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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丽姐传奇

作品名称:梦中的山里红      作者:弘毅厚德      发布时间:2017-02-25 23:04:44      字数:8546

  十四,丽姐传奇
  她告诉我,很久没有见到美丽了。今天下午,美丽打电话来,要跟我出来走走,我们俩便出来,从南桥走到北桥回来,刚才看到她,好像是变了。美丽笑得没有生气了。真吓人。
  我感觉我是用慢四步走的点,回头一看,竟然把她甩出六七米远了。她于是说:“你能不能慢点,慢点走。”我说:“我已经用最慢最慢的速度了。你怎么还跟不上呢。小样的,你以前走路,我都跟不上,今天你怎么走不快了呢?”她叹了口气说:“唉,老喽,明显老喽。”我说:“看样子,你要是跟我出去玩,跟大家徒步去,你还真不行。你跟不上,一会就得把你甩没影了。你不能窝在家里不走动。越不走,腿脚越不灵活。这可不是说笑话。她曾经是比我能走。我跟不上她,自从我出去徒步以来,速度就上来了,美丽她明显不行了。”
  看到今天的变化,美丽深有感触。不锻炼不行啊!哪怕在家里也不能总坐着,要活动活动才好。要不然,这两条老腿真的越来越费劲了。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她的脸。每次她见到我时,不一会就要问我:“看看我的脸现在如何。白不白,亮不亮?”今天怎么她没有问我呢?我于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她面前,故意地连看带摸地说:“妈亲呀,美丽,怎么搞的,这小脸怎么弄得这么黑,哟,还有一些疙瘩。这鼻梁上还有红印,掐出来的火。”要是以前,她会精神地说:“是吗?是这样吗?”今天听了我的描述,却没有精神回答我,只是说:“黑了。我啥也没的抹。”我细细地瞧瞧她的脸,真不像以往呢。看得出来是没有抹东西。可是却看出来本色了。“你这张脸,今天有几样颜色呢,又黑,又黄,又红,又紫。”听完我这番话,她还是没有往日的惊讶。很平静地说:“嗯。”我感到很意外,她一直以来爱喝亚麻籽油,说是好。让我也喝,我不喝。她就总劝我喝点,我就是没有听从她的建议,没有喝。看到她今天的脸色,我没有感到她喝了那么多瓶子的油有何效果。我就逗她:“你是不是出来,没有按时喝油啊,要不然怎么不见亮呢?”她笑了:“还真没有喝。”我们俩一路走,一路聊,看得出来,她跟往日不同。她好像有心事,说话慢腾腾,走路慢腾腾,但好像也没有啥事。我真的感到岁月这把刀真锋利呀,让人一下子就变成老态了。老,也许是一夜之间,
  如果人在生活中,没有良好的情趣支配着,说老真快,抗不过自然规律。看到美丽的变化,我感受极深。
  我听了她对美丽的一番感慨,觉得有重视的必要。我对她说:“你保养得好,还不是全靠我传给你的‘精神冶炼’的秘方吗?你叫美丽,先看《丽姐传奇》呀!”她听我这一提醒,频频点头赞许。
  《丽姐传奇》,说的是良辰美景奈何天,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纵有令人惬意的美好的时光,美丽的景色,却没有欣赏的心思,值得高兴的事。伤感于眼前美景无人欣赏,小娘子的她关在深闺大院,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这年八月节刚过,天气已经凉爽。赏月楼的文先生坐在庭院,对着那青花瓷壶,一口气灌下半壶凉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后却有人笑了一声,说:“瞧你,这样的天气,看不弄出毛病来。”
