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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潜伏 第一章 温暖的乘客

作品名称:再见,小抑郁      作者:依云轻风      发布时间:2017-03-11 15:05:48      字数:5208

  引子
  东城,四周是低矮的小山,中间槐河穿过,山水之间铺排着高低错落的民居。屋檐下各种喜怒哀乐如火如荼,大街上热腾腾的故事川流不息,随便拈一个出来,咂摸咂摸,心中就有了七滋八味。
  周六,两块小黑板挂在东城“出彩”美术培训中心门口,一块说明本周末调休,学生不开课;另一块写着:“欢迎赴约,期待已久”,落款是“阳光总在风雨后”。
  街对面文具店比平日冷清多了,老板娘坐在门口涂指甲油,不时向两侧来路张望。出彩周末不开课,要接待什么人呢?
  九点,有人从里面出来。乖乖,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的羽毛面具,头巾、长风衣、短靴一律是黑色的,只有手上拿的一张椭圆形卡片是白色的,用橙色笔写着“迎宾”两个字,还勾着黑边,格外醒目。
  老板娘坐不住了,她左右看了看邻居。东邻童装店还没开门,西邻灌汤包老板娘也正惊诧那羽毛面具。文具店招呼说:“瞧瞧去?”灌汤包立马放下手里的活颠颠地一起凑过去。
  “神秘兮兮的,干嘛呢?”
  “哦,我们有个QQ群好友聚会,大家都不熟,就约好戴面具做记号。”迎宾员解释说。
  新鲜。
  “俺们也凑个热闹行吧?”两个老板娘兴致勃勃。
  “真对不起,我们今天只接待群里的成员,改天请你们来玩。”迎宾员婉拒了。
  老板娘们有些丧气,折身回来。
  “撇什么洋腔,不就是叶溪的姑婆婆吗,保证没错,你看那腰板。”文具店低声说。
  “对对,还有那嘴,越看越像,别以为说普通话咱就认不出她来了。搞什么鬼。”灌汤包回头又看了一眼,也说。
  于是,这条小街的人就看到了超级炫酷而且悬疑的镜头:有车停下,就下来两三个遮头盖脸的人,迎宾员态度极温和,一一跟他们握手,并指引他们进楼里去了。
  路人越聚越多,有的举起了手机拍照,有的驻足询问,迎宾员只解释说有活动,并没有放一个闲人进来。
  
  三楼教室座无虚席,但并不喧闹,四十几位客人都显得比较安静。来客大致能看出性别,但看不出年龄,也不知道谁是主客谁是陪同。
  活动组织者就是本机构的校长叶溪,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也一副夜行人的装扮,戴着面具。她为每个来客准备了水,还拿出一个纸箱,指定让主客伸手去摸一张卡片。
  卡片正面都是一首打油诗,是叶溪和男友杨明水用街头算命的帖子改头换面得来的。比如:“眼前心病不须忧,一阵风来解千愁。恰似猿猴枷锁开,天高地阔自在游。”“滩小石溪流水响,清风穿林鸟啼忙。借问君子哪方去?何不赏景伴花香。”“雪尽冰融旭日升,阳长阴消百事亨。一朝春和景明时,处处花开笑声中。”“焦心难解苦期盼,带水拖泥皆因缘。乱麻理顺终有日,百般滋味熬成甜。”等等。
  卡片背面是叶溪手绘的诗句配图,还有明水潇洒的手签“坚持就会有奇迹”。
  人慢慢落座,有人在邻座间互相传看卡片,小声议论,也有几位坐在边缘的位置,不说一句话,连动作都很俭省,一直是一个姿势。
  大屏幕上是蓝天下的草地,“东城欢迎您”居于中心,右下方署名:阳光总在风雨后with追光。整个画面色调暖融融的,既宁静又温和,叶溪的美术功底在这张页面上做了最好的表现。
  背景音乐《隐形的翅膀》正在室内轻轻回荡。
  
