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还在小日本来长春那咋，也就是“九·一八”的炮声后，长春城变成了伪满洲国首都——新京。继后，小鬼子在上坡村西北拦下小沿子河构建个净月潭水库，俗称“水源池”，供水给长春城。为防水土流失，在净月潭周围将原本分散的林子通过补栽树苗给连接了起来，形成日后的茫茫林海。上坡村宛如仙境坐落其间，环境优雅，别具洞天。
　　还在之前，长春城内一向姓商业大户，一是讨厌进来的小日本。二因年事已高躲避城里的喧嚣，兑掉几处商号，把剩下的财产分给三个儿女。来到早就看好的上坡村，兴土木，建了个四合院颐养天年。此后，这上坡村便名声在外，因离城不远，向家又是商界大户，来上坡村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加之村子特殊的地理环境，一些与向家有经济往来的商贾名流也不断来向家领略其村子的独特风光。当然，不乏有日本商人主动前来光顾上坡村的。因上坡村的“上”字与“向”字谐音，来上坡村去向家的人便把上坡村误读为向坡村。渐渐的向家的来函，邮件也就标上向坡村了。时间一久，部分村里人也顺称向坡村。可老一辈和多数男性坚决反对这一称谓，尤其是沈冬青更是坚决……
　　沈冬青这一走就是半年多，这半年多来有许多沈冬青抹不去的惨痛记忆，尤是昨晚那血腥的屠杀，还有山田那极富欺骗性的讲话，仍历历在目。惨痛的场面仍令他心惊胆颤……　　
　　小鬼子的哨兵像一尊尊死神的雕像伫立在秘密工程四周的山上。秘密工程在戒备森严的守护下几近竣工。前后两期被征招来的二百多名的劳工最后的发落，成了时下工程守备队长山田少佐最为棘手的问题。尤在工程前山田就接到上峰：除了守备队和日籍工程技术人员外，凡进入工程的支那人，只许进不许出。待工程竣工后就地发落的命令。
　　现今山田见几近竣工的工程闲置多半劳工，便想到上峰就地发落劳工的命令。山田踏遍工程周围所有地段。最后选中了大山工程出口右侧一空旷地带作为发落二百多名劳工的坟墓。山田命令属下召集劳工做工程即将竣工的总结训话。
　　劳工很快就集合完毕。
　　劳工总算盼到快与久别的亲人团聚了，个个翘首期盼。可有的劳工确怎么也兴奋不起来。这是秘密施工……劳工闻言茅塞顿开，一个个屏住呼吸等待命运攸关时刻的到来。
　　气氛异常的紧张，仿佛整个山谷的空气都在凝结。
　　“嗨！嗨！”叽哩哇啦的几句日本话划破了宁静的山谷。几个日本军官从刚刚施工完的大山洞口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山田少佐来到劳工队伍前停下，一改他以往的狰狞面目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向劳工挥舞戴着白手套的手，用生硬的汉语说：“工友的辛苦了！一年来，你们的远离亲人，来到这里和帝国共建满洲繁荣。体现了中日亲善，五族协和，也是我大日本帝国与你们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见证。当然你们都是满洲帝国的子民，是在效忠你们的皇上。为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们大日本帝国同为你们的满洲帝国出力。我知道一年来你们都很辛苦，也想念家人。虽说工程接近尾声，可总体工程还不算完，所以你们还得再辛苦几天，留下少部分人继续施工，多数人去挖一个蓄水池。等把蓄水池挖完皇军就把金票发给大家，你们就可以回去和亲人团聚了……”
