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下乡

　　        三 知青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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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春天到来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西北岭下玉兰花随风飘落余香未尽，村东潍河边的柳条也由嫩黄变成了深绿，村子前边路两侧白杨树枝条上稀疏的嫩叶也渐次浓密起来，微风吹过，窸窣作响。野外新鲜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芬芳。漫坡一片片成块的梯田生长出厚实的麦苗绿油油的，青风拂过，碧波荡漾，像是绿色的海洋；又像绰约的少妇丰满而充实的胸膛，多姿而浪漫。一河春水在阳光照射下银光闪闪，调皮可爱。
　　
　　  这时从青岛来了一批知识青年落户在村子里，三男两女。都十八九岁年纪。青春懵懂的样子，带着脸盆背着背包。
　　  她们两个女的被安排在邵阳家住着，男的安排在村东边的生产队里。叫温煦的女孩皮肤白净，脸上淡淡的些许雀斑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她身材高挑，眉毛细长，眼睛清秀，高鼻梁，薄嘴唇，扎着两条大辫子，笑起来右边粉嫩的腮上出现一个小酒窝。看上去简单、纯洁、喜乐而有内涵。另一个女孩叫苗青，个稍矮，留着短发，穿着朴素，活泼大方。
　　  温煦从包里拿出两块糖给好奇地盯着她们看的小红旗，并逗着他叫自己姐姐。“姐姐好”稚嫩可爱的声音一下子拉近了两个女知青和邵阳一家的距离。从此她们将和这家人生活在一起，虚心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太阳落山了，叫李金山的高个子男知青提着一把绿色带孔铁皮的暖壶来到邵阳家：“温煦，苗青我们暖壶够用的，知道你们没带就送您一把吧”。
　　  “哦，太好了，正愁着没法装水喝呢，谢谢您了”。苗青高兴地说。
　　   “不用客气，我们都是同学，有事相互照应是应该的”。金山说着到了女生屋里来。温煦顺手从包里拿出一块香皂送给金山。
　　 三个年轻人在一起，都是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这贫穷的乡村。顿时生出一种无依无靠的失落感。脸上却都表现的非常镇定，坚强和乐观。可她们毕竟都还只是十八九岁的孩子，各自心里有着不自在的想家感觉，但嘴里都不说，她们用眼神和说话的语气相互鼓励着对方。
　　  正说着话，邵阳媳妇小霞端着一笸箩地瓜和咸萝卜头过来了。她热情地招呼新来的客人们吃第一顿晚饭。邵阳也随后过来把烧开的热水用黑色陶罐盛着送来。金山见了忙接过来然后慢慢倒入新带来的暖壶里。小红旗也过来了，大家“嘻嘻哈哈”说笑着一起吃了第一顿晚餐。她们相互倾听着对方关于城里和农村的新鲜事，心里都暖烘烘的。
　　         2
　　  农村的夜晚寂静的吓人。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金山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东边的半空中冷冷清清地悬挂着一弯淡黄色的月牙。暗淡的月色下只能看到近处的人家有点微弱的灯光时隐时现，脚下并不平整的土泥巴路让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走动，身后似乎有个“踢踏踢踏”的声音伴随着，让他感觉总是有人跟在后边，回头看看却不见人影，心里不免多少有点紧张了。于是他独自吹起了口哨，抬头看着远处大队屋后那颗大榆树在月光下微微晃动的黑影，甩动起双臂，大踏步地快速走了起来。
　　   可回到生产队的屋里，躺在被窝里的金山怎么也睡不着，眼看着比自己年纪稍小的前进和胜利都已酣然入睡。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蠕动着，一会儿就感觉皮肤瘙痒。他把手伸进切身秋衣里边这边挠挠那边抓抓，可挠完这边那边又痒，用手摸摸还有疙瘩，越挠越痒，越痒越挠，痒得烦躁而且不安。他干脆起来披上外衣，摸起放在床头的火柴盒擦着了一根火柴把窗台上的煤油灯点亮，又顺手把行李箱里书包打开，翻出一本发黄了的英语书来在心里默默的记诵着曾经熟悉的单词和简单的会话。就这样大半个晚上他都没有入睡， 到了下半夜实在打盹就迷糊了一下，一会儿天就亮了。
　　  第二天，大伙一起吃饭，金山说起晚上这事其他人也有同感，只是没好意思问。“那是被跳骚和虱子咬的，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人，过几天被它们咬够了、适应了、就好了。”邵阳抿着嘴微笑着告诉她们说。