  十点,大姑上来了。叶溪跟正在归拢物品的明水使了个眼色,走上讲台。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各位朋友,我就是槐河抑郁症康复交流群的群主——阳光总在风雨后,非常欢迎大家来东城相聚。”
  叶溪环顾点头向掌声表示了谢意,说:“首先更正一个说法,之前我声称自己是抑郁症病人,其实我是抑郁症康复的见证者。我当初建群是因为男友追光得了抑郁症,已经发展到要放弃生命的程度。他不想拖累我,中断了与我的交往,我就想建个群了解下这个病。于是我遇到了大家,因病相聚,这算是我们大家的缘分吧。”
  好多目光移到明水身上又移回来,弄得明水不好意思起来。
  “我在群里已经解释过化妆聚会的原因,大家也都赞同,说明我的想法还是符合实际的。我们周围的人对抑郁症了解太少,一旦知道谁患了这个病,要么过度关心,要么过度小心,反而会造成彼此的困扰。所以,咱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公开病情。我尊重大家的选择。假面聚会既可以使我们达到互相交流的目的,又规避了身份泄露的可能,是个两全的办法。”
  客人们骚动起来,颔首赞同的人多,交头接耳的也有。
  叶溪又说:“在这个群里,我真切的体会到大家的痛苦,我也尝试给大家一些宽慰,但是我言辞笨拙,说不到点子上,起的作用非常有限。名字带着阳光,却没能给大家带来多少阳光,很抱歉。”
  “你能理解我们就很好了!”有人喊起来,带动了一片掌声。
  “理解万岁!”许多人一起说。
  “是的,理解万岁。追光的病正是借助医生、领导、家人、朋友的理解与帮助才顺利康复。追光是初次发病,他现在已经从泥潭中脱身,今天来跟大家讲述自己由沉重到轻松的经历,希望能给病友们一点启发,帮助你们更好地面对这个病。下面请听他的分享:我这样走出抑郁的阴影。”
  明水站到了讲台中间,对着大家深鞠一躬。
  掌声四起,所有的眼神都变得专注。
  台下的叶溪从摄像机的镜头中看着正在发言的明水和台下的众人,走神了。
  和明水的故事要不要讲给更多人听呢?
  不要,这故事真的平淡,没有动人的情节,甚至缺少浪漫。
  但是,除了眼前的病友,在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里,也许有人正陷在泥淖中等待一份力量来改变自己。那些与抑郁症有关的一千人群,五百人群,还有各种各样的养心群,都是人满为患,他们是不是也需要一点光呢?
  “哪怕帮了一个读者,我的人生也增加了一点价值。”尤曼学姐的话在耳边响起。
  那就讲吧。
  一切都像个梦,而梦的起点是——那一场虚惊。
  
