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第五章
　　
　　现场目睹
　　一
　　南北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城市，只因为两面的通道，指向南北两方，而整个街市就矗立在高山环抱的一个坝子中央。不过这个街市也不太小，方圆约一点五公里吧！
　　李长东三人下了公交车，在张运忠率领下来到“农村信用合作社”的对面粉馆，每人要了一碗羊肉粉，吃着，一面却暗暗注视着“合作社”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翁，一面紧张兮兮地点着钞票，一面踱到门口。点了一遍又一遍，大约点了三次方才“放下心”来。正打算把钞票塞进口袋，忽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走上前来，拍了拍老翁的肩背：“哟！大伯，存钱还是取款呀？”
　　就像本就是亲人一样，老翁只向青年点了点头，没说话。那青年笑嘻嘻地附耳对老翁低语了两句，也没干什么事，就转出了信用合作社的大门。那老翁稍停了停，就随在青年背后而去。
　　有了前车之鉴，李长东没支声。张运忠却低喝一声：“走！”
　　于是三人出了粉馆，暗暗尾随在那一老一少身后。
　　那一老一少一直没有回头，径直出了大街，往一条乡村路走去。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脚下，拐过湾去。
　　李长东三人追过拐弯处，却不见了那个青年小伙子，只留下那老翁蹭在石墪上泪流满面。
　　“怎么了？老人家。”李长东关切地问道。老翁见了这三个陌生人，揩了把眼泪：“完了完了，我取回去建新居的三万块钱呢！”
　　“是不是刚才和你一起那个年轻娃儿做的？”鲁三问。
　　“啥子年轻娃儿？我一直迷迷糊糊糊的，什么都不晓得哩。直到刚刚有熟人叫我，我才醒过来，发觉装钱的口袋不见了哩……呜！啷喀幺台（方言，意思是：怎么办才能解决啊）哟？！”
　　“追那崽儿，快！”张运忠当机立断，顺路率先追去。
　　
　　二
　　李长东等三人追了半里来路，又是一个拐弯，却迎面走来三个熟人。这，不正是那天帮长东斗鲁三的三个小伙吗？
　　“你们从哪来，三个哥们。”李长东首先招呼他们。
　　那三个其中之一做惊喜状：“哟！东哥这是去哪里呀？”边说边掏出一盒硬遵香烟，抽出三支递了过来。
　　长东接过香烟，一面分发给张运忠和鲁三，一面说道：“我们正在追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穿加克衫，剃短发的娃儿，你们有没碰到啊？”
　　那小伙子吸完最后一口，弹去烟头，说道：“没呢，东哥。我们今天也是受晖哥（陈俊晖）的托付，来这儿查线索的。刚刚去亲戚家吃了午饭，这不，才走到这儿哩，就遇到你们啦。”顿了一顿，又道，“你们追那个人，莫非有什么发现？”
　　“说来话长，一会慢慢讲。现在最关键的，是把那个龟儿找出来！”李长东恨恨地说。
　　“哦，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铁哥们，张运忠。”李长东又指着鲁三，“这个你们都认识的，是我们不打不相识的鲁三哥，都是来帮我的好哥们。”
　　“兄弟姜永乐，见过两位大哥。”递烟的小伙子抱了抱手。
　　“兄弟薜辛民。”
　　“我叫邹克禄。”
　　其他两个小伙也自报家门。
　　“不敢不敢！”张运忠、鲁三二人一面回礼，一面谦慎地回道……
　　这里六个人还在互相认识，突然就见刚才那“龟儿”从茅草笼中钻出来，一溜烟跑了。
　　张运忠眼快，说：“熟悉路的分三组，抄近路堵截，我直追上去。”话毕，人已在三丈之外。
　　姜永乐道：“辛民带鲁三哥往左，克禄带东哥往右，走你们熟悉的山路去短（方言：意思是堵截）。我去帮运忠哥。”
　　
　　追踪
　　一
　　七道拐，是这一带的地名。这个地名，原也有些来历的，并不是凭空捏造。约进去两、三百米，就有一拐弯，从这面上山到那面下到山脚，一共就拐弯了七次，七道拐因此得名。
　　近二十年来，国家政府封山育林，所以满山遍地杂草林木，非常葳蕤。如果不熟径道，随便窜进草木丛中，假如是阴雨天，就很可能会迷失方向。
　　李长东、鲁三、薜辛民、邹克禄四人分两组从左右抄近路绕到山后会合，却不见“猎物”，于是联袂径从大道往向上往回走。
