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出走

　　王天送家的屋子里，烟雾缭绕，满屋狼藉，已经有些微醉的梁文斌站起来冲着王天送说道：“老弟，举起杯来，我先干为敬，算是赔礼酒。大叔去世时候我刚好在外地开会，没顾上送大叔最后一程。”
　　“我能原谅你，可我不能原谅李红啊。我爹明明都有好转了，咋能说去就去了呢？”王天送说完把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兄弟，这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我爹为我苦了一辈子，本想着在镇上买好房子让他享几天福，没想到李红她为了看她娘把我爹一个人撇在家里，还要我老爹给她送伞，不然我爹哪能走这么早呀？”天送说完，又端起一杯酒灌下喉咙。
　　“爸爸，是爷爷要我和妈妈去看外婆的，也是爷爷自己要给我们送伞的。”旁边写作业的祥瑞插话道。
　　“小孩子家你懂啥，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快写你的作业。”王天送训斥着儿子。
　　祥瑞说：“你们说话声音那么大，一屋子难闻的酒气，我咋写作业？”
　　天送不耐烦地说：“不写了，不写了，出去玩去。”
　　“爸爸，那你给我钱，我要买冰糕吃。”祥瑞向王天送伸出了手。
　　“就知道要钱，要钱，咋不给你妈要钱呢？我没有。”王天送呵斥道。
　　“祥瑞，过来，伯伯给你钱。”梁文斌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块钱塞给祥瑞。
　　“谢谢伯伯。”祥瑞接过钱，冲着王天送做了个鬼脸高高兴兴地走了。
　　“你不该给他的。”王天送说：“提起这孩子就让我生气，他虽说是我王天送的娃儿，可处处护着他妈，对我这个爸爸没有一点感情。”
　　“人就是这样，谁对他好他和谁亲。你整天在外面跑，回家得多和儿子亲近亲近。就我那闺女，每天回到家我就抱她亲她，我出门她哭着撵我，一天看不到她，我也会想的不行。这就叫有付出才有回报。”说起闺女絮儿，梁文斌露出满眼的光彩。
　　“那也不尽然。你就说尚秋雁，我对她付出的少吗？可她咋就看不起我呢？以前我是没资本，配不上，现在我是镇中学校长了，她咋还看不起我呢？”王天送借着酒劲说出了他的烦恼。
　　“老弟，你还真是个痴情的汉子。她尚秋雁算啥，说白了也就是俩娃儿的娘，就你这一表人才的白面书生，我就不信学校里没有姑娘勾引你？”
　　“有，咋没有？可我只是和她们逢场作戏罢了，我真正喜欢的还是尚秋雁呐。”王天送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老弟咋想不开呢？这女人就像衣裳，穿旧了就要扔掉，新的穿在身上才舒服，排场。”
　　“可尚秋雁，我连碰也没有碰过她，怎么能算是旧衣服呢？我不明白，我哪一点比不上李小虎，她尚秋雁为啥接受李小虎的帮助，而不接受我的好心呢？他李小虎不过是个下岗工人，我可是校长，是国家干部，我咋就比不上他呢？”
　　王天送的这番话也引起了梁文斌对李小虎的恨。他虽然没有王天送那样痴迷尚秋雁，但男人的占有欲让他对李小虎产生了嫉妒和怨恨。更让他恨的是，工作上李小虎时时监视他，和他作对。他不仅看着村里的每一分钱，而且还鼓动群众到上面告他的造纸厂污染了清河水，搞得三天两头环保局下来找他的麻烦，他正愁没办法对付李小虎呢，没想到王天送也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恨。
　　“老弟，常言说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尚秋雁是你的最爱，李小虎竟然敢横插一杠子。他不让你好过，你也绝不能让他消停。咱是老同学，又是好兄弟，你说吧，你说咋收拾他，老哥我帮你。我这人就愿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老……老兄说得对，不……不让他……消停。”王天送说完，趴在桌子上就再也叫不醒了。　　
　　傍晚，招呼祥瑞吃完饭，李红白了一眼床上的王天送，转身到外面收拾桌上的残局去了。李红很清楚梁文斌是个啥人，她鄙视他，厌恶他。没想到王天送和他混在一起称兄道弟，可真是一丘之貉呀。知道王天送和她结婚是为了嫂子秋雁的时候，李红就对王天送死心了。她一度想离开他，却又不忍心公公对她的苦苦哀求。公公说得对，她不能让祥瑞也像莹莹一样在没有父爱的残缺家庭中长大，她不忍心公公晚年活在思念孙子的痛苦之中。她妥协了，投降了，每天和王天送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她不再相信爱情，她再也经不起情感的打击和伤害了，只想平平淡淡的地侍候公公、教育儿子，可没想到，公公也走了，而且是为了给她送伞而走的。临终前公公把她和天送叫到身边，要他们保证，好好过日子，不准再提离婚的事儿，他还要天送向她保证，不准再去想秋雁、找秋雁，更不准出去拈花惹草。在爹面前，天送痛哭流涕答应了，可是他心里想的啥，李红能不知道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会忘记秋雁的，不然昨晚在梦中他就不会叫着秋雁的名字了。李红也知道，秋雁对天送根本没那意思，纯粹是天送一厢情愿，可是她却懒得去提醒他，告诉他。她只想在梦中和她的明伟相遇，和明伟诉说着自己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