  卷一潜伏
  
  第一章温暖的乘客
  No.1
  “为什么用‘三七’做笔名呢?”说话的是叶溪,她在手机的搜索框中输入“三七”,接着说,“你喜欢野草的话,苦菜花也挺好吧,土生土长,多朴实。”
  “三七是疗伤的草药啊。每个作者的笔名,都会透漏些自己的信息,比如说‘八月长安’应该是出生在八月,有平安一生的心愿。我没别的想法,受了些伤,好歹有了些疗伤的经验,就想写出来,哪怕帮了一个读者,我的人生也增加了一点价值。”这是尤曼,槐河市《滨河晚报》的编辑,长牛仔风衣和白色打底裤显出她的一派清新。
  和尤曼相比,穿着酱红夹克的叶溪略显出矮些,胖些,俗些,但是眉宇之间,她的明朗却比尤曼多多了。
  “你呀,老放不下过去。这名字是不错,但它也是你受伤的标签。看着它,你就回想起那些伤,不如改了吧。”叶溪把手机塞进包里,看见尤曼眉头微蹙,又说,“好了好了,‘过去’两个字啥意思?过了,去了,好也罢,坏也罢,过去了就一页翻过吧。现在,你是大编辑,还是好几个刊物的签约写手,顶顶好了。写点开心的吧,别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还那么痛苦。”
  “叶溪,你也就是嘴上说说,你做得到吗?当年你不是也一直放不下吴辉京吗?”尤曼脸色平和了些,看叶溪要撤,就拽住她的包带:“急什么,赶着鹊桥相会啊?对了,你家吴辉京还好吧?我毕业以后,他没有再到学校搞什么爆炸新闻吧?你到这里工作,他同意吗?”
  话说出口,叶溪脸上的轻松消失了,成了冷色调,尤曼有些诧异。
  叶溪低头看着看脚尖,顿了顿:“师姐,在你眼里,我这几年应该是福星高照,但其实命运很公平,顺和不顺都是交替着来的,我也不例外。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他,我是不会到这里来工作的。”她没有回应尤曼的疑问,接着说,“不提了,有时间我告诉你吧,赶车呢,我先走了。”
  于是,在滨河晚报社门前高大的立柱旁,短发的叶溪止住了长发尤曼的相送,脚步如飞地混入了人流。
  留下尤曼久立在台阶上。
  No.2
  绿灯亮了,叶溪开始穿过马路。槐河是商业城市,客流量大,红灯亮的时候,右拐的车仍然像长龙一样闪不开缝隙。叶溪左右看着路,顾不上整理自己正在下坠的思绪。
  一辆红色三轮车忽然停在路中间,司机慌乱地低头往脚下瞅,气急败坏地拧着钥匙,看来是突然出现了故障。
  多尴尬呢,叶溪同情着那人,从车前头走了过去。
  “砰”一声,叶溪被一辆车拦腰撞了下,又反弹出去跌在地上。她的头轰轰响,好歹回过神来,看到了一辆急刹的出租车,司机的手还握在方向盘上,嘴张着,吃惊与沮丧写满了脸。
  这辆车正从红三轮另一侧右拐,叶溪没看到车,车也没看到她。
  红三轮的司机正在车后头焦急地打着电话,根本没想到自己造成了一起事故。
  出租车左侧两扇门同时开了。司机换了愤怒的表情,探头开骂:“怎么走路呢!你怎么走路呢?眼长哪儿去了?看着车就敢往上撞啊,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不想活早说声!妈的,亏老子刹得急……”
  “你!”脏话从天而降,叶溪连惊带气,一时语塞。已经有几个路人往这边聚拢,她觉得脸上烧起来了:“你讲不讲理啊?我撞了你?你怎么没倒下?”
  司机并不热战,只拧着两条眉毛,两眼瞪着叶溪,脸拉得比驴脸还长,摆出一副混不讲理的架势。
  车上坐着杨明水,东城县向阳镇后社村小的老师,刚刚从市讲课比赛的舞台上完成任务准备回家。一个多月马不停蹄的折磨画上句号,正打算好好喘口气。
  车祸发生时,明水正在接电话,是奶奶打来的,催他赶紧回家,不要在槐河溜达。昨天晚上奶奶已经打过一次来了:“明水,讲完就回来吧。槐河有什么好逛的,不就是比咱这里大点儿,人多点儿,热闹点儿。逛逛就得多花钱,早回来哈,奶奶还有事找你。”刚才奶奶又打了一次,听语气是有急事等着和明水说。
  叶溪被撞的时候,明水的手机还在耳朵上。他眼睁睁看着车向南,叶溪向西,互相都惊得收不住脚——撞上了!明水心脏都差点儿停跳了。这会儿,那姑娘正龇牙咧嘴地往上爬,他赶紧从车里跳下来,一迭声说着对不起,几步跨到叶溪面前,蹲下身来。
  “怎么样?还能活动吧?活动下试试?”他紧张地问,有些心慌。他伸手想扶叶溪,又觉得不好意思,回头往车里一看,司机竟然皱起了眉头望着他叹气。他略一迟疑,还是站到叶溪背后,伸出两手扶住了叶溪的肩膀。
  叶溪的气消了些,在明水的提拉下慢慢站起来,活动了各个关节,好在都没有问题。浑身上下捏了捏,除了着地的右侧屁股有些钝疼之外,别的地方都还好。右手大鱼际青紫了,还擦出了些平行的划痕,渗出血来。明水从兜里掏出纸巾,帮着把血吸了。
  几辆车被堵在后面,司机们搭眼一看,一扭车身就绕着走了。这样的小事故早已见惯不怪了。围观的人叽咕着那个胖司机,提醒叶溪拍下车号。
  “学雷锋的,还走吧?你不走我走了!没看到人好好的吗?没事找事啊,我刹车技术一流!”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明水不耐烦地喊。
  叶溪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她受伤的手:“你什么人啊?这叫好好的吗?我要是有个好歹,有你哭的!”
  “需要去医院看看吧?”明水反感地瞅了司机一眼,又回过头来问。
  叶溪心软了,看看明水的手表,又看看手上的伤,吸了口气说:“没事了,虚惊一场,你走吧!我也急着赶时间。”
  “真不用去了?”
  “不用了!”叶溪摆了摆头,粲然一笑,“谢谢你!你比那胖子有人味儿。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那我们走了。你最好再去查查。”明水摸出手机,“你的电话是?我打给你,你把号码存上,有事联系我。”
  叶溪说:“不用了,我已经拍了车号,有事我找司机,你忙去吧。”
  明水迅速看了看周围的人,脸上烂烧,回到车上去了。
  叶溪看着车从身边驶过,微笑着同车窗里的明水摆摆手。这个和事故并不相干却主动来要求负责任的人让她心生温暖。
  “好险,上次我被一个母夜叉碰瓷儿,赖上了,讹了我一千块!这次我学乖了,我就不下车,她就没辙!”司机庆幸自己烧了高香,躲过了一劫。
  明水没接话茬,挺了挺腰板,把脸转向后面,看着叶溪微瘸着走入了人群中。
  No.3
  明水原本轻松的心变得沉甸甸的。他盯着司机的后脑勺,恨得心痒。
  他合上眼,那最难忘的一幕又出现了。湿淋淋的早晨,邻居们站满了院子,爸爸仰躺在在院子里,妈妈和奶奶摇着爸爸的身体拼命地呼喊着,而他,刚从睡梦中惊醒,趿拉着拖鞋呆立在屋檐下。大门外传来大姑撕心裂肺的哭声:“哥——你怎么舍得——”
  那一幕,像镂刻,像烙印,常常使明水半夜梦魇,心情像坠入冰窟。
  有时他想,那无良的司机,趁雨夜逃脱了责任,不知道有没有被良心鞭挞,也在半夜汗涔涔醒来。
  