　　却在此时，看到大路顶端，张运忠正在与“加克衫”嘀咕着什么。
　　又见那“加克衫”递过一根香烟，顺便掏出打火机给张运忠把香烟点燃，然后又嘀咕了几句，似乎没等张运忠回应，便向一个茅草笼钻去。
　　“加克衫”刚消失，姜永乐已追了上来……
　　张运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容易冲动的李长东恨恨地骂道：“原来他才是鬼，这个狗日的！”
　　“事情还没弄清楚，先不要太冲动。”鲁三道，“我们的目的对方也未必清楚，说不定张运忠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什么大鱼？如果不是熟人的话，啷个（方言：意思是怎么）会那么亲密？”李长东心中不服。
　　“总之，情况没弄清楚，不可轻举妄动，免得乱了阵脚！”鲁三严肃地说。
　　
　　大伙儿奔上大路顶端，张运忠正准备告诉大家什么事，猛见“加克衫”从前方一百多米处的草笼中窜了出来，往来时的大街方向飞奔而去。
　　张运忠已是来不及说什么，叫声“追”，便率先紧紧赶去。李长东稍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追了下去……
　　鲁三高声大喊：“前面的截住那穿加克衫家伙，那是个强盗！！别让他逃脱啦！”
　　“加克衫”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更加玩命地飞奔，刹那间已窜进街道。
　　眼看“猎物”已经“逃脱”了。张运忠停了下来，回头问姜永乐三人道：“你们赶紧倒回去，陈俊晖在林草丛中，现在也没见他出来，可能迷路了。”
　　“晖哥什么时候来的？他今天不是公司有事吗？”姜永乐道。
　　“刚才我在顶上碰到他了，他说先去搜草丛中，可现在这么大动静他也没出来，肯定是迷路了。你们去找一找，快去！”
　　张运忠急急催促道。
　　“好，我们去瞧瞧。”姜永乐说罢，招呼薜辛民、邹克禄两人，一起转身往上面跑了回去。
　　
　　二
　　一路上，张运忠对李长东、鲁三二人讲了在山路顶上巧遇陈俊晖的事。
　　他说，刚才他独自追上去，拐了一个弯便到大路顶端，却不见了“加克衫”的踪影。他估摸着，对方肯定是察觉到有人追踪，于是便躲进路边的草丛中去了。他正筹划着如何让对方现身，刚巧这时陈俊晖迎面走来，身上也穿着和“猎物”一模一样的“加克衫”。
　　陈俊晖说是来找姜永乐三个兄弟的，问张运忠在干啥，同时递给他一根红塔山香烟，还顺便帮他点燃啦。
　　当他知道原委后，就叫张运忠分头从各茅草岔道追踪；没等张运忠回答，就钻入草笼中追寻去了。
　　可是现在闹这么大动静，陈俊晖也没现身，那多半是迷路了咧！
　　
　　听完张运忠的讲述，李长东将信将疑，但没有表露出来。
　　鲁三却是个细心的人，当他听说陈俊晖装扮与“猎物”一模一样时，心中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究竟哪里不对，一时间也难以理出个头绪来。不过，今天却是亲眼“目睹”了迷魂药的“功效”，这令他心中很不踏实。说实话，鲁三自始至今，压根儿就不相信“迷魂药”这玩意。
　　致少不相信会如此神奇（只凭摸你一下你便中招，这也太神话了罢！）。
　　正是：凡事要凭真实践，
　　安能盲目信传言？
　　要知后事，请读下一章。
　　
　　第六章
　　
　　烟雾
　　一
　　这一天的追踪，只得到了一个结果：就是那个穿“加克衫”的年轻人，一定是搞“迷魂业务”的成员之一。至于是不是劫掠李长东奶奶钱款的原凶，就不得而知了。
　　当前的要做的，第一就是跟踪、查访这个年轻人是谁、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第二就是证实一下张运忠说话的可靠性。
　　第二天，李长东借故肚子不舒服，避开了张运忠和鲁三，改了装束，独自一人到陈俊晖家去。
　　
　　见到陈俊晖时，已快凌晨八点钟了。陈俊晖正西装革履，左手提着公文包，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右手拿着剧子，猫着腰正在清除皮鞋上的尘土——看样子是要准备“上班”去啦！
　　见到李长东，陈俊晖讪讪地说：“真对不起东哥，近几天公司出了点事，一直在忙，等过了今天，再帮你查访。不过我已托几个哥们在帮你查呢！”
