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之恋（二十四））

　　高中开学了，秋生穿着大姐玉梅用玉铃穿过的裤子改成的裤子去上学了。大姐心灵手巧，学会了做衣服。秋生娘砸锅卖铁给玉梅买了缝纫机，这让玉梅十分高兴。学会了做衣服，就可以给别人做衣服，从而有了一笔收入。见秋生没有衣服穿，就把玉玲的衣服改了改，做成男式的，算是给弟弟一件开学的礼物了。玉梅很想给秋生做一件新衣服，无奈赵东升从来不给玉梅钱，发了工资就自己装在身上，在外面胡吃海喝，根本不顾家。在赵东升眼里，已经生了孩子的玉梅越来越土气。每次来到工厂，看到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工就心生幽怨。渐渐地就学会了喝酒，越喝越多，逐渐有了酒精依赖，每天都需要喝酒。喝酒就需要有酒肴，很自然的，工资就不够花的了。这对于玉梅来说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就是赵东升的酒赖，每次喝酒喝多了，就会胡言乱语，一时不如意就把桌子掀了个底朝天，打碎了几乎所有的碗碟。玉梅开始的忍让没有换来安稳的生活，反而滋长了赵东升的气焰，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玉梅只好把怨气隐忍在心里，但是时间久了，逐渐承受不住，情绪十分低落。每一次回娘家，都是默默无语，她确实不想让秋生娘再为自己担心，是个孝顺的女人。
　　第一次远离家门，到县城去上学，秋生显得很别扭。不说别的，但是那身打扮就让秋生心里矮了一截。去厕所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去，他怕别的同学看出他穿的裤子遗留的女生裤子样式的痕迹。家里也是尽力了，把家里很少的小麦带了一大袋子，学校的食堂把麦子收到后再换成饭票，这就是秋生一个月的口粮。为了节省，秋生都是在家里带足了煎饼，只有周末才用那珍贵的饭票买馒头吃。第一次吃大发面的馒头，秋生感觉真的很好吃的。但是菜票就显得很奢侈了，从家里带的咸菜足够秋生吃的，偶尔买一点菜，秋生就想起了娘的一脸菜色，所以买菜的机会还是很少的。
　　高中生活是紧张而繁忙的，但也是丰富多彩的。各个年级都成立了文学社团，开展着丰富多彩的活动。秋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在阅览室里，像一个饥渴的孩子，各色书籍都被他囫囵吞枣地吞下去，更是喜欢《读者文摘》《啄木鸟》等文学刊物，也学着写了几首诗。但感觉不好，悄悄扔掉了。
　　同班的文艺委员很欣赏秋生的文学才华，在她的鼓励下，秋生把自己写的几首诗交到学校的文学社，没有想到很快就被学校的自办刊物《起航》发表了。其实那都是春生的一些真实生活的写照，文采一般，但是感情却是真挚的。
　　献给我亲爱的母亲
　　记忆的长河咆哮着
　　盛满稀饭的锅里
　　有母亲用纱网盛着的大米
　　
　　大米的香味支持着
　　我天真烂漫的童年
　　烈日下
　　母亲湿透的衣衫
　　浸润出一抹彩虹
　　辉映着追赶我上学的脚步
　　从此
　　我的少年与知识曼舞
　　改革的春风
　　温暖着华夏大地
　　母亲挥舞铁镐的身影
　　在机器与骡马的交替嘶鸣中
　　折射出
　　一个中国母亲的坚韧与自强
　　慢慢求学路
　　是母亲辛劳的足迹
　　执拗的母亲
　　相信知识的力量
　　可怜儿女清瘦的眼神
　　诠释着啥叫慈祥
　　第一次出远门
　　回家的村口
　　萧瑟的秋风中
　　
　　是母亲孤单的身影
　　儿行千里母担忧
　　儿女是母亲永远的牵挂
　　泪如雨下
　　看到年迈的母亲
　　心里依然乐开了花
　　母亲啊
　　儿愿延续你无私无悔的牵挂
　　让您的晚年笑如梨花
　　班级里的同学们都觉得秋生的诗很朴素，对秋生也无形中增加了几分关心，班主任更是来到秋生的家里，了解了秋生家庭的状况，鼓励秋生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秋生很是感激，也暗暗下决心好好学习。
　　周六秋生回家拿饭，看见家里好几双鞋子，样式是秋生从没有见过的。秋生娘说那是上海的姨家给寄来的破烂，问秋生有喜欢的穿就是了。秋生很喜欢那双别致的鞋子，高兴地穿在脚上，稍微有点小，但还是穿上了。第二天就穿着那双鞋子上学去了。但是这次却是老天爷和秋生开了个玩笑，直接影响了秋生的命运。
