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再邂逅，心中波澜已滔天

　　很快，国庆节到了。为了庆祝国庆，县城里的所有学校集中在县教委门前的操场上走队列。心里抵触着县教委领导的婆婆妈妈穷事儿多，我漫不经心地夹杂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来到了目的地。大概半小时之后，感觉无聊的我已是站得腰酸背痛、牢骚满腹。
　　突然，旁边的同学拉了我一下。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列方阵走了过来：清一色的男生，清一色的白衬衫黑西裤！整体看过去，清爽帅气，那气派那阵势，绝对是世界第一等的养眼啊！我急忙寻觅队旗，红色的旗帜上赫然写着秦宇学校的名字。这下，我是必须要真真正正的激动一把了！我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形象，急急整理一下衣服之后，踮起脚后跟脖子伸得老长拿眼睛一遍一遍地扫射着，没有结果。
　　正带着失望扭动着酸楚的脖子，却无意间发现我的初中校友王冬居然站在秦宇学校的女生方阵里。
　　“喂……”我悄悄地探头冲着王冬打了个招呼，也全然不顾平日的淑女形象了。
　　可惜，这边上的小学生锣鼓喧天地敲打着，王冬根本就没听到。唉，这帮熊孩子，敲那么起劲儿干嘛呢！敢情是早上吃太饱趁机消化来着……我心里甚是着急，只怕王冬会走得太远，我再没机会联络到她。
　　上帝总是眷顾有心人！世上再没这么好的安排了——王冬所在的方阵居然正好被安排在我们方阵边上，而最巧合的是，王冬就和我并肩站着！
　　“嘿嘿！”我拍了拍王冬的肩膀，冲她神秘地一笑。
　　“啊！是你？”王冬对于这次偶遇甚感意外。
　　“对呀，是我，没想到居然可以在这里遇到你！”我惊喜得几乎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哎哎哎……我问一下，你们这是哪个年级的？”我很是猴急地问。
　　“99级的，怎么了？”王冬显然有些疑惑。
　　“哦，没什么，那个……你认识2000级的秦宇吗？他有没有在这里面？”我一边问一边带着神秘的微笑悄悄地指了指她们学校的男生方阵。
　　“认识啊，秦宇可是我们学校的红人。在我们学校，没有不认识他的，不过他今天没有来。”
　　“哦……那还红个什么啊，红人都没来，白衬衫黑西裤可不是一般男生驾驭得了的！”带着微微的泄气，我自言自语地小声喃喃着，回身在自己的位子上无精打采地站好。
　　“对了，你具体在哪个班啊？星期天找你玩去！”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为日后去看秦宇找个合适的借口。
　　我碎碎念了两三遍，用心记好王冬的班级。环顾四周热闹的场景，我突然觉得这次的国庆汇演真的是太有必要了——在遇到王冬的那一刻，我是发自内心地这样认为。
　　接下来，时间就过得相当慢了，实在是太慢。终于，元旦像个小脚老太太一样蹒跚着步子走来了！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直奔王冬的学校而去。是的，我告诉同学，我是去找王冬的，我没有别的任何目的。
　　到达秦宇的学校，不，应该是王冬的学校，已是将近中午。尽管我找的是王冬，可毕竟我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因此，心里难免有些虚虚的直冒汗。在校门外站了片刻，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拨了拨自己那干练的短碎发，尽量做到自我感觉良好之后，我勇敢地走了进去。
　　走在这所不算太大的校园里，我的心禁不住又开始“咚、咚、咚”地狂跳起来，仿佛校园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我的心思似的，这让我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我鼓起勇气来到王冬的班级，因为已经放假，教室里只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闲聊。见有人来，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朝我看了看，然后她们半张着嘴巴微笑着互相看了看彼此，在确认都不认识我的情况下，一个女生问我有什么事。我直接说我是王冬的朋友，来找她玩。于是，一个热心的女生引领我去王冬的宿舍。
　　在教室通往宿舍的路上，我跟在那个女生后面好奇地东张西望，眼睛却基本都停留在男生宿舍的出口，祈祷着秦宇会突然从宿舍里走出来，然后，我和他“意外”相遇。然而，世界那么大，我怎么可能那么幸运呢？不过，说实话，我又很害怕秦宇真的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将会让我在不设防的同时，愈发的羞涩拘谨不知所措。
　　在王冬的宿舍看了一下午《平凡的世界》。黄昏的时候，她喊我一起去她们教室看电影，据说是风靡全球的《泰坦尼克号》，宣传语居然很猛地来一句：观众眼聚千吨泪!尽管对这夸张的宣传并不在意，尽管对此类大同小异的爱情片子并不痴迷，但这所学校的一切都因为秦宇而让我充满无尽的兴趣。
　　晚上七点，夜幕已经降临，在王冬的教室里，电影开始放映。沸水一样吵闹的教室瞬间便安静下来，片刻之后，部分学生开始边看边小声谈论。因为这是王冬的教室，我对秦宇的出现自然暂时不再抱任何希望，心不在焉地和大家一起看着这部并不让我动心的片子，心里却还是不甘心地惦念着秦宇。
　　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一抛开始的无所谓，心不由自主地跟着揪了起来，当ROSE在深水里拼命奔跑时，我的心绷得紧紧的，眼泪也跟着紧紧急急地滑落……正在这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教室后面响起，我急忙擦了擦眼睛回头在黑暗中搜索着，未果。于是，我心神不宁地欠了欠身子重新坐好。然而，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我终于确信刚才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这是真的，那分明就是秦宇特有的利落清爽的声音。我再次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在黑暗的教室里悄悄寻觅着……
　　“是秦宇，他坐在教室后面。”老实本分甚至有些木纳的王冬居然看出了我的动向，于是，她很是随意地提醒我。
　　“哦，我是听到像他的声音。”我也强装随意，然后继续朝那个方向拼命地看了又看，明确了秦宇所坐的位置。然后，我不自在地悄悄瞄了一眼依然在专心致志看电影的王冬。看她一脸的事不关己，我终于忍不住猫着腰鼓起勇气双手拢在嘴边对着秦宇的方向压低声音喊了一声：秦宇！
　　尽管教室有着小小的骚乱，但秦宇还是听到了我的喊声，他开始扭着头四下环顾。我朝他挥了挥手：“嗨，秦宇，在这儿呢，是我！”
　　“青青，是你？快过来！”看清是我之后，秦宇勾了勾手示意我过去。