  叶溪急匆匆走在人行道上,边走边想起尤曼。她刚上大学的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尤曼。尤曼家是槐河,父母都是政府干部,级别还挺高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尤曼穿衣打扮从来都令人赏心悦目,举手投足很有大家风范。她的男朋友也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帅哥,二人所到之处都会收获无数艳羡的目光。“小资生活”,“神仙生活”,叶溪都是这样概括尤曼的一切。然而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尤曼的人生——父母双亡,尤曼从宠儿变成了孤儿。于是该变的都变了,尤曼失神了,失心了,木呆了,像婴幼儿一样需要叶溪照顾,男朋友也移情别恋,那些美好像肥皂泡一样都消散了。
  车祸是多么残酷的事,叶溪回想刚才的一刻,还非常后怕。要是吴桐在,估计要跟这司机没完,怎么也得让他说句抱歉的话。然后,他也会逮着叶溪不算完,给她扣上“马大哈”的帽子,强制她回蒙阳去。
  回梦阳去,她不是不想。爸爸妈妈就她这一个女儿,早就盼着她回去。用妈妈的话说:“别闹腾了,安心回来过日子吧,我和你爸也好天天弄你爱吃的给你。”可是,她今天的选择也不是闹腾,不过是想和吴桐拉开一点距离,都理性一点儿,互相看清对方,这应该不是错,只是吴桐不能理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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