　　  城里人很少吃地瓜，这几个年轻人天天吃地瓜就着腌咸了的白菜梆子，肚子可受不了了。胃里反酸水不说，还一直有饥饿感，干起活来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幸亏她们还各自代了点粮票，隔三差五的去弄点小米或是玉米面回来熬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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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她们吃饭住宿已慢慢适应，可和农民一起劳动，一起交流就不那么容易了。
　　     每次锄地里的草都是在太阳最毒热的时候，除掉的草要被太阳晒死才行，可她们累得腰酸腿疼不说，那可恶的太阳好像故意烘烤着她们的头皮，直至大半个头颅快被蒸熟了一般，痛疼难忍，最后麻木不觉。
　　  这天太阳固然还是很热烈的炙烤着大地。空气也似乎凝固了，竟然连一丝儿风都没有。她们面对着黄土背朝着蓝天。黑红的脸上、灼热的背上、烤破了皮的肩膀上黄豆粒大小的汗珠纷纷滚落下去，一滴滴的掉到地上摔散开来成为花瓣状又迅速被干燥的土块吸收了。
　　   她们实在受不了了就放下锄头，来到树下阴影里歇息一阵子，那感觉比小时候躺在妈妈怀里还舒服。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金山不由自主地随口吟诵了李绅的《悯农》来。
　　  “看来古人也像我们一样从事这太阳下最酷热的劳作啊”。前进感慨地说。
　　  “是啊，要不李绅也写不出这么深刻体会的诗句来啊。看来他是深深感受了农民的劳苦和艰辛啊。”胜利同样有着很深的感触。
　　   “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温煦似乎另有感慨也随口吟道。
　　  “这是谁的诗啊？好像有些伤感哦”。胜利歪过头来，脸朝着温煦，目光疑惑地看着她询问。
　　  “这是刘禹锡在苏州任刺史期间，应邀参加扬州节度使李绅安排的宴会时，他看到李绅家中私妓成群，轻歌曼舞，美酒佳肴。”温煦顿了顿，眼睛朝向远方，慢慢的说：“李司空早已习以为常，养尊处优了。他过惯了奢侈糜烂的腐化生活，把早年对农民艰辛生活的同情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刘刺史感慨颇多，于是就写了《赠李司空妓》这首诗。”温煦一边远远望着正在田里劳作的社员们，一边动情的娓娓道来。
　　  “可见当时李绅步入仕途飞黄腾达之后，他已经逐渐脱离了劳动人民，蜕变成一个花天酒地滥施淫威的官僚了。”金山两眼盯着温煦，耐心地听她讲完刘禹锡作这首诗的来龙去脉。也对此深有感触。
　　 “假如我们中的某个人在将来飞黄腾达了，还能记起今天的劳作和艰辛吗？会不会也和前人一样步李绅之类的后尘呢？”温煦似乎很认真的样子提出疑问。
　　   “那就要看我们是否能够永远走到人民群众当中去，实现全心全意地去为人民服务了。”坐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苗青边思考边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
　　  这群年轻人刚刚参加了农民们最基础的田间劳作，就由一开始的新鲜好奇慢慢感觉到了其中的艰辛和劳苦。然后讨论起她们将来自己的人生和未来的社会问题了。其实她们哪里知道自己的人生旅途上更为困难的局面还在后面等着她们呢。
　　  这回她们在体验着在议论着，共同的感受让她们多么想回到学校教室，再次认真倾听老师那趣味横生的讲解和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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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们看到社员们一如既往地快乐地劳作着，还不时地相互开着玩笑的时候，她们就重新站了起来又投入了劳动中去。
　　 社员们已经说说笑笑着锄过两个来回了。有人建议队长先停下来喝点水，休息一下再干。
　　  当队长吆喝大家一起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来到地头的树荫里说笑。妇女们一会儿就很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有个男的就说：“你看看四嫂子都笑出尿来了”。
　　  “哈哈，笑出尿来非把你淹死冲走不可”。那边泼辣的四嫂应声回击着。
　　  “那你家俺四哥被你淹死冲走了几回啊……”
　　   “你四哥会水，越淹越壮实。不像你天天媳妇不稀罕……”
　　   “哈哈哈……”。
　　  男的讨了没趣，大伙笑作一团。
　　  她们说着各种粗话，不堪入耳的那些，知青们权当没有听见。
　　  …………
　　
　　 人啊，在年轻的时候深入群众中去，受点苦受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有在最基层的民众中间生活过、工作过，才能更好的认识社会、造福社会、成就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