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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花 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校花      作者:徐伟成      发布时间:2017-03-21 20:11:03      字数:14802

  10月6日是我的生日。钱君英让我去她家过,下午她约几个女同学,到底约了谁,暂时保密。我和孙有炳上到六层,刚要敲门,钱君英迎了出来,我们互相问候着走进西屋。屋里陈设简单干净,靠窗西墙有个大衣柜,旁边一个酒柜,那时的酒柜就是柜子隔出一部分,放上一个推拉玻璃门。里头放两瓶二锅头酒和一套凉杯。柜子对面是张宝石蓝色的双人床。床头有个落地灯,灯旁有一台跟我们家一样的飞燕牌缝纫机,门旁边有两把半包沙发,对面墙上有两张奖状。屋里的味道很清新,不像我常去的几个同学家里。比如霍国强家膻腥的羊羓子味,孙有炳家菜汤加油捻子味。我们家什么味自己闻不出来,反正没有人家味好,这个味让你闻了就不敢造次。钱君英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烟缸放在茶几上。
  “今天盘儿够靓的。”我边说边看她。
  她不好意思说:“净瞎说。”
  “真的,真晃眼。”
  “得了,得了,呆会儿有比我还晃眼的呢。”
  “特有范儿,是不是?”我问着孙有炳,孙有炳点头说:“是。”
  “留着点,罗娟英、白丽马上就到了,呆会儿可别没的夸。”
  我说:“她们还没到?我以为在东屋等我去请呢。”
  她说:“你还真得请一次,前几天我给你说的英兰先到了。”
  我站起来,她说:“得了,冒失的闯进去把人家吓着。”她走到东屋,领出一个姑娘,姑娘低着头瞥了我和孙有炳一眼。
  钱君英说:“介绍一下,我的同学,英兰。”她又转向我,“徐伟成。”我欠了一下身。“孙有炳。”他点了一下头。
  英兰长的个头不比我小,脸圆圆的,白白的,嘴唇红的透亮,梳着两个大辫子,花格衫,蓝裤子,说实话,如果嘴唇和脚再小一点,活像唐宫画上的美人。我问她家里几口人,家里老几,有没有哥哥姐姐等。其实,我问她这个那个,主要问她有没有哥哥,如果有哥哥,接触深了一定要慎重,别因为交友不慎挨顿暴打。我刚聊到主题,钱君英从阳台上喊:“快上来,他们都来半天了。”
  罗娟英和白丽进了屋,起着哄的向我祝福。我起来向她俩一一拱手以示感谢。
  我说:“长这么大了,也没过过生日。”
  罗娟英说:“你们家床什么时候挪的?”
  钱君英说:“昨天我跟我爸挪的。”
  罗娟英说:“挪它干什么?”
  钱君英说:“呆会儿你就知道了。今天随便玩,昨天晚上和我爸商量好了,爸爸回奶奶家,明天晚上才回来。”
  白丽说:“我可陪不了你们,五点我就得回家做饭。”
  我将买的三斤糖块从书包里倒在床上,然后一把一把地给她们分着,这时楼底下有人喊钱君英,她跑到阳台向下面挥着手。回屋说了一声:“我下去一趟。”罗娟英说:“录音机送来了?”钱君英点点头。
  我说:“怎么还借了录音机?”
  罗娟英说:“跟她姐的男朋友借的,还是两个喇叭的呢。”我听了兴奋不已,在80年代初家里有录音机的极少,两个喇叭的就更稀少了,当时它需要300多元外汇券才能买到。
  钱君英手里拎着两个喇叭录音机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酒柜上。把手里两盘磁带也放下,插好电源,按下按键,一曲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娓娓道来。在那个年代邓丽君火成什么样,怎么形容都不过分。这么说吧,我每次听邓丽君歌曲,在外头听到了走不动道,在家里听得趴在床上。那优美的旋律缠绕在我的身上,让我动弹不得,那每个张力十足的节奏敲在我骨关节上麻酥酥的。那甜美的歌声能淹没我所有的记忆,让我成为白痴。一曲《小城故事》把我送到遥远而亲切的小城里,让我留恋忘返。接下来一首《小村之恋》,当唱到“啊,问故乡,问故乡别来是否无恙”那凄美的呼唤时,让我舒服得有点过了劲儿。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点燃了我对她的憧憬,点燃了我对她的爱情,当然这种爱情是云中的雾中的歌声,邓丽君是不存在的,但对我存在,“有她的存在我生命有了意义。”《甜蜜蜜》,当唱到,“梦里梦里见过你,甜蜜笑的多甜蜜,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钱君英和英兰站起来,俩人对着跳起了摇摆舞,这个举动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孙有炳睁大眼珠子吞着舌头,要知道,摇摆舞这个名字,我听说还没几天,她们什么时候学的这个舞呢?她俩肩膀和屁股虽然扭动不大,但离这么近的距离观看摇摆舞还是第一次。她俩在《千言万语》慢慢的乐曲当中跳着四步舞,别说了,我激动得五官已经无法回到原位,当钱君英跳完一曲,翻转磁带时,我问:“你们跟谁学的,什么时候学的?”
  钱君英说:“自学的,刚跳了两次。”我夸张地吐出舌头。“不信你问白丽,就是我俩在家瞎学的。”
  英兰说:“这个舞就是扭屁股,摆肩膀,只要跟上曲子节奏就可以了,没什么,呆会儿咱们大家一块跳试试?”
