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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老街

作品名称:《印象老街》      作者:丹水元平      发布时间:2017-03-20 21:45:29      字数:5371

  (七十)
  
  母亲在我一生中,对我的影响最大。
  她的勤俭持家,始终如一持续到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她的一心为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我们老街是有口皆碑;她慈善的心肠,不仅撞击着儿女们的心房,更影响着老街的四邻街坊。
  每当我闲暇无事,翻翻以前的老相册,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我极大地兴趣:
  一个木阶椅子上坐着个婴儿,那小孩头戴黑色的碎花鸭嘴帽,圆圆的、细嫩的、白净的小脸,一脸灿烂。身穿黑底白花上衣,灰黄色的叉叉裤,一双小脚穿着一双花布鞋。木阶椅右边站着一位修长的个儿,满头黑发,扎着一对长辫子以臀部并齐。瓜子脸型,浓黑的眉毛像两片柳叶粘贴在额头下方,乌黑的眼睛放射着青春的活力,鼻梁很挺,嘴巴略带微笑。右手自然下垂,左手搭在小孩的肩上。
  凝望着照片上母亲的身影,追忆母亲给我们留下的桩桩件件的往事,震撼着我的心灵,叫我痛彻心扉,潜意识地深深自责,填满了我的整个心房。
  我傻呀!母亲让我们到贺家坪,我就顺从地去了。早知道这是母亲弥留人间的最后时刻,说什么,即使打死我,我也绝对是不会去的。我是一个不孝之子,连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却远在他乡,这是我一辈子就不能原谅自己的,至今在我内心深处,常常还泛起波澜,自责不已。
  先就来追述一下母亲的勤俭持家吧!那个时候是大集体,老街上所有家庭,生活水平都很差。吃得是红苕,连筷子转弯的地方就没有,上顿下顿的白菜、大萝卜,有时甚至无盐无油,就是与清水一锅煮,喝得是白开水。
  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母亲省吃俭用。集体分给的一点玉米、稻谷之类的粮食,平时都舍不得吃,只能在逢年过节,我们全家才能享用一下。大多都是省下来,一旦家里来了客人,那我的母亲就会毫不吝啬。我也经常掐指算呀算呀,希望家里经常有客人来。只有这样,我们就可以打一顿牙祭,饱餐一顿。
  我们家,亲戚还是比较多的。仅爸爸那边,就有五姊妹,还有十多个外甥侄男侄女,外加妈妈后家姊妹四个,无论是大小姑妈、姑爹,舅爹、姨妈、姨爹,还是这些侄男侄女一来到我们家,妈妈都是把家里平时省下来的最好的食物倾囊而出,肉酒肉饭的好生招待。特别是爸爸那边的亲戚都住在宜昌城市里,也特喜欢往我们家里跑,有时一住就是好几天。等他们玩好了,屁股一拍走后,就苦了我们全家大小。
  怪不得,后来城里的姑爹、姑妈,外甥侄男侄女,一说起死去的哥嫂、舅爹、舅妈就夸赞起他们种种的好来,母亲的热情好客,深深的存留了我的幼小的心灵之中。
  母亲一心为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是母亲一直以来的秉性。
  每天清晨,太阳还没从东方的山头起窝,母亲就挑着一担大水桶,穿梭在饮食服务部与百头养猪厂之间的老街上,等挑完潲水。回到猪场,她又安排猪场其他成员,剁猪草、整理猪场室内外清洁卫生,打扫猪栏圈、清理猪粪便。如果碰到母猪下幼仔,母亲有时守候在母猪的身边,寸步不离。
  在养猪行业摸爬滚打了十几年,颇多感慨。尝过了养猪的酸甜苦辣,在心中留下了深深地烙印。
  说起来还真有一段故事呢。那天早上,母亲从饮食服务部,挑回了一担潲水,正准备再次出去挑潲水,突然想起了猪场有几头母猪要下猪崽了,不放心。把已经挑上肩的扁担、水桶放下,直奔猪栏圈去查看查看。
  只见一头母猪拖着一大肚子小猪娃,把猪窝周围的干草,一点一点的衔到窝里,这是母猪快生小猪娃的前兆。妈连忙喊另外一个饲养员:“快在西头仓库库房把那些枯草抱过来,铺垫好,母猪快生猪娃了。”晚上,母亲与那位饲养员一起守着临产的母猪一夜没合眼,直到十二个猪娃安全地来到世上,她才放心地离开猪圈。
  每年的十冬腊月天,不管刮风下雪,母亲每天都早起晚睡,烧猪食、垫猪圈。手冻肿了,脚冻裂了,眼熬红了,但她从未叫过一声苦。
  第二天早上社员们上工时,全队的人都跑来看集体养猪场的小猪娃,真象是看稀奇的。有的说:
  “这个母猪巧,第一胎就生十二个!”