　　体育课上，秋生觉得脚有点疼，把鞋子脱下来一看，发现脚板周围开了几道血口子，心里纳闷，咋无缘无故的开口呢？吃晚饭的时候春生洗了洗脚早早睡了，感觉身体很疲惫。第二天，没有想到开的口子数目不断增加，并且掺杂着剧烈的痒痒和疼痛，几乎不敢接触地面了。到学校的卫生室要了一点消炎药吃下，也不见好转。一周以后，手上也开始出现相同的症状，没有办法，只好请假回家了。
　　回家后，秋生娘到处打听偏方，但是却没有一点效果。躺在床上，秋生感到十分的苦闷。正值秋收，家里有很多的农活要做。秋生想帮助母亲干一点，但是刚一下地，脚就钻心的疼。无奈何，只有再回到床上。这都是小事，问题是学习咋办啊？
　　为了不耽误学习，秋生用布条使劲缠绕着脚面，回到学校。但是手上的伤还是让老师发现了，老师劝秋生回家治好之后再来校学习，秋生无奈只好答应了。本来秋生的成绩在班级里就是一般，这样来回几次折腾，渐渐地就跟不上了。直到半年以后，在医院工作的二姐玉兰从医生那里找到了一个偏方，才慢慢的治好了。其实就是由于穿了带有真菌的鞋子，给传染了。秋生很懊恼自己的虚荣，心里想要是不穿那该死的鞋子，哪里会发生这些事啊！　　
　　人是活在希望中的。特别是女人，希望的破灭往往会导致生命的结束。在家里的这段日子，秋生经常和小时候的玩伴春平一起玩耍。春平的父亲去世了，但是春平却不听他母亲的话，总是违背母亲的意愿做事，这让好强的春平娘很苦恼。春平早就下学了，但是每天都是在镇上瞎逛，接触了很多的不良习气，吸烟酗酒，不务正业。春平娘总是拿秋生当楷模教育春平，这让好逸恶劳的春平很反感。眼见自己的孩子大了，但是整天瞎混，春平娘很伤心。加上寡妇门前是非多，和一个自己相中的男人又由于多种原因不得不分手，对生活渐渐失去了信心。一次在教育春平的过程中，打了春平，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朝他娘的胸脯就是一拳，打的春平娘一个趔趄，险些摔到了。不顾他娘的悲伤，离家而去。春平娘独自在家里抽泣了一会，把家里买的一瓶农药喝了个底朝天。等有人发现，已经是回天无力了。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春平草草地把他娘埋了，一气之下去了山西的煤窑，再也没有音讯了。
　　秋生第一次接触死人，看着春平娘被几个社员从屋里抬出来，浑身散发着浓浓的3911农药味，心里感到十分震动，人们生活的艰难第一次让秋生的心灵有了悸动，他开始注意人生，思考人生。面对人世间发生的事情，开动大脑，他想找到发生的原因，想凭借自己的能力给活着的人有所帮助。然而，答案在哪里呢？秋生开始有了烦恼。
　　最吸引秋生的地方就是村里的大果园了。在村子的西部，有大约100亩果园，里面种植了很多的梨树，桃树，和苹果树。每当春暖花开的季节，那怒放的花朵总是令秋生羡慕。更吸引秋生的就是秋天那满树的果实了，但那却是只可远观不可获得的。秋生下了很大的决心还是不能突破那心里的恐惧，从未实现摘到果实的愿望。因为那看园的人被传的很恐怖，秋生真的很怕。并且有一次秋生真的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那看园的人在大街上一手薅住老婆的头发，拖在地上拉着飞速地走，那场面把秋生都吓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人性可以如此的恶毒。从此秋生很少再靠近男人，看到一群一群的男劳力在一起，都会绕开了走。人世间残忍的一面让他幼小的心灵心生恐惧。
　　屋漏偏逢连夜雨，病树前头万木春。秋生的家庭在改革的浪潮中逐渐被淹没了，对于知识的追求让这个家庭经济状况每况愈下，越来越难以为继。韩庆林平时在地里打理庄稼，遇到丧事就帮人家吹吹打打，挣点零花钱。但是这怎么能够支撑这么多孩子上学的支出呢？每个孩子都是尽力的上学，只要能上，就一直上下去。玉梅结婚了，虽然不用再给钱了，但是生活很不如意，为了平衡赵东升的心理，秋生娘不顾家里的经济状况，借钱给玉梅买了缝纫机，让玉梅能够挣点钱。赵东升见状大喜，有意在秋生娘面前流露出上班艰难的意思，想买一辆自行车。秋生娘又不顾一切地满足了他。赵东升的贪欲被调动起来，又说自己上班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其实哪里是为了看时间，只是想有块表可以在厂子里的女工面前炫耀罢了。秋生娘这回为难了，因为不好买。但是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求在上海的姐姐给赵东升买了一块手表。原本打算满足了赵东升的欲望，能够让赵东升对玉梅好点，但是却事与愿违，灾难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