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山水初识欲相知

　　周四下午，是作文课。匆忙写完作文，我便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时，一篇写亲情的文章让我内心大受触动，我果断准备把这篇题目为《圣洁的背影》的文章摘抄到笔记本上。可是，这篇文章有点长，而我的字不好看也罢了，就连写字的速度也慢得像蜗牛，连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同桌徐燕虽然成绩非常一般，人也不太靠谱，可她的字却挺不错，绝对属于我所喜欢的清秀隽永型的。于是，我很诚恳地求她：“徐燕，我想请你帮忙把这篇文章摘抄下来，可以吗？”
　　她皱着一张苦瓜脸一边心烦地转着笔一边不是很利索地发着牢骚：“哎呀，我的作文还没写好呢，简直难写死了，老师可真要命！”
　　我知道不靠谱的人都有一段虐心后又疾速恢复正常的过程，于是继续满含希望地央求：“没事的，你慢慢写，作文课的时间还很充足，等你有时间了帮我摘抄就可以，我不着急的。”
　　果然，徐燕马上同意了：“好吧，下节课帮你抄。”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我很兴奋地抱拳对徐燕表示感谢之后，终于安下心来，继续看课外书。
　　“需要谢那么夸张吗？女孩子还是斯文点好！”身后突然传来秦宇那带着傲慢有些臭拽的声音，正兴高采烈的我顿时就如被雷轰了一样，突然就很机械地安静了下来，在心里对他愈发反感的同时，我居然有些不自然。
　　第二节刚上课，我就很虔诚地微笑着把本子和作文书放在了徐燕面前。没想到，不靠谱的人始终是改变不了其“英雄”本色的。这家伙居然耍起了赖：“哎呀，我自己要抄歌词的，等以后有时间再给你抄。”
　　显然，这个“以后”就是个托辞，带着太多的回绝色彩，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没希望。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悻悻地收回书和笔记，正在对着那篇文章发愣，背后有人用笔轻轻地点了点我的肩膀。
　　正在生闷气的我无精打采地半回头问道：“怎么了？”
　　却发现原来是秦宇。
　　“拿来我帮你抄。”他的语气轻快愉悦。
　　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真是事儿多，他以为我只是懒得抄？殊不知，我只是为了能在抄得快的前提下，字迹也漂亮，这高质量的忙岂是他能随便帮的！况且，上节课他还居然那么臭拽地“教育”我！但转念一想，我和他还不熟，既然人家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我也不能失礼吧！于是，我就用客气的口气不假思索地说：“谢谢你，不用了，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没关系，正好我这会儿没事，拿过来吧！”他的口气是如此的不容回绝。
　　“真的不用了，我是喜欢徐燕的字，所以……”他的热情直逼得我没好意思接着说下去。
　　“没关系的，你想要什么字体，告诉我一声就好。”
　　“说实话，你不要介意，我是担心你的字……”天啊，我说的话居然是如此的直接！
　　“哈，你个林青青，秦宇的字估计咱们班都没人能比得过，你还担心人家写不好？”秦宇旁边胖胖的苏小飞笑着斜了我一眼。
　　我这才回身看了看秦宇，他正淡淡地笑着拿真诚的目光安静地看着我，见我回头，就眉毛微微挑起睁大眼睛对我点了点头，意思好像是说让我相信他，宠辱不惊的自信之外，又带着柔柔的暖意。
　　可是，我一向凡事追求完美，于是，有点不放心的我挺过分地做出客气的姿态试着向秦宇伸出手：“不好意思，让我……让我看一下你的字，可以吗？”
　　秦宇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似的，他随即就很豪爽地把语文课本递给我，密密麻麻的笔记整理得有条不紊，各种字体尽收眼底，我算是开了眼了。一股别样的情愫在心底荡漾开来，那个瞬间，我真想为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脸色微微泛红地转身把作文书和摘抄本捧到他的面前：“你的字写得真好，什么字体都可以，谢谢了！”
　　然后，我回身坐好，心里暗自寻思：这家伙可真是深藏不露，虽然走路跟机器人似的，说话就跟放炮似的，却居然可以写出这么一手好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第二节下课，当秦宇把抄好的文章放在我的书桌上的时候，我惊呆了：这是手写的吗？那苍劲的手笔简直就是印刷体！尽管刚才已经看过他语文课本上的笔记，可我依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本子，又忍不住微微回身看了看他，我的眼神甚至有些呆滞了，不可思议的感觉铺天盖地。
　　他一脸平静地微笑着问：“可以吗？”他的语气除了平淡，我还可以理解为满满的自信。
　　我侧身冲他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毛笔字应该也很不错吧？”其实，我更想回答他：“非常可以，简直是太可以了！”
　　“还好吧！”他淡淡地回答，语气轻快无谓，带着浅浅的笑。
　　要有多优秀，才能做到如此淡然呢？他那波澜不惊的姿态，分明是一副万事不惧胜券在握的沉稳。人们常说，缺啥想啥，字迹不怎么着的我不禁在内心对他稍稍另眼相看了。不得不承认，优秀的人始终是有魅力的，无论这个人在哪方面优秀！