　　听了山田这番话多数劳工仍然质疑，这蓄水池挖完了还能不能再干别的什么？然而，有些劳工却不以为然地说：“十八年都等了，还在乎这十八天，大家卯足劲再干它几天。”突然从劳工内又惊传出：“挖蓄水池是劳工在自掘坟墓。”
　　沈冬青似乎有同感，他听出这放话的人就是那个曾多次主动想接触自己的肖姓汉子。尤其当他听到事后小鬼子要发给他们金票，沈冬青则更加坚信不疑，这是小鬼子的骗局。因为他十分清楚那金票可不是谁都能握有的。记得一次他进城卖山货，就见一同胞拿出金票买他的山货，恰巧被一路过的宪兵看到了，不由分说就把那个人抓了。后来经向家证实，满洲人是不准持有金票的，尤其是满洲的下层人。毋容置疑，发给大家金票一定是个骗局。以前听李中和讲，肖姓汉子曾说过：“恐日后小鬼子要杀人灭口。”当时他也没去多想，也是自己不想招惹是非，只求平平安安干完这一工程尽快回家和李中秋成亲。可冷静下来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沈冬青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冷战……
　　“这次招工是因为你们满洲人修建的储备仓库人手不足，需要补招一批民工，你们去了还能挣很多的钱……”沈冬青一听就知是谎言。小鬼子说是招工，实则是在拉夫。小鬼子专挑身体好的青壮年，一经被选中，就要照相详细登名造册。不止如此，还要村里的大户联名担保，意在防止选中的劳工私下逃走。至此被选中的人就失去了人身自由。沈冬青等被鬼子武装押解到新京火车站东侧的小广场集结。继后，就集体登车来到这深山老林和先期到达的劳工挖山打洞干苦力，这一干就是半年多。期间劳工吃不饱，睡不暖，甚至是衣不遮体，尤其又赶上个冬季，饥寒交迫不说还得起早摸黑去刨山挖洞，备受折磨。
　　尤让人不能容忍的是，施工中有的劳工稍有差池，轻则就是一顿子皮鞭，被打的皮开肉绽。重则劳工就被活活的打死。更有甚者小鬼子有时竟然放出狼狗去撕咬被视为违规的劳工。有的狼狗甚至从劳工身上撕扯下一块块血淋淋的肉，情形惨不忍睹。工地有个鬼子工头，也就是监视劳工干活的日军小队长叫早川，对劳工残忍至极。一天傍晚正在收工，一劳工因内急匆忙奔向工地一隐蔽处，恰巧被赶过来的早川看见，他追着喊道：“哪里跑？”那劳工听到喊声停下示意内急。可早川不容分说上前挥刀便砍。随着刀锋的起落，劳工的右手被砍了下来，霎时鲜血四溅。劳工疼痛握紧右臂蹲了下去。早川仍怒气未消，逼着劳工拿起断手向众劳工走去。早川面向众劳工挥舞着仍在滴血的佩刀：“谁再想跑这就是下场。”说着挥刀又向劳工砍去。刀光一闪，劳工的头瞬间滚落一旁。只见无头的尸身挺立了许久，才慢慢得倒了下去……劳工面对大发淫威的小鬼子敢怒不敢言，心里都盼望工程早些结束，离开这个魔窟和家人团聚……
　　自打劳工被小鬼子骗来工地，他们就没把劳工当过人。劳工受尽了苦难不说，上工、下工，甚至睡觉都有荷枪实弹的鬼子兵警戒和看守。尤其一次一工友无意越过小鬼子设定的警戒线，鬼子兵不容分说举枪射杀了他，随后拖去喂了狼狗。情形之惨，令人发指。此后不见有人再越雷池。看情形小鬼子动杀机是迟早的事。此后，沈冬青对鬼子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再看这神秘的工程，挖山打洞，下药，引爆，动用了大量的钢筋水泥。洞内除建有宽大的空间，还设有走廊和不同大小的房间，坚固得很。这哪像普通的仓库。难道真的是传闻所说这里是什么秘密基地？既然是秘密，小鬼子就不可能让外人知道？沈冬青越琢磨越觉得可怕。尤其以前在村里他也常听从城里来向家的人说，自打小鬼子进了东北，就没少屠杀中国人。