  文先生回头一看,见是内人小娘子,说话行事最是俏皮。此时也走出来歇凉,因适才一阵忙过发了热,脸上红扑扑的,手里拿了张菜牌子,只管扇着,白净一张脸侧,疏疏几根没绾好的发丝,一丝丝被她扇得落落起起。文先生心上似有数茎发丝在那里轻轻挠着,禁不住眉开眼笑:“小娘子,难得你这样心疼我,我就算立时死了也甘愿啊。”小娘子连连啐道:“呸呸!青天白日的,尽说这些混话。”文先生诞着脸说:“这是什么混话,这可是我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你要是不信,我就拿蔡师傅那大刀,往心口划拉这么一下子,将这颗心掏出来给你看,只怕你还嫌烫不肯接呢。”小娘子斜睨他一眼,说:“你倒是划拉给我瞧瞧啊,只要你敢掏出来,我保管不嫌烫。”。
  文先生见她媚眼如丝,心下酥软:“你要是真这样待我,我拼了这条糙命也和你好,就算皇上跟我换我也不干。”小娘子嗤笑一声:“还皇上跟你换,你再念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经,敲穿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木鱼,看下辈子是不是修来福气,能见着皇上门前那俩大石狮子。”文先生说:“你也别小瞧了人,说起皇上,我还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呢。”小娘子拿手中的菜牌子往他身上一拍:“扯你的蛋,你要见过皇上,我还跟皇上一块吃过饭呢。”
  文先生讪笑道:“我梦里见过他,这也不成?”小娘子哧得一笑,说:“成,成,这样可真成。”文先生见她笑得娇嗔,正欲再搭话,忽听前面店堂里知客扯高了嗓门喊:“文先生!文先生!”文先生忙答应:“来了来了!”。
  他一溜小跑进了店堂,是有贵客來了,文先生见是老相识,忙迎上去陪笑:“原来是丽姐大驾光臨,可有些日子没来照应小店了,今儿你是楼上雅阁坐着清净,还是楼下店堂里坐着敞亮?”
  那丽姐一幅笑嘻嘻的惫懒模样:“就坐这店堂里,姐我就中意这敞亮。”
  “好咧!”文先生很绅士,抽了抹布麻利的将桌椅拭过,翻过倒扣的杯子斟上茶,又问:“丽姐你是老三样?”见那丽姐点了头,文先生便拉长了嗓子唱告厨房:“芫香爆肚、红油耳片、酥炸花生米……”厨房里连声唱应:“芫香爆肚、红油耳片、酥炸花生米……”他们是老字号的菜馆子,不一会儿三样菜皆上齐了,文先生将筷子抹净,又依平日一样送上壶桂花酒,说:“丽姐慢用。”
  那丽姐点点头,他性子不急不慢,甩开了腮帮子大嚼,一边吃就一边夸:“姐吃遍了城里城外大小馆子,就你们这儿的爆肚是头一份。”拿筷子敲着碟子边:“你们这耳片也做得好,几天不吃,就叫人想得慌。”文先生替他斟上酒,丽姐接过“吱”一口就抿干了,又说:“可惜可惜,就是这桂花酒不够好。”。
  文先生笑道:“看丽姐说的,这是老周家槽房的酒,拿今年的新桂花酿兑了,虽不敢夸好,但比起别家的桂花酒绝不输了去。”丽姐拿筷子敲了敲那酒壶:“坏就坏在这今年的新桂花上,上好的桂花酒,应该用杭州的金桂,且要拣含苞未放的花,醅酿成酒,入坛密封三年,方成桂花陈酒。启坛时花香酒香,脉络分明,又丝丝相渗,甜香馥郁,啧啧……”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赞叹,神色间便显得馋涎欲滴。文先生在一旁陪笑:“丽姐说的是。”心里却在嘀咕,那杭州的金桂,倾城如何有得?