　　“这，我晓得的，辛苦了小晖咯……”李长东有些语塞，“俊晖，你这两天一直在公司忙吗？”
　　“……”陈俊晖惊讶地看着李长东，没说话。
　　李长东忽然发觉自己好唐突，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是说你这两天一直没到别处去过是不是？”
　　“唉！都忙得起火啦，哪里还有余力到别处去呢。”一顿，好像发觉李长东今天怪怪的，于是问道：“东哥怎么了？”
　　“没什么呢，只是随便问问。”李长东道，“你先忙吧，其实我今天是来要你借点钱呢！”
　　“这样啊？”陈俊晖笑了笑，“要多少啊？”
　　“五百，方便不？”
　　“好的，晚上我去你家，给你拿过来。”陈俊晖似在下逐客令了。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晚上见。”李长东借机下台……
　　
　　二
　　“昨天姜永乐也说陈俊晖在公司忙呢，看来张运忠有问题。”李长东嘀咕着，“但是，为慎重起见，先去找找姜永乐等人，试探一下。”就这样在奔行的客车上盘算着，不多时就来到了南北巷。
　　按他自己的想法，是到农村信用合作社对门守株待兔。可是他刚从车站下车，就看到了昨天那个龟孙“加克衫”。
　　这真是冤家路窄呢！
　　还好，“加克衫”似乎对他没什么印象，看到他就像是平常的陌生人一样若无其事。
　　这一点，对于李长东来讲是极其有利的。
　　车站外人来人往，“加克衫”正在那儿与另一个小混混在商量着什么。李长东走到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地摊，装着选小东西，暗暗倾听他们的说话内容。只见那小混混对“加克衫”说道：“潘小江，明天我要回家去了，我叔死啦，不回去不行。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回去过，啷喀整咯？”
　　“加克衫”，不，潘小江不耐烦地说：“啷喀整，日妈啷喀大不了嘛，坐车到湄口，下车就有到新溪的车。直接坐上去就得了。”
　　“出来重概久了，钱没哈到，啷喀办嘛？（方言，意思是：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没有弄到钱，怎么办呢？）”小混混愁眉苦脸地嘀咕着。
　　“我也没办法呢！这样子，一哈儿（方言，意思是：一会儿）去找‘老好人’，让他想想办法。”潘小江安慰着小混混。
　　“我们跟老好人混，危险的事都是我们领了，整到钱，我们才分丁丁儿。我，回去后再不来啦，跟我家幺爹到温州打工去……”小混混喃喃自语。
　　“好了好了，老好人听到你说这话，你日妈还想活不？不要皮兮兮的，啷个打算，回去再说！”潘小江斥道。
　　“走了啊，现在都没有来，今天看来是没啥事的啦！”小混混对潘小江说道。
　　“嗯，走。对了，你回去后，到邹家坡去一下，跟我妈说，我在外面做生意，可能要年底才回家呢！”潘小江说完，便和小混混起身离去。
　　
　　湄口转车、新溪、邹家坡、潘小江。李长东记住了这些信息。还有“老好人”是谁？是不是张运忠呢？
　　李长东稍加思索，便暗暗尾随潘小江二人而去。
　　
　　三
　　潘小江二人走进了一个小巷，李长东正待尾随进去，突然闪出两个贼眉鼠眼的中年大汉，拦住去路，喝道：“干什么？”
　　“没什么，我去找人。”李长东随口答道。
　　“你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一个大汉凶狠狠地直视着李长东。
　　“这个……”李长东答不上来。
　　“这里没你找的人，滚开，你他妈的逼招子放亮些，概子娃儿。”另一个大汉更凶。
　　敢情，这里面八成在进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李长东无可奈何，只好悻悻离去，但却不时回过头来，不甘心地朝巷口张望着。
　　离开几十米后，心想，他们总不至于不出来了吧，我远远候一会儿……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从里边走出来一个吊二郎当的大龄青年。李长东仔细一看，那人竟然就是张运忠！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老好人，就是张运忠，这个巷子里边，定然就是他们的秘密窝点（致少李长东心里是这么想的）。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李长东急忙动身离开。