  有的说:
  “巧什么?虽然是头胎,但它的年龄可不小了!”
  还有人说:
  “喂猪不巧,干窝食饱!还是饲养员选得好。”
  你一嘴,我一舌,说得我妈心里甜滋滋的。猪娃刚满月,就长得个个象冬瓜。
  那时,我高中刚毕业。公社农科所又安排我分管副业及多种经济方面的工作,其中百头养猪厂也由我负责管理,在管理猪场时,从母亲那里学到了养猪方面的不少知识。
  在仔猪出生时及护理方面,我母亲根据她多年的养猪经验,总结出了易记的顺口溜:“小猪出生擦干身,口鼻黏膜速去掉。断脐剪牙应消毒,此刻保温很重要。产程延长需助产,催产素用有必要。剪去指甲手消毒,万不得已用手掏。尽快让其吃初奶,初奶之中抗。”
  还有她通过在具体饲养中,通过平时观察所总结的:
  “乳猪哆嗦身瘫软,尖叫呕吐黄稀便;神经症状似坐犬,体温高烧汤指尖;小猪瞪眼赛癫痫,口流粘涎水涟涟;中猪磨牙烧又喘,精神萎靡食欲减;便结似球排粪难,小便淋沥赤。”
  “仔猪白痢脱水快,大肠杆菌在做怪。遇到情况不要慌,庆大环丙来帮忙。止痢消炎早治愈,巴氏杆菌守护神。守护呼吸道大门,偶尔也来把祸闯。咳嗽消瘦还死亡,氟苯强力显神威……”
  “猪发情,吼吼叫,光喝水,不吃料。人进圈,身边靠,拱圈门,又啃槽。阴户肿胀象红桃,躁动不安真难熬。跳猪栏,往外跑,千万记住门关好。配种早,产仔少,什么时间配种好。手按腰,两耳竖,赶快配种莫延误”
  ……
  从母亲身上,我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尤其是具体的操作经验。
  母亲有一颗慈善的菩萨心肠。记得有一次,一位过路的客人,因身无分文,住不起“饮食服务部”的客房,直到天黑了,还没有一个落脚休息的地方,母亲又听那个年轻的女顾客说,她是乐园公社的人。一听到乐园公社,牵动了母亲的神经,母亲解放前曾经在那儿做过“童养媳”,对那个地方记忆很深刻。于是,母亲把那个女顾客带进我们家住宿,并烧火做饭,照顾的妥妥帖帖。晚上睡觉,听她说她胆子很小,并在她睡觉的床头墙上挂一把火铳,枕头下给她放一把大剪子。
  你看,我能有这么一个品德高尚的母亲,给我做表率,使我感到骄傲和自豪。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伴随着我直到永远永远。
  
  (七十一)
  
  父亲是抗美援朝的一位老兵,曾经参加了举世闻名的“上甘岭”战役。
  就在我儿子大学毕业后,回家的一天晚上,他向他孙子讲述了“上甘岭”战役的真实情况:
  因一场战争,上甘岭让世人知晓。
  父亲,曾在上甘岭浴血,却甘愿平淡生活。
  回忆起60多年前抗美援朝战争岁月,精神矍铄的他显得异常兴奋,脑海里萦绕着枪林弹雨的难忘场面,平时有些木讷的他,话语也变得滔滔不绝,思绪又把他拉回到那硝烟弥漫的战场。
  父亲所在的部队驻守的五圣山,到处弥漫着战争的气息和硝烟的味道,让他身感肩负的重大历史使命。
  他,满脸严峻,双眉紧锁,说到难忘处,两眼就像喷射出了一团团火焰。他说:
  “他们所在的班隐蔽的整个山头,到处可见的是一排排的坑道,一排排紧紧相连,最深处有20多米,像打地道一样。”
  父亲回忆说,敌人有飞机、坦克、大炮,装备精良,志愿军们只能拿着苏式武器与联合国军交战,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坑道是抵御敌军猛烈炮火最有效的方式。
  战火无情,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炮火一波又一波如雨点般砸向志愿军驻地,整个山头顿时尘土飞扬,瞬间变成焦土,山包如刀削般整整刮掉1米多。躲在20多米深的坑道深处,父亲仍然能感受到巨大的冲击波,内心忍受着一阵阵的震颤,山崩地裂般让人眩晕,心都快被震碎了。
