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没犯过傻的青春根本不完整

　　这天傍晚，我去隔壁宿舍找四月聊天，却看到她正心急火燎地一边用嘴巴衔着梳子扎头发，一边还在塞着耳机讲电话。静静站在旁边看她头发和电话都搞定，我正准备上前搭话，却看到四月以光年的速度挤了牙膏开始三下五去二地刷牙，牙齿匆匆刷好之后，她匆忙穿上外套背上双肩包就要向外冲。
　　此时的四月，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铁臂阿童木。看着四月持续为那所谓的爱独自疯狂着，带着赤裸裸的一厢情愿，我以一个正常女孩的敏感劝她悠着点儿，她不依。我想：爱情可真不是个玩意儿，总能把人整得分外固执、分外虔诚、分外疯狂。
　　半个月后的一个黄昏，当我和四月在S大侧门偶遇那个男孩时，那男孩正开心地和一个女同学边走边聊，居然看都没看四月一眼。当时，连我的心都被刺痛了。当即，四月顺手在旁边的商店掂了一瓶白酒，直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任我怎么劝也劝不住。这段一开始就不被我看好的“爱情”就这么草草收场了，没有引子，也没有句号。
　　还记得那天晚上，幸好天不算很黑，朦胧的月光伴着萤火虫一样的路灯弱弱地照着我们，四月跌跌撞撞地在马路上乱窜，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扶不稳她。于是，我急得跟着她一起哭。也不知在路上跌跌撞撞了多久，我们终于窜进了校园，她“扑通”一声倒在篮球场边的草坪上，狮子般嚎了起来。我吓得不断地摇晃她的身体，一次次地提醒她小声点，我特别害怕过路学生那看怪物似的目光，再怎么着我也算是学院里有点头脸的人物，我总不能就这样随意地把自己的链子给掉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之后，四月总算积积德停止了哭声，她带着无比悲摧的音调问我：“你整天写小说，你整天帮人分析感情问题，你告诉我，恋爱是什么东西？”
　　我窘着一张苦瓜脸脱口而出：“可能……恋爱就是一个人到了青葱岁月必须上演的一段青春事故……或是青春故事吧！”
　　听完，四月就又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你怎么什么都能回答上来？你怎么就不会爱上某个男生？你是神吗？我要是像你一样不去爱别人，那该有多好！”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要再哭了。我很心痛地想：你是忘记我心里的那个秦宇了吗？我爱别人的时候，估计你四月的爱还在十万丈深的土里尚未萌芽呢！想到这里，秦宇又“噔”地一声跳在了我的心上，想起自己这份压抑得极其苦涩的情感，借着这悲摧的气氛，我也痛楚地哭了起来。
　　深夜的篮球场格外安静，在我的劝说下，四月和我一起很有分寸地哭着，尽量不让人从远处听到以为这里正在拍恐怖片。
　　那段时间，为了排解四月的情绪，我总是尽力规划着一场又一场可以消磨时间的游戏。除了去网吧，我们还会在没有课的下午，疯狂地溜冰，她玩的时候，我往往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看着她，细细打量着她。想像着爱情到底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会给人带来这样那样的伤？同时，心里每每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展开对秦宇永无止境的美好憧憬。
　　直到午夜，我们离开，在路边炒了盒饭或拿几串烧烤，坐在人迹稀少的马路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吼着在寂寥的夜空中可以传得很远很远的歌。然后，我就会听到四月的哭泣，我不会劝她，只是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让她尽情地哭出那些所谓的伤与痛。