　　沈冬青记得是“9·18事变”的炮声拉开了小日本侵略东北全境的序幕，随即东北全境沦陷，关东人民陷入了苦难深重的殖民统治，至此杀戮不断。不甘屈辱的东北人民，纷纷举起抗日大旗，组织大大小小不同形式的抗日队伍去抗击日本侵略者。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尤其尤是面对侵略者。1932年9月15日率先组织起来的“辽宁民众自卫军”第一方面军分三路。对掠夺我煤矿资源，而盘踞在抚顺煤矿的日本探矿防备队予以沉重的打击。壮我民族志气，灭小日本的威风。遭到打击的侵略者认为平顶山村，栗家村和千金堡的村民在自己的军队经过时，没有向他们报告，便以“通匪”为由，决定血洗这三个村子。第二天上午日本守备队，宪兵队，警察署和碳矿守备队几百人将平顶山村团团包围，骗其说是给村民照相，把村里老少妇孺3000余人尽数驱赶到村西平顶山下沟里，接下来丧心病狂的小鬼子对村民用机枪扫射，刺刀挑，军刀砍，进行血腥的屠杀，不留一个活口。屠杀进行了近三个小时仍不足以泄愤。两个小时后，又将屠刀对准了离平顶山村较近的栗家沟和千金堡，将200多村民尽数杀害。也就是来向家人所说震惊中外的“平顶山惨案”。此后，小日本大开杀戒，乱杀无辜。尤对在建的一些秘密工程，一经完工，劳工无一例外，少则几十人，几百人，多则上千人被集体屠杀，不留一个活口。真是天良丧尽，可恶至极，没一丝人性。
　　沈冬青前思后想肖姓汉子此间再次放出此话不是没有道理。好在沈冬青有心计。利用施工中的空隙，详细查看过施工现场的周围环境。工地四面环山，山上生有稀疏的落叶林，山与山连接平缓，视线极佳。尤其又在山下布设铁蒺藜别说是人，即便是只猫，也逃不脱小鬼子和哨兵的视线。加之缓坡尚有一定的高度，是防止劳工逃跑极佳的天然屏障。不止如此山上还设有哨卡和流动哨，壁垒森严。出山口不仅设有拦车网，还增设双哨。尽管施工现场西侧生有矮树丛，也仅仅是一条窄窄的阔叶带。可特设有哨卡，也不适合劳工出逃。这更证实了肖姓汉子放出此话的道理。小鬼子选此处秘密施工必是十分秘密的工程。为了保密恐也是费了一番脑筋的。施工现场除了高山、铁蒺藜就是小鬼子的机动哨和固定哨位，简直就像一只铁桶。劳工是插翅难飞。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所挖蓄水池的地点是在离工地不远的出山口外。虽说出了山口四周仍被高山环绕。可不像施工现场山与山之间平缓连接，生长着稀疏的落叶松，是视线极佳防止劳工逃跑的天然屏障。这里的山是混交林，既有落叶松，又有种类繁多的阔叶树种。尤其是矮树丛，系阔叶树种生长在山与山之间的断开处，矮树丛带视线不佳，树丛下则是一条条深深的暗沟，是极好的逃生路线。有经验的猎人一眼就能看出断开处深深的暗沟是通向山外的出口，甚至有的出口还不止一处，顺着山沟就能走出大山。真是皇天有眼，命不该绝，趁挖蓄水池借机逃走，这也就是沈冬青查看大山周围的初衷。陡然，沈冬青猛然醒悟，以前打猎他来过这里，他又重新查看了这山口外的群山，熟悉的记忆渐渐的涌现，从此处逃生大有希望。沈冬青暗自称道：“只要时机得当，逃跑定可成功。”　　
