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星期二，讲用团在宣传部邹处长带领下，十多人坐火车奔赴巡回讲用笫一个讲用点-----沈门而来。这儿正在举办团以上干部“批陈整风”学习班，舰队田政委在这里主持学习班。凌晨三点多火车到站，没想到部队来接站的是两部大卡，邹文学皱了皱眉头想团以上干部在这里办学习班，所以接待挡次很低。邹处長和另外几个年龄大的坐进了驾驶室，姜薇和粟圆圆.、陆露上了一辆大卡。十二月的天气下半夜寒风凛冽，卡车一开起来，姜薇她们觉得棉衣好像到处都破了洞，寒凤钻进身体，冻得身体乱颤。三个人挤在卡车一角，相互紧紧抱在一起。好不容易熬到部队住地，三人下了车背上自巳被包，进了给她们安排的房间。看看表凌晨四点半。三人坐在床上，一会儿陆露打开被包，展开被子躺进被窝，粟圆圆和姜薇靠着被包睡着了。
　　讲用团第一天上午给学习班做讲用报告，田政委在他们讲用完后说：“你们这个‘学习毛主席哲学思想’讲用团，是代表海军李政委，代表海军‘左派’首长，代表舰队党委下部队去宣传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们就是要下部队去煽风点火，让学习毛主席哲学思想的燎原之火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你们要培养自己对林副主席的感情，培养对海军李政委的感情。林副主席是我们全军的统帅，李政委是我们海军正确路线的代表。培养对他们的感情，就是培养对毛主席的感情，因为毛、林是不可分割的，是紧密相连的。反对林副主席就是反对毛主席，林副主席是毛主席最可靠的接班人。田江在台上说，这时候台下那些团以上干部中有人在低头议论。同志们长江后浪推前浪，这真是后生可畏，我们这些老头子，半老头子要紧跟形势，不要让自己落伍了。你们讲用团是隔着墙壁吹喇叭，墙里开花墙外香。
　　笫二天跟批陈整风学习班全体人员一同去当地农村一个学大寨先进大队参观学习。队伍很長，农民在山上半山腰上敲锣打鼓欢迎。滿山遍野彩旗飘飘，他们在舰队的队伍中间，队伍快到半山，姜薇感到全身乏力，腿发软，陆露说快看，整个山头从半山开始，都是弯弯曲曲的梯田，梯田上全是茶树，密密麻麻像一个个绿色磨菇。粟圆圆过来搀扶姜薇，一摸姜薇身上很烫，说你发烧了。姜薇说可能是，嗓子也很疼。粟圆圆说昨天早晨不该靠着被子睡那一个小时，我好象也感冒了。回头看山下部队队伍后面，又接上地方上的队伍，看不到队尾在哪里。上到半山一大块平坡上是一个露天会场。先开大会，各级领导群众代表发言，先进单位介绍，弄了一上午，最后又各队绕山参观。姜薇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和粟圆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邹处长见姜薇发高烧，病得不轻，就让粟圆圆先扶她下山。
　　圆圆扶着姜薇慢慢走下山来，休息了一会，看见队伍也开始下山。邹处長按排姜薇与粟圆圆坐到翡翠岛水警区副司令张锦华的车上。
　　张锦华是山东胶东人，与姜薇是老乡，張锦华问你是胶东哪个县的，姜薇说是黄县，张锦华说我是招远县我们离得很近。张锦华问不是在老家出生的吧？姜薇回答不是，在南方出生，老家黄县只去过两次。接着张锦华话锋一转，昨天田政委讲话说：你们是代表’左派’首长的。现在什么‘左派’‘右派’的？难道你们是代表‘左派’来讲给‘右派’听的呀！共同在军队奉职什么‘左派’‘右派’，奇怪的很，纯粹是拉帮结派。”姜薇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粟圆圆说：“张副司令，我们自己的发言稿里没有‘左派’‘右派’啊，我们只是说说我们怎么学哲学，怎么用哲学的。至于他们怎么说，也不干我们什么事。”
　　张锦华一听粟圆圆的话心想小姑娘挺厉害，不过说得很在理。“要注意邹文学，那个人不是省油的灯。他肯定是想利用你们。”“知道了，张副司令，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有所领教。”粟圆圆说。
　　姜薇和粟圆圆来到门珍部，军医给姜薇量体温，一看三十九度八，军医吓了一跳这么高，怀疑是不是刚吃过饭，口腔发热。姜薇说我还没吃饭哪，就是非常难受，又量一次温度还是那么高。军医马上给姜薇打针，又开了药，给粟圆圆也开了药。
　　食堂给姜薇送来一大碗面条，她只喝了一点汤，粟圆圆说不吃饭怎么行，要不然我出去给你买一点。姜薇说不用，我什么也不想吃，你赶紧趁热把面条吃了。说着姜薇就躺下了，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感到这么难受过。
