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之恋（十一）

　　李颖被老驴头家的一头拱倒在地上，发出惊慌的呼救声。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李颖拉起来。但是李颖哪里还有站的力气，脸色煞白，一股鲜血已经从裤脚渗透出来。来不及多想，几个和李颖走得比较近的妇女一面抬着李颖往公社医院跑，一面找人赶紧告诉韩庆林，让他抓紧去医院。
　　韩庆林闻听李颖受伤了，大惊失色，慌里慌张的来到医院，李颖已经被送进产房了。几个护士也紧张地来回穿梭，更加增加了紧张的气氛。韩庆林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的样子。不一会儿，一个护士跑出来，问谁是0型血？大家互相望了望，谁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我是的。”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应声而出。大家赶紧仔细观察，才发现是一个背着绿色书包的解放军站在面前。还没有等到大家回过神来，护士已经领着那个战士进入产房了。韩庆林也想随着进入，被护士一把推开，“啪”的一声关上了产房的门，差点就碰到了韩庆林的鼻子。
　　几个送李颖来医院的妇女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诉说着老驴头家的不是。韩庆林则关心李颖的安危，在产房外来回踱着步子，已经是一脑门的汗珠了。终于产房传来了一声啼哭，婴儿出生了。韩庆林面露喜色，搓着双手，更加的不知所以了。那个进去的军人被护士搀扶着从产房出来了，显得很虚弱的样子。绿色的军装已经敞开了，露出像大印一样的标识。韩庆林赶紧走过去，双手紧握着那个战士的手，嘴里喋喋不休的感谢着。
　　“谢谢你啊，解放军同志，太感谢了……”韩庆林一直握着战士的手，场面十分尴尬。
　　“不用谢，赶巧了，我正好来医院检查的……”那个战士挣脱出一只手来，面带笑容。
　　“你是哪个庄啊？”随行的妇女好奇地插了一句话。
　　“噢，三村的。”那战士很响亮地回答。
　　“姓什么啊？”那妇女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姓何。”那战士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回答着。
　　“那叫什么啊？”那妇女兴致盎然起来。
　　“这……”战士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你想给人家说媳妇啊？”另外几个妇女见状，赶紧过来打圆场。
　　“我老婆怎么样啊医生？”正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的时候，李颖已经被护士推着出来了。韩庆林顾不上感谢战士，赶紧冲上前去，问起李颖的安危来。
　　“放心吧，母子平安！你可要好好感谢那个解放军战士，幸亏人家，不然可就麻烦了。”那护士一边推着李颖往病房走，一边数落着。
　　“那是，那是，要感谢，要感谢的……”韩庆林忙不迭的回答着，众人也随着进入了病房。
　　“哎？孩子呢？”等把李颖安顿下来，韩庆林才突然想起孩子来，赶紧问护士。
　　“你老婆是早产，孩子在观察室呢，放心吧！”护士安慰着韩庆林。
　　“生了个什么？”一旁的妇女插话道。
　　“女孩”护士见安排妥当，回答完就出去了。
　　“女孩啊……”韩庆林这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自语，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这下好了，嫂子生了五朵金花！”妇女们打趣起来。
　　“我这是什么命啊……”李颖不由得一阵叹息，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安慰起来。
　　“男孩女孩一个样，再说咱还能再生呢，是吧，别生气了，不然会没有奶水的。”一个妇女安慰着李颖。
　　“都怪老驴头家的那骚货，差点害了玉梅娘的性命！庆林回去可不能轻饶了她！”几个妇女七嘴八舌的打着抱不平。
　　“没有事就好，没有事就好。谢谢大家伙了。都怪忙的，赶紧回去吧。”见李颖已经没有事了，韩庆林安慰不少，就安排众人回去。
　　“又是女儿，可咋办啊？”见众人都回去了，李颖朝韩庆林发着牢骚。
　　“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呢，很好的。”韩庆林安慰着李颖。
　　“该怎么向她爷爷交代啊！”李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没有事，我去说，放心吧！”韩庆林柔声安慰起来。
　　“唉！我是不是没有儿子的命啊！”李颖一脸的无奈。
　　“什么闺女儿子的，都一样，平安就好！”韩庆林极力安慰着李颖。
　　“你歇着吧，我先回家看看再说。”见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韩庆林决定先回家看看再说。
