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补贴之争

　　又是一年春来早，迎春花开把春报。
　　吃过午饭，李桂娃老两口正在院子的房檐下晒暖，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衣着讲究的老人来，“老大哥，能讨个凳子坐下歇会吗？”
　　“中，可中。”住在这破旧不堪的老宅子里，很少有人光顾，现在有人来了，李桂娃自然热情地招待着：“狗蛋他娘，快搬个凳子过来。”
　　“老哥，你今年有多大年纪了？”老人很随和，坐下来同李桂娃拉起家常。
　　“七十七了。”
　　“身体很硬朗呀。”
　　“强打精神呗，不想招娃们烦，忙天的时候，凑合着还能和娃他娘下地干活呢。”李桂娃的话多了起来。
　　“身体健康就是福气呀。”老人嘴里说着，眼睛却不住地盯着他的房子看，“老哥，你这房子有些年月了吧？”
　　“可不是咋的？听说这房子是明末清初盖的呢，中间翻修过两回，也有几百年了吧？”
　　“这样式，这木雕，这做工，真精细。”老人摸着阁子门上的雕花自言自语道。
　　“现今谁还稀罕这个，都搬出去住红砖瓦房、楼房了。真大两所院子里，除了前面住着李辉家的和我们老两口，就再没有人了。”
　　“可惜了，可惜了。”老人摸着残墙断壁，不无惋惜地说道。
　　“可惜啥呀？”李桂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老哥，你知道吗？史书上说，你们这李家大院始建于清顺治十一年，素有‘初来渑邑三昆弟，始去亳州五百年’之称。李家大院分两大建筑群，分别坐落于石佛湾街道南北两侧。其北侧建筑群为主宅，由五套四合院组成，俗称‘五过庭’。其中一、二号院为李氏九代李一员所建，三、四、五号院为其次子李景阳（李曾任国子监太学生）所建，成于咸丰九年。这做工的精致不能不堪称奇迹，它可是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的，是旧时代豫西民居建筑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缩影啊。”
　　老人的有些话李桂娃听不太懂，但他听得出来，这老宅子值钱哩。他盯着这个外地老人看了好一阵，问道：“你是做啥的？来我们这儿找谁呀？”
　　“老哥，你别怕，我是省古建筑研究所的，本来听说你们这里有石佛，想来看看，没想到，石佛没见到，到有了意外的收获。”老人说着，双手不停地在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木门上抚摸着，就像捡到宝贝似的爱不释手。
　　“这儿都不中了，你看那木头都朽成啥啦。前面李辉家的，比这边要好些。”
　　“我过去看看。”听到李桂娃的话，老人急不可待地向路北秋雁家的院子走去。
　　老人走后的第二天，石佛湾村传出了一则爆炸型新闻：李家老院被省里看上了，说是名贵古建筑，能值好多钱呢。
　　这消息一传开，村里的李姓村民可来了精神头，他们都开始找到村里，想要回属于自己的老宅子，惹得梁姓村民眼红的不得了。平时都不愿进老宅子门的李桂娃的四个儿媳妇，每天都要光顾老院子好几回，她们争着给公婆送吃的，买穿的，为的是啥，旁人一看都明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秋雁家里也不例外，也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波。
　　“娘，你打算咋分咱这老宅子呢？”一大早，大闺女李平就来到娘家，也不问田小喜吃饭没有，单刀直入，毫不掩饰。
　　“分啥哩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哪有你们的份儿？当然是留给我娃儿啦。”
　　“娘，您糊涂了吧，大哥和小弟早就走了，您哪还有娃儿呀？你只有闺女，亲闺女知道吗？”
　　“我娃儿走了是不假，不是还有媳妇儿和孙子、孙女吗？”
　　“娘，您咋这样说呢？秋雁是李家的媳妇儿不假，可她给咱李家生过一男半女吗？没生过还算是咱李家的儿媳妇儿吗？”听娘的话，李平又急又气。
　　“谁说没生过，那蓓蓓、蕾蕾不是吗？”
　　“您真是老糊涂啦，你不知道他俩是秋雁和那个流浪汉的野种吗？”
　　“还有脸说呢，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咋会做那种糊涂事呢？”
　　娘不满意的神情让李平睁大了眼睛：“娘，你这是咋啦，你不是一直都恨秋雁害死了大哥和小弟吗？您不是一直都恨她狐媚妖气吗？你不总恨那两个孩子吗？现在咋能说这样话呢？”
　　“娘，您的饭。”李平的话音刚落，秋雁提着饭盒走了进来，她把一碗鸡蛋面汤和一盘萝卜炒粉条放在婆婆的身边，转身拿起床上的脏衣服走了出去。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向着她说话的原因。”
　　“她是一个外人，我可是你亲闺女呀。”
　　“亲闺女，亲闺女给我送了几顿饭？亲闺女你给我洗过几件衣裳？不都是秋雁这个外人干的吗？”