　　蓄水池再挖两天就完工了。沈冬青可等不得把水池挖完。若小鬼子就地挥起屠刀，那就没一丝逃生的希望了。得提前行动。为了稳妥，这天午饭后，沈冬青特意吩咐李中和不要远离开他，见他眼色行事。刚刚嘱咐完李中和的沈冬青就见肖姓汉子不时在靠近一个个工友说着什么。稍后他来到自己的身边，他边走边小声说：“别在犟了，晚上下了工听我的口令。”莫不是肖姓汉子和自己不谋而合想到一块了？果真如此，那肖姓汉子绝非等闲，逃生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沈冬青表面对肖姓汉子仍没什么反应，可内心却在深深地责怪自己性子偏执和孤傲，没能与众工友打成一片。尤其又一次次在躲避肖姓汉子的接近。　　
　　和往常一样，工友下工列队回工棚吃晚饭。小鬼子荷枪实弹站在远处警戒。陡然，沈冬青想起肖姓汉子中午对他说，晚上下工听他的口令的话提醒了他。口令是他要下给大家的。对呀！还有大家，不能只顾自个儿逃生，这些工友都是骨肉同胞，要逃也得大家一起逃。看看劳工的队伍就要到了自己选好的逃生地界。沈冬青心绷得紧紧的。走了一段没有肖姓汉子的动静。沈冬青便斜眼望向鬼子哨兵，见一个个悠哉游哉疏于防范，他紧绷的心放松了许多。再看肖姓汉子神情自若，不时四处张望。此时沈冬青真不知肖姓汉子要下什么口令，在什么地方下口令。如果走过了他选好的逃生地界再下口令，那将是一场极大的灾难。心想，决不能让队伍过了选好的逃生地界再去听肖姓汉子的口令。看看队伍离逃生的地界还有一段距离，心想等等肖姓汉子再说，否则就不要怪我不等他的口令了。
　　“同胞们，我们刨山挖洞是在给小鬼子修建秘密基地。秘密基地就是小鬼子对付我们中国人的武器储备库。挖的那个蓄水池是山田骗人的鬼话，那是杀人灭口掩埋我们的坟墓，大家赶快逃哇！”说完挥手指向矮树丛。
　　似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
　　是揭露小鬼子罪恶阴谋的呐喊！
　　沈冬青被肖姓汉子这一声怒吼震醒了！这口令的下达和队伍所处的逃生地界与他事先选好的逃生地界是那么的吻合。
　　工友们听到喊声“哗”的一声散去。沈冬青见工友动了起来拽上李中和挥手示意众工友随他向矮树丛方向跑。可仍有大部工友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哨兵见众劳工向矮树丛方向逃跑，便赶过来持枪拦截，众工友见了便返身往两侧跑。这时，一个就近的小鬼子欲举枪射击。说时迟，那时快，肖姓汉子跃向上前一掌将其撂倒，夺过鬼子手中的三八大盖，举枪向鬼子刺去。随即向仍在呆愣的工友喊：“快，向矮树丛方向跑。”说话间肖石举枪又击毙了一个就近操枪瞄向工友的小鬼子。正在这时见工友严松正和一鬼子扭打在一起，跑过来的工友姜涛见了上前夺过小鬼子的枪，刺死了那个鬼子。剩下的工友这才醒过神来，挪动步子四下奔逃，周围的哨兵鸣枪示警。顿时，枪声大作，响彻山谷。　　
　　这段矮树丛同样是肖姓汉子几天来的选择，竟然和沈冬青的想法不谋而合。肖姓汉子回头见许多工友在盲目地四散奔逃，已无力再引导他们返向矮树丛，长长叹了口气，尾随沈冬青向矮树丛深处跑去。没跑几步就见左前方有个赶来的鬼子正用枪瞄向沈冬青，肖姓汉子随口喊道：“冬青，快趴下！”沈冬青闻听肖姓汉子的口令顺势推倒李中和趴在了地上。枪响了，小鬼子倒下了，是肖姓汉子抢先射杀了他，只是鬼子慢了半拍。肖姓汉子收起枪跑向沈冬青：“快起来！”
　　沈冬青站了起来回头张望，只见四下逃散的工友一个跟一个的倒下，小鬼子蜂拥似的分头追杀。许多工友所跑的方向大都是落叶林的缓坡地带，何况又有铁痢疾阻隔小鬼子可清晰顺势一一射杀。只有沈冬青逃往的矮树丛阔叶林带的方向鬼子少。这时鬼子似乎也发现这一疏漏，便赶过来大部分鬼子向矮树丛方向扑来。顿时枪声像爆豆般在矮树丛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