　　
　　四
　　现在怎么办？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被愚弄中。鲁三，看来现在有实力帮自己的，就只有鲁三了。陈俊晖需然不会袖手旁观，但凭武力，就算加上所有的哥们儿，也不是张运忠的对手。
　　李长东经过前后推敲后，决定上鲁三家去。
　　来到石笋岗，已是下午五点，鲁三没在家，他老婆说到集市上去买鸡饲料去啦。李长东送上礼物（其实就是一包杂糖和一箱牛奶），说明了是鲁三的好友。
　　直到五点四十分，鲁三才回来。见到李长东，有些意外：“你不是今天养病吗？”
　　“三哥，其实我……”窘了好一阵子，李长东才述说了原委，同时将今天所见以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鲁三。奇怪的是，鲁三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不过也没有拒绝帮忙李长东。他说：“有些事远没表面看来那么简单，所以，过于冲动常常会作出错误的判断。”
　　鲁三留李长东吃过晚饭，送他出来时又说：“长东兄弟，你放心吧，如果事实证明张运忠确实是罪魁祸首，我鲁三绝不会放过他。”
　　
　　晚上六点半左右，陈俊晖来了，从皮夹里掏出五百元现金递给李长东：“东哥，这钱你先拿着，别急着还给我。”
　　“……”李长东懵了一会儿，方才省悟过来。原来，陈俊晖是把早上李长东用以转移话题、借机下台的话当真了。
　　可是李长东也不便说明，因此便邀陈俊晖到附近的小吃店，炒两小菜，要了几瓶啤酒，边喝边聊。
　　因为心中有事，所以，一瓶啤酒下肚，酒精的效应就发挥了作用。李长东终于忍不住，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想法全都吐露了出来。当然包括张运忠现身，邀斗并约请鲁三下山相助、七道拐追踪发现张运忠与嫌疑人亲密接触，以及后来以巧遇陈俊晖的说法来敷衍。最后还把今日暗访的发现和想法，通通抖了出来。
　　敢情，他现在已把陈俊晖当成了唯一可以信赖的知心朋友啦！
　　对于其他的事，陈俊晖倒没作任何表示，唯独对“七道拐巧遇陈俊晖”这事，他非常恼火。他拼命地抵抗着酒精的侵略力，虽然舌头有些转不大过来，仍旧努力地说：“东……东哥，我真的这几……几天在忙公……公司的……的事，没去……去过什……什么七……七道……坎。骗……骗你……你是小……小狗。”
　　“小晖你误会了，我们是一道毕业的铁哥们，不信你我信谁呢？”转而又愁眉苦脸道，“鲁三哥老是推说证据不足，不可轻举妄动，我看他是撇不下和张运忠的交情，指望他帮忙，诂计是没着落的啦。”又倒下了半瓶啤酒，接着说道，“鲁三不帮我们，是斗不过张运忠的。报警又没铁证，啷喀办咯？”
　　陈俊晖道：“我也不……不……不希望结果这……这个样……样子，改天我……我去……去跟他谈……谈。如……如果他……他也蹚……蹚这……这趟浑……浑水，那我们的朋……朋友就……做到头……头啦！”
　　看来，陈俊晖已经醉了，其实李长东也同样失去了控制力。后来他们是怎样道别回家的，李长东都已想不起来啦。
　　
　　迷惑
　　一
　　李长东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记得特别深刻的，就是陈俊晖说了那句“如果他（指张运忠）也蹚这趟浑水，朋友就做到头啦……”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假如，张运忠本就是罪魁祸首，又何来蹚浑水之说？
　　陈俊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权把它当作醉话得啦！
　　起床梳洗完毕，草草吃过早饭。“今天该做些什么呢？”李长东想。没有目标和目的，想放弃又不甘心。李长东经过了很久的矛盾冲突，最后决定找姜永乐等人，先抓住潘小江，再作打算。可是又到哪里去找呢？
　　算了，还是去找鲁三哥容易些，他说情况不明，就让他“明”吧，反正今天潘小江得送小混混上车，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赶到石笋崖，运气不错，鲁三还在家中，没外出。