  那丽姐吃得兴起,一壶酒吃完,又叫一壶,他起初饮酒吃菜,吃的甚快,到了最后,就着那碟花生米下酒,慢悠悠的细细品起来。因已是酉初时分,店堂里的吃客渐渐多起来,文先生和一众伙计皆忙得脚不点地,前头叫迎客,后头叫上菜,左边桌上叫添饭,右边桌上命算账,十余个手脚伶俐的店伙穿梭来去,快步如飞,犹是忙得团团转。。
  天黑得早,不一会儿店前挂的几盏极大的四季发财的红灯都点燃了,照得楼前远近数丈皆亮如白昼,店内人声如沸,亦是热闹到了极处。那丽姐又吃了半壶酒,正是面酣耳热,忽闻楼上一阵喧哗,只听到步声急促,一个妙龄女子抱着琵琶直奔下楼来。她装束艳丽,颇有几分姿色,一望便知是店中卖唱的歌女,紧跟着有人大骂:“给脸不要脸的小□!”咚咚咚楼板连声,追将下来。文先生正端着菜上来,那女子慌张不及,避入他身后,只见楼上追下来的三个人,皆是一身酒气。
  文先生忙笑道:“几位大汉,有话好好说。”为首的那人身材矮胖,斜睨着他,冷笑一声:“什么东西,竟敢拦爷的道。”他身后两人哈哈大笑,冷不防伸出手去将文先生用力一推。文先生猝不防及,差点仰面摔倒,那三人拍手大笑。文先生是知进退的老手,一个腰子翻身,转身若无其事,正欲说话,另一名店伙识得那三人,连忙扯住了文先生的袖子,低声说:“这胖子是大爷的亲戚,可别造次了。”文先生没吱声,静观其态。
  那三人越发猖狂得意,一边大笑,一边就去拉那女子。那女子大声呼救,却并无人敢阻拦,二掌柜的怕闹出事来,忙陪笑上前相劝:“爷,诸位爷,我替她向诸位爷先赔个不是。诸位爷都是大人大量,三位爷想听什么曲子,只管叫她唱来,这样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也不成个体统。”
  那三人皆已喝得烂醉,为首那胖子斜乜着醉眼,舌头发直:“大爷我今天就不讲究什么体统,你能拿我怎么着?”二掌柜见他们醉得厉害,心下叫苦,哈腰陪笑,连声道:“大爷说的是。”转头又呵斥那女子:“既然出来做生意,大爷们招呼你唱什么,你就给唱什么,大爷们听着满意,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张面孔早吓得雪白,此时方道:“我虽然出来唱曲,可也只是卖艺……他们……他们……”连说了两遍,极是楚楚可怜。那胖子身后的人便笑道:“我们二爷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可别给脸不要脸。”那女子脸色惨白,紧紧抿着嘴,却再不说话。
  众人瞧这情形,早就明白了七八分,可是谁肯帮那弱女子说上半分好话,只有二掌柜陪笑道:“几位大爷给小店几分薄面,叫她好生替大爷们唱上几曲,赔个不是就是了。”说着连连向那女子使眼色:“青妹姑娘,既然出来挣这碗饭吃,好歹也要给客人几分面子。”那女子心下凄楚,抽出帕子来拭拭眼角,并不言语,那胖子头见二掌柜低声下气的陪小心,仰面哼了一声,道:“那就叫她唱吧。”
  那名唤青妹的卖唱女抱着琵琶,又拭了拭眼泪,调了弦子,她愁心如焚,哪有心思唱曲,随口只唱了一句:“夜寒漏永千门静……”已经被那胖子不耐打断:“唱这样的劳什子作什么,要唱也要唱十八摸。”座中的男客皆哄得笑起来,那三个人更是乐不可支。青妹的脸本来已经惨白,此时似更无半分血色,见那胖子又逼上一步,色迷迷的两只眼只是瞧着自己,不知从何生了勇气,忽道:“我不唱了。”。
  那胖子“嗬”了一声,回顾左右:“今天这丫头可真是反了。大爷们点支小曲儿,她都敢说不唱。不唱,不唱你出来卖什么?”那女子见他逼迫至此,将手中琵琶往地上一摔,只听“砰”一声,板裂弦断,她抬起眼来,幽暗双眸似澄夜寒星:“我虽是卖唱人家,亦是人生父母养,今日三位若是再逼我,青妹不过亦如此琴,拼得一个粉身碎骨。”
  那胖子哈哈大笑,道:“好志气,大爷我最中意这样的烈性。”向左右努一努嘴,那二人笑嘻嘻慢步上前,三人隐成合围之势,青妹心下慌乱,步步后退,腰肢间一硬,原来已经抵着一张桌子,退无可退了。那三人见她无处可逃,更放慢了步子,皆露出一种猫儿戏鼠的得意之容。青妹左手已经扶了那桌子上,只觉桌面冷腻,原来手里已经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店堂里的人皆注目着他们,一时鸦雀无声,忽听“啪”一声,却是有人将筷子摔在桌上,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掌柜的,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就由着人欺负一个小丫头?”那二掌柜满头大汗,陪笑道:“丽姐,咱们这里只是饭馆子……”那丽姐拿了根竹签,一边戳着牙花子,一边说:“废话,你这不是饭馆子,难道还是澡堂子不成?你今儿倒给姐寻个搓背的来。”他一口又响又脆的京片子,逗得众人哄得一笑。那胖子已经知道此人是有意搅和,只见那丽姐不过四十出头年纪,長得眉清目秀,行坐四平八稳,一身青布蓝花衣衫,腰里胡乱拦着条青绸汗巾子,一只腿高高跷到椅上,露出脚上的千层底乌缎子布鞋,那模样似是那个富豪家主妇。虽生得眉目俊秀,两只眼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人,漆黑的眸子骨碌碌直转,一幅惫懒泼皮的样子。
