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自谋出路

　　矿机关的干部不挣钱，大家都在苦熬、苦等着，希望有一天经济形势能好转，
　　希望这一月挣三百来块钱的日子能有个头，可盼来盼去矿上的形势仍不见好转，不但不见好转，胡书记又在小礼堂开会了，这次开的是机关全体干部会，会议的主要议题还是下岗。胡书记说：“当前形势是这样的，整个煤炭行业不景气，煤卖不出去，煤炭积压得太多，很多没有破产的矿井都停产了，都在减人，我们是破产矿井，我们的煤就更不好卖出去了，煤卖不出去，我们这些人吃什么？而且我们机关的人又多，人浮于事，不管怎么减都减不下来，大家宁可少挣，也不愿意下岗，更不愿意自谋出路。我知道大家都在等经济形势好转，说句实话，就是经济形势好转了又能怎样呢？我们能开得了支吗？”胡书记讲到这里，他擦擦油光光的脑门子，诙谐地笑笑说，“也不行！不行啊！我们井下没煤了啊，我们现在采的是边角煤柱，采不了几天了啊！到那时，大家都挤在这里也没用，不下岗也得下，不自谋职业也得出去想办法！大家如果明智的话，我劝现在趁早出去自谋职业，省得晚了更不好找活……”
　　会议闷闷地开了一上午，反正是形势不好，反正是叫大家自谋出路。散了会，李刚回到办公室，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走夜路，怎么越走越黑？看不到一点光亮；觉得自己更像是走在忙忙的沙漠里，见不到一块绿洲。他想再这样干熬干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希望，真像胡书记在会上讲的那样，最根本的问题是井下没煤了，这矿没什么指望了，难道自己就这样干耗下去吗？一个月三百来块钱，嗨！挣得太少了，怎么养家糊口啊？
　　他想起了刘桠枝，刘桠枝现在还在深圳吗？又有一年多没她的信息了，她现在的生意好吗？当时记得她给自己说过，叫跟她一起去深圳做生意，现在能见到她就好了，自己真想办停薪留职，跟她出去闯一闯，兴许还能闯出一片新天地，到那时，梦雪就不会看不起自己了，女儿乐乐也不会跟着自己受罪了！他这样想着，就又叼上了一颗烟，嘶嘶地抽着。
　　老明子噔噔噔地从楼上下来了，推门进了李刚办公室，一进门就被一股浓烟呛得吭吭直咳嗽，老明子“呸呸”了两声，说：“抽多少烟？一个人把个屋子弄得乌烟瘴气的！”
　　李刚笑着说：“闻着火药味了吧？开了一上午会，火药味可比我这屋里的烟味浓啊！”
　　老明子说：“李刚，看来我们矿真没希望了！”
　　李刚抽了一口烟，说：“有啥希望，井下那点边角煤柱采不了几年，这样干耗下去，真不是个办法！”
　　老明子也说：“那是，这样下去，就开三百来块钱，啥时候是个头啊？”
　　李刚笑笑没有说话，还是嘶嘶地抽着烟。
　　老明子又说：“书记在会上叫我们自谋职业，可拿什么谋职业啊？一没钱，二没技术的！”
　　李刚还是笑笑，嘶嘶地抽烟。
　　老明子又说：“李刚，再这样下去，我可真顶不住了，风云下岗了，在家看孩子，还有个老娘，一家四口人就吃我挣这三百多块钱，不是个事儿啊！”
　　李刚把烟往烟灰缸一摁，说：“那咋办？总不能去偷、去抢吧！”
　　老明子说：“也不是说去偷去抢，可总得想个办法啊，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啊！”
　　李刚说：“能想什么办法啊？”
　　老明子说：“是啊，能想什么办法啊？”然后老明子又说，“李刚，大韦自己要开厂子了，你知道吗？”
　　李刚有些惊讶地说：“大韦开厂子？”
　　老明子说：“嗯，开厂子，已租下了工人村的一个木工房，说是开塑钢窗厂。”
　　李刚不屑地笑笑，说：“一个老师，会什么啊？还开厂！”
　　老明子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兴许人家能开起来呢？”然后老明子又说，“看现在这形势闹的，就连老师都要办公司了。”
　　李刚说：“现在是市场经济，讲得就是钱，谁不想挣钱啊！”
　　老明子说起了丁大韦，好像想起了什么，说：“李刚，我还有事，我走了。”
　　李刚说：“慌啥，马上就下班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给他写那狗屁文章！”
　　老明子说：“嗨，胡书记要得紧，每天都要过问一下，不敢怠慢啊！”说完就回办公室去了。到了办公室，老明子想，大韦租赁房子开厂，他现在是不是需要人啊？办厂肯定需要人，不行就叫风云去他那里先干着，总比在家待着强。想到此，他决定回家后跟风云商量一下。
　　丁大韦这些天把租赁的厂房，让梁班长领着人打扫着，各房间又用白粉粉刷了一遍，粉刷后的房子，跟先前比起来，真是焕然一新！院子宽宽敞敞的，一进大院就觉得心里无比的敞亮。丁大韦又简单的购置了一些办公桌椅，还购置了一些设备和生产工具，现在，丁大韦就等着郭师傅过来，对工人进行塑钢窗制作的培训。
　　这天下午，丁大韦又去了县城，他特意在小天鹅请了县工办主任孙白毛，把自己办厂的事儿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希望孙白毛在办生产许可证和营业执照上再帮一把。孙白毛听了后，说：“大韦，在咱同学里，你是第二个办厂的，我支持！”