　　李长东说明来意，鲁三没有拒绝，稍作收拾，二人便联袂来到了南北巷车站。
　　为方便追寻，鲁三打扮成一个款爷模样：西装革履，戴着个闭光眼镜，肋下夹着个黑色皮夹（用来装文件、日用品和钱款那种），李长东扮做跟班。
　　不大一会儿，他们就找到去新溪的客车。假装找车，暗暗搜寻着潘小江二人。
　　半天也没见着。当李长东快要丧失信心的时候，却意外地见到那个小混混，哭丧着脸，独自一个人来到停车处，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李长东暗暗告诉了鲁三，二人便朝小混混走去。
　　那小混混略十六、七岁，长得尖嘴猴腮，极其消瘦，面目倒是透着几分机灵。鲁三走近他：“小兄弟，你晓得去新溪的车哪歇（方言，意思是什么时候）开不？”
　　小混混警惕地看了鲁三二人一眼，回道：“下午两点半。”
　　李长东假意对鲁三说道：“问一些不相干的人做啷呢？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去邹家坡的，顺便就能找到你的亲戚家啦。”
　　原来是访亲戚的呢！小混混在心里咕噜着，突然间似乎有了主意。“两个大叔，”小混混突然热忱地，“你们去邹家坡找哪家，那里隔我家很近呢，我也正打算回去。”
　　李长东见正中下怀，却假装狐疑地看着小混混，道：“去他（指鲁三）表姨妈家，他从小在外读书，现在刚回来，只晓得他姨妈家在新溪的邹家坡。”
　　鲁三接口道：“哪的哟？我表姨妈家姓潘，我有个小老婊叫小什么……哦，小江，比我小五岁吧，二十年前见过一回哩！”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小混混有些激动，道：“潘小江是我家老婊呢，他爸是我的堂舅舅。”
　　“哦，那样的话，你也该喊我一声表哥了。”鲁三道。
　　“是的。”小混混有些尴尬，说道，“我本来也要回家的，但是没有借到钱……”
　　“吃饭了吗？”
　　“没……没有。”小混混低下了头。
　　
　　二
　　鲁三、李长东和小混混进入一个小吃店，每人要了碗肉哨粉。
　　鲁三装得像真的一样：“小表弟，你叫什么名字？”
　　“郜勇。”小混混说道，“表哥你们呢？”
　　“我叫路老三，以后你也可以叫我三哥。”鲁三临时弄了个假名。
　　“我叫林昌栋，是路三哥公司的秘书。”李长东也临时弄了个鬼名。
　　“哇！三哥开公司，是老板唉！做什么的呀？”郜勇这小子的确够鬼的。
　　“也没什么，混口饭吃。小老婊，你在这里读书是不是？”鲁三不愧是鲁三，旁敲侧击的功夫非常到家。
　　“没有哩！”郜勇低下头，尴尬地说，“初三毕业后，没考上。恰恰那年爸爸患重病，医空了家里头的所有积蓄，病没治好，几天就过世了。妹妹还在读书，没办法，就跟我表哥潘小江来社会上混了。前天听说家叔也死了，我得回家去，但是没得钱。这些老大心太黑了，犯险的事我们打头阵，得到钱分给我们的只够吃饱肚子。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说着，竟掉下眼泪来。
　　肉哨粉端来了，三个人各抄了一碗，辅好盐，边吃边聊。
　　“弟，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都干些什么事呢？”鲁三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哄骗那些外地来的人，然后诈取服务费。或是给别人迁身（方言，意思是作陪演，以此误导他人）。”郜勇说道，“最危险的就是当接手，当主角把钱骗到手上，要立即出现，诈称对方欠自己的钱，一下夺过来就跑。如果运气不好没跑脱的话，就得挨揍！还不能说出真相，不然他们（指黑手团伙）就会要你的命。”
　　“啊！”鲁三故作惊讶。
　　“你们老大是哪个？”李长东突然问。
　　“老好人，我只晓得他叫‘老好人’。只有次听到有人叫他‘忠哥’。”郜勇喃喃地说。
　　“‘忠哥’？张运忠！”李长东不知不觉地叫了出来。
　　“表弟，别在这里头混了。这里给你一百块钱，回家去，找个正当职业或者外头打工。我们还有事，你先回去吧！记住，不要再回来！”鲁三掏了一百元递给鹄勇，严肃地说了几句，就和李长东一起走出了小吃店。
　　正是：时逢巧处时时巧，
　　谁辨当中是与非？
　　要知结果如何，请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