家我都不想回去了。”
　　“你们断绝关系了？”
　　“也不见得断绝关系，反正从现在开始我自己独立生活，也不可能在家待一辈子嘛。”
　　白鸽伸出大姆指说：“好！我们支持你。”又问：“那你现在干啥呢？”
　　“在他们劳动服务公司打杂呢。”
　　“跟你爸说说上科室去不行吗？学个会计也好嘛。”
　　晓华摇摇头：“都想往科室里钻，就那么两个会计，多少人都想学。连劳动服务公司我都不想待，没意思。”
　　马军说：“是没啥意思，一个大集体，所以我根本就不到那里去。”
　　白鸽说：“干脆，跟我们上山里搞木材去吧，愿意不愿意？”
　　晓华没说话。韩东问：“你们在林场和谁打交道？”
　　马军说：“主要是和邱科长，他是管供销的。”
　　晓华说：“他不是科长，名叫邱克章，都管他叫邱科长。”
　　马军说：“现在是股长，供销股长，还叫他邱科长。”
　　韩东问：“这人咋样？”
　　白鸽抢着说：“老奸巨滑，和关里那几个倒木材的南蛮子拉拉扯扯，不清不白。那几个人把他抓得挺紧。他肯定没少捞好处。”
　　马军笑起来，说：“那几个小子挺会来事儿，还搞美人计呢。有一回不知从哪弄来个小姐，也是南方人，说是他们公关部的，整天缠着邱科长，今天请吃饭，明天陪跳舞，把姓邱的整得晕晕乎乎的。后来你猜咋样？赵占义看有机可乘，他来插了一杠子，把小姐给拐走了，说是帮忙搞木材，把小姐给带到不知哪个营林队去住了好几天。那几个小子一看不妙，怕得罪姓邱的，赶快把小姐给打发回去了。”
　　白鸽骂了一句：“老色鬼！”
　　韩东说：“那他们为啥不改换门庭？干脆跟姓赵的干算了。”
　　马军说：“屁！那个姓赵的除了玩女人干啥也不行，在林场根本吃不开。他领了好几个女的在家里看黄色录像让人告了，派出所把他抓去关了好几天，罚了三千块钱。林场谁不知道？”
　　“这么说，你们从邱科长哪里搞木材也不容易呀。”
　　“那是。不过姓邱的也不敢得罪我们，毕竟都是老林家的人嘛。我们也知道他的老底。我们给他留面子，他也不能一点都不照顾我们。”
　　“对，抓住他的把柄在手里，引而不发，让他知道跟你们闹翻了对他没好处。”
　　韩东又问：“森铁那边有熟人吗？”
　　马军说：“调度姓阎，不太熟。”
　　白鸽说：“叫阎松林。”她又朝晓华说：“你小姨不是还跟他……”话一出口自觉失言，忙改口说：“你小姨不是在林场工作好几年吗？她肯定认识的人挺多。”
　　晓华说：“小姨那人太死性，跟谁也合不来，交不下个朋友，光认识有啥用？”
　　“你不是也在林场待过几年吗，你也能有熟人吧？”
　　马军接过白鸽的话说：“她那时候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
　　“那时候是孩子，现在可不是孩子了，说不定还干大事呢。”白鸽认真地说。她又扭头朝着晓华：“真的！这事咋就没想到呢？你就来得了呗！反正你也不想在劳动服务公司干，来我们这帮忙跑跑运输。我们俩真有点忙不过来，要往外边跑，往山里跑，还得跑运输，还得在楞场看着装车，连个守电话的人都没有。你在林场熟人多，那一摊子都交给你。我们就可以放心往外跑了。咋样？”
　　晓华忽然明白，韩东今天请他们俩来并不是为了跳舞，而是为给她安排事情的，心里不由一热。她自己还从没想到走这条路，现在一想觉得这原是一件挺好的事。既然马军和白鸽他们能干，为什么自己不能干？这事也只有韩东出面才好说，她自己是不好开口的。韩东一说，事情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她看看白鸽，白鸽是一脸的真诚。马军更是没问题的，她的事也就是马军的事。她心里有了底，只是还不便表态。
　　这时韩东替她表态了，问道：“那边有地方住吗？”
　　白鸽说：“就住招待所嘛。我们租了两间房子，他一间我一间，他那间是办公室。你去了咱俩住一间不就得了！这样咱们就是三个人，名副其实的公司了。”
　　韩东转身问晓华：“咋样？”
　　晓华一笑，点头表示同意。
　　舞会到深夜方散。从舞厅出来，白鸽问晓华啥时候到林场去。晓华说啥时候都行。白鸽说：“我明天镇上有点事，后天回去。你明天把手续办好，后天跟我一块走。”晓华说：“我一个无业游民，有啥手续好办？”
　　“那好，一言为定，咱们后天见！”白鸽说完和马军一起回家了。他们的家都在加工厂大院里。晓华到小姨那里去。韩东回了自己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