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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品名称:爱你真的好难      作者:河南南阳金小贝      发布时间:2017-03-24 18:55:26      字数:3312

  耿震早已见怪不怪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他的床靠最里边的窗户。龚小南不禁钦佩他久战沙场的处变不惊,也深深地感到古人所说的“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是何等的正确。
  见龚小南捏着鼻子站在那儿,耿震撇了撇嘴:“小样儿!”站起身,把里面那扇窗户打开,空气果然清新多了。龚小南赶紧趴到窗户边上,贪婪地深呼吸了几下。
  其实自从龚小南踏进男生宿舍的大门,耿震的心里就一直“砰砰”直跳。他从来没有带过一个女孩到这里。同宿舍的哥们儿曾经带过,那天在夜幕掩护下,他不知道那哥们儿用了什么招数,竟瞒天过海,逃过了门卫老头的法眼,躲过了查寝老师的雷达,臭床藏娇,那女孩整整呆了一夜。那一夜,整个四一八宿舍个个激情澎湃,精神抖擞。耿震和其他几个一样,彻夜难眠,听觉尤其灵敏,如黑暗中的猫头鹰,察觉着田鼠的一举一动。独享春色的那个哥们虽然把蚊帐遮得严严实实,但大概也觉察出室友们包藏着的祸心,整整一夜居然没有一点儿动静。室友们在等待中煎熬,在煎熬中等待,不知何时,终于鼾声四起。待到天明,女孩早已不知踪影。那哥们打着哈欠,看着室友们熬红的眼睛,奇怪地问:“老子吓得一夜动都不敢动,彻夜未眠,你们几个是在干啥?”几个人冲上去,按住这个家伙一顿暴揍。
  龚小南脸朝窗户,风轻轻地掠过发丝,她用手拂过额前的头发,把它夹在了耳后,小而精致的脸庞仿佛罩着一层光芒。
  耿震看得痴了,他的气早已烟消云散。他拉过龚小南,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伏下身去亲她。
  不知不觉,两个人都躺在了床上。龚小南的毛衣被褪到了胸部上边。耿震贪婪地看着这两朵粉红的花蕾,一边用手搓着,一边把脸轻轻地来回磨蹭。龚小南被他硬硬的胡茬刺得又痒又疼,她感到双颊发烫。许久,她问:“你看我的……小不小……”声音无限娇羞。耿震喃喃自语:“真好看……真美……”“不知道怎样让它……大一些……”“我使劲揉揉它,就会变大的……”
  窗外,寒风微吹;室内,春色迷人。这一对少男少女沉醉在人性之初的欲望中。多年以后,当他们真的相拥在一起,却蓦然发现,最初的迷恋再也找不回了。如果当初他们真的跨越了界限,会是怎样的苦涩与甜蜜?然而,失去的终将失去,即使若干年后,失而复得,却已不是昨日的温度。
  
  不知不觉,天已变暗,舍友们陆陆续续回到宿舍。耿震尚不敢胆大妄为,就送龚小南回到女生宿舍。
  从男生宿舍要经过操场,才能到女生宿舍。夜凉如水,冬日的风冷得刺骨,但天空却清得透亮,星星如此清晰。两个青春男女并肩走过操场,在一个角落里停下,又拥抱着接吻。青春如此醉人,初恋真的美好。
  龚小南在耿震恋恋不舍的目送下回到宿舍。舍友们还没有回来,她拿出日记本,多年以来,她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对待文字,她总是格外敏感。那一个个文字如跳跃的精灵,在黑夜中撞击着她的灵魂,倾听着她内心的声音。
  是了,她的内心。她叩问自己:她爱耿震吗?他满腹文才,直率善良,更重要的是,他爱她,他带给她初恋的滋味,领她品尝懵懂的欲念。但她真的爱他吗?为什么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觉得缺少点什么?这点缺少总是无法让龚小南完全的沉沦,而爱情,不是应该让人完全沉醉其中而无法自拔吗?为什么每一次,龚小南总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清醒;甚至,有时,她会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欣赏着耿震在欲望中的挣扎。
  这一切,她不懂,真的不懂。年轻时候的我们,又有谁会如俯视众生的夜空,看清楚世间的纵横错杂,也许只有在若干年后,你才会了解你到底想要什么,而当初的我们,谁又不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过完寒假,龚小南回到学校。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脱掉了厚重棉袄的男生女生,如校园里渐绿的柳枝,焕发出勃勃生机。一连几天下午放学,龚小南都在操场上和几个同学打羽毛球,惹得隔壁男生宿舍里口哨声一片。几个男生扯着嗓子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正俯身捡羽毛球的肖丽冲他们一挥球拍,伸伸舌头:“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就会把她爱……”