  罗娟英恍然大悟地叫道:“原来你挪床就是为了跳摇摆舞呀!”钱君英脸色绯红地说:“刚学的,跳的不好。”
  钱君英为了我的生日如此准备,我激动的说话都有些口吃了,在我的同学中,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能指使家长帮助自己的同学挪床办生日舞会的。我看着钱君英,她也看着我说:“今天的一切一切只为一个,让你高兴。”我听了这话,说实话,如果这个屋子只有我俩人,我很可能会掉下眼泪,而且一点不觉得难为情。我肯定会用并不坚实的臂膀抱紧她,并叫她一声姐姐,虽然她比我小半岁。
  邓丽君的歌曲一次次悠然响起,我的心情随着歌曲流动。在钱君英和英兰舞动邓丽君歌声的空间里,在罗娟英白丽骚动的眼神中,白丽罗娟英你们知道吗?我是多么知足啊!邓丽君,我能和你生活在一个时代是多么的幸福。
  “我醉了,因为我幸福,我幸福,不需要来安慰,自从我们相知,那幸福就伴着我。”《酒醉的探戈》在屋子里回荡,两盘带子我们来回听,我和孙有炳也试着跳了两下,可屁股和肩就是跟不上节奏,我和孙有炳急的衣服都湿透了。我想如果学习能这么痴迷,考北大清华算个屁,就是牛津剑桥都不在话下。
  我低头沉浸在邓丽君的歌声里,像个婴儿流着口水,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我同样经历。80年代初邓丽君的歌被大陆定为黄色歌曲。记得班里的小喇叭广播过,朱逢博唱的“阿里的姑娘”和李谷一演唱的“乡恋”都定为黄色歌曲。在主题班会上我们还讨论过邓丽君的歌。罗娟英还事逼似的发了言,什么靡靡之音,什么资产阶级情调。我为什么敢冒犯罗娟英,一是邓丽君是我的偶像,二是罗娟英比谁哼哼邓丽君的歌都欢,三是你说的都是人家说烂的废话,我们王老师说得就叫我佩服,她说:“男女之间感情发生关系,需要经历、情节、细节,可邓丽君的歌直接跟动物本能联系。这种歌曲并不是对女性的赞美,而是对女性需求的玩弄。‘何日君再来’来干什么?大街上一个回眸就茶不思饭不想,一点阶级立场都没有,这不是社会小流氓是什么?别老说台湾香港,咱们历史上也有很多下流文人。像李清照的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沙厨枕簟凉的时候,在干什?总之,不是亲嘴就是拥抱,搞得人和闹春的猫狗一样,这样非常不好。”最后王老师语出惊人,说:“解放前三四十年代正是黄色歌曲大行其道的时候,蒋介石败走台湾和这些醉生梦死的颓废思想有没有关系呢?”她这么一问让我冒了一身冷汗,感情要变天啊。
  4点30分,罗娟英白丽她们有事走了,大概又坐了半个小时孙有炳也走了。钱君英让英兰陪我聊天,她给我俩做饭,我和英兰在邓丽君歌曲的缝隙中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所聊之话,刚一开头,就没了下文,总之,都是半截话,钱君英在厨房叫着英兰灌暖壶。我听了钱君英的话正好和英兰没的聊,便赶紧起身去厨房,问:“水壶在哪儿?”
  她说:“没看在饭桌上。”
  我拿起暖壶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灌满。
  她说:“剩下的水放在旁边,呆会儿我焯菜用。”
  我说:“帮你干点什么?”
  她说:“不用了,再炒一个菜就完事了。”
  我看她灵巧地左右挪动着身子,同时操作好几样活,一会儿尝尝菜味,一会儿切几片姜片,又在上下柜橱里取这取那,一会儿又翻铲着锅里的菜。
  我站在后头欣赏着。她下身穿一件那时候很流行的酱色筒裤。上身穿一件葱绿色束腰的确良汗衫,她的腰格外窈窕,在单纯与性感中游离。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打在窗棂上,反射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柔和的轮廓。那时的女孩有两种,一种是纯美,生来就这样,一种是长相一般学习好,老师那儿大红人,在同学里有威望。钱君英属于后者,她的长相不好描述,嘴有点问题,像大人的嘴唇,和美国演员梦露的嘴很相似,会让看的人胡思乱想。
  “别准备那么多菜,吃不了剩下。”我说。
  “不会的,呆会儿鲁小利拿录音机来,要留人家吃饭。”
  我看她翻炒着菜说:“太大势了。”
  她说:“一点不大势。”
  她回过头说:“今天早上没出去买菜,只把以前有的统统找了出来,千万别介意。”她把锅盖盖上,把火关小,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汽。
  “我爸是一个非常好客的人,他有点把我和姐姐当男孩养。这可能也是我妈这个人太懦弱的原因吧!他怕我俩以后跟我妈一样。”
  我说:“怕是重男轻女吧!”
  她说:“不,爸爸非常喜欢我们,可能跟我妈的去世有关。”
  “我记得你妈……有几年了。”
  “上初二的时候。”
  “我想起来了,是冬天,得的什么病?”
  “癌症。”
  “什么?哎,癌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一得……”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什么癌?”
  “膀胱癌。”
  “你等等,我先上趟厕所。”我从厕所出来问,“女人也有膀胱吗?”
  “女人没有我妈怎么得的?”
  “真牛逼,”我在房里转了两圈说,“你知道中国还谁得过膀胱癌吗?”
  她说:“周总理就得的膀胱癌。”
  我说:“还有更牛逼的人得过。”
  她惊讶地问:“还有比总理牛的人吗?”