  那胖子见是这样一个角色,哪里放在心上,双眼一瞪:“少管你大爷的闲事。”那丽姐嘻嘻一笑,唿的一声站起,指东打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胖子一左一右两个伴当,只听“砰砰”接连两声,皆已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那丽姐身形极快,出手利落,连使两个绊子,便已经摔倒两人,众人还未看清,他已经负手立在当地,仍旧是一幅笑嘻嘻的惫懒模样。那胖子本是旗下,已经瞧出这身法乃是“布库”,满语“布库”意为“摔跤常胜者”,满州子弟妻妾自幼皆习此术。那胖子哈哈大笑,挽起袖子道:“小兔崽子,也不去访一访,你大爷我是行伍出身,今儿就好好陪大爷我玩一玩。”。
  那丽姐听他出口伤人,眉头微微一皱,那胖子已经如一座小山直扑过来,那丽姐身形灵巧,一闪便已经转到那胖子身后,那胖子收势不及,哪里转得过身来。丽姐脚下一勾,又是一个绊子。那胖子摔了个嘴啃泥,狼狈不堪爬起来,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又扑上来。那丽姐身子一侧,那胖子已经撞在了桌子上,那些碗儿杯儿碟儿,乒乒乓乓摔了满地。赏月楼的二掌柜心惊肉跳,满头大汗缩在一旁,不住念佛。那胖子挣扎半晌才爬起来,直直瞪着那丽姐,却不敢再轻举妄动,过了半晌,方才咬牙切齿道:“你……你给我等着。”那丽姐朗朗一笑,拂袖掸了掸长衫上的灰尘,眉眼舒展开来,竟是十分桀骜:“大姐就在此恭侯大驾。”那胖子本还想撂几句狠话,一时竟被他气质所夺,张口结舌,只是顿一顿足,带着人跄啷而去。那丽姐举手扔了一叠钱给二掌柜:“拿去,赔你打坏的家什。”那二掌柜顿时眉开眼笑,上来打千儿请了安,又奉承道:“只有丽姐大仁大义最体恤人。”那丽姐哧得一笑,重新坐下,却又重新思量。
  青妹此时方上前曲膝行礼,低声道:“多谢丽姐。”那丽姐仍旧是笑嘻嘻的,目光在她身上一绕,她只觉得那目光锋利似刃,抬起眼来,却见她光芒尽敛,慢吞吞的重新掂了筷子挟了颗花生米,扔在口中嚼得崩脆,似是漫不经心的道:“既然要谢我,多少就得有点诚意。”
  青妹微微一怔,只得顺着他的话,答了一个“是。”
  那丽姐却笑容可掬,问文先生:“楼上还有没有雅间?”文先生隨道:“有,当然有。”丽姐拿起酒壶,就对着壶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酒,对青妹笑嘻嘻的说:“姑娘请。”青妹方寸大乱,怯声问:“敢问丽姐,要青妹去哪里?”丽姐仍旧一幅无赖样子:“姐我今天也算搭救了你,旁的不敢劳烦姑娘,请姑娘为我上楼去唱一曲,我照样付姑娘曲金。”青妹心中虽怕,但见他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不知为何,心里忽的一定,说道:“丽姐今日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只是琵琶已摔,改日小女子再好生为丽姐唱上几首,以助丽姐的酒兴。”
  那丽姐嗤笑一声,道:“刚才对着那三个乌龟王八蛋,也没见着你这样伶牙俐齿。”青妹脸上微微一红,咬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青妹清唱就是了。”那丽姐笑道:“爽快。”转头便对文先生道:“我们走吧”文先生引他们二人上楼上的雅间去。
  待进了雅间,丽姐四处瞧过,这赏月楼乃是老店,二楼雅间倒真的十分清净,唯向南开着一溜窗子,此时是夜里,从窗中望去,一条长街蜿蜒星星点点的灯火,热闹景致尽收眼底。丽姐点头道:“很好,很好。”又和文先生耳语:“不拘什么菜,拣你们拿手的炒两个来。”文先生答应着便下楼安排去了,丽姐却随手就去关上了门,然后将窗子一扇扇的关上,这楼虽旧,却是砖楼,极是隔音,雅间内顿时静得似掉根针都能听见,青妹心中慌张,只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那丽姐见她一双妙目,盈盈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显得十分害怕,禁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不要怕。”越是叫她不怕,她越是怕得厉害,往后退了一步。谁知丽姐却坐下来,依旧舒舒服服的跷起了腿,顺手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呷着,含糊不清的说:“唱吧。”她怔了一怔,一颗心却仍悬在半空,强自镇定,问:“丽姐想听什么曲子?”