　　面对娘的质问，李平张了张嘴回答不出话来。公公去世后，她不是没时间来照顾娘，而是觉得姊妹真多，一个村住着的她太亏了。为了逃避责任，她也到二十里外的工厂干了临时工。村里发生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还是天送到工厂找她说的，他说这笔钱应该有他们做闺女的一份，她才火急火燎赶回来的。他儿子君君在大学里谈了个城里的女孩，就因为她家没钱在城里买房子，至今还和她怄气呢。听了天送的话，她也觉得这是一个捞钱的绝好机会，以娘对秋雁的憎恨，她是绝对不会把这笔钱留给没有血缘关系的蓓蓓、蕾蕾。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娘竟然要把钱留给秋雁娘儿仨。这怎能让她不着急生气呢？
　　“娘，几顿饭就把您给收买了吗，哥哥和弟弟的死谁是罪魁祸首，你心里不会不明白吧？”李平挑拨着，她多希望娘能回心转意把钱给她儿子娶媳妇儿用啊。
　　“这些年，娘看得多了，也想得开了。养娃儿防老，可你桂娃伯养了四个娃儿，老了又能指望上哪一个呢，还不是孤单单的住在破院子里呀？我养了你们五个闺女，又有哪一个能指望上呢？只有秋雁天天给我送饭吃，照顾我头疼脑热，你说这钱不给她，我还能给谁？”
　　“娘，以后我也天天给你送饭不中吗？”
　　“想要钱了才想起来给我送饭，以前呢，以前咋没想起来呢？要不是秋雁，我这老骨头早就化成灰了，还用得着你给我送饭吗？”
　　李平和娘的话被在院里晾衣服的秋雁听到了，她回到屋里平静的对婆婆说道：“娘，别说了，这钱我不要，您就给李平吧。”
　　秋雁的话刚说完，李红进来了，她态度坚决：“嫂子，这钱谁也不能要，它就是你和俩孩子的。”
　　“我不要，还是给李平吧。”
　　“嫂子，你傻呀，俩孩子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将来读高中上大学需要一笔不少的钱，你哪来那么多钱呀？”李红提醒秋雁说。
　　“蓓蓓、蕾蕾长大懂事了，我尽最大的努力给他们创造学习环境，如果我没能力，他们会理解，也会更努力的。都说莲花开在污水泥中，秀才出在贫寒家庭，我想让他们磨练一下意志。”说完这些话，秋雁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得，端起食盆出去喂鸡了。
　　“娘，嫂子都这样说了，你还是把钱给我们吧，不管咋着，我娃儿也是你的亲外孙吧，这总比外姓人要亲吧？”
　　“姐，你还有脸说呀？蓓蓓、蕾蕾既然姓了咱李家的姓，他就是李家的子孙，这钱只能留给他们。”
　　李红的话让大姐李平气得说不出话来。
　　天送躲在站在门外，看事情僵住了，这才走进来，搬出了他研究过的《继承法》。谁嫌钱多咬手？他也想趁机捞一大把，不管咋着，他还是李家名义上的女婿，这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有盖着红戳戳的《结婚证》为凭据的。天送振振有词：“话也不能这样说，按照法律上说的，在父母财产继承的问题上，女儿和儿子享有同等的继承权，也就是说，咱家的房款应该分作七份儿，我们六个各占一份儿，小弟那份儿可以留给娘养老用，谁照顾娘，谁得小弟那一份儿。”
　　“放你那狗臭屁。你凭啥要钱？你要这钱去吃喝嫖赌吗？阎王爷不嫌鬼瘦，没看到秋雁一个人供俩孩子上学有多辛苦吗？还口口声声说喜欢秋雁、爱秋雁呢，啊呸。你只喜欢你自己！”
　　李红没想到王天送竟然恬不知耻也来分钱。
　　“你别胡说啊。我还不是为了咱家莹莹和祥瑞吗，他们上学不也需要钱吗？”
　　“你还好意思说莹莹呀，以前她奶奶给的钱不都让你拿出去送礼了吗？这些年你管过莹莹吗？”
　　“莹莹不用咱管，祥瑞不是需要咱管吗？”
　　“你没钱吗？管不起吗？好呀，你别管了，我一个人供他读书生活，我娘家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你快滚吧，我一眼也不想多看你。”李红厌恶地把天送往外边推。刚好和喂鸡回来的秋雁撞了个满怀。
　　“嫂子回来了？我正在和李红商量着把我们那一份给你供俩孩子读书用呢。”看到秋雁，天送又换了一副嘴脸。
　　屋里的李平和娘总以为天送只是花心而已，他们没有想到他还有这种见风使舵，随机应变的本事。李平这才明白自己是被王天送当猴子耍了，田小喜也觉得以前天送在她面前的斯文和恭敬都是表面文章，她后悔当初为啥逼着李红和天送结婚了，她后悔李红要和天送离婚时，她又逼着不让离婚了。她和女儿李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冲着王天送叫道：“滚。快滚！”
　　秋雁不解地望着娘被气的一起一伏的胸口，赶忙上前轻轻地抚摸着：“娘，不就是那俩钱吗？咱不生气，不生气啊。气坏了身子可要遭罪了。您别生气了，那钱我不要，一分都不要，我只要娘健健康康的就行。”
　　秋雁的这些话让田小喜感动得满眼热泪，李平则羞愧地低下了头。
　　“大姐，这下你还要跟嫂子争吗？”李红问。
　　“我……”李平羞愧难当：“不争了，不争了，就给蓓蓓、蕾蕾留下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