  我说:“末代皇帝溥仪。”
  “真的?”
  “可不,你说你妈牛逼不?”
  “我妈也说过,能跟总理得一个病也就知足了。”
  “我听罗娟英说,周总理一忙起来,两天才尿一泡尿,周总理就是尿憋死的。”
  “我听我爸也说过。周总理真是好总理,为人民鞠躬尽瘁!”
  “我以前认为部长级以上才能得癌症,没想到你妈也能得上癌症。”我搓了一下脸说,“哎,得膀胱癌和老干那事有关系不?”我本想说是他爸瞎猥咕造成的,可我哪敢说出口。她听了这话也不好回答,迟疑片刻说:“噢,我的厨艺就是那时候学的,你尝尝。”我挨个尝了尝。“还可以吧?”她苦笑着对我说。
  我说:“当然。”钱君英做的菜真的很可以,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想说,要是娶了她做老婆,真是一生的福气,鸡蛋炒西红柿就别说了,酱炒茄子不用尝,饭厅里的酱香味让我直流口水。
  我说:“你老家是东北人吗?”
  她说:“为什么是东北人?”
  我说:“烧的菜口味有点偏重,但我爱吃。”
  她说:“我老家在山东,后来到了北京,我爸爸妈妈是五六年毕业的财会中专生。我和姐姐从小就吃食堂。食堂的菜就是料大,火大,口味偏重。”她说着从锅里将最后一个大葱摊鸡蛋盛到盘子里,等全部上齐。她看了一下屋里的挂钟说:“他应该到了。”说着她叫英兰,“主食买了一斤馒头,我和英兰一人一个,你们男的一人一个半够吃吧?”
  “应该没问题。”我说。钱君英从酒柜里拿出多半瓶二锅头,放在桌上说:“我爸的酒,喝吧。”
  “你爸不会说你吧?”我说。
  她笑着摇摇头:“我爸特喜欢他身边有一个能喝酒的人。嗯,我想,这么说吧,如果我长大了,交一个会喝酒的男朋友,爸爸一定会让他把我领走。”
  “为什么?”
  “一两句话说不清,不过……”有人敲门,钱君英站起来说,“他来了。”说着打开门,一个头发短短的男生走进来,钱君英向我介绍说:“这是我姐姐男朋友的弟弟,鲁小利。”男孩见我向他点头哈腰问好,也向我点头说:“大家好。”钱君英让鲁小利坐下来吃饭,他说晚上他哥已经把录音机借给了别人,他要马上送过去,说完进西屋归置录音机,归置完和我们一一道别。鲁小利走了以后,钱君英关好门,开始给我倒酒,我推让着说:“倒那么多谁喝呀?”
  英兰说:“喝吧!今天我陪你。”
  我心说还有不怕事大的。
  我把酒从钱君英手里接过来,从旁边又拿过一只杯子,把酒匀好,让英兰先选了一杯。我又让钱君英也拿了一只空杯子,给她也倒了一点酒。我说:“你今天喝多少剩下是我俩的,好吗?”
  钱君英举起杯说:“我尽力而为,我俩祝你生日快乐。”我看她把酒杯举到眉间,我举杯喝了一大口,她俩一人抿了一口,钱君英说:“时间还早,别喝的太猛。”她给我碗里加了一块鸡蛋,我推托着说谢,英兰又举起了酒杯,我随着也举起了酒杯,说:“今天喝醉了并不为过,但今天你要是陪着我醉了,才真够的上哥们。”
  英兰听了笑着说:“看样子今天不醉是不成了。好,不过,我会撒酒疯的。”
  我听英兰的话拍起手说:“我就不怕撒酒疯。”
  她拿起酒杯看了我一眼然后喝了一大口,钱君英给她布着菜,她闷头吃了两口菜后,用手摸着胸口,说:“这酒太辣了。”
  钱君英说:“既然不好喝就别喝了,省着一会儿难受。”
  英兰说:“今天喝就喝一个痛快。”说完一饮而尽。我看她把酒干了,赞叹不已,我又给她酒杯里倒了半杯多酒。接着我倒的和她杯里的酒一样满,我俩频频举杯你来我往,最后把钱君英的酒也给匀了。
  钱君英说:“酒喝多了会难受的。”
  英兰说:“我想跳舞。”说着她晃晃悠悠起身,她扶着椅背,钱君英拉她坐下,说:“你喝醉了。”
  我说:“酒逢知己千杯不醉。”
  她头靠在墙上,说:“徐伟成,你啥意思?酒柜里还有呢,拿过来。”她朝钱君英说。
  钱君英说:“他什么意思都没有。”
  英兰说:“这么说他跟咱们话不投机?”
  我说:“我扶你躺床上休息会儿。”
  英兰说:“别动我。”她用手指着我的方向,然后指着钱君英的鼻子说,“你把我抱到床上去。”
  
  钱君英一手搂着脖子,一手搂着腿。我跟她一样搂着,一点一点拖着把她放到东屋的床上。钱君英给她脱去鞋,给她腰上搭了被子。然后出屋把门关上,我俩又坐在了桌旁。
  我说:“她好像在生你的气。”
  她点头说:“不错。”
  我说:“你怎么她了?”
