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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花 第一章

作品名称:校花      作者:徐伟成      发布时间:2017-03-20 21:54:45      字数:4057

  一九八三年严打,我为了罗娟英打架被判10年,并发配青海唐格木农场。到农场我开始写申诉,每个月最少发一份,我们队长一看到申诉状就皱眉头,总说:“你们八三年这批严打的犯人,真他妈事多,全写申诉,这是劳改农场,是改造你们的地方,怎么成了申冤大队,你们连罪都不认,改造个球呀。”
  我说:“我承认有罪,但罪不至于这么重,这个判决是错误的,我的申诉是帮助法院改正错误,让他们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队长说:“你们这帮人瞎折腾,青海省劳改局都批评我们农场了,我们的奖金自从你们来就停发了。”
  我说:“你们不会因为这点奖金,让我们冤情得不到昭雪吧?”
  经过一年多不断申诉,我们大队长找到我们几十个常写申诉的犯人。
  
  他说:“劳改局规定写申诉是不认罪表现,不认罪一律不与减刑,如果大家不写申诉,我跟大家有一个口头协议,判十年的我们最少给减一年半,判十年以上的,减刑不低于两年,我为什么跟你们谈这些,因为我也看了各位的判决书,有些判决确实有点离谱,但我不能说判决是错误的。在严打的环境下,在必要的形势背景下,法院这么判有法院的道理,这里有背景罪、形势罪。”
  我们问:“这项罪在刑法第几条第几款?”
  大队长骂:“他妈的,判十年给减一年半,判十年以上最少减两年在第几条、第几款?”
  我们听了无言以对。大队长没有食言,我减刑两年。
  从监狱出来,坐上西宁到北京的列车,已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了。把包放在自己的椅子下,听着铁轨和车轮碾压发出的叮当声,我心里骂了一句:去你的球吧!然后坐在窗前,静静地向最远处望去。
  青海的地貌特征不像内蒙古一望无际,大部分都是半丘陵地带,不过这儿也有很肥美的草场,像黄河长江两岸及河套地区。对了,中国大部分水源的发源地都在青海,青海在中国有江河源之称。但它并没有改变高原的沙化。20多年后,也是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有一篇报道说:青藏高原的植被如果被镐头深刨一下,想要恢复原来的植被需要七年,可见青海高原植被之脆弱。
  窗外的绿色渐渐地浓郁起来,地势也随之平缓了许多,路两边有几处土墙,几颗猥琐的树兀立在墙的左右,火车停在了一个小站。我望着对面老太背起大包,后面跟着一个女孩挤出车厢,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弯腰打开旅行包,拿出自己在监狱里写的长篇处女作,翻开第一页,上面有几个狱友给起的书名:《一个小玩儿闹的情感经历》《高中生》《欢乐年华》《我不是玩英的》《校花》。《一个小玩儿闹的情感经历》不像书名,像内容简介;《高中生》不用解释,写的是校园生活;《欢乐年华》也好理解,那个年代虽然物质匮乏,但精神饱满快乐;《我不是玩英的》,理由是我跟罗娟英、钱君英、杨英、英兰四个女生不太干净;最后,我们屋的上铺一个精神病说:我看叫《校花》,这个名字最好,还有比《校花》更好的吗?他盘着腿,嘬着手指头,哈喇子掉在绷紧的脚面上。
  第一章(1)
  