　　每次哭过，四月都会一脸悲伤一脸茫然地问我：“告诉我，我为什么还是会经常想起他？”而我给她的回答永远都是：“如果真爱过且无法有结局的爱情，常会像一缕冤魂，时不时地来纠缠你！”
　　值得庆贺的是大学最后一学期，四月居然在春节返校时遇到了她的高中同学小马，并且在情感上一拍即合，最终修成正果。还记得在四月结婚后的第二年，她半夜突然打电话来诉苦，说是她准备把孩子生在下一年，可是婆婆非要她今年就生，由此她和一向慈祥的婆婆产生了严重的争执。
　　我在电话里忍不住大笑：“在乎那么多干嘛？属什么不都一样吗？皇上的孩子即使属骆驼或者大象，命运也差不到哪儿去，是吧？”电话那端，四月终于被我逗得“哈哈”大笑。那一刻，我突然以为又回到了一起在江南偷桔子的无忧时光。
　　再后来，任我怎么联系，四月总是保持不在线状态，这段铁铸的友谊就此莫名地生锈，原本茂盛的感情在时间的洪流中逐渐荒芜。
　　忽然之间，又是一年。
　　生活就是梦，一场接着一场，永无休止，肆无忌惮。那个其名为爱的时光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消耗掉，一截一截地燃烧完，就像街头那些小混混儿随手抽去的烟。一个人的路途，学业被情感拼命地拥挤着，那些从笔下流出的不知所以的文字一次又一次地剥削着我单薄的情感。于是，我丢下书本，掩面沉思，高一那段最美好的时光再次卷土重来，呼呼啸啸地站在我的面前，秦宇的身影若隐若现，挺拔而虚幻。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大四开学当天，我走进宿舍，看到张嘉居然坐在我们房间对着镜子边刷睫毛边唱歌。见我进来，她心不在焉地放下手中的睫毛膏漫不经心地来一句：“万小息和李军昨晚开房去了！”
　　我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会吧？那也太猛了！”
　　“骗你搞么斯（干什么）？你看一哈（下）她桌上放的是么斯（什么）！”
　　我将信将疑地走到万小息的桌子边，两小包洗发沐浴露和两个写着酒店专供的一次性梳子赫然入目，于是，在张嘉“怎么样，服了吧”的目光中，我一声不响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还有，王群和邻班那个女的也开房去了！哈哈！”
　　“啊！他？”我惊诧地张了张嘴巴，谁都知道，王群那性格木纳得简直跟三十年代小良民似的。
　　“这有么斯（什么）大惊小怪滴？增藏（正常）得很！”张嘉拿起眼影使劲地画着。
　　“一大早看到他和邻班那个女的有所（说）有笑滴一起从校外进来，不是开房是搞么斯（什么）克（去）了，你说寺（是）不寺（是）？”张嘉丢下镜子，起身回她自己的宿舍。
　　看着她的背影，我使劲吸一口气，尽力使自己心绪恢复常态。
　　很快，班里传来消息：万小息和李军紧抓毕业前有限的日子毅然在外面租了房子！这则消息两天后便不再新鲜，因为邻近毕业，在外面租房同居的情侣实在是太多了，让人不得不对此现象表示无视。后来，就连辅导员也知道了，但她和大家一样，无视此事的存在。我不得不在心里暗自感叹中国教育的日趋国际化！
　　这年冬天，因为之前让人帮忙发过的一封电子邮件，丁磊居然周周折折地和我联系上了。这意外的惊喜使我的眼泪几乎有即将喷涌的趋势，看着他发来的电邮，我竟忍不住眼泪飞速滑落：我又可以有充足的理由联系秦宇了！然而，听丁磊的意思，秦宇早已和他没了联系。看到这里，我无力地回了几句话，拿出手机存下丁磊的新号码，便怅然地走出了网吧。
　　自此，身在江苏的丁磊便很活跃地和我联系起来。我乐于和他联系，除了可以一起谈论关于秦宇的话题，我始终把他当成秦宇的幻影，在我心里，他更是我和秦宇之间足足可以搭满一座桥的喜鹊。我拼命地维持着和丁磊之间的联系，因为这总会给我带来一种离秦宇很近的幻觉，这幻觉可以带给我更多的希望和虚幻的幸福感。