  她说:“她今天想把你喝趴下。”
  我说:“就她?”我轻蔑地一笑。
  她说:“她心里没事,你俩半斤八两。”
  我说:“你刚才没吃几口,再吃点。”
  她说:“油烟子熏都熏饱了。”
  我说:“还剩这些菜怎么办。
  她说:“再吃点。”
  我俩又吃了一些,我说:“英兰这人真有意思,非要你抱她上床。”
  钱君英听了笑说:“今天别走了。”
  我摇摇头说:“不行,万一你们家谁回来怎么办。”
  “我跟你说过了,他们都不回来。”
  “是吗?”
  “人家长的不错吧。”
  “脚大了点,”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跟我脚差不多大,反正没有你好。”
  “咱班女生没有一个不佩服你的嘴。”
  “你们女生在一起也议论男生,罗娟英说我什么?”
  她一手托着腮,嗤嗤作笑:“想知道吗?”
  “当然。”
  “怎么感谢我?”
  “一辈子帮你打架,一辈子受人欺负我都管。”
  “给我一支烟。”
  我把烟递到她手里,她将烟叼在嘴上,我马上划着火柴给她点上,她说:“我不抽。”我点上烟。缓缓地吸进,缓缓地吐出。
  我说:“我教你吸烟,吸上一口,咽下去,将嘴闭紧,让鼻子出气。”说完我给她做着示范。
  她边搔鼻子边说:“我们女孩像你们那样吸烟不就成玩闹了吗?”
  我说:“那倒也是,不过,你抽烟,我特高兴。”
  她说:“为什么?”
  我说:“你第一次抽烟是我给的。”
  她说:“自从你帮我打完架,我从心里说,你是我一生的朋友了,当然,未必成对象。”
  我说:“罗娟英和我吹的时候也说过这句话。”
  她说:“罗娟英说的没毛病,有的人如果是做朋友能做一生,谈对象却成了仇人。”
  我说:“你分析的太有道理了。”
  她说:“罗娟英在学校可能还会交朋友,但结婚不好说。”
  我说:“怎么讲?”
  她说:“她跟别的女生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说:“怎不一样?”
  她说:“你说呢?”她将烟灰缸里没灭的烟蒂倒上水熄灭,“不吸我就收了,你呆着。”
  我说:“我帮你。”
  她说:“那你就把暖壶里的水倒在凉杯里,然后再烧一壶,呆会儿她醒了可能会喝。”我照她的吩咐干完,帮她把碗放在橱柜里。
  我说:“你爸让你支出去了,你姐为什么也不回来?”
  她说:“她正热火朝天地搞对象,你是怕今天晚上出什么问题?”
  我说:“我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刷夜。”
  她把锅刷好,放在灶台上,将橱柜打开重摆放了一下碗筷,又洗了两下手,然后把围巾摘下,挂在晾衣绳上。
  我指着她的胸口说:“胸扣开了。”她轻轻捶了我一下肩膀。
  我逗她说:“我给你系上?”
  她笑出声来,推着我的后背进了西屋。她把凉杯里的水倒出两杯,一杯放在茶几上,一杯拿在手里来回倒着手。我拿起杯子轻轻嘬了一口,说:“刚才你说罗娟英,我心里也明白,可她是我的初恋。”她两嘴角翘起,没有笑出来。“我不是走不出来,我怕她跟了不好的人。”
  她说:“别为古人担忧了,想想自己。”
  我点点头。
  她说:“让你留下就是怕她半夜醒来我弄不了。
  “不会吧!”我说。
  她走出屋去看了一眼东屋的英兰,然后将门带严,坐在沙发上。“怎么说呢,我给你讲了,千万别说出去。”
  我拿起烟,先让了她一支,她摆手,我点上烟看她为难的样子。我说:“如果不好讲,我无话可说。”
  “其实,让你们认识,也是帮我一个忙。”她又把收拾好的烟缸从茶几底下拿出来。
  我不解地看着她的额头,好像那里写着答案,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接着又抿了一口。“自从分到二中,我俩就在一班,上学不说,下学天天相伴而行,原因有两个,一是怕男生劫,另一个是两家相距不远,我俩每天在护城河边分手,她过马路进院,我过桥上楼,我爸在楼顶安了一个铁桶,夏天洗澡很方便。今年一入夏她就常在我这里洗澡,有时为了节水,有时为了相互搓搓。有几次在一起洗,开头两次还没什么,后来我感到她的眼神不对。”她说着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新买的红拖鞋,慢吞吞说:“上星期三我俩一起洗完,她擦完身子躺在我对面,开始摆弄我的手,我刚想退出来,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按在了她的胸上,我当时就一惊。其实,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女孩和男孩一样,我也能理解,心态平和下来后,我没有阻止她,并被动地帮她,你知道为什么帮助她吗?她那太漂亮了。她在我的掌中膨胀,颤抖,好像在说话。别提了,这几天我时常想起那天的事情,每次想起来都觉得不舒服。我不是那种人。这几天我无数次在想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我说:“你俩离这么近,呆会儿让她回家不就结了。”
  “她要有家不就好了,她妈早就跟人家跑了,她三天不回家她爸才高兴呢。她家就两间半平房,她爸三天两头往家里带女人,这是她亲口说的,听说那个女人挺怕她,有时还给她买点零食。”
  “呆会儿她醒了,我能帮你什么?”