  
  我和罗娟英有染,没有染在床上,而是染在了86983部队的路沟里。
  那是个惠风和畅的下午,孙有炳骑着车,我坐在后面,哼着刚看完的电影《流浪者》主题歌《拉兹之歌》:“阿巴拉咕……”我正唱的来劲,孙有炳急切地告诉我:有七八个玩闹,在部队门口,拽着我班罗娟英和杨英的车把,问我管不管。我歪身看了一眼前方那帮玩闹,心里又怕又气。怕的是这伙人一看就比我玩的猖多了,他们当中有三个和我们班霍国强、王大力个头差不多,剩下的矮也矮不了哪儿去,他们身穿板绿,一人一个军挎,还有四人戴着墨镜。在那个年代这就是专业玩闹的打扮,我哪惹得起呀。气的是刚散电影我在门口和杨英开玩笑,说:“孙有炳的车坏了,顺路带我一段。”说完拉着她的后车架假装要上去。她和罗娟英推着车,回头恶狠狠地说:“谁跟你顺路!”并学着《流浪者》里扎克对拉兹说的一段话:“你只有一条路,去偷,去抢,去杀人,去放火——这是你父亲的愿望。”说完转身就是一脚。我一闪身,正好被踢在尾巴根上,这给我疼的。
  
  我催促孙有炳快骑,不知是心急还是他将车速放慢了,反正越来越慢,慢到罗娟英没跑几步就拽住了后车座,并说:“帮帮我,帮帮我。”不知是孙有炳有意停下,还是罗娟英拽的,总之车子不走了。我不得不下车,十分恐怖地瞪了孙有炳一眼,他低着头,小声说:“你拖住他们几分钟,我回北苑叫人。”话声未落,人车已经没了影子。
  我心里这个怕呀,那七八个玩闹扇子面向我围上来,一个又黑又壮的大个子,挥舞着弹簧锁说了句:“花了他!”话音未落,弹簧锁已向我脑袋抽来。我用胳膊搪着弹簧锁,雨点般的拳脚从前后左右向我袭来,我双手抱头左冲右撞,听着这帮人大喊大叫:“碎了丫挺的,灭了丫的!”
  突然更大一声喝斥:“住手!”那些拳脚骤停,我恍惚看到这些人撒丫子朝新华大街的方向狂奔。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后面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同班同学张东旗的姐夫。他一米八七的个头,身穿一身藏蓝,手提警用公文包。
  我明白了,这帮傻怂把张东旗的姐夫当便衣警察了。姐夫支好车将我从路沟里搀了上来,看我筋骨并无大碍,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脑勺,说:“徐伟成,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我摸着脑袋上的大包,看着这帮人远去的背影,惊惶未定地说:“咳,别提了,那几块怂拍婆子,孙有炳管闲事罩人家。你牛逼你倒盯着这茬辈呀,他一看势头不对,颠儿了,给我一个人撂冰上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赤手空拳一对七,我手里要有家伙……”姐夫说:“行了行了,你手里真要有个家伙,你可能被打的更惨。孙有炳这小子太不局气了。赶紧回家吧,别在外头惹事了。”说完一骗腿上了拔得很高的车座子,倒划了一下飞轮,走了。
  那一天夜里我做了很多梦,说了许多梦话,吓得我弟弟上了一夜厕所。大早儿起就问:“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问:“怎么了?”
  他说:“你喊了一夜的爷爷,让人家饶你一条狗命。”
  我听了这话,当时就把他嘴捂住,说:“记住,你什么都没听见。”说完从兜里摸出一分钱放在他手里,他攥着一分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下午,孙有炳放学来到我家,一进门先问候了几句,然后转过话头,说:“今天早上一上学,我就找罗娟英和杨英,说你昨天被打得不轻,上不了学了。她俩听了特别着急,非要过来看你,现在在十三店给你买东西呢。我先上来给你报个信儿,让你有个准备。”说完他扒着我的头发看伤情,并自言自语道:“哇,这么大紫包,怎么就没流点血呢?”他用手挤着大紫包,疼得我破口大骂:“孙子,你给我挤流血喽。”说着给他一拳,他后退几步。我说:“你昨天去唐山叫人去了?”