　　丁大韦问：“那谁是第一个办厂的？”
　　孙白毛说：“刘桠枝啊，你不认识？”
　　丁大韦一听是刘桠枝，赶紧说：“知道，知道，也是我们的同学，一个长得很那个的女人。”
　　孙白毛笑笑说：“看你说的，什么叫长得很那个！”
　　丁大韦说：“也就是说很漂亮啊！”
　　孙白毛说：“这个刘桠枝别看是个女的，很能折腾，开始是卖钢材，后来又倒腾煤，对，我记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的，这不，现在在深圳又开了一个服装厂，听说干得很不错！”
　　丁大韦说：“真厉害！”
　　孙白毛说：“现在咱们国家全民都在想怎么做买卖，你这时候下海，正是时候！”
　　丁大韦说：“我可不下海，我是上着班办厂，上班办厂两不误。”
　　孙白毛说：“那能行，你不是开玩笑吧？”
　　丁大韦说：“不开玩笑，这塑钢窗厂我干过，找几个人干就行，效益非常好！”
　　孙白毛听说效益非常好，问：“真得好吗？”
　　丁大韦说：“老同学，真得好，要不你入伙吧？厂子建起来了，你就负责联系业务，我给你干股。这样，你上着班什么也不耽误就挣钱了！”
　　孙白毛一听，高兴地说：“行吗？”
　　丁大韦说：“怎么不行，你当销售厂长，怎么样？”
　　孙白毛更兴奋了，说：“嗯，现在县直机关有好多人都在下边的企业入着股，要是这样的话，我负责给你跑销售怎样？”
　　丁大韦说：“好啊，那咱就这样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负责生产，你负责销售，咱们好好地干一场！”
　　孙白毛有些疑虑地小声说：“大韦啊，我负责销售可以，我可不当什么销售厂长，我偷偷地干，可不能叫外人知道啊！否则，我在机关今后就不好开展工作了，叫领导知道了也不好。”孙白毛怕丁大韦不明白，趴到大韦的耳旁小声说，“现在县直机关有很多人在下边企业插手，可都是暗着来的，是万万不能叫领导知道的！”
　　丁大韦说：“好，我明白了，你们这当官的，不能明着干，理解，理解！”
　　晚上，老明子跟风云来到了丁大韦家，丁大韦和唐晓霞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谈话中，老明子说：“大韦，你租赁的那个院子还好吧？”
　　丁大韦说：“好，非常好，现在正在收拾。”
　　唐晓霞也说：“谢谢你啊明子，要不是你跟矿上说，我们大韦还租不了那院子，那院子真敞亮！”
　　风云说：“大韦还真行，自己就能开个厂！”然后风云叹了口气又说，“你看我们现在，我下岗了在家闲着，老明子在机关挣得也不多，每月忙死忙活的就挣三百来块钱，这日子咋过啊！”
　　丁大韦说：“我听说现在矿上又在喊下岗，下岗下得没完了！”
　　老明子说：“大韦，矿上叫我们自谋职业，自找出路，我这搞文字的，什么也不会，下岗我能干啥啊？”说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韦，你那厂用女工不？叫风云去你那里干，这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在家闲着啊！”
　　丁大韦说：“你是想叫风云来厂里上班啊？”
　　老明子说：“要是能得话，总比在家待着强，你也算帮帮我！”
　　丁大韦说：“我怎么也得用人，已经招了几个人了，那风云就来吧，工资开得不多，就一千二三，行不？”没等老明子说话，丁大韦又说，“到厂办好了，有效益了，咱再往上长。”
　　风云一听能挣一千多块钱，高兴地说：“好好，说实话，咱们都是同学，又都是多年的好朋友，真没想到我能在自己人的厂里干活，大韦，那谢谢你了！”
　　丁大韦说：“谢啥啊？我们这样的同学，老明子帮我租房子我还没谢呢！”
　　老明子说：“大韦，真得谢谢你，你这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啊，我和风云可要好好谢谢你！”
　　丁大韦说：“老明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这厂将来干活辛苦，挣得也不多，还望你和风云多担待啊！”
　　唐晓霞也拉着风云的手说：“风云姐，大韦说了，干活儿辛苦，不过好赖都是自己人，能担待，你说是不？”
　　风云赶紧说：“是，是，都是自己人，再说，辛苦点怕啥，没下岗时每天在矿上不也是干活儿吗？放心，放心，我不怕苦，不怕苦！”
　　回家的路上，风云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路上说说笑笑很高兴，她跟老明子说：“有活儿干就好了，人家大韦一张嘴就给开一千二三，我觉得咱往后的日子能过了，能过了啊！”
　　老明子说：“大韦这个人别看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很有思想，为人也很诚实，我看他肯定能干好！”
　　风云说：“嗯，我也觉得大韦这人有智谋，厚道！”然后风云又说，“明子，说实话，我再在家待下去，我非待出病来不可，我万万没想到大韦能开一个厂，真是老天有眼啊！”说着，风云笑了，笑着笑着，想起了下岗那天，风云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