  “呆会儿你在这屋里住,如果晚上有事,你跟她好好聊聊。”
  我听了一下站起来,梗着脖子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晚上,我简单地冲了一个澡,在穿裤衩的时候看到镜子台上洗头膏边有一把指甲刀,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想法,呆会儿夜里英兰过我屋里摸,人家皮肤那么嫩,划伤人家怎么办,趁这时候仔细剪剪指甲,我用半个小时修了指甲,给指甲修得不能再秃。
  我躺在床上,只脱去外衣,搭上被子,心里想,她怎么会有这些行为?现在我明白了,她大眼睛大脚在古代相学上就是男相。她在生长发育期,又缺少母爱父爱,对钱君英关心倍至的呵护有点爱欲举动应该是人之常情。可我那时不懂,对她很是不解,不是抱着帮助钱君英一把,和探求异性神秘的心态,我是不会理她的,谁知道哪天罗娟英耐不住寂寞吃一回回头草?
  
  
  自从张东旗当兵走后,罗娟英对我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对我俩交朋友之前的感情更自然更坦诚。让孙有炳说,罗娟英根本就瞧不起我,是在利用我社会上的威望,她经常在学校门口被劫,人家要跟她交朋友她就说有朋友,人家问是谁,她就说是我。我听了一笑了之,她不说我说谁?说张东旗?远在千里之外,说自己没朋友,正合这帮小玩闹之意,她只有和我同流合污了。不过,我觉得还有很多原因,张东旗走了以后她感情没有依托。我工作以后有了经济基础,经常跟车间里的大人接触,我说话举止有了不少大人味儿,这都是吸引她的理由吧。
  我翻了一下身想,罗娟英在想什么?她上个月刚过完生日,我们那个年代过生日,父母想起来就给煮碗面条卧俩鸡蛋。有的母亲一忙也就过去了,罗娟英那天她妈给做了一碗阳春面。我约罗娟英出来不是给她过生日,生日只是一个由头,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女朋友。那天,我俩在锅炉房的后面聊了许多,聊到深处她也感概不已。她说:“和你在一起我很自信,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全部,和别人在一起老有一种戒备心理,我一直在想如果不理你,你会怎样,你为什么对我锲而不舍?就是长的好吗?”
  我说:“何止好,那是贼好!”
  她说:“你能不能把贼去了?哎!说真的,好看就那么重要?”
  我说:“老师都对你好。”
  她说:“这是我的优点?”
  我说:“我特服你说我的态度,这么说吧,你一说完我,立马就感到跟你有差距。”她说:“你不是在骂我吧?”
  我摇着头说:“反正我特服你。”
  “这不是优点,说说优点。”她用手帕急切地蘸着嘴角。
  我说:“反正在我眼里你最好,好到什么程度来的?罄竹难书,数不过来。”
  她说:“什么东西一到你嘴里准变味。既然优点说不出来,缺点一定有吧!”
  我听了她的话当时就傻了,这下可完了,就是灌辣椒水也不能说呀:“哎,你耳朵后头有一个句号那么大的痣,有没有?”
  她听了扑哧一笑:“既然不想说,说说自己,你有什么优点?”
  我说:“优点都得靠你体现出来。”
  她说:“怎么讲?”
  我说:“比方说吧!上次你跟张东旗闹别扭,你让我给你买一根冰棍,我买回来,你没吃一口就给撇了,你说不爱吃那小豆味的,你又让我去买,我又给你买了一根,你吃了一口又给撇了,你说费了我六分钱心情好多了,我听了你的话特有成就感。还有一次在白丽家,你放了一个屁特别臭,所有人都不承认,我说我放的。我知道是你放的,因为那个时间段,只有你挪过地方。”
  “别说了,”她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用小手指在耳际上向后钩了两下头发,“你别说,你的判断力还不错。”听了她的话我心里一阵高兴,可又拿捏不准。这是讽刺,还是肯定。
  “说说你的缺点。”
  我一愣神:“缺点吗,和你也有关。”
  “你别老跟我扯在一起。”
  “我的缺点和你……”
  “我们之间没有可比性。”
  “怎么讲?”
  “这么说吧。”她“嗯”着,“咱们俩人就像咱俩厂子印的书,我们厂印的书是科技方面的,你们厂印的书是农业方面的,像什么《猪的饲养》《鸡病的防治》你懂了吗?”
  “我不懂。”
  “你是真不懂吗?”
  “我知道你们上海人一直瞧不起我们东北人,但是我们也瞧不上你们上海人,十三店那个独眼龙大锅台你知道吧?他说你们上海人最经典,红旗厂人买肉经常买一毛钱,多说买三毛钱,这不是喂猫吗?有的家肉票都用不完。我们厂人炸个酱最少也要买两毛钱的,这就是大锅台对你们上海人的评价。你们上海人一吃饭先摆上五六个小碟小碗,不知道的还认为挺讲究。其实,一半是三天前的剩菜。”
  “我看你们东北人吃饭才恶心呢,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就吃一盆菜。”说完咯咯地笑,“你说像不像……”她笑得脸红脖子粗,这丫头片子虽然没说出来,我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不停的笑声让我也笑了起来。
  这是几点了,英兰还过来不过来,如果不过来就这么熬一夜也受不了呀,再有,呆会儿真过来,我真把持不住怎么办,不如现在先自己解决,呆会儿也好有一个淡定的心态。想着起了床,发泄哪儿,这么干净的地方,我轻轻地打开灯,找手纸,不对,手纸只有厕所有,关上灯,轻轻开了门,对面屋里有了动静,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紧一会儿密,像两个菜花蛇在茂密的草地上撕打。我的心里暗暗窃喜,又轻轻地把门掩上,只露出一点小缝,支愣着耳朵听,一会儿东屋门突然大开。
  我快速上了床佯装睡觉,英兰推开虚掩的门,将背靠在门旁,仰头看着屋顶,胸部一次次夸张地起伏。我假装打着鼾声,过了大概五分钟她依然没有动静,就这么僵持下去等会儿她又回钱君英的屋子怎么办。我翻了一个身故意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没趣地坐起来,在酒柜凉杯里倒了两杯白开水,一杯放在茶几上,一杯端在手里,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侧着头巡视她笔直的腿。
  她不自然地把一只腿弓起,脚踩在墙上,我站起来拿起水送到她的面前,她用手挡了一下,然后接过去,当她接过杯子放在胸前我才想到水的多余,我一口将水饮尽,然后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子,她看了我一眼,到酒柜里拿出剩下的二锅头酒,放在茶几上,自己倒了一两酒,说:“今天是你生日。”
  我马上接过话茬:“应该的。”
  她嘴角往上一翘说:“送你点什么?”