  他说:“我回家找我哥,我哥没在家,我又找小尾巴,他也没在。等我回来,你早没影儿了,去县医院也没找到你,我想没什么大事。”
  我气哄哄地说:“太平间你没顺便去看看?”
  他听完憋不住乐了,说:“赶紧化化妆,我跟人家说打得不轻,再不给你的大紫包放点血,这样好得更快”
  我说:“去你妈的,就这样跟我妈那儿说谎还没说圆呢。”他听着我的骂没说话,在抽屉里乱翻着,时不时还嘟哝:“我记得抽屉里有卷纱布,这不,红药水、紫药水还在,纱布哪儿去了?我早就想跟她俩交个朋友,只是没有机会,这回正好,这俩你挑一个,剩下的给我。”我听完他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不是趁人之危吗?更阴损的是他要给我脑袋上绷纱布,这不明摆着拿我受伤要挟人家,坐收渔翁之利吗?这小子昨天分明是给我卖了。
  我捂着脑袋大声说:“昨天谁叫你把车停下的?”话音没落,有人敲门,接着门开了,罗娟英和杨英站在了屋门口。孙有炳忙不迭地打招呼。罗娟英上身穿一件长袖红汗衫,下身穿一条黑色百褶裙。我想这条裙子应该是她妈年轻时穿的,那时候小姑娘穿这么贵重的裙子不可能,她脚下穿一双白球鞋,一双比肉色重一点的丝袜,那个年代四月份穿裙子很少见,那时候管这种打扮叫潮儿。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时髦。后来我曾问过她,她所答非所问。她想留学朝鲜金日成大学,我说人家都往英美日跑,你怎么选朝鲜?她说朝鲜女的一年四季穿裙子,在这穿裙子我们眼神总带钩儿。她的身条长相酷似那时候日本电影《望乡》里的女主角栗原小卷,她比栗原小卷更淑女,更天真,更怜爱,不像栗原小卷那么有职业感,有使命感。看完《望乡》我每天都盼着罗娟英穿一条栗原小卷穿过的白裤子。上述这些描写,在当时那么慌乱的情况下是无法看清的。那为什么我能一样一样清晰地描写出来呢?很简单,那时候我每天一进校门,就开始踅摸我们年级几个漂亮女生。像我们班的罗娟英、钱君英、四班的邱红。我根本就不好好学习,所有时间都盯着这几个漂亮女生。她们的身影除了上厕所能离开我的视线,剩下的时间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此时,真正映入我眼帘的是罗娟英和杨英每人手里拿着的一瓶水果罐头,和她俩怀里抱着的那束野花。野花在朝西北的小屋里叶子显得格外墨绿,花朵深红,叶子和花朵都有点叫劲似地挺着,好像刚被人从地里拔出来很生气的样子,我当时真想浪漫一下,发出惊讶声,叫出那束野花的名字,用电影里女主角常用的口气说:这是送给我的吗?太美了!可我对花卉的知识与对数理化的知识一样,基本上等于零。
  罗娟英怀里的野花约八九枝,枝上跳出五六个玻璃球大小的花朵,还有十来个半开的花苞,偷偷地窥视着屋里的一切。罗娟英将罐头放在床头旁的箱子上,用双手攥着野花,我看到她手指上有采花时留下的绿渍,手背上还有一些轻许的划痕,这分明是花上的毛刺所致。可能是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有点紧张,也可能是看我被打得眼歪嘴斜有点愧疚.她俩将花朵拥在自己的下巴底下,好像把自己藏在花丛里就不被人发现,她越紧张越愧疚脸蛋越鲜嫩,窘态越迷人,让屋里充满异样的感觉。
  我不好意思地从床上站起来,猫着腰,快而有力地紧了紧鞋带,脚丫子在片儿懒里来回搅动,完了朝地上狠狠地跺上两脚,显示自己虽然单薄却很灵巧的身体,更多地是想减轻一点她俩的心理压力。我将她俩让到床边坐下,我拉过一把凳子,坐在两屉桌前,把抽屉关好。不知怎么,从系完鞋带,我的目光不知放在哪里合适,我无目的地看了看门,看了看装衣服的柜子,最后把眼睛盯在了她俩胸前的野花上,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妥,又看她俩的腹部,看她俩一人拧着一个衣角,看她俩的鞋尖,弄得她俩把两只脚交叉在一起向床底下藏着,我真不知道盯在哪里合适,两只眼睛真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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