　　我的大学已经响起了“放学”铃声，画句号的日子指日可待。趁着毕业前心情的激动和无所谓，我索性壮了壮胆在毕业前一周把秦宇的事告诉了宿舍的几个家伙，正极度无聊急等新闻的她们顿时如一锅处于沸点的开水，惊讶万分之后，是全体热情高涨的佩服声和支持声，我在她们的大呼小叫声中感觉到了这份情感的值得。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宿舍里开始拼命地玩起了塔罗牌。我是第一个参与的，结果，两轮下来，我和秦宇之间好像永远也没发展到恋人关系。于是，她们又着急万分地想尽办法劝慰我，说是刚才牌没摆好或是我没有严格遵守游戏规则等等等等。总之，毕业前的那段时间，我成了全宿舍的重点关心对象，宿舍里的几个家伙和塔罗牌一起指导着我毕业后的情感运程，听得多了，我哭笑不得地朝她们大喊一声：“你们信不信我把这些牌全部甩进黄浦江？”她们却嬉皮笑脸地继续起哄：“黄浦江好啊，秦宇没准儿正在黄浦江边等你呢！不见不散啊！”我无奈地苦笑着给她们一个背影：“这群疯女人！”
　　一个午后，宿舍里的人大都约会的约会、上网的上网去了，只有我和四月在宿舍，他正塞着耳机听刘若英的歌，我俯在书桌前看书。突然，一串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片安静，塞着耳机的四月自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放下书本奔至电话旁拿起了听筒。
　　“您好，请问找哪位？”这是我们宿舍接电话的常规礼貌用语。
　　“我找林青青！”
　　“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是秦宇！”那边的声音突然显得微微低沉。
　　“什么？你说你是……”我的呼吸马上停止了，这简直就是休克的前奏。
　　“秦宇。”
　　我的脑子里迅速闪出秦宇的音色，尽管微微不同，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方言换成普通话且不说，电话里人的声音本来也是会稍有变化的。
　　这样想着，我的声音马上无比激动地颤抖起来：“你真的是秦宇吗？我没有听错吗？”
　　“对，没错，我是秦宇。”
　　“哦，你……你还好吗？”
　　“做我女朋友，可以吗？”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着。
　　“什么？”我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迅猛。
　　“做我女朋友，好吗？”电话彼端的秦宇分外执著。
　　我的泪水马上就热热地涌了上来，无比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责怨：“秦宇，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终于主动联系我了，呜呜呜呜……”
　　突然，电话那头一阵静默，继而，对方大笑起来：“果然是用情专一啊，林青青，我算是彻底被你打败了！”
　　愣了片刻之后，我如梦方醒，原来是有人在耍我！只是借秦宇的名义拿我寻乐子而已。丢下电话，我不可遏制地哭了起来，委屈、伤心以及被耍等各种郁闷，除了宿舍的人找托儿这样耍我之外，还能有谁知道我对秦宇的这份感情？如此想着，我的心痛到了极点！内心也禁不住对秦宇有着微微的责怨。秦宇，你是我的铠甲，你也是我的软肋。
　　正在难过，学生会宣传部一个女生带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心急火燎地推门而入：“大才女大才女！元旦晚会后天就要举办了，可是现在连台词都还没准备，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
　　当自己的价值可以得到体现的时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接过她手中的晚会节目单，就不假思索地奋笔写了起来。文字一直都是我的救星，不仅可以救我于无聊，还可以救我于被捉弄。所以，人活着，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本领尤其重要。
　　晚上，宿舍的人相继回来，尽管我心里依然对下午的电话耿耿于怀，但我不想再追究此事了，因为再追究不但没什么实际作用，反而还会再次把自己这份纯净隐秘的感情拿出来当大家的谈资，实在是得不偿失！爱情就是这样，它对于有的人荒凉到寸草不生，而对于有的人却是繁华到天热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