  她这么一说我春心开始荡漾,眼前这位,一件秋衣,一条秋裤。都是女人之物,这不明摆着是送人吗?我想着心里美的嘴唇发木,鼻音很重地说:“你送什么我都接着。”
  她站起身走到酒柜前,把最底层抽屉打开,拿出少半截蜡烛,点上,倒过来烧了几滴热蜡,然后粘在茶几上说:“送你一束烛光吧。”
  她说着把酒杯举起来,抿了一口酒说:“我一无所有,只好如此了。”酒杯在她眼前摇动,杯上的烛影返在她的脸上肩上手指上极不真实。
  我在茶几上拿起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好递到她的眼前,她感动地说:“谢谢,在我的一生中你是第一个给我剥糖的人,也许我妈小时候给我剥过,但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她说到这里我也很感动,她把奶糖捧在手里,用嘴唇吮了吮,然后慢慢抽送到嘴的深处,我看着她嘴唇轻轻吮动,产生了很多幻觉。我也剥了一块奶糖,像她一样低头将糖送进嘴里,像她一样双手放在胸前。
  她坐在床上说:“在我记忆里,像你这样将手放在胸前的男人我是第一次见着。”
  听了这些话,我想到模仿的行为很失败,为了掩饰尴尬,我倒了一两多酒,并把酒杯举起来,我没管她喝与不喝就一饮而尽。也许酒对偶尔小试酒力人的是惩罚,当她刚把酒杯放在茶几上,我有点要吐的感觉,她盯着我的酒杯掉下眼泪,脖子抽搐着,嘴颤动着,我闻着她呼出的酒气和身体某部位发出的月季花的香气,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我想劝她别哭了,可今天她每一句话,每一口酒,每一滴眼泪都不是给我的,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对面,我说:“刚才看你站在门旁吓了我一跳。”
  “别装了,你俩预谋几天了?”我没有回答,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腰后,来回划动,她将我手拿开,我一下抱紧她,她使劲地挣脱,我就势给她摔在床上,并骑在她身上,她用腿顶住我的裆下,向上用力一送,我脑袋顶到床栏,周身大筋一下被拽了出来。
  我像一坨狗屎瘫在床上。
  可能是晚饭的酒劲没下去,刚才又喝了一点,我感到头晕恶心。头晕倒没什么,恶心不一样,恶心的感觉是难受烦躁。我想起了英雄王成,就是有一口气也要把红旗插在高地上。我艰难地翻了一下身,在窗台上划拉着笔记本边的钢笔,摸索到英兰的温暖湿润之处,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掰开她的手把钢笔狠狠地插了进去,随着一声惨叫,我用被子蒙上头,昏睡过去。
  因为这一宿,霍国强他们都认为我给英兰开了处。这跟钱君英在同学间胡说八道有许多关系。什么你弄人家那么很,人家因为你两个星期没上体育课哦。我本来想反击钱君英张冠李戴。可自从她说完这些话以后,像李小燕杨英都有顺从我的目光,尤其李小燕,有一次在我厂子看完日本电影《望乡》,临分手的时候跟我说:“伟成,英兰是个二尾子,别理她,你什么时候真闷了找我,我给你解解闷。”男同学也有不少人对我另眼看待,霍国强王大力把我当成了大英雄,孙有炳俨然成了我的跟班儿,现在想想这跟我们祖先对性的崇拜有关吧。
  清晨,我睁开眼睛,英兰在外屋和钱君英小声说:“他醒了。”
  钱君英喊道:“起来了,吃完饭该上班了。”
  我翻了一下身,用手掀了一下窗帘,外面射进来一道阳光。我用手支着身子,脚在地上找着鞋,英兰在屋里进进出出,一会儿大立柜下换趿拉板儿,一会儿把窗帘拉开。她在跟我擦腿而过时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我摸了摸裤衩,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褥单,有核桃大小的湿痕。太丢人了,我赶紧将裤子穿好,将皮带尽量系的松一点,穿上鞋。钱君英在厨房说了话:“两位功臣吃饭了。”
  英兰从厕所里梳完妆出来,我坐在昨天晚上的位置上。
  我跟英兰的关系说不清是什么关系。自从那天以后她经常约我到铁道上玩。我经常给她讲起霍国强的一些趣事。她听了笑个不停。为了让她高兴我就添油加醋地讲,然后看她脸上深深的酒窝。说心里话,不是霍国强太嚣张,我不会讲起霍国强。因为他在英兰面前太爱吹牛。好像我们在社会上混都靠他戳着。他家哥五个,他最小。按说在那个年代他应该长的瘦弱一点,可不知为什么他长的又高又壮,是他生命力过于强大还是父母的偏爱,总之发育跟不上疯长,他一到冬天大鼻涕就挂在嘴边,跟孙有炳提里突噜别提多吵人了。霍国强冬天还有一个毛病,爱尿炕。我经常给英兰细致地描述霍国强尿在褥子上的额吝多么多么像通县地图。
  英兰不止一次地问过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罗娟英?