　　接下来，麻雀一样的李敏不知何时居然成了秦宇身边的常客。她时不时地穿梭在秦宇的身边，除了借笔就是借书。总之，她每次找秦宇都是“有事”的，也许这是搭讪的最好理由，可是对于两个相隔好几排的陌生异性来说，这让周边同学在费解的同时，背后当真没李敏的好话。
　　而也许是抱着清者自清的态度，秦宇犹如一尊雕塑，他很自我地生活着，无畏任何人的眼神，就像李敏依然自如地穿梭在他的课间生活中一样。俨然，他们就如一对旧识，很自然地相处着，尽管大家挺看不惯爱嘁嘁喳喳且蛮不讲理的李敏。
　　这天下午是作文课，所谓的两节作文课，大家完全可以把它理解为自习课。无论作文写得如何，差不多都是大半节课就完事，然后，聊天的聊天，看闲书的看闲书，只有几个被老师作为压轴弟子的好学生依然会恭恭敬敬无比虔诚地认真学习。
　　前排的男生酷爱嚎歌，但凡逮到老师不在教室，他扯开嗓门就是：“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最美最温柔……”在微微骚乱的自习课上，他那走调的真情流露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煽情。我一边看着钱钟书的《围城》，一边忍不住扶着额头悄悄发笑。
　　“徐燕，换下座位怎么样？”身后传来秦宇商量的口气。我的心瞬间就“扑通扑通”起来，因为班主任是绝对不允许男女生坐一起的。全班同学无限尊敬的保守传统的李老师可是不止一次地强调过：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
　　“不行，换座位干什么呀？”徐燕向来都不是等闲之辈。
　　“换一下，可以吗？就一节课！”秦宇并不回答徐燕的问话，只是执著地坚持着。我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身看了看，心里继续七上八下着。
　　“行了行了，那就一节课，真是事儿多！”徐燕不耐烦地发着牢骚，捧起桌上正摊开着的书本抱在胸前，弓着身子悄悄地向后面移去。
　　此时，我的心悬得高高的，一边在心里默默责怨这个不怕麻烦的秦宇，一边暗自祈祷着：老师啊，你可千万别进教室，尤其是班主任李老师。一向正经八百文静贤淑的我可不想因此而落个晚节不保啊！
　　当秦宇在我身边坐下的那一刻，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话说这个秦宇坐到我身边后，倒也没见他真有什么事找我，而是一本正经地写作文，然后开始练字，这都是我悄悄侧眼瞄到的。身边坐女生时间长了，突然一个男生离自己这么近，我特别的不自在，手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放，就连大气也不怎么好意思出，更不用说拿正眼看他了。
　　没想到，片刻之后，他居然边练字边微笑着压低声音问我：“青青，在写什么？”
　　我的神啊，他居然喊我青青！我确定我没听错。虽然周围几个熟悉的同学都这样喊我，可他这初来乍到的怎么就没有丝毫的“水土不服”呢！然而，无论怎样，既然人家适应能力这么强，我也不能忸怩作态吧！我微微侧身看了他一眼，好家伙，这人真是全才——他正对着练字本和我说话。于是，我用因胆小而心脏悬得太久有些干涸的嗓音悄声回答：“刚写完作文，现在正琢磨一首小诗。”当然，我也是看着自己的本子说的，这是上课说闲话的诀窍，这点学生时代的看家本领，让大家在同病相怜的同时，显得非常的有默契。
　　“什么诗？拿来我LOOKLOOK吧！”他故意用俏皮的话语，让我稍稍放松了悬着的心。
　　而这个时候给他看我的文字，从关系上来说，好像还真有点火候不到。高一时的我尽管性情豪爽，而传统保守的性格让我怎么也无法把自己课堂外的文字随便拿给别人看，即使那篇文章非常的令我得意，即便那篇文章里没牵扯半点儿女闲情。
　　“算了吧，写得拿不出手呢！”后来想想，我当时的反应真的挺小家子气的。我可以回绝别人，可我为什么要随意回绝他呢？这足以成为我后来持续多年的马不停蹄的追悔。
　　“没关系的，给我看一下，恩？”他干脆停下手中的笔，微微侧过脸来用柔和的口气继续请示着。
　　我很随意地转身接应他的目光，然后，我的脸居然在那个瞬间“唰”的一下就红了。就在此刻，我才很无心地正眼看清楚他，清爽的短发，前面削得碎碎的，在大气阳刚之外，又多了几分恬静的阴柔之美，白净的脸上，轮廓分明，笑容恬淡，尽管是单眼皮，但他柔和的眼神里隐隐地反射着睿智的光芒，眉宇间渗射着一股逼人的英气。那个清爽劲儿，一如外面随风拂动的四月垂柳，看着就让人舒心不已。我急急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桌面上的书本。
　　我没再理他，尽管他很帅！可是，帅不帅又关我什么事呢？这丝毫动摇不了我传统保守的内心对自己精彩华章的一贯固封。
　　“那好吧，我等着，哪天你出书了我再看。”他自言自语着坐直身子，微微吐了一口气。尽管他很大度地为我结了尾，但他的失望还是那么明显地写在脸上。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呢？起码，我捍卫了自己内心的坚守。
　　大概一刻钟之后，秦宇边练字边头也不抬地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面对这个尚不熟悉的机器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如何去回答他，只得面无表情地用很俗的话语缓缓敷衍道：“人们常说，沉默是金。”
　　秦宇顿时停下了手中的笔，他马上用有些反对的口气不是很高兴地反驳：“你知道吗？沉默很多时候连一块石头都不如！”
　　我没再说话，只是一边在心里反感着他这句话，一边意味深长地用眼角瞄了瞄他。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就隐隐痛了一下，他说出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让我有些不太适应。