　　“生了个什么？”回到家里，迎头碰见韩老头，韩老头紧张地问起来。
　　“生了个闺女。”韩庆林嗫嚅着。
　　“唉！……”韩老头一个半转身，头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
　　“没有事，爹，别着急，还能再生的……”韩庆林跟在韩老头身后，安慰着。
　　“再生也不一定就是个儿啊！”韩老头一颠一颠地进了屋。
　　“幸亏一个战士，不然娘俩可就完了。”韩庆林赶紧把被人救助的事情告诉韩老头。
　　“那赶紧打听打听人家，好好谢谢！“韩老头闻言，立即吩咐韩庆林。
　　“问了，说是三村的，姓何。“韩庆林像汇报工作一样。
　　“叫啥名字啊？“韩老头不耐烦起来。
　　“这个没有问，人家好像也不想说。“韩庆林一脸的无辜。
　　“赶紧去，赶紧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可不能欠人家的。”韩老头快步走到鸡窝前，将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捉起来，用麻线绑好，递给韩庆林。
　　“再秤2斤点心，快点去打听一下，好好谢谢人家！”韩老头从腰包里翻出几张卷曲的毛票，塞给韩庆林。韩庆林接过钱，一手拎着老母鸡，就朝三村去了。
　　几经打听，总算找到了那个军人。原来人家是回家探亲的，正好遇上了。
　　“这点事情不值得一提，你看你还当成大事情了。”那军人显得很豪放。
　　“可不是小事情，没有你大人小孩可就都没了。”韩庆林十分诚恳地答谢起来。
　　“我叫何文亮，以后有事情就来我家找我。既然遇上了，也算是缘分。”何文亮爽快地介绍着自己。
　　韩庆林拎着老母鸡回来了，把韩老头气的不轻。他哪里知道韩庆林的老实厚道。何文亮坚辞不受，在韩庆林看来，要是再给人家就是让人家难受的。韩庆林天生见不得别人难受，更不会去思考究竟人家是真的假的。生来如清水一般的人儿，哪里会明白人世间的俗套？韩庆林只是觉得何文亮是个好人，自己一生都会记得人家对自己的好，在适当的时候一定会好好报答人家的。既然何文亮不要东西，那就拿回家吧，何必给人家添乱呢？韩老头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为自己养了一个老实儿子而暗自神伤了好一会。
　　老驴头家的见自己闯下大祸，吓得也不敢出声，见人们忙着照顾李颖，赶紧找了个空挡悄悄溜走了。回到家，自知理亏，也不敢和老驴头说什么。这老驴头姓朱，原本有名字的，因为长着一张长脸，社员们就老驴头老驴头的叫开了。渐渐地就忘记了他的名字。老驴头是家里唯一也是最小的儿子，被父亲宠着，不让干活。所以年龄大了也不会干庄稼活，再加上成份不好，也就很难找到媳妇。直到30多岁，才让自己的妹妹和邻村的一户人家换了个媳妇。所谓的换亲，就是都有儿女的人家由于家境不好，不能给孩子说上一门亲事，只好寻着有儿女的同样的人家交换，这样的换亲大多数都是女人吃亏，很难摊上一个自己中意的男人。老驴头的媳妇比老驴头小十几岁，嫁过来以后自然十分不乐意，但是为了给哥哥娶上媳妇，不让娘家人断了后，也只好认了。老驴头自然十分欢喜，处处让着媳妇，由着媳妇的性子来。由于成份不好，在外面这老驴头媳妇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好在家里拿老驴头出气，整天在老驴头面前絮絮叨叨的，老驴头也只好撂一只耳朵给媳妇，由她去了。
　　“怎么了？你好像惹事了？”老驴头看到媳妇心神不定的样子，赶紧询问起来。
　　“你别管，没有什么事！”老驴头家的知道告诉丈夫也没有用，弄不好又要落一身埋怨。
　　“咱出身不好，没有势力，你少在外面招惹人家！”老驴头还的不放心，又回头嘱咐了一句。
　　“你有完没有？我的事你少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驴头家的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老驴头一看这动静，知道老婆又惹祸了。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叹一口气，取开门，来到大街上。他想打听一下，看看老婆惹了什么祸。
　　不一会儿，老驴头就回来了。老驴头家的见男人回来了，赶紧迎上来，小心翼翼的问起来。
　　“外面怎么样啊？玉梅娘怎么样了？”老驴头家的陪着一百个小心问起来。
　　“都是你惹的好事，人家差点就没有命了！真是的！”老驴头一肚子火气。
　　“那能怨我啊？谁让她多管闲事的？死了也不能怨我！”看老驴头的神色，知道没有事，老驴头家的立即有了底气。
　　“赶紧拿几个鸡蛋去看看人家，别伤了和气。”老驴头动了恻隐之心。
　　“要看你去看，反正我不会去的。”老驴头家的头一仰，进屋去了。老驴头见说不动老婆，只好提着篮子，来到鸡窝前，把鸡窝里几个刚刚下的鸡蛋拾进篮子里。又回屋想再拿几个，被老婆一把夺了下来。
　　“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看她能怎么着我，哼！”老驴头家的气势汹汹起来。老驴头当即软了下来，在老婆面前，他怎么也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