  我说:“她长的盘靓,学习好,在老师那儿吃香。再有就是管得住我。”
  她听了挖苦我说:“听钱君英说你挺猖的。没想到你在她面前那么没起色,管得住也是理由吗?”
  我听了她的话,别提多搓火了,可又不便发作。
  她说:“除了罗娟英还喜欢谁?”
  我本想说还有你,可听了她刚才挖苦我的话说:“没有。”
  我看她失望的眼神想改口,一想算了,她跟钱君英不明不白的,说了弄不好还掉价。我俩一人站在一条铁轨上,手拉手玩着平衡。刚走了十几米旁边沟里传出蛐蛐清脆的叫声,这个叫声有金属的成份。
  我蹑手蹑脚地下到沟里,蹲下倾听,一会儿石缝里又传出清脆的叫声,这时英兰也下到了沟里,在我旁边朝石缝里瞧,我顺手在脚下撅了一根蛐蛐探子,慢慢探着石缝里的蛐蛐,里面传出更激烈地叫声。英兰兴奋地大叫起来,快看呀,红沙青!我顺着她的角度往里一看,可不是吗,红沙青侧身踢着我的探子,然后没了踪迹。我看英兰一眼说:“你先回避一下,我往里灌泡尿。”
  “谁稀罕你那软蛋。”她说着转过身去。
  我冲着洞口摆弄半天也没尿出一滴,她急着用手攮着我腰说:“快尿啊!”
  我羞愧地说:“你在身边我尿不出来。”
  她说:“尿不出来抹抹丢丢摆弄半天啥意思?”
  我听了她的话脸更红了,其实我不是一点尿没有,只是一见着她软的就不行。我太不是色鬼了。
  她看我一声不吭,说:“算了,我来吧,不过……你得帮我。”
  我说:“怎么帮?”
  她红着脸说:“你把我。”
  我说:“什么?我把你?”
  她说:“没听明白,就像大人把小孩撒尿。”她看了我一眼说,“别瞎想,不把我,洞在坡中间怎么尿?”
  我不好意思说:“我怎么都行。”
  “小时候我爸经常带着我在铁道上逮蛐蛐,我走累了爸爸就嘿儿喽着我,就这地我都来过,用尿灌蛐蛐的事我常干。”
  我说:“敢情你是老游击队员了。”
  她说:“别占我便宜啊,不许偷看哟。”
  我自豪地说:“你还不放心我,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没理你。”
  她辩解着说:“那天和今天不一样,那天你猫尿喝多了,如果你没喝多,兴许会干出很可怕的事情。”她后背靠在我的胸前说,“脱呀。”
  我往下扽着她的裤子,把她抱起来。
  “往上再来一点,嗳,对准点,好了,抱住喽,手别老摸摸索索的,我痒的不行。”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水流冲进石缝,她大声呼叫:“妈呀!快逮,跑了!”她腿一绷劲儿想站起来,我没把住,她“哎哟”一声摔了出去。
  我没有回头,眼睛跟着红沙青一跳一跳的,我想,红沙青,你要跑丢喽英兰可就白脱了。经过七八个回合的斗智斗勇,红沙青终于被我拿下。我兴高采烈地跑到英兰面前,将手露出一个缝隙,让她看了一眼,她高兴地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捶着我的后背。
  我说:“你先帮我拿一会儿,我摘个蓖麻叶叠个篓。”我手上露出一个小缝,当她把缝合上,我张开双手时,我的心咯噔一下,心里说,这下完了,红沙青的一条腿没有过去。
  英兰看着我手上那条腿突然放声大哭,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英兰慢慢抽泣说:“我想,今天晚上爸爸回来,我拿红沙青跟爸爸做一笔买卖。如果想要红沙青就别要吴姨,如果要吴姨我当着她面把红沙青摔死。现在红沙青少了一条腿,让我拿什么换回爸爸呀。”说完哭的更伤心了。
  我说:“你爸不可能因为一个红沙青就回到你身边。”
  她说:“你凭什么说他不能回到我身边?”
  我说:“那是大人的事,反正不可能。”
  她说:“我问你,如果吴姨缺条腿我爸还能要她吗?”
  我说:“那当然不能。”我“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可是……还是有点不明白。”
  她说:“你稀松二五眼的不明白什么?”
  我说:“吴姨不可能没一条腿呀。”
  她说:“那凭什么红沙青就能没一条腿?你赔我红沙青,你赔我红沙青,红沙青是我浇出来的。”
  我说:“你别哭。我赔,红沙青不是石头变的。它可以没有姑没有姨,它不可能没有父母。”
  她哭着嚷嚷:“你就给我逮一个孙子都行啊,你逮着了,让我干什么都行啊。”
  她哭着喊着,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霍国强和孙有炳从京津公路上跑了过来。他俩看英兰坐在路肩的坡上头顶在双膝上,肩膀一抽一抽,霍国强说:“哎?你欺负一个女孩寒碜不?”
  我说:“你问她,我欺负她了吗?”