  他接着又说:
  “有一战友还没来得及躲进坑道,便被炮弹冲击波活活震死了。”说打这里,父亲眼里噙满泪花,久久凝视,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历史中。
  抵御了猛烈炮火的坑道,消耗了敌人无数的弹药,被敌人神奇地称为“无底洞”。
  他又说:
  “两个山头的火光犹如白昼,炮声如雷持续了一整夜,到处是志愿军的遗体。”战争的惨烈使他仍历历在目,终身难忘。作为第二梯队的他手摸着枪,闭目聆听着炮火的声响,回想着一瞬间便失去的战友,脑海里浮现着家乡“丹水”的山山水水,心情很淡然:
  “根本就没想着会活着回来!”
  “联合国军的飞机在低空盘旋,坦克霸道地行进,炮弹肆无忌惮轮番攻击着志愿军驻地,阵势相当激烈。”
  他回忆着,上甘岭是重要的战略要点,是敌我双方的必争之地,在你争我夺中,上甘岭轮流被敌我两方占领,志愿军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抗美援朝的使命。
  他说着说着,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1952年10月15日晚,他所在的连队接到命令,反击白天被联合国军占领的597。9和537。7高地,夺回失去的阵地。
  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采取“羊群”战术猛烈进攻,枪林弹雨没让志愿军们退缩和害怕。背着苏式转盘枪和300发子弹,身揣手雷的戚成富,随部队夜行军对敌军进行了猛烈的回击。
  “敌人有好武器,根本就不担心志愿军的‘痞火药’,连坑道都不挖。”他说,敌军飞机、坦克、卡宾枪、汤姆式冲锋枪的威力让志愿军们兴叹,志愿军便采取夜袭。
  “我举着苏式转盘枪,见到有发出火光的地方就扫射,只想早一点把阵地夺回来。”交战激烈,炮火凶猛,震耳欲聋,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志愿军们借助火光一步步前进,一片片的倒下,又接着再上。看到战友一个个在自己身边倒下,父亲根本就没想过会自己会活下来。苏式转盘枪有效射程只有200米,为消灭掉更多的敌人,他只身顶着敌人密集、猛烈的炮火不顾一切勇猛地冲向敌营。
  16日凌晨5点左右,敌军用几十架飞机进行了“地毯式”轰炸,一枚炮弹落在了父亲身边,冲击波将正在冲锋的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被炮弹皮击中的头部一阵钻心的痛,但他忍着伤痛不下火线,顽强坚持到战斗结束。历经50多年,他的头,经常隐隐作痛。
  一晚上的战斗,父亲所在的3排7班仅剩下了自己在内的2个伤兵。惨重的代价,换来了失去的597.9和537.7两个战略要地。而指挥这场战斗的最高长官,就是赫赫有名的解放军高级将领、上将、国防部长,时任15军军长秦基伟。”
  他对孙子说,看他能不能都记下来,以后写进书里。还特别嘱咐他孙子能不能帮他寻找在那次“上甘岭”战役中存活下来的那个姓向的战友。他是长阳前河一带的人,具体是什么地方的,由于时间太长了,他也记不清楚了。
  后来,他所在的部队回国后,整体复员被全部安排在大西北的陕西西安、宁夏、甘肃一带。
  1962年初夏,他拒绝单位的再三挽留,响应党中央、毛主席“全党大办农业”的号召。毅然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家乡。