  徐坤在不远处的葡萄架下,正向这里张望。整个寒假,他都没有见到龚小南,他不知道她的地址,也没有电话。自从那次龚小南在他家吃过一次饭后,他一直没有理由再去约她,气得徐婶总骂他笨。他是一个害羞的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也不敢去表白。他不确定龚小南的心思,对于不确定的东西他从来都是往最坏处想。他只要一休班就会来茶房帮忙,只要远远看一眼龚小南从校园里走过,他就满心欢喜,却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就像一只骆驼,孤独地守候在自己的沙漠。
  他也会经常看到,一个又黑又高的男生,总是璀璨地笑着,陪在龚小南的身边。从那个男生的眼睛里,他看出了和他一样的迷恋。她已经名花有主了!每当这句话从他心中闪过时,他就会感到一阵针扎似的痛。
  这期间,又有不少人给他介绍女朋友。每一次,他都会在心里说:这个没有龚小南白;这个鼻子太大了,没有龚小南的小巧可爱;这个腿太短……有一次,他只是站在楼下,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个女孩,居然哭了。徐婶忙问他怎么了?他说:“这么难看的竟然介绍给我?”徐婶哭笑不得:“傻孩子,只是见一面,又不是非要给你做老婆不可!”这件事被他的五个姐姐整整笑了一星期。
  最近几次,徐坤奇怪地发现,龚小南一个人去了西边几次,身边的护花使者不见了。难道他们闹别扭了?还是,已经分手了?这个猜测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他看着龚小南孤独地在校园里穿行,好想去陪她,但他不敢,他恨自己的胆怯,却无能为力。这个念头,折磨着他,令他茶饭不思。终于有一次,当他再一次看见龚小南拿着一本书,独自出了校门,往西边走去,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远远地跟在后面。
  三月的野外已经春暖花开。油菜花开得正旺,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向上绵延,绿一团、黄一团、间或黄绿相隔,如一幅画。龚小南那一抹红色就在这之间若隐若现。她慢慢地走在田埂上,慢慢地从田埂上走下去,不见了身影。徐坤知道,田埂下面是一道沟。他绕过去,在对岸远远地注视着她。
  龚小南蜷缩在一个凹下去的土窝里,双手抱膝,目光出神地盯着沟渠里某一个地方,怔了一会儿,又翻开书,她的低垂的睫毛覆盖在白晳的脸上,真的好美。徐坤想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只是没来由地想要去呵护她。
  龚小南正独自沉浸在内心世界里,耳边响起一句温柔的声音:“小南,在这儿干什么?”她吓了一跳,徐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她立刻局促起来。想站起来,但徐坤已经坐了下来,只好往旁边挪了挪。
  在龚小南的心里,徐坤总是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他不像校园里其他的男孩子那样,上课躲在下面用脏得发亮的梳子梳理油喷喷的头发,铮亮的皮鞋里面藏着一双臭哄哄的露着脚趾的袜子。S师院的学生大部分来自周围的农村,家庭条件普遍不好,但每个周末,好多男孩子会到街上,挥霍着父母的血汗钱,在女孩面前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龚小南对此极度反感。
  她的家位于离N市最远的小山村。那里与邻市交界,交通闭塞。很多孩子十五六岁才小学毕业,之后就外出打工。龚小南的父亲是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他非常重视子女的学习。干完一天的农活,他不像其它人那样打牌闲聊,而是给三个孩子讲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夏天的夜晚,他会带着孩子仰望星空,浩瀚神秘的夜空给了龚小南无尽的想象。她家的墙壁贴不起花花绿绿的年画,龚父就买来大张白纸,写上名诗名句贴到墙上、饭桌上,闲暇间,他的百家讲坛就开场了;而龚妈妈是一个乐观豁达、个性清高的人,她从不闲话家常,喜欢唱歌,又会调剂生活,普普通通的饭菜会被她摆弄得花样百出。在这样一个清贫的农村家庭里,龚小南却觉得内心世界特别富裕。
  在这个贫瘠的山村,只靠几亩地供养三个孩子读书,是何等的艰难。整个少年时代,物质的溃乏和精神的丰裕,给了龚小南极度矛盾的影响。她一方面极度渴望物质的享受,一方面又被内心的幻想所折磨。十二岁那年,由于她成绩特别优秀,龚父对她寄予厚望,托关系让她报考N市的重点初中。那是一所百年老校,在省内都赫赫有名,好多土生土长的城市孩子都考不上。但龚小南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她以全市第八名的总成绩考入这所中学。发榜那天,滴酒不沾的龚父喝醉了,他对着妻子不停地唠叨:“小南考了第八名啊,全市有多少学生,你知道吗?几千名啊!咱们小南,娃子聪明啊!”
  这是龚小南平生第一次听到父亲对她的夸奖。父亲对她,从来都是吝于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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