  英兰猛地站起来刚想说话,一看一边衣襟还掖在裤子里,慌忙将衣襟扽了出来,满脸通红地说:“你坏。”
  我本想说我怎么坏了,一想不行,说把她尿尿浇蛐蛐,更不行了,唉,我是怎么沾包儿吃的挂落儿?我起哄架秧子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说完自己傻笑不止。
  霍国强用手指着我说:“瞅你那样,整个一个冒爷。”他转向英兰说,“他怎么你了,别怕。”
  英兰哽噎着说:“他把我的红沙青弄掉一只腿。”说完又抽泣不止。
  我把刚才大概的情况向孙有炳简单说了一遍。孙有炳听完沉默了好一阵子。
  霍国强狠狠地甩出一块石头,“再不哪天找姓吴的聊聊?”
  英兰说:“姓吴的今天晚上就跟我爸来我家,你们跟我一块回家吧?”
  我看着孙有炳,孙有炳侧头看霍国强,霍国强说:“看我干嘛,要去就一块去,骚娘们炸刺儿就单挑丫挺的。”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沉,在那个年代小孩打大人还真没听说过,而且打的是一个厂长。
  英兰说:“走吧,今天晚上我请客。”我们顺着铁道向东走了四里多地就到了十四厂宿舍。英兰站在火车道高坡上说:“我家从铁道这边数在第三排东边第二家。你们就在这等着,如果我需要你们下去时会往门外泼一盆水。”我们目送着英兰进了家门。
  我转过头朝着霍国强说:“如果英兰真泼出水来,咱们下去到人家说什么?
  霍国强说:“我哪知道说什么,她是你的马子。”
  我看着孙有炳说:“怎么,怂了?”
  孙有炳说:“我俩不冲你的面子认识她是谁呀。”
  我听了他俩的话,心里骂,这两块料,用当时的北京话说,就是个口犯,一到裉节儿上准掉链子。不过我心里踏实了不少。我刚想说呆会儿英兰往外泼水,你们不去我自己去,就听孙有炳说:“你听,好像是打起来了。看,门口有不少人,可能是劝架的吧。”
  我们仨互相对视,不知所措,英兰家的门开了,洗脸盆真的飞了出来。孙有炳惊呼:“快看呀,脸盆里没有水。”我们开始讨论下去不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屋子里冲出来,接着一个中年男子尾随其后。我猜测前头女的一定是吴姨,后头男的肯定是英兰她爸。女人拐出排子房出了拱门,站在路边一辆212车前。她走两步抬起腕子看看表,回头望望拱门。中年男子边跟邻居打着招呼边解释着什么,他走到车前捅开车门,女人在一句紧似一句说着什么。车子点着了,我们仨又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迅速下了铁道。看着212远去的背影,我们气喘吁吁跑到英兰家门口。一个中年妇女一边收拾着倒地的花盆一边问着我们找谁,我捡起院门边的脸盆说:“我们是英兰的同学。”
  孙有炳走进屋里朝英兰说:“你不往外泼水扔什么脸盆呀?”
  英兰听了孙有炳的话大喊:“我……我脸盆都扔出去了还用泼水吗?”
  霍国强说:“英兰,别误会,就因为盆里没有水,孙有炳怀疑是你爸生气扔的,或是那女的撒泼扔的,咱们刚才是说好的,只泼水,可没说扔脸盆呀。”
  英兰说:“没水我不扔脸盆?好好好,如果你们今天不瞎喷,我能跟他们翻脸吗?这倒好,钱钱没给,粮票粮票没留下,拿什么请你们吃饭,没事先回吧。呆会儿我奶奶哄完我弟弟睡觉过来看见你们不好。”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我真心想帮她,可不知道怎么能帮上她,英兰看我尴尬地站在屋中间,说:“回去吧,过两天我去找你。”
  北京秋天很快就过去了,两次西北风一刮,就进入了冬天,英兰好像也找到了依在我胳膊上的理由,透过她挂在两颊的长发,我感到了她清香的呼吸。我挽起她的胳膊,她把手插进我的兜里走在铁道上,一列火车飞驰而过,她贴在我的身上簌簌发抖,她说:“有一天我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我没有说话,用胳膊肘子夹紧她。她顺着我的劲紧紧地靠着。我知道她依在我的怀里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其实我也并不复杂,我双手插在裤兜里,缩着个脖子,飞快地走起来,我俩穿的黑条绒白塑料底棉鞋,在石子上发出很大的嚓嚓声,听着这种鞋声,我从惬意转为对她的怨恨。她所需要的根本不是我的臂膀,她需要的是钱君英,我仅是她的替代品而已。
  她很少主动跟我说话,只有我问一句她才答上一句。以至我怀疑是不是因为我话唠她才找上我。有一次她突然问我:“你猜敌敌畏什么味道?”
  我停下脚步迟疑地说:“可能是甜味。”
  她说:“你尝过?”
  我说:“我尝它干嘛。”
  她说:“那你说是甜味?”
  我说:“既然是毒药都应该是好味道,要不怎么让人上当呢?毛主席说: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
  她“切”了一声,快步往前走起来。
  我追上去说:“那你说什么味?”
  她突然放慢脚步,回头说:“辣味,可辣可辣了。”
  我说:“你尝过?”
  她点点头:“只是用手蘸了一点尝尝,辣的我在水龙头前冲了十多分钟舌头。”
  “我操!你真尝过?”我睁大眼睛看着她,“牛逼,哎,我们厂子大刚你知道吗?前些日子就是喝敌敌畏死的。”我看她眼里闪着泪花说:“你不会想死吧?”
  她没有回答,走到拖拉机厂南门她站下来,说,“你们院大刚喝敌敌畏死了,我们院王姨为什么喝敌敌畏没死呢?”
  我看她心情不好便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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