  那个年代,挣钱、吃粮靠工分,家里零用全靠私养的几只大母鸡下蛋来解决。本来我们家里养得母鸡本不多,母鸡每下一个蛋,母亲都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要不然又让父亲“偷”走,换酒喝了。
  全家人买个盐、火柴、打点菜油,还有其它的家庭生活的一应开支。原先,母亲把鸡蛋放在一个“瓷坛”里面,好几次,等母亲准备拿鸡蛋去供销社买了,换回点食盐、火柴之类的,她揭开瓷坛盖子,左查右找就是不见瓷坛里鸡蛋的影子。好几次问父亲,父亲生死就是不认账:
  “我怎么知道你瓷坛里的鸡蛋呢?”父亲抵赖,矢口否认。
  “难道鸡蛋自己长脚了?”母亲疑惑不解。
  母亲也懒得与父亲争执,以免相互伤了和气。她只在心里想,鸡蛋这样放着不是个事!往后要放到父亲寻不到的地方,看他这个“酒鬼”还用什么去换酒!
  父亲,年轻时并不喝酒,自从参加了“抗美援朝”,在“上甘岭”战役被美国的毒气弹熏了以后,就嗜酒如命。后来复员后,被组织上首先安排在古都西安工作,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听他们时常对我讲
  “你个伢子,还是吃西安粮,喝西安水孕育的呢!”母亲曾对我说。
  “孕育”什么意思?我还小,根本都不懂。当时听他们这样说,我只是眨巴着小眼睛,向听讲古的。
  母亲在西安怀上我的时候,正是国家极端困难的时期,市场物资匮乏,就是拿着钱,买不到要买的东西,即使能买上,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能买到的。
  曾经听母亲对我说,那时我还在她的肚子里,她们在西安住在五楼上面,为了能吃上一个包子,天不亮就下楼去买,整整站了一天队,直到下午日头偏西,家家户户电灯都亮了的时候,才买的一个包子。怪不得后来西安选举街道委员会主任,整个街道居民都投票,选我母亲为居委会主任,她坚决不从命,再后来犟着回到了老家——长阳。
  就是这次买包子,使母亲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大城市有什么好?还是乡里好,乡里人活得清闲、自在,用不着买个包子还排队,排一天到晚的对,还难得买上。
  从那次鸡蛋毫无缘由的就不见踪影之后,母亲就自个儿在心里思忖,家里“巴掌大”个地方,放那里才不让那个“酒鬼”发现呢?她思来想去,瞅准了床脚下的鞋子。对,就把鸡蛋藏在床底下不打眼的鞋子里。保管他难找到。
  主意已定,后来母鸡每生一个鸡蛋,母亲就把鸡蛋小心翼翼地藏在鞋兜里。一次、两次、三次……母亲都如愿以偿,没出任何破绽。
  但是,母亲的这个秘密还是被父亲发现了。一次,父亲酒瘾发作,又在房里翻箱倒柜,所见的地方都找遍了,点亮煤油灯四下寻觅,无意中他望见床底下的一双棉鞋里,胀鼓鼓的,觉得有点异常。他放下煤油灯,用手在床底下去摸这这支棉鞋,五个鸡蛋倒是找着了,不过,抹黑用手去拿鸡蛋,不小心打翻了“夜壶”,发出了一阵尿骚味,熏得他眼泪直塞,呛得他喷嚏不断……
  这件事情,后来不知怎么传到外人耳里了。也许是祖母讲话不注意,给走漏了风声;也许是母亲把这件事讲出去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我也难得去考究。
  不知过了好多年,父亲“偷”鸡蛋,换酒喝,弄翻“夜壶”被当地人作为一个笑料,在闲谈时还津津乐道的编讲着……
  至于,父亲曾经对他孙子的嘱咐,把他在抗美援朝参加那场惨烈的“上甘岭”战役的故事编进书里,今天就由我来代笔,了却他生前的这个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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