　　下午粟圆圆和陆露都去参加学习班讨论，姜薇一人在屋里躺着，邹处长和后勤讲用组的郑干事来看她。邹文学带来几个苹果，姜薇说你们坐。邹文学坐下来说，有人听说航六师要派飞机接送我们讲用团，就别有用心地说，他们不是学习毛主席哲学积极分子吗，就让他们进行拉练式的讲用，从一地步行拉练到另一地。我说派飞机接送那是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小姜身体不好，怎能拉练？不管这些人说什么，我们不坐飞机只坐火车军舰，上海岛就要坐军舰。　　
　　肖莉娜仍然住在她的“首长屋”，她有一段时间沒去盥洗室対面的小房间了，今天她突然又想去试一下李风娇的旗袍，她开开小房间门上的锁，进去后发现不太对头，打开箱子一看，旗袍全都不翼而飞，高跟鞋也少了两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起来这小房间钥匙一排二班可能有，李风娇走的时候留给二班的。她想这会是谁干的呢？她决定去一排二班侦察一下。她来到二班，见秦平平正在和看冯小梅织祙子，冯小梅不知从哪弄来一推蓝纱线，冯小梅正忙着织，秦平平在那缠纱线，纱线挺乱的，她不时从中穿来穿去的。何海洋也在上铺做手工。“看来二班的手工业挺发达呀，班长副班長忙着织祙子，班员忙着缝缝补补。”“肖连長来啦！”冯小梅赶紧扔掉正织着的袜子，站起来说。“这不冯小梅她二姨送来一些擦机器的乱纱线，我们就想弄出来织几双袜子。”秦平平说。“噢！擦机器的纱线可以织袜子。”肖莉娜带点挖苦的口吻。“还可以织线衣，下次如果有红的，肖连长我可以帮你织一件线衣。”冯小梅讨好地说。肖莉娜扔下她们，走到何海洋床下，“干什么那海洋？”何海洋把手里用大红金丝绒剪成的为人民服务的服字拿给她看。“肖连长，我看我们总机房墙上的为人民服务大红布剪字旧了，我想把这个剪边锁好換下总机房那旧的。”肖莉娜一眼就认出这大红金丝绒就是李风娇的大红金丝绒旗袍剪的。“你用李风娇的金丝绒旗袍剪成为人民服务贴到总机房去，我认为这是一种亵渎。一种对领袖的亵渎，对军队的亵渎。”肖莉娜厉声说。
　　“什么亵渎？肖连长。”何海洋见肖莉娜又上纲上线，就慌了。秦平平一听连忙跑过来，说她：“海洋，你用什么剪不好，非要用它。快不用了。”
　　“你们好大胆子，谁让你们进去拿李风娇的东西？那都是当反面材料用的。”肖莉娜吼道。“李风娇都走好几年了，还当什么反面材料。”一排长听见肖连长在二班发火，就走进来看看，她一直都在二班睡，刚才正在三班有事。
　　“批判赵诪的时候用啊！你没看见斗地主，地主在抬上站着，地下打开地主家的箱笼，把地主的，地主老婆的金丝绒衣服拿出来给贫下中农看，说不定还叫地主老婆穿上给贫下中农看。李风娇走了，赵涛在啊！”肖莉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文化革命前哪个职业女兵都有旗袍。”王小兵有些不服地说，在这里只有王小兵跟肖莉娜是同年兵。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文化革命前女职业兵是什么样。
　　“还有这大红旗袍其它部份在哪里？”肖莉娜问何海洋。何海洋翻开自己外衣，里面露出大红金丝绒内衣。原来何海洋把李风娇大红金丝绒旗袍上半身剪下来，拿来当內衣穿。“还有下半身呢？”肖莉娜问。何海洋转过头去看冯小梅，冯小梅麻利从床上站起来，翻开自已棉军上衣一角，露出棉衣里面缝上的一层大红金丝绒。这还不够，还有的呢？冯小梅紧忙从床上下来，跑到二排一班去把齐珊珊拉来，原来齐珊珊效法冯小梅，也在棉衣内里缝了一层大红金丝绒。
　　“你们今年冬天可是冻不着了，李风娇为你们做了贡献。要不要下次斗争赵涛时把你们也带去。”她们都听说过李风娇的故亊，齐珊珊先吓坏了，求饶说：“肖连长，我们错了，你就批评我们吧，我们都接受。”“是我们错了，不该把资产阶级小姐李风娇的衣服穿在身上。”何海洋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们错了，肖连长原谅我们吧！”冯小梅说。
　　“我问你们，还有黑色和墨绿色旗袍那？还有高跟鞋呢？”肖莉娜又问。“那个我不知道。”齐珊珊回答。“旗袍黑的那件可能是陈晓青拿去了，她说明年可能就复员，拿回去送给她妈妈。墨绿的那件可能是江小军拿去了。”何海洋交待说。“快去把她俩给我叫过来。”何海洋又跑去叫她俩。这里肖连长又问：“高跟鞋谁拿了？”冯小梅从床底下拖出一双高跟鞋，已经锯掉了高跟。“锯得好！”肖莉娜一看那鞋锯成那样，也不成比例，就忍不住笑了。她这一笑全屋子人都跟着大笑。
　　陈晓青来了，手里拿着那件黑色旗袍。“你妈能穿这个？”肖莉娜接过旗袍问，她这一问又把大家逗笑了。江小军人沒过来，只让何海洋代述：她已经把那件墨绿色旗袍寄出去了，是一个同学在宣传队，用来做服装道貝。
　　“你们这些要学资产阶级小姐作派的兵，不好好整顿一下是不行了。”肖莉娜拿着那件黑色睌礼服走出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