　　他丝毫没有半点的惊讶，也不曾露出任何的惊喜，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失望。我看了看四周那些忘情地投入在剧情中的学生，微微顿了一下，给王冬打了个招呼，又用手轻轻理了一下头发，便猫着腰借着荧幕上昏暗的光线向秦宇身边走去。
　　正握着笔在昏暗荧幕的映射下龙飞凤舞的他搬动了一下身边的凳子：“坐这里！”
　　“电影怎么样？”我没话找话，想借此为话题找个切入口。
　　“不怎么样！”秦宇头也没抬地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很利索地回答，我借着荧幕的光悄悄看他，他的脸上没任何内容，我的心微微沉了沉，瞬间就觉得分外失落。
　　没有偶遇的惊讶、没有疑惑的问询……这些，让我在失望之余，内心却因独守的这份秘密情感而依然“扑通、扑通”地任心脏剧烈跳动着，要不是灯光昏暗，我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坐在他身边，很随意地闲聊几句，我突然很后悔为什么刚才要发现他，我总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然而，我不禁在内心问自己：我到底要怎么准备才可以正式和他相见？我以为我必须变得足够优秀才有资格再次去见他？殊不知，多年之后我才幡然醒悟，也许就在当年初次遇见他时，我才是最美！潜意识地，也许每个人在自己爱的人面前，都会自我感觉无比卑微，那种感觉，不是暂时，而是永远！
　　次日中午，我正和王冬在餐厅进餐，一不当心看到秦宇和一个胖胖的女生各自端着餐盘有说有笑地在一个餐桌前面对面坐下。我权当没看见，不仅仅为那来历不明的女生，我更是担心自己因喜欢他而在看到他时会显得不自然。据我对秦宇的了解，那个女生压根儿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充其量或许只是有点才华的同学朋友而已。
　　而我千呼万唤的秦宇啊，你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怎么突然就如此的无力呢？看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爱着你，你却不知道，而是爱着你，近在咫尺却连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这矛盾的心态，这懵懂的年华！
　　“你看，秦宇在那边！”王冬用端着餐盘的胳膊碰了碰我。
　　“哦，在就在吧，管他呢！我们去那边吃吧。”我面无表情地向餐厅的另外一边走去，有些不明所以的醋意，有些故意做作的不以为然。
　　正吃着饭，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尴尬地抬头，是秦宇。那一刻，我简直要囧死了。无奈，只得索性吞下那口饭，拿纸巾匆忙抹一下嘴巴，急急抬头冲他笑了笑：“吃饭没？”
　　“吃过了，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青青，这是我们学生会一起办校报的张晓丽，你慢慢吃啊青青。”秦宇扬了扬手中空空的餐盘，做完简单却极没必要的介绍之后，他走出了餐厅。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暗自责怨着这个多此一举的秦宇：管她什么张三还是李四，关我什么事？！
　　下午，我准备回自己的学校。在宿舍告别王冬，我径直到教学楼直接去了秦宇班级所在的楼层。在楼梯口做好心里准备，忐忑又忐忑之后，我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小心脏，终于，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到秦宇教室的窗户边。老师正在讲课，我悄悄地站在教室后窗徘徊良久，努了好几把力，终于心一横把他喊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喊他，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和他说些什么，也许，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在教学楼的最顶层，我们稀里糊涂地说了一会儿话，到底都聊了些什么，终究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也许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你，并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也许我想告诉他，我这次就是专程来看你的，我们的遇见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巧合。可是，我什么也没说，我并非找不到合适的措词，我只是缺少勇气，我怕把一个至少可以当做朋友甚至即使当作同学也可以的人，就这么冒失地给吓跑了。结果是，我什么也没说。为什么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往往会把自己弄丢？灵魂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准备离开时，秦宇客气地送我到校门口。我们并肩走在空旷的校园里，中间隔着很近的距离，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当然，如果我想缩短那个距离，是完全没问题的，然而，我那可怜的勇气啊，你总是抗着“矜持和拘谨”的白旗“出溜”一声就那么突兀地站在我的面前，让我在这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一败涂地。
　　干冷的空气裹着丝丝寒风见缝扎针地侵袭着我微微颤抖的身体，灰白色的水泥路面显得异常干涸，秦宇自如的脚步透视着他的毫无心事。而因为矜持，我连走路都极其谨慎，好像只怕自己太随意的脚步会扰乱秦宇的节拍。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走在一起，彼此几乎没说什么，可我的内心却很满足，尽管那不太自在的沉默好像在悄悄地告诉着我，我们彼此都在迫切地等待校门口的快速到达似的，可我的内心却写满了不舍，尽管那一刻，我是如此的急于逃离。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此止步了！”秦宇此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这一分别会不会将是天涯海角！
　　挥手告别，带着诸多的不舍，秦宇清爽的笑脸在冬日的黄昏显得尤为迷人，优雅在气质写在他挥动的手臂上。多少年后，他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淡淡风华依然在那片尚未吹散的晚风中荡漾着，荡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