  那丽姐挥了挥手,道:“就是你才刚唱的那首。”她似是一时没听明白,仍旧望着他,他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说:“就是你刚才只唱了一句的那首。”她此时渐渐的镇定下来,说道:“丽姐,真对不住,适才青妹失魂落魄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唱了句什么。丽姐如果不嫌弃,青妹唱支最拿手的《念奴娇》给丽姐听。”那丽姐笑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唱了句什么,那我就给你提个醒儿——夜寒漏永千门静,接着这句往下唱。”青妹请了个安,犹带几分怯意:“丽姐,这首诗是我娘所习的旧曲,我适才一时惶急,随嘴唱了一句,后头的我实在唱不好,请丽姐另拣支曲子吧。”丽姐微笑:“原来是你娘教你的,果然是体己曲子。”青妹不再作声,那丽姐又是哧得一笑,道:“只是一支曲子,你嘴里唱,我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听过就算,有什么打紧?”
  青妹道:“此曲我实实唱不好。”丽姐道:“既然你爱说话,不爱唱曲,那就将后头的词念出来我听听,也就罢了。”青妹心中忐忑,那丽姐端着盖碗来,呷了一口茶,似是毫不在意:“我丽姐是个隨和的人,就听着好听罢了,你唱给我听听,我也学不了,抢不去你的饭碗啊。”她语气俏皮,青妹只觉得她一双眸子晶亮,灯光下瞳仁儿黑得似最深沉的夜色,不知为何十分令人心安。得她相助,终究是觉得应有所酬,犹豫片刻,终于低声唱道:“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她声音清丽婉转,唱到最后一句的“月”字,余音袅袅,似叹非叹,极是惆怅动人。
  丽姐坐在那里,手里转着茶碗的盖子,等她唱到第二句,身子忽然微微一震,旋即坐在那里,只是纹丝不动,直到她唱完后,又过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青妹只觉得她目光怪异,那样子像是大惑不解,只管打量着自己,仿佛想从自己身上看出什么来。她到底心下有几分羞怯害怕,不声不响请了个安,道:“多谢丽姐仗义相救,青妹无以为报,但日祈丽姐此生康泰,青妹告退了。”
  那丽姐见她退后去开门,这才如梦初醒,道:“等一等。”语气已经十分客气:“姑娘谈吐斯文,必也是好人家出身。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府上贵姓?”青妹只答:“因贫寒入此贱籍,有何颜面提及家门,丽姐也不必问了。”那丽姐却甚是心急,脱口道:“那姑娘原籍何处可以说吧?”青妹怔了一怔,道:“是,小女子原籍江宁。”那丽姐搔头道:“江宁……”又问:“这曲子你是你娘教你的,她说没说过这词是谁写的?”青妹心中生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一味追问此诗,道:“我娘没说过这是谁写的。”
  丽姐哦了一声,似是更加困惑,青妹见他突然之间呆呆傻傻,心下害怕,正欲说话,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喧哗,极是吵闹。丽姐眉头一皱,道:“准是那三个王八蛋不服气,带了帮手来。”推开窗探头一瞧,却见七八个衣饰整洁的长随,他眉头皱得更紧,楼下长随中为首的那人一抬头,正巧仰面看到他探出半个身子,与他打了个照面。那人啪的将袖子一捋,就在那尘土地下跪了,高声道:“奴才给丽姐请安。”余下六七人亦纷纷跪下,不敢抬起头来,竟是恭敬到了极点。丽姐却大发雷霆:“见了你们还安个屁!是谁叫你们寻到这里来的?”