　　“娘，爸爸说是你害死爷爷的。”在一旁写作业的祥瑞忽然说道。
　　“嗯，随他怎说吧。”
　　李红早就看出来，天送怪她，说她害了公爹的性命。可这能怨她吗？这边是爹，那边是她亲娘，嫂子已经把照顾娘的重担承担下来了，她连去看一眼就不行吗？人家都是闺女待爹娘亲，而她李红却是天天守在婆婆家照顾着公爹。可天送呢？从来没有把她的娘看在眼里，总说娘这儿不好，那点不强，再不好不强也是生她养她的亲娘，她咋能忍心丢下娘不管呢？她哪会想到去娘家转一圈就会下雨呢？哪会想到公爹会不顾自己冒雨给她送雨伞呢？公公在的时候，她还觉得家里有个说话的人，公公这一走，她反倒觉得不习惯了，觉得和王天送在一块别扭了。算啦，就这样尽职尽责地把祥瑞养大成人吧，就这样凑合着和王天送搭伙过日子吧。她没有别的选择，更不能有其他选择了。
　　“给我倒点水喝。”身后传来王天送的声音，让李红放下了手中的活，她一身不吭的从暖水瓶里倒了一杯水放在王天送旁边的桌子上。
　　“祥瑞，你给我过来！”王天送绷着脸说。
　　“干啥？人家写作业呢。”
　　“下午你梁伯伯给你那十块钱呢？拿出来。”
　　“又不是你给的，我凭啥给你？”
　　“少废话，叫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
　　“不给，我花了。”祥瑞说着躲到李红的身后。
　　“你个白眼狼，我挣钱供你吃、供你花，你倒会给我犟嘴了啊，我让你犟嘴，我让你犟嘴。”王天送说着，拉过祥瑞，照准屁股就是狠狠的两巴掌。
　　“你干啥，发啥酒疯？”忍无可忍的李红站出来挡住了王天送又要落下的巴掌。
　　“我教育我儿子，碍着你啥事了，让开。”
　　“你还知道他是你儿子啊，你除了给他生命，你照顾过他一天吗？你每天除了如何算计别人就是和人喝酒发牢骚，你管过孩子吗？”
　　“我没管不假，不是爹在替我管吗？”
　　“爱是能代替的吗？你从小没了娘，爹的爱能代替娘的爱吗？我对你的爱不是也不能代替秋雁对你的爱吗？”
　　“对，你说得很对，我就是爱秋雁，你根本就不能和秋雁相比。”
　　“可惜秋雁鄙视你这种小人，她看不起你，不爱你，这一辈子都不爱你。”
　　“我也不爱你，一直都不爱你。”
　　“谁稀罕你的爱啊，我有明伟对我的爱足够我回忆一辈子了。”
　　知道真相后，李红一直压抑着自己，她怕公爹伤心，害怕娘生气，她隐忍着，痛苦着。今天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吐出来了。既然话已至此，也表示着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爸妈，你们在吵啥呀？妗子怎么啦，谁又是明伟呀？”祥瑞瞪着一双大眼不解地问着。
　　“祥瑞，先别问这个，娘问你，我和你爸离婚了，你跟谁过？”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跟我啦。我是他的爸爸，祥瑞姓王，他就得跟我。”
　　“我是祥瑞的妈妈。我生他养他，把他照顾这么大，他应该跟着我这个妈妈。”
　　还没等祥瑞回答，李红和王天送又争吵起来。
　　“别人家的爸爸妈妈都是有说有笑的，你们咋绷着脸不会笑呢？我多想让你们也和别的爸爸妈妈一样有说有笑、和睦相处呀，可你们就知道吵吵吵。”
　　气头上的两口子哪还听得见祥瑞的话呢？他们还在为争夺儿子的监护权争吵着。
　　“祥瑞，快说跟爸爸，爸爸供你上学，给你买房子，还给你买可多好吃的。”天送逼问着。
　　“跟你，那妈妈咋办呀？我也想要妈妈，我也离不开妈妈。”
　　“那就跟妈妈吧。妈妈会爱祥瑞的。”李红满含期望地看着儿子。
　　“为啥就不能拥有爸爸的同时也拥有妈妈呢？”
　　“爸爸以后再给你找个妈妈呀。”王天送对祥瑞说。
　　“我才不要受后妈的欺负呢，就要我的妈妈。”祥瑞说着走到李红的面前。
　　“祥瑞乖，跟妈妈走。”李红拉着祥瑞就要往外走。
　　“不准走，他是我们王家的独苗，我不能让你带走他。”看到李红拉着祥瑞要走，王天送急了，上前去拉住李红的胳膊，两个人说着扭打在了一起，把祥瑞晾在了一边。
　　一边的祥瑞哪儿见过这阵势呀，他害怕了，趁他们不注意，一个人悄悄跑了出去。
　　“祥瑞都说了跟我，你咋还要死缠烂打呢？你不是要再找的吗？还可以生呀，为啥要和我争儿子呢？”
　　“不管以后咋样，祥瑞是爹的心尖宝贝，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祥瑞，你再好好想想，看跟着谁……”
　　当天送和李红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祥瑞不见了，这下他们才开始慌乱起来，满屋子叫着祥瑞的名字，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