  为首那人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容奴才上楼来,向丽姐回话。”丽姐哼了一声,道:“上来吧。”那人又磕了一个头,恭声道:“谢丽姐的恩典。”他们一行人虽是长随打扮,但个个气宇轩昂,衣饰华贵,竟是倾城一等一的人家亦不敢攀比的豪门奢仆。此时留了两人在楼梯口,另二人把守二楼走廊,余下四人行至雅间之前,又留下二人把守门口,只为首那人进了雅间,先打了个千,恭声道:“奴才见过丽姐。”
  青妹见这丽姐竟有这样的气派,早就十分吃惊。丽姐神色颇为不耐,道:“不是早吩咐过,没事别来扰我。”家奴恭恭敬敬道了声“是”,却趋前一步,附耳对丽姐说了一句话。青妹本来觉得那丽姐人也隨和,此时却见她脸色一沉,神气凝重,竟有一种渊停岳峙的气势,霍然起身,吩咐家奴:“我们走!”家奴毕恭毕敬:“是。”那丽姐再不说一句话,大跨步直冲出去,家奴紧随其后,只听楼梯上步声急促,一行人已经疾步下楼。
  青妹呆立半晌,方才伏到窗前去看,只见那丽姐已经率着众家奴上车,路人避闪不及,在依稀的灯火里已经去得远了。
  丽姐一去不返,卖唱女一走了之,赏月楼受扰只好歇业,文君和小娘子在家闲聊......以书为伴,以情抒怀,游山玩水,甚是快活!
  她告诉我,说起来神乎。我陪美丽读完《丽姐传奇》,美丽笑过不停,似乎感悟到什么。美丽说:“一位南方朋友问:‘你知道北方的女人为什么没人疼吗?’回答说:‘不知道!’他说:‘不会撒娇,不会嗲!女人比男人还能干,人家江南小女人喝了点酒,娇滴滴梨花带雨的样子。再看看你们北方的女人,如果喝了点酒,那是一个策马奔腾,就跟土匪下山了似的,要不就跟梁山好汉似的,没喝酒前她是北方的,喝完酒后北方是她的!’”
  美丽笑着说:“可我这能干的北方女人怎么这样没神气呢,除了没人疼,浑身哪都疼!”
  美丽她真明白了,她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不能怨别人,只能怪自己。一个人,要有强大的精神内动力,方显精神。才能超越岁月的侵略,走出别样的风采。她之走路不是一阵风了,而是老太太步伐,说话,又粗又沉,不再是轻扬,顺畅,有激情。下决心要改变自己。
  她意味深长地告诉我:“想想自己,不知哪一天也会是这个样子吗?如果哪天走路也这样慢腾腾了,最好精神状态不要这样低沉。还应当满面春风。像你这样,笑得灿烂,笑声爽朗。像你一样,年岁大了,仍然春风满面,诗兴盎然,文思泉涌。做个超级老太太!”
  她说:“真羡慕年纪已老,精神矍铄的人,照样气质美好,神采奕奕。但愿自己能够做到。尽力去做到这样。一个人要保持童心!有你陪着我,咱们精神不会老去,有你的诗情画意,咱们不会精神萎靡不振,咱们会在江山里娇艳。争奇斗艳,永远绽放馨香。有目标,不达目标,不罢休。咱们有事做,有趣享,江山无限美,曙光在前头。”
  山里风听山里红讲述这则《丽姐传奇》的故事,看到了人生青春易逝、年华易老是不可抗拒的规律。当美丽走路缓慢时,认为自己是老了,朋友也看出她不再往脸上抹东西,不再喝亚麻籽油,显出了点老态。朋友提议美丽看《丽姐传奇》,美丽看过有所感悟,人老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好的精气神。保持良好的精气神和一颗童心,永远都会神采奕奕。故事围绕美丽这个人